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里，只有那一抹鲜艳的红，铺天盖地般遮掩了所有，包括那个女人的面容。
女人淡唇抹上了鲜艳的红，眼角晕开的那抹淡金色为她增添些许精气神。她低着头，明明是看向床上的孩童，眼中却再也映不出任何色彩。
她说，
“子非，妈妈要走了，去很远很远的未来，而那个未来，没有你。”
“抛下你一个人，我很抱歉，或许是因为我并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我其实没有那么坚强，没有子非你坚强。”
“虽然我离开了你，但是你要相信，未来有人在等你，她爱你如命，也许，比妈妈更爱你也说不定呢。”女人低下头颅来，低手摩挲着孩童的碎发，眼中却没有一丝亮光。
她是个自私的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所以她无法忍受······
“子非，妈妈爱你。”
女人低下头颅，眼中蒙上一层雾色，红唇轻轻印在孩童额上，一触即离。
爱他如命吗？
顾子非低垂着眼，于一片雾色之中定定地望着脚下轻踩着的红莲。
红莲怒盛如火般灼热，又如鲜血般瑰丽。空气中淡香圈圈绕绕，灵力线渐而模糊，呈现出这湖的真正面目来。
红莲簇拥的尽头，凉亭水榭逐渐显出踪影来，岸边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锻心湖三字。
“师尊？”雾色散尽水榭突现的尽头，一身白衣的青年唇角微扬，眼中有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之意，一双褐眸竟是比他脚下踏着的红莲更为耀目。
顾子非一怔，忽而忆起青年手持双剑挡在他身前的模样。墨发飞扬，一双黑剑被他使得众人不敢靠近半分。青年以身为盾，即便使用了那般禁忌的力量亦不忘死死地护着他。他眼下长睫轻颤，又或者说，青年是为了他才启动那股禁忌般的力量。
“嗯。”他点头，白靴轻巧地在红莲点了几下，落脚便在水榭之上，一身白衣滴水不沾。
“你怎么来了？”
“师尊不回来，我便只好出来找师尊了。”青年微笑着，眼角那抹笑意映衬得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上前一步，却在顾子非的身前停下，低下头颅去轻轻用方巾拭擦着其手上的那点水迹。
顾子非低下头去，原来，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湖水泼溅而起，沾湿了他的手指。
“好了，师尊，我们回去吧。”将方巾收入袖中，青年极为自然地执起他的手，微微侧身，面目含笑。
“好。”顾子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青年的注视下点头，手心微一用力，回握住了那只略显灼热的大手。随即他便牵着身旁的人，一步步往回走。
恍惚间，女子温婉而充满不舍的声音再度回响在他的脑海之间。
子非，倘若未来有人一直向你靠近，先不要急着拒绝。若是那人踏出了九十九步，那么妈妈希望，你能够勇敢地踏出那一步。不要织丝成茧，即困住了自己，也让那个爱你的人痛苦不已。
记住，错的人一直就不是你。
闫旭忽而有些呆滞，即便真的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是同手同脚地被师尊牵着走。
他的思维有瞬间的停滞，双目直勾勾地看着身旁的人，一眨不眨。那人也不恼，就这么地牵着他，一步步往前走。终于，他回过神来，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觉身旁的景色有些陌生。
“这是哪儿？”闫旭一怔，看向周身不知何时围绕的风雪，褐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之意。
“大概，是回去的路上。”顾子非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转头认真地看了眼身旁的小徒弟。
他总不能说，自己也很紧张，拉着小徒弟的手随意选了一个大概是回去的方向。然后一眨眼，那绿色消退，这一方冰霜之地袭来，让他连回头的功夫都没有。
闫旭：“······”
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的闫旭点点头，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无论什么时候，师尊的路痴属性都让他不得不感叹。起码他在天灵宗待了那么久，从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这竟然就让师尊给遇上了。
“要不，师尊跟我走？”想了想，闫旭委婉地侧眼看向了身旁的师尊。
“嗯。”顾子非点头，眼神淡淡地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白色的雪花在他们头上飞扬，放眼过去尽是一片苍茫的雪色，青年手牵着身旁之人，若是仔细看，你便会瞧见他一直上扬着的嘴角。
顾子非的注意力实则一直放在小徒弟的身上，那点小动作他自然是不会错过。以往是不会想太多，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头一股久违的暖意，缓缓流淌蔓延着像似要往全身铺去。
“你在笑。”脚下踩过皑皑白雪，顾子非目光明明是放在脚下，眼角却不自觉地瞥向青年那点轻扬的嘴角。
好像······还挺好看的，这样笑的话。
耳边近距离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闫旭先是一愣，后才想起那人说的什么话。他点点头，又担心顾子非没有看他，开口道：
“是，因为很开心。”
闻言，顾子非眼中微微闪烁，心口微热，面色冷漠目光向前，却是问道：“为什么？”
他其实并不懂那些所谓的开心快乐，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不开心很久了，以至于听到那两个字眼之时都隐约觉得有些不真切。
“因为师尊。”闫旭脚下一顿，交握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将身旁之人的步子也一同拦截了下来。他侧过头去看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在顾子非转眼之时当着他的面执起那只略微冰凉的手，无声地亲吻了一下那白皙的手背。
顾子非低眼，异色瞳中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青年淡色的唇轻轻贴在自己的手背，面色看上去有些麻木。
“我？”他的声音平板而生硬，完全听不出里面蕴含有任何感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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