第14章

    绿野仙踪

    柳如嫣一手端着红酒，一手拿着拍摄于小镇的照片，喜上眉梢：“我早该想到你不是普通人，只是没想到你会是‘飞龙’的人。”照片上的人正是那个对她的美色无动于衷，让她搭车，还送给她五十元钱的男人。“有了你，就不怕找不到‘飞龙’！”

    柳如嫣曾试探着把“刺客”行动计划发到她从艾克森那里得到的“飞龙”以前曾使用过的电子邮箱，但未见任何反应。她担心这个邮箱已被“飞龙”废弃，所以她又通过另外一条渠道，把“刺客”行动计划透露给了大陆国家安全部门高层，她知道大陆国家安全部门一定会采取行动保护父亲的老友——那位退役的将军，她也知道负责保护父亲这位老友的正是那个叫“飞龙”的组织，所以她预先架设好了可以对父亲老友居住的宅院进行远距离拍照的照相机，静等刺客与“飞龙”的较量。

    柳如嫣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把组织行刺父亲老友的详细计划泄露给大陆国家安全部门，既可以完成父亲的嘱托，又可以查到“飞龙”的线索，可谓一举两得。至于牺牲掉的那个小角色，她一点也不会觉得痛惜，因为她根本不认识那个杀手，更谈不上交情。

    柳如嫣喜欢谍报工作是因为她觉得这项工作很有趣。真正的谍报术在于自律和平衡，就是掌握人的弱点，例如懒惰和恐惧，同时洞察对手所需，例如性和虚荣心。这是一项很深奥的学问，最难把握的是时机，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教会的，需要自己在摸索中领悟，而柳如嫣无疑是这方面的天才。追求刺激的天性是她醉心于谍报工作的唯一原因。

    大陆是一个经常令柳如嫣惊奇的地方，无论是物，还是人。柳如嫣这几年一直在大陆活动，随着对大陆的了解日益加深，她对台湾独立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大陆做事常常令人匪夷所思，给她印象最深的是大陆武器装备独特的发展历程。大陆武器的设计能力不高，但学习、消化能力却很强。就像大陆无法编制WINDOWS操作系统，却可以在这平台上做出很好的应用软件一样。大陆早期的武器都是引进苏联的装备，而大陆仿制改进的武器性能却几乎全部超过了原装。如米格-19、米格-21，都被大陆改进得面目全非，在印巴战争中都盖过了苏联的原装产品。最简单的如40火箭筒，破甲能力从180mm到280mm到320mm，一直和苏联坦克的装甲赛跑。俄国的S-300才卖给中国没两天，中国就搞出个FT-2000来，而且往往只需要买一点样品，中国就能仿出性能更优良的装备。QW-2防空导弹，从外形上与俄制SA-16几乎一模一样，重量还有所减轻，性能却丝毫不差。俄罗斯人很清楚中国人的吸收能力有多快，卖给中国人武器，必然被研究得体无完肤，所以现在学乖了，干脆提供全部技术卖个好价钱，“现代”、“基洛”、“SU-27”就是这样的例子。

    几年前，作为坚定的反共主义者，柳如嫣经常不自觉地拿当今世界人口最多的民主国家印度与大陆进行比较。按照她在西方接受的教育，民主的印度应该比“专制”的中国大陆在各方面都优越。而事实却不是这样。以米格-29事件为例，印度空军从1988年起就嚷嚷着要自行生产150架米格-29，俄罗斯方面倒是大力帮助，钱也花了不少，到1998年却一对翅膀都没造出来。连印度报纸都觉得奇怪，整天吵着要主管航空工业的部长下台以谢国人。与此同时，中国引进生产的SU-27，1998年就下生产线了，中国人却不声不响。这使柳如嫣认识到：民主是国家富强的一种形态，绝对不是原因！

    俄罗斯航空界巨头比施根斯在访问中国和印度后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将继美国、俄罗斯、西欧之后成为世界第四大航空工业中心。

    在造船方面，中国自制六千吨级驱逐舰的发展周期只有印度同类型舰艇的1/2，所需费用也仅为后者的70%左右，性能上却丝毫不差。中国已经成为继日本、韩国之后的第三大船舶出口国，并有超越前者的势头。这所有的一切，最终必将导致大陆在军事实力上对台湾形成压倒性优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至于所有台湾人寄予希望的美军“协防”，柳如嫣也是了解越多，越没有信心。

