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跟铁牛和几个同学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心中沉甸甸的。
要不是胡大爷说起，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学校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历史。要知道，这在学校所有的校史和宣传资料里，包括学校领导的口中，都从来没有提到过。
“难怪我在老五幢地底下的防空洞里，看到了一些民国时期打扮的学生。”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看着那盏微弱的油光，怔怔道。
回忆起自己在那黑暗中看到的飘忽影子，我的思绪仍然有点恍惚。
“有盘扣的蓝短褂，黑裙子，黑布鞋，麻花辫子。就跟那天……你在群视频里看到的影子一样！”
我转过脸，看着赵小花说。
赵小花打了个寒颤，瞪大了眼睛。
“我还跟其中一个说了话，最让我奇怪的是……”
我顿了顿，紧张得有些喉咙发干。
“那女生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可掀开衣服，肚子上竟然没有血肉，而是一截白骨！”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咣当一声，胡大爷手里的筷子陡然掉在了地上。
我没有想到，我的话竟然把他也吓到了。
“你刚才说你在防空洞里看到了……”
胡大爷一把抓住我，神情紧张地追问，那两只威严的眼神陡然间看上去凶恶起来。
我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地点头，“是民国时候的中学生，还唱了那首《送别歌》……”
良久，胡大爷才松开我的手，神色痛苦而凝重，不住地摇头叹息。
“这下可不妙！老五幢下面很可能已经属于灵界，不止一个怨灵在活动！”
“您说的是……被活埋而死的那一整个班学生？”
赵小花忽然想到了什么。
胡大爷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幽幽地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班一共多少学生？”
“37。”
我跟几个同学面面相觑。
“哼哼，那个被埋的班，刚好也是37个人。”
胡大爷冷冷的一句话，令我们几个背脊阵阵冰凉。
“怨气若是难消，灵界一旦形成，每一个怨灵都需要找一个活人作为牺牲品，这样自己才能往生，重新轮回做人。”
胡大爷的话，听得我们几个再也不敢吭声了。
“既然你们班主任已经开始对你们下手，我想她应该就是领头最厉害的那个了！”胡大爷看着我们，又看了看旁边停着的尸体，弄得我们心里直发毛。
“你们这班小娃儿，恐怕一个个凶多吉少了！前面死的那两个，不过只是个开头而已！”
范强跟孙伟被这话吓得直哆嗦，说，“不会这么惨吧？我们……已经给夏老师烧了好多纸钱，还有……”
“要是那些东西有用，你们学习委员还会死吗？小子，你们是不知道厉鬼的厉害！”
胡大爷冷冷地击碎了两人仅存的一点侥幸。
“几十年前死于非命的那些学生，在夏老师出事前，倒也一直没有害人。要是能够超度夏老师的怨灵，也许还有一线希望，胡大爷，您不是会超度亡灵吗？请您帮帮我们。”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
胡大爷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也只有半桶水的道行，能不能超度得了你们夏老师，还得看天意。不过，要想完成这件事，你们必须去一趟怨灵所在地方，取回她身上的一件信物。”
“夏老师的怨灵？到底能在什么地方？”铁牛和范强孙伟他们疑惑地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的困惑。
“406。”
一种直觉，从我脑海里冒出来。
“什么406？”
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我脸上。
“老五幢406教室。你们还记得不？群视频那天，镜头一直把我们带到了406教室的门口，要不是李校长来打断的话，我们就看到里头的情景了。”
几个同学听了，都回想起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无论如何我们要去一趟老五幢406教室，就算找不到夏老师，至少也能查到点儿她死亡的线索！”
我下定了决心。
“什么？吴勇，你疯了吧。还想去那鬼地方？”
一听说我要再去老五幢，而且是更为神秘未知的地方，范强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要去这次大家一起去！”
铁牛大手一挥，果断说。“不去也是等死，去了还有一线希望。你俩能不能男人点？”
范强和孙伟两人不吭声了，悻悻地直叹气。
“赵小花，你呢？你是女生，要是害怕，可以……”
“我去！”
没等我说完，赵小花已经干脆地打断了我。
“你……会保护我的吧？”
末了，赵小花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还把头低了下去。
我愣了一愣，半晌，才讷讷地点点头。却瞅见旁边的铁牛冲我直挤眉弄眼的。
“哎，我说各位兄弟，你们胆儿大归胆儿大，有没有想过，咱们真进去了还能出得来吗？还记得刘明辉是怎么死的么？”
孙伟这会儿在旁边开腔了。
我心头一沉，回想起警察说的刘明辉的死因，不禁担忧起来。
“灵界那种地方，生人去了很容易被怨灵勾走魂魄，迷路后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来。”
