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走，你在这儿，不走。”
说着，男子大刀往前用力一挥，竟是无意间划穿了那巨虎的后腿。他勉力站着，双臂高举着大刀，眼里似乎有光。
“吼！”那巨虎似是被男子的动作给激怒了，它爪下一松，调转头来四肢踩在枯叶之上，虎目生威。
走。
男子看似畏惧似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举大刀牵引着巨虎往他身后的方向移动。双眼却是望向了女子的方向，血迹斑驳的唇张合间只吐出了那么一个字。
女子双目瞪大，双手还放在自己的喉间顺气，看见男子的动作便是一惊。她大张着嘴，想要说出个不字。却不知道为何喉咙间竟是透不出一点声息，甚至还隐隐生痛。
男子别过眼去，不再去看女子的面容，手持大刀的力量竟是重新焕发出新的活力。他一刀劈向巨虎，尚且还有余力躲避，拖着那只半瘸的腿在林间流窜。
那巨虎果然被男子的动作给激怒了，完全不管顾身后武力更弱的女子，直追着男子。但因为它体型较大，林间灌木丛众多，一时之间也占不了什么上风。
女子瞪大眼，双手狂乱地挥舞着什么，却得不来男子一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抛下，眼角滴无声地划落倔强的泪光。
修真之人目力耳力极佳，顾子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在那一堆茂密的灌木丛中找到了那已然奄奄一息的男子。
男子明显已是强弩之末，刚刚的那一阵力量更像是回光返照。此刻的他极为狼狈，那条半瘸的脚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横流。很快，那巨虎便嗅着浓重的血腥味寻来了。
利爪刨开几处树叶，虎目圆瞪，利齿泛起冷光，小山一般的阴影覆在男子的身上。巨虎利爪一放，那锋利的虎爪便深陷入可男子的肩胛出，迅速染红了他身上所穿的青衣。
只见巨虎长尾轻垂在地上，偌大的头颅前倾，虎口一张就要咬下男子毫无抵抗的头颅。却不想身旁一柄断剑使来，被人死力插在巨虎泛起倒钩的长舌上。
巨虎怒吼一声，却因疼痛不已而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断剑还插在它的舌头，一双虎目微微泛红，铺天盖地的杀意直接笼罩在两人身上。
滴。
几滴鲜血自巨虎的口中滴落，它怒瞪着一双虎目，百兽之王的威严被一介小小人类所挑衅。它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是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围着两人打转，将其逼到了一处浓密的灌木丛，它磨了磨虎爪，似乎随时要出击。
“我，我不是，让你，让你，走。”男子被女子吃力地扶起，明明嘴上是让人走，一只手却死死地扣住女子纤细的手腕，甚至用力得掌下的皮肤都微微泛红。
“我走不走是我自己说了算，你无权干涉。”女子看着自己小心扶起的男子，眉目冷漠却略显心疼，忍不住想去检查男子肩胛处的伤势。
男子抿紧唇，由于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唇色被他咬得有些红艳，那只手却始终不肯放开。他不说话，低垂着头紧攥住女子的手，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现在又不放手了？刚才不是还叫我走吗？”即便对面巨虎当前，女子还是忍不住低眼看着男子嘲讽，只是她眼底隐忍着点点泪光，多少映得她有些引人怜。
男子低头：“可是我发过誓，要保护你。”
男子攥紧女子的手，抬起眼来。他眼中跟女子一样泛起点点盈光，却是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甚至深呼吸不敢让自己的声音透漏出任何异样。
女子闻言，沉默着眼眶却红了。
顾子非一直看着，异色瞳里微微迟疑，男子眼中的情绪，他竟是无端觉得有些熟悉。
很远以前，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比这更浓烈的色彩，浓烈得······
心脏稍稍一震，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自胸膛内部流淌而出，填满了他整颗心脏。他终于想起来，究竟是在哪儿见过了。
那一双褐色瞳眸里，汹涌着万千思绪好像有什么即将倾泻而出，最终都只是深藏于那双逐渐变色的褐眸里，化作一层保护色，随之双剑在手，以命相护。
他抿紧唇，银白的长睫低垂着，掩住他眼中的动摇之色。他脚下的红莲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几瓣红莲落下，远处那男子和女子皆化为虚无，就连那巨虎的痕迹都无影无踪，似乎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心生万象景生，心灭万象景灭。
湖中忽然泛起淡淡的烟雾，一点点迷了他的眼，只有他脚下的红莲妖娆异常，美得惊人。他低下眼望去，眼看着一身白衣的自己与逐渐这浓雾融为一体，而红莲依旧熠熠生光，宛若黑夜中引路的明灯。
恍惚间，他又想起来了幼时的记忆。
似乎是有些久远了，云里雾里般，他竟是连那个女人的面容都记不大真切了。
貌美且穿着精致的女子端坐在床头，低垂着头颅，瘦弱的手轻轻地在小孩的发上轻轻摩挲。那只瘦弱的手上，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里也能窥见几个针眼，青色的血管更是可怖地凸了出来。
这是一只属于病人的手，且已经病了很久。她漂亮的指甲没有健康的红润，反倒是接近死亡的灰暗，宛莫名看得人有些心惊。
女子身穿修身的旗袍，面上难得地点上了淡妆，一头平日里披散着的长发被一根木簪盘在脑后，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发饰。但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是美丽的。
她神色多少看上去有点奇怪，眼中似乎涣散着并没有什么焦距，手上却始终执着地轻抚着孩童的短发，一下又一下，且动作放得很轻，看来是无比珍视那小孩了。
子非啊，妈妈最爱的子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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