    据柳如嫣所知，美国国防部曾在内部评估中认定，要稳定台海局势，“至少需要派出两个航母战斗群”。然而，据她了解，解放军的评估是“对台作战”要有把握应付“四个以上的”航空母舰战斗群才行，并以此为目标准备了多年。也就是说，解放军一开始就没有把台湾的军队放在眼里，他们瞄准的第一目标是美军，并准备在必要时与美军放手一搏。如果真像情报显示的那样，随着大陆整体工业生产工艺的提高，大陆即可研制出与美国人抗衡的先进武器系统。柳如嫣相信，美国人绝对不会为保护台湾与大陆开战。离开美国的庇护，台湾根本没有独立的希望，这是三岁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因此，柳如嫣心中一片迷茫。

    萧烈把车停在补习班不远处，等着接儿子萧洒放学。这间英文补习班是几个美国人办的，估计都是在美国混不下去，跑中国淘金来了。教学质量如何不得而知，萧烈估计，这几个美国人说英语应该还不至于太糟。

    补习班下课，萧洒第一个冲出学校的大门，直奔萧烈停车处，后面紧跟着许晓雨。

    “爸，你带了多少钱？”萧洒问。

    “你要干什么？”

    “我们今天要吃西餐，实践西餐礼仪。”萧洒说。

    “萧叔叔好！”许晓雨与萧烈打招呼。

    “晓雨好！”萧烈回道，然后对萧洒说，“你老爸带的钱虽然不多，但请你们两个小鬼头吃西餐还够，上车吧。”

    “不是请我们，是请Lucy（露茜）。”萧洒说。

    “Lucy？为什么？”这几天萧烈总听这两个孩子谈论新来的Lucy老师如何漂亮、讲课如何有趣，但平白无故要请这个Lucy老师吃西餐，萧烈还是有点意外。

    “我们和Lucy是好朋友。请好朋友吃饭还需要理由吗？”萧洒说。

    萧烈无言以对。请好朋友吃饭是不需要理由的，尤其是这种才认识几天的“好朋友”。

    “Lucy出来了。”许晓雨和萧洒朝补习班门口挥手，“Lucy，Come here！（在这里）”

    顺着两个孩子的目光，萧烈看到了柳如嫣。他有些意外，美国人办的英语班怎么还请中国老师？柳如嫣落落大方朝他们走来，萧烈不得不下车以示欢迎。柳如嫣的装束淡雅可人，举止庄重矜持，可是她那对与生俱来的翦水秋瞳，顾盼间百媚千娇，仿佛荡漾着无限的情意，勾魂摄魄。萧烈相信没有多少个男人能抵御这双含情脉脉的明眸。

    萧烈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萧洒给他们做了介绍，就在萧烈与她握手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她曾经搭过他的车，还向他借过五十元钱。

    柳如嫣和两个孩子上了车，萧烈带他们去南津市最好的一家西餐馆。席间，柳如嫣一直使用英语与萧洒、许晓雨交谈，交谈的内容完全生活化，也很实用，两个孩子自然学起来朗朗上口。萧烈不否认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是学外语的最佳途径，只是这里的西餐价格不菲，如果每天都是以这种方式学外语，萧烈的钱包还真有点难以为继。

    萧洒和许晓雨去洗手间，柳如嫣与萧烈有了独处的机会。萧烈只是对她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便专注对付盘中的黑椒牛排，似乎牛排的吸引力要比柳如嫣大得多，这令柳如嫣感到十分沮丧。她无奈地轻摇秀发，动作不大，姿态却非常悦目，令她平添无限魅力，引来四周无数男人的目光。

    “萧先生，我们曾经见过面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柳如嫣微微眯起双眸，在眼波流转、笑意荡漾间散发一抹妩媚的风采。

    萧烈看看她，故意略表歉意地说：“感觉有点面熟，但我实在记不起来。”他不想让对方觉得，他对借钱之事记忆深刻。

    “那……你借给我的五十元钱，我就不还啦！”

    萧烈装作忽然想起来了，“哦”了一声，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小！没想到你的英语这么好。”

    “我在美国待了十几年，和美国人比，我的英语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我的汉语要比他们好很多，所以我在补习班是最受欢迎的老师。”柳如嫣的语气中透出一种发自内心的诚恳。

