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跳楼之后再把课桌搬回原处,谁还能看出我是怎么自杀的?既然大家都看不出我的自杀方式,那么警方会不会误当做谋杀案来进行侦破呢?
比如说我是被人推下楼去的。假设推力足够大,整个人越过平台直摔在地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的,也许,我可以把我的死伪装成谋杀。
我越想越来劲儿,甚至打算跳楼时刻意在空中翻转身子让自己面朝上仰躺着地,借此渲染谋杀的真实性。
我既然决定把自杀伪造成谋杀,那么预想的凶手是谁,或者说谁将被我嫁祸成凶手呢?
各种面目可憎的老师形象在我脑海中一一闪现,一直跟我过不去,甚至取消了我考试资格的陈老师首当其冲成了不二人选。
老陈历来是惩治坏学生、枪打出头鸟的先驱者和领头人。此番嫁祸意义重大,可谓是枪打枪打出头鸟的出头鸟。
一念至此,心就怦怦直跳,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在脑海里构想该如何进行嫁祸。
如同电视上演的那样,手里握着老陈的衣服扣子,然后从顶楼一跃而下,只要掩盖住我跳楼的方式,没有人会以为是自杀,而那颗扣子更会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老陈身上!最好自杀之前,先在众人面前故意和老陈大吵一顿,权当作是杀人动机!
可就在我兴奋不已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跳楼死了,谁来把课桌放回原处?
这确实是个问题,要是搁在以前,伪造现场完全可以让大宁来帮忙,可如今他浪子回头一心向学,还会出手帮我吗?
帮,还是不帮?
这个,我心里真没底。
3.重修后再补考
见到大宁时,他正在宿舍里埋头苦读。就见他手捧课本全神贯注,单是这一副刻苦求学的表相,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哥们其实是身负二十多门挂科的奇葩。
我走过去,正考虑该如何开口求助,不想大宁却先开口向我求助:“木云,正好你来了,快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挂科二十多门的向挂科三十多门的请教问题,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很无语的事。大宁很快也意识到向我请教如同对牛弹琴,不等我俯身看题,便把课本收了回去,接着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吧。”
这让我很尴尬,只得在旁边默默鼓励他。
不管怎么说,大宁身上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确实值得我敬佩,且不说挂科二十多门仍为毕业顽强拼搏,就拿眼下这道题来说,钻研个把小时都不带放弃的。
就在我敬佩不已之时,大宁猛地一拍桌子,大吼了起来。
眼见此情此景,想来定是大宁恍然大悟攻破难题,正要趋步向前借着道贺求他帮我伪造现场,不想他却无视我的存在。只听他长叹一声,恨恨道:“太他妈难了,要是有个人在旁边帮我分析分析就好了!”
话音刚落,舍长便以“人”的身份出现在宿舍门口,他一边往里进,一边笑嘻嘻说:“怎么了,大宁,又遇到难题了?”
大宁见舍长如见观世音菩萨,欣喜若狂,恨不能叩首跪迎:“舍长,快来教教我!”
舍长收了神通,不愿施展法力,淡淡道:“今天先不讲题。”
这让大宁很是不解,当学习委员不教题,就如同观世音菩萨见死不救,急问道:“为什么啊?”
舍长侃侃而谈:“我教你这题,你那题不会;我教你那题,你这题不会,题有无穷,我岂能教尽?”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直叫大宁无言以对。
舍长语气一顿,语重心长道:“大宁,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原因?”
一听这话,我赶紧举手抢答:“这还用问,脑子笨呗!”
舍长瞅了我一眼,避重就轻道:“智商固然有一定影响,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基础知识不扎实!”
大宁也从客观上找原因,拍手附和:“舍长,你说得太对了,人家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这落下四年的功课,哪能一朝一夕补习完毕啊!”
舍长“嘿嘿”一笑,变身报喜鸟道:“所以说你有福了,我此番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以舍长为人,他说好事准没好事,大宁不察,催问道:“什么好消息?”
舍长道:“学校本着挽救落后生的人道主义原则,准备组织一次大规模的重修,借此机会让那些迷途知返的学子能够重新掌握已经落下的功课,助其顺利毕业。”
听到这里,大宁早已感激涕零,一个劲地拍手叫好,感谢学校。
舍长大手一挥,止住大宁发自肺腑的感言,步入正题:“你觉得你哪几门需要报名重修?”
大宁激动地说:“都报!都报!”
“二十几门挂科都报重修?”舍长做最后确定。
大宁使劲点头:“难得学校给这么好的机会,我可要好好把握!”
