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校图书馆中午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没等我说出口,季警官已兴致高昂地安排下属前去图书馆询问调查了。
布置完任务,季警官扫视了一圈楼层,权当现场勘查完毕。他心愁还要再爬下楼,迟迟不愿动身,于是点了根烟,又倚靠在课桌上,算是积攒体力。
季警官抽烟的时候,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和一般的警察有什么不同?”
我心想他又要自吹自擂了,赶紧抢先拍马屁:“你是警官,他们是警员。”
“这只是表面现象,你要透过表面看本质,往深了说。”
我说不出来,摇摇头。
季警官不计较我的无知,亲自点拨:“我和一般警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不一般!”
说到这儿,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自我表扬:“通常警察办案,都比较急功近利,一旦发现证据便立刻逮来嫌疑人讯问,这样不仅容易造成冤假错案,更容易打草惊蛇。而我不同,我这个人一生下来就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从事刑警工作更是谨慎小心兢兢业业。正因为如此,我的办案风格和其他警察有很大不同。他们是把确定嫌疑人作为破案第一要务,我则更注重辨别证据的真伪。”
接着他又理论结合实际,就案论案:“就拿眼下这起案子来说,发现那枚纽扣后应该在第一时间将扣子的主人逮来讯问,但我却没有这么做,原因很简单,纽扣并非被死者紧握在手中,而是在死者身边发现的。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多不确定性:比如纽扣会不会早就掉落在草丛里,恰巧死者也摔死在那里,正好被一起发现?再比如说会不会有人谋害了死者,故意把纽扣放在尸体周围借此诬陷嫁祸?总之,这些不确定性让我们无法给嫌疑人定罪。既然如此,又何必打草惊蛇把嫌疑人叫来讯问呢?”
季警官善于推理破案,更善于给嫌疑人开脱,听他这么一分析,我忍不住问:“照你这么说,难道就任凶手逍遥法外?”
季警官义正辞严道:“当然不会!”
我好奇道:“这么重要的物证都无法给凶手定罪,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季警官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有!”
“什么办法?”
季警官面色坦然笑而不语,就见他目视远方,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对面的图书馆,然后又听他似喃喃自