    柳如嫣的容貌堪称人间绝色，不过萧烈认为，她对男人的真正杀伤力还是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妩媚的气息。妩媚就像一种穿透力极强的光线，一缕毒性强烈的轻烟，直接刺激男人的荷尔蒙骤升，使男人陷入奋不顾身、视死如归的亢奋状态。如果说，女人的温柔对男人的打击可以达到心脏的浅表层，最多到中间，那么女人的妩媚则可以穿透男人的心脏，直接进入男人的骨髓。

    自从柳如嫣进入餐厅，他们这桌就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其中不少还是嫉妒的目光。对于柳如嫣这种举手投足间能够把男人迷惑得忘记一切的女人，萧烈自认为还是少招惹为妙。他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随意与她闲聊了几句，直至萧洒和许晓雨跑回餐桌。

    “爸，我们星期天和Lucy去郊游，好不好？”萧洒突然问。

    萧烈搪塞道：“Lucy很忙……”

    “没关系，我周日刚好有时间。”柳如嫣说。萧洒和许晓雨振臂欢呼。星期天去郊游的计划就这样确定下来。

    柳如嫣自从上次搭车第一眼看到萧烈，就对他产生了一种好奇感。别的男人在她面前，总是按捺不住要口若悬河地表现自己，萧烈却话语极少。柳如嫣凭借自己的天分，能轻易找到别的男人最致命的弱点。萧烈却是个例外。萧烈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座大山，岿然不动，无懈可击，他像谜一样吸引着她。因为那天她记下了萧烈车牌，所以她找萧烈的资料没费吹灰之力。到萧洒所在的英语补习班当兼职老师，只是她全部计划的一个序幕。

    星期日，晴空万里，天高云淡，是郊游的好天气。萧烈开车把柳如嫣和两个孩子拉到南津市郊外的五牛背。五牛背是一座山，因其山势远远望去犹如五头黄牛的脊背，故得此名。

    五牛背山清水秀，置身其间，如入世外桃源，令人变得无忧无虑，心情舒畅，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萧烈，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五牛背的每一道山沟里都有潺潺流动的小溪，小溪中有许多不知名的小鱼小虾，萧烈脱了鞋，同许晓雨和萧洒一起在溪水中摸鱼。两个小孩子忙得不亦乐乎，欢笑声不绝于耳。

    柳如嫣没有参加他们的活动，独自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踢掉鞋子，露出晶莹如玉的一对纤足，自由惬意地浸到冰凉的溪水里去，看着萧烈和孩子们玩耍。她想象不出，“飞龙”小组的人，居然也有顽皮温柔的一面。

    “Lucy，来呀！”许晓雨站在水中招呼柳如嫣。

    不知是眼前的景象勾起了童年的记忆，还是受他们欢乐气氛的感染，柳如嫣挽起花布裙，雀跃地加入了捉鱼的队伍。她把乌黑柔软的秀发在头上结了个简单的发髻，用发卡固定，有小撮发丝随意散垂下来，别有一种独特放任的韵味。捉鱼弄水并没有让她狼狈不堪。由于她的加入，两个孩子格外兴奋，一时间，山谷中欢笑声此起彼伏……

    中午，四人吃的就是自己捉到的小鱼，这些鲜活的山涧小鱼被萧烈用野营炊具烧成“酱焖河鱼”，这是柳如嫣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鲜美的一道菜！她实在难以想象，一次简单的野炊，萧烈居然能操办得如此有情趣。看得出，他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男人。

    柳如嫣吃东西时，神态可爱至极。她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既有受西方教育女孩的直率，又有小女孩的纯真。从她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十分会享受生活的女人。

    吃过了午饭，两个孩子不知疲倦地继续到小溪中玩耍，留下两个大人收拾残局。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柳如嫣说。

    “那是因为你又累又饿又心情好的缘故。这种时候吃什么都香。”萧烈笑道。

    “还因为是野炊。有人说，什么都是野的好，家花还不如野花香呢！”

    萧烈没有接她的话茬儿，她忽然意识到此言有些不妥，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两人默默地收拾垃圾。收拾停当，他们便坐在溪边的大岩石上看孩子嬉戏。