舍长似乎也被大宁浪子回头的真诚所打动,鼓励道:“好!好!祝你涅槃重生,顺利毕业!”说罢,顺手扔过来一个单子,补充道,“别忘了下周一前,把钱交到财务室。”
“钱?什么钱?”
“上重修课,当然要交重修费了!”
大宁接过单子低头一看,缴费单上竟然写着六千多元,顿时傻了眼:“这么多?”
舍长不以为然:“你也不想想你挂了多少门呢?”
“二十门六千多,平均一门三百多啊!”
舍长做贼心虚,赶紧辩解:“这可不是乱收费啊,有凭有据按学分来的,一学分五十元。”
说完,舍长见大宁还要纠缠不休,忙斥责道:“知识这种高尚的东西岂容你在这儿讨价还价,再说你有钱上网玩游戏,就没钱重修功课了?”
上网才花几个钱,通宵一宿不过五块,上几堂课张口就要六千,顶好几年通宵的了。
当然这话大宁只是憋在心里,没敢说出口。
舍长见大宁终于不再争辩,于是放下心来,他看在钱的份上,决定普度众生,转而对我道:“木云,你看人家大宁这么有上进心,你还好意思颓废下去吗?干脆你也报重修课吧。”
我讪笑说:“开什么玩笑,老陈都取消我考试资格了,我还重修个屁,干扔钱啊!”
舍长一想也是,不由责怪陈老师做事莽撞,随随便便取消学生考试资格,这下好了,因为他这一门,余下三十几门重修费全泡汤了,八九千块钱呢。
舍长心有不舍,糊弄说:“陈老师那也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要不你先把重修费交了,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说:“别闹了,八九千块钱呢,就算我幸运,三十几门都重修考过,可余下老陈这一门不准考试,到头来我还是毕不了业。”
舍长急眼了,拍着胸膛保证:“你放心,陈老师不可能不让你参加考试,毕竟学校的教育原则是挽救落后生,在大局面前,个人恩怨岂能作祟?!”
看他说得恳切,我也不妨表露心迹:“实话说吧,我不想接受学校的挽救,有那八九千块钱,与其扔在重修补考上,还不如给自己换台高配置电脑呢。”
舍长先是一愣,随即气急败坏道:“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同样旷课挂科,你看人家大宁现在多求上进,积极参加重修,这不在花钱多少,重在求知精神可嘉……”
话没说完,大宁也开始撂摊子了:“舍长大人,重修课我就先不报名了,这费用实在承担不起啊!”
舍长气得脸色煞白,怒喝道:“你也不求上进了吗?”
大宁吓得赶紧表态:“不,不,重修课虽然不听,但最后的补考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舍长撕破脸,冷冷道:“学校的补考制度你们可能还不了解,不妨告诉你们,校规明文规定,只有接受过重修教育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校方组织的补考。换句话说,要想补考必须交重修费,否则门都没有!”
说完,舍长大人“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就在这时,大宁突然一声哀鸣,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床边,口中喃喃自语:“交齐六千块才有资格补考,这不逼得我走投无路吗!”
我见此情景,赶紧往下延伸话题:“学校太狠了,这是一味地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啊,就算死,咱也要拉个垫背的。”
大宁只顾自己生死,哪管他人垫背,就见他痴痴地站起身来,独自走到窗台前,推窗仰望外面的天空,过了许久长叹道:“天这样的宽,地这样的广,为什么却没有我立足的空间?!”
我听他这话很像临终遗言,难不成英雄所见略同,他也是想从这窗台跳下去?
一念至此,不及多想,我赶紧跑上前去伸手阻拦:“大宁,你可别在这儿跳啊,真要跳咱换个地方,还能拉个老师垫背解恨。”
大宁只听进前半句,没注意后半句,瞪大眼睛反问我:“跳什么?你不会以为我想不开吧?”
我见他被揭穿心事不肯承认,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刚才不是说天宽地广没有你容身之处吗?”
大宁沉重地点头:“确实没有我容身之处,但是……”他话锋一转,脸上阴霾一扫而尽,充满阳光地道,“俗话说得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要我肯努力,必能闯出一番属于我自己的天地!”
我说:“重修费都交不起,还努力个屁!”
大宁说:“其实重修费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奇道:“你有办法凑足那么多钱?”
大宁点点头:“只是我这法子比较奇特。”
我更加好奇:“说来听听。”
大宁不吝赐教:“那就是天天蹲在网吧上网打游戏。”
这真让我摸不着头脑了:“越是重修补考,你越沉迷网游,你这是在以毒攻毒吗?”
