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靖念过高中，运气欠佳没跳过森严的龙门在街头修自行车混饭吃，每天进项十元八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小伙子鬼点子特别多，比方在离他修车之处三四十米开外那段土路上偷偷摸摸撒些玻璃碴子、图钉、蒺黎之类，买卖果然兴旺起来，偶尔一天可赚到四五十元。
吴靖不是那种本份人，自不甘心挣小钱，他发现修理家用电器可发大财，买了个废旧汽车壳儿，油漆一新，制备了些行头，边学边干，……吉星高照，不到三年划拉了五万多块钱，鸟枪换炮，令人艳羡。
丁虹原先在街头卖冰棍、糖葫芦，嫁了吴靖后不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低档买卖。她心灵手巧，很快就成了丈夫修理电器的得力助手。生活的扁舟在风平浪静的河流行进。然而，再好的夫妻也有小小磨擦，就象牙齿难免咬一下舌头那样。丁虹渐渐发现丈夫在修理家电过程中搞些小动作，坑害顾客赚殊心钱……比方人家的彩电坏了，其实只不过坏了个把电阻、电容什么的，三四角钱的零件；可吴靖却危言耸听，满嘴跑火车，说是显像管坏了……主顾信以为真，规规矩矩让吴靖成倍、几倍、十几倍地敲竹杠。
更可恶的是吴靖把人家电器的好零件卸下来，换上处理件，不到十天半个月又送回来修理，他自然不能无偿服务……
丁虹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很是过意不去，得了不义之财，早晚会遭报应，犹豫再三，吹了枕头风：“吴靖，我求求你，别干伤天害理之事，老实人常在……我担心这事……”
“伤天害理？”吴靖腾地坐起来，脸青面黑地吼道，“咱们算个屁，大‘官倒’一把就赚几千几万、几十万……这年头有几个讲良心？嘁，你懂啥？少他妈掺和！”比起那些罪大恶极的贪污犯，不法官倒，确实小巫见大巫；吴靖有他的道理，如今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老实谁吃亏。
丁虹肉糊糊的凑过来搂丈夫，温馨甜蜜地说：“吴靖，你嚷什么？做人要正派……这么胡弄人家，说不定哪天派出所就找上门来，咱们宁愿少挣几个，莫办坑骗之事……我成天提心吊胆……”妻贤夫祸少，她出于一片诚挚的善心，竭力规劝。
“你他妈少唱高调！”吴靖一脚把她踹开，“你吃的、穿的、搽的……从天上掉下来的么？讨好卖乖，吃里扒外，再胡说八道，我割你舌头喂狗……”妻子的好心他当成了驴肝肺。
丁虹不敢再言语。吴靖我行我素，根本不把丁虹的金玉良言放在心上。
不久，工商行政管理所果然来了两位老兄……先后有三四十封信举报吴靖的恶行，罚了这宏声家电修理铺三干块钱，并警告吴靖，若再不悔改，查封你这个铺子，送交经济法庭处理。
胳膊拧不过大腿，吴靖点头哈腰，如数掏腰包，再三保证下不为例，顾客至上，信誉第一。三百张‘大团结’白搭了，他越寻思越憋气，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
半夜三更，吴靖突然将丁虹从被窝里拎起来，啪啪啪先扇了三个大耳光：“说，管理所的人怎么来的？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他暴跳如雷，宛若被捣了巢穴的魔鬼。强迫丁虹跪在冷冰冰的水泥地板上，从实招来。
丁虹满面羞辱，泪如泉涌，莫大的冤枉使她感到眼前的吴靖是那样遥远、陌生……
吴靖见她坚不吐词，以沉默表示反抗，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挥起牛皮腰带劈头盖脸乱抽，嘴里不住地骂……可怜赤身裸体的丁虹被抽得抱头乱滚，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三个月的身孕流了产。她忍无可忍，狠狠地咬了吴靖一口，疼得吴靖杀猪般嚎叫。
离婚！马上就离！女人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摆脱丈夫的束缚；丁虹回到娘家长期休养。
吴靖右手腕受了伤，不能修理电器，洗衣煮饭成了问题，这才感到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没了丁虹，寸步难行啊！痛定思痛，认真反思，不该那样对待丁虹。他揣了一千块钱，到岳母家哭哭啼啼负荆请罪，而且交了一份检讨书。
丁虹妈见女婿幡然悔悟，念他初犯，狠狠批评了吴靖一顿，原谅了他……丁虹的心也软了，不管怎么说结婚好几年了，离婚容易，再找个有本事的男人就难了，于是和好如初。
丁虹因流产加上水泥地上跪了一阵子，双膝疼痛，身体虚弱，脸色惨白，精神憔悴……吴靖将功补过，一次又一次陪她去医院，又请来中医大夫望闻问切……服了几剂中药，丁虹身体稍好一些，那嗓子却哑了。是那游医开错了药，还是吴靖搞了鬼，或是丁虹本身生理变异喑哑了呢？成了永远搞不清的谜。忧愁令人衰老，丁虹仿佛一下子添了十几岁，眼角的鱼尾纹悄悄爬出来，掩盖了少妇的容颜亮色。
丁虹再也不能用语言同情顾主、向丈夫进谏了，她成了木偶泥胎，承受着命运的鞭挞。宏声电器修理铺照样有人光顾，毕竟个体户比国营、大集体店铺交付周期要短得多，吴靖的生意依然兴隆。
吴靖开始讨厌丁虹，甚至冷淡、折磨她，想甩掉这哑巴，另觅新欢。丁虹似乎看破了丈夫这步棋，该吃则吃，想玩就玩，只字不提离婚之事……她明白，哪个男人睁着眼找个哑巴女人？你不让我好死，我不让你好活。放暑假，丁虹揣了一把大团结陪母亲到北戴河消遣，你吴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互不干涉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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