    柳如嫣偏腿而坐，从花布裙下露出一对白玉无瑕的赤足，像两段白藕。从树影间斜照下来的阳光，为她更添几分女性优雅迷人、楚楚动人、慵懒诱人的美态。

    “如果人能永远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该有多好！”柳如嫣感叹道。

    “像柳小姐这样美丽的女孩，如果永远不长大，天下不知道多少男人会失望。”萧烈说。

    “你说我美丽？”柳如嫣不敢相信。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柳如嫣双手环膝，姿态洒脱放任：“我还以为你看到的女人，都是皮囊下的脓血呢。”她引用的是一位中国佛教大师说过的话。这位大师为了使弟子不对漂亮女人产生邪念，他教导弟子说，面对漂亮女人，要把她们当成自己的母亲和姐妹，要想她们的皮囊下面都是脓和血。

    萧烈笑道：“我不是和尚。只有出家人才这样看女人。”

    “我看你跟和尚差不多，定力特别好。”柳如嫣说。

    “何以见得？”

    “因为你总是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怕我吃了你啊？”柳如嫣开朗地笑起来。

    “没有啊！我只是拙于表达。”萧烈说。

    “才不是呢，你是那种看重女人的内涵远远超过看重女人容貌的男人。”

    萧烈不得不佩服柳如嫣的洞察力。

    “其实呢，如果我是男人，我才不会像你那么傻！”柳如嫣说。

    “哦？”

    “如果我是男人啊，我的生命里会有四个女人。”柳如嫣说，“一是斯文体贴的妻子，二是美艳温柔的情妇，三是洒脱聪慧的红颜知己，四是性感火辣的一夜情人。”

    “有理想！”萧烈说。

    柳如嫣望着天空憧憬说：“我会呵护并照顾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早晨会为我准备好领带西装，并把早餐捧到我的床头再唤我起来；晚上，她会一早准备好拖鞋、茶水、晚餐等我回来。我的妻子不会问令我头痛的问题，她会体谅我在工作上已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我则不会把工作上的事带回家，因为家是绝对属于我们俩的天地。”

    “这样的妻子是每个男人的理想。”萧烈说。

    “我的情妇必是个美丽的女子。”柳如嫣说，“她要有白得透明的皮肤、星星般闪烁的大眼睛。她偶尔会显露她的任性不羁，为我沉闷的生活带来紫色的天、翠绿的雨；更多时她会以桃红色的温柔安抚我疲惫不堪的心灵。”

    “这样的美女是男人的梦想。”萧烈说。

    “至于我的红颜知己嘛。”柳如嫣想了想说，“她可以是与我一起长大，如兄妹般相互关爱的好友，又可能是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少年玩伴，也可能是我多年来相爱却不能相处的苦恋。我与她的默契尽在不言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抵得过千百句废话。举手投足间的配合，近乎天衣无缝。她的洒脱使我患得患失，她的玲珑剔透令我为之心悸。相对的时候，我们不需要伪装和面具，因为我们早已熟识对方的最黑暗面；分开的时候，我们不会眷恋痴缠，皆因我们已习惯独自面对生活。她是我最真诚的朋友、最忠实的观众和最敬爱的女人。”

    “痴心妄想。”萧烈说。

    “但男人需要的不仅仅是女人的美丽，对么？”柳如嫣迷人地笑。

    “还好，你不是男人，否则得糟蹋多少好姑娘啊。”萧烈笑。

    “人毕竟只能活一次，每个人应该选择作自己的主人，不对吗？”

    萧烈无话可说。

    “萧烈。”柳如嫣说。

    “什么？”

    “我漂亮吗？”柳如嫣问。

    “这是瞎子都能看到的答案，拒绝回答。”萧烈说。

    柳如嫣笑了：“你这人哄女孩子本领的最高明之处，就是令女孩子绝不会怀疑你的真诚。”

    “我还真不知道我有这本事。”萧烈说。

    “萧烈，”柳如嫣认真地说，“我做你的情人好吗？”

    “不好。”萧烈说。

    “为什么？”

    “我现在情人已经够多、够烦的啦！”

    柳如嫣大笑，她千方百计勾引他，但他的回答远远出乎她意料。

    “我是认真的！”柳如嫣说。

    “我比你更认真。”萧烈说，“我才不会成为你游戏的对象。不过，红颜知己的职位还有空缺，有兴趣你可以试一试。”

    柳如嫣大笑不止，她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地笑过了，她对萧烈的兴趣已经远远超过情报工作本身。

    “好吧，我就试一试‘红颜知己’吧。”柳如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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