大宁赶紧辟谣以正视听:“我玩网游是为了打装备卖钱凑重修费,换个角度说,我这也算是勤工俭学了吧。”
大宁拔高完自己的形象,不忘带动身边人进步,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木云,你玩游戏比我厉害,又会搞解说,重修费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我打断道:“你不会是要劝我重修吧?”
大宁点点头,以身作则:“你刚才也听到舍长大人夸我有上进心了,你说我这么有上进心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感化你影响你一同进步呢?”
4.意外转机
说实话,别看我上了四年大学,留在身边的书本也就剩下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了,别的教科书早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当然,你如果借此认为我是一个有哲学思想政治觉悟的好青年,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之所以一直保留着《马哲》课本不曾丢掉,唯一的原因是这本书的大小刚好够盖泡面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别人的书本一打开总有一股浓浓的油墨书香,而我的《马哲》翻开后扑鼻而来的却是老坛酸菜面的味道。
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大宁说服,陪他一起重修补考。
接下来的一周里,大宁晚上通宵打装备卖钱,白天复习功课,忙得废寝忘食。我呢,则是晚上通宵打装备,白天睡觉,为晚上通宵养精蓄锐,可以说也是很辛苦的。
也许你要问我为什么白天不复习功课?除了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外,更重要的因素是我始终觉得自己毕业渺茫。挂科三十四门不说,还有一门被取消了考试资格。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报名重修?
当然是为了大宁,回头想想,这哥们陪我玩了四年的游戏,最后快别离了,我是不是也该陪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经过不懈的努力,大宁终于凑够了所有科目的重修费。当他将厚厚一叠辛苦挣来的钞票亲手递到财务室老师手中的时候,布满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当时我就站在一边,我想即便我们打出最顶级的装备,他也未曾这样踏实地笑过。
我看到他脸上笑容的一刹那,竟也动了回头是岸的念头,可惜我挂科实在太多,何况老陈自己都说我根本毕不了业。尽管如此,我还是把本来可以更换电脑的钱交到了财务老师手上,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俩从大一一起玩网游一直玩到大四,等到最后的时候却分道扬镳,这会让我感到很孤单。
想不到的是,校方的精兵简政已经到了交付重修费却不安排重修课直接进行补考的地步。大宁前脚刚凑够重修费后脚又马不停蹄地参加补考,时间紧迫得根本没有时间复习,再说这落下了四年的功课又岂能在一朝一夕掌握。起先大宁是闷在宿舍里整日整夜地打小抄,抄了两门功课后发现时不我待,打小抄太慢,于是干脆夹带课本进入考场。
相对于大宁,我则轻装上阵,浑身上下除了笔就是准考证。由于每场考试都有我的身影,几乎所有的监考老师都认识我,以至于我的准考证成了免检产品,考到最后我索性连准考证都不带了。
学校组织这次补考,就是为了给像大宁这种求上进的学生一次自赎的机会,而我则罪孽深重早已丧失了这种机会,所以我参加补考也纯粹属于玩票打酱油。
我没有做任何的复习,也没有打小抄,更不会夹带课本,卷子发下来就埋头胡写,写到最后笔没油了就干脆空着不填。
我就这样参加了一场又一场考试。在参加补考的日子里,我和大宁白天各赴考场,晚上也很少碰面,偶尔在宿舍里相遇却彼此间都不说话。
突然之间,我发现我俩正在渐行渐远。
就在我为此悲哀之际,一天中午结束考试返回宿舍的途中,我突然接到了大宁的电话。
手机接通的那一刻,听筒彼端传来了大宁气喘吁吁的声音:“木云,你之前说什么就算死,也要拉个老师垫背,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明显觉察到他语气中的异样,警觉地反问:“发生什么事了?”
大宁迟疑了半天,最后告诉我他考试作弊被监考老师抓着了,考卷被当场抽走,他的考试资格也被取消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一愣,按理说像这种补考,监考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交了不菲的重修费,即便是发现了作弊,最多也只是口头警告,或者没收作弊材料,从没见过当场抽走试卷的。
于是我忙问:“谁监的考?”
大宁气急败坏地说:“除了老陈,还能是谁?”
我一听,是专干枪打出头鸟的出头鸟,埋藏许久的报复之心在这一刻死灰复燃了。
这时,听筒彼端又传来了大宁的催促声:“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倒是快说啊!”
我笑了笑,说:“来育才楼顶层,我在那里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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