旁边胡大爷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听他的说法，与警察的调查结果不谋而合。
“如果你们决定了去，我倒是有样东西，能帮助你们。”
胡大爷说着，撑着椅子站了起来，转身朝后屋走去，行动间，我们忽然发现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低头看去时猛吃了一惊，胡大爷的一条腿上，竟然布满数个黑黑的螺丝洞孔！
那是塑料做的假肢！
他是个残疾人？
“胡大爷，您的腿……”
我不禁好奇地问出口。
胡大爷站定了，背影对着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炮弹炸断的。”
胡大爷不经意的一句，让我跟同学们震惊地对视了一眼。
原来，胡大爷也经历了那个悲惨的战火年代！
没错，从年龄和对育才中学的旧事掌握来看，这的确说得过去。
一时间，我们对胡大爷心中更多了几分敬意。
片刻之后，胡大爷回来了，手里朝我递过来一团黑黑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接过胡大爷手里的东西，凑到油灯下仔细端详着，分不清这东西到底是木头还是塑料还是金属。
“这是犀牛角。”胡大爷指了指我手里的东西，“点燃它，就能照见灵界的路，你们就能顺利穿过灵界。”
听了这话，我跟几个同学都是欣喜不已，忙说谢谢胡大爷。
“不过，你们也要注意。”胡大爷话锋一转，继续说，“能照见灵界的路，也能照见那些东西，也能让它们看见你们。”
我跟众人顿时被淋了一瓢冷水。心里，都知道胡大爷口中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片刻的沉默，不知不觉我鼻孔闻到一股焦味，正纳闷间，猛然哗啦一阵，铁牛和赵小花他们几个腾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挤作一团，惊恐地望向我。
我疑惑地转过脸，半空中，一个满脸皱纹，身着崭新寿衣的老人，悬浮在半空中，正瞪大眼睛看着我们。
我冷汗淋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伸嘴，噗的一下，把手里无意中在油灯下点着的犀角吹灭了。
半空中老人的影子，轻飘飘地晃动几下，随着青烟在视野里消散了。
众人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坐回去了。一旁胡大爷只是淡然笑了笑，摇摇头。
告别胡大爷后，我们几个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敬老院，一路上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而我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小小的犀角。
走出敬老院大门的时候，赵小花忽然说，“吴勇，有件事咱们好像忘了跟胡大爷说。”
“什么？”
“夏老师让我们来的敬老院。”
我站住了脚步，心中一顿。
还真是，要不是赵小花提起，我倒是真把这茬儿给忽略了。
回过头，望了望身后已经黑灯瞎火的敬老院，这会儿老人们大多已经睡下了，心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作罢了，跟同学们一起回了学校，各自回寝室去了。
第二天晚上，趁着守在老五幢旁边的学校保卫处的人下班的时候，我跟铁牛，赵小花还有范强孙伟几个人偷偷地钻过了铁丝网。
“给我站住！”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雪白手电筒光对着我们迎面射来，照得我们睁不开眼。
“又是你们几个！”
李校长走到我们面前，铁青着脸，怒吼的时候却是压低着嗓门，好像她也怕吓到周围什么似的。
“还嫌学校最近出的事不够多吗！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我们不能回去！校长，咱们全班的人现在都有危险！夏老师她……她会对我们每一个人下手，我们得自救！”
“赵小花，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跟我回去！”
李校长过来就拉赵小花的手。
我冲上前去，把兜里的那张印刷精美的广告纸递在校长面前。
“这是哪儿捡到的？”李校长看着我手里校庆传单，愣住了。
“那里面。”我指了指老五幢底下漆黑的防空洞。
李校长关掉了手里的电筒，转过脸去，一阵沉默。
“校长，这传单是她落下的吧？夏老师是不是在老五幢出的事？”
我不依不饶地追问。
校长沉默不语。
“校长，这事儿事关重大，已经有三个学生受害了，捂下去也根本不是办法，您还是把实情告诉我们吧！”
铁牛也过来劝。
良久，李校长叹了口气，终于幽幽开口。
“没错，你们夏老师是负责过校庆的组织安排活动，不少老校友也是她负责联系邀请来学校参加庆典，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老五幢很久以前就是学校的禁区了，夏老师她怎么会进到那里面去？”赵小花也疑惑地追问。
“也许是查什么资料，也许是拿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李校长使劲地摇着头，“反正，她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失踪了……”
“什么？你们没有找到夏老师的尸体？”
我跟几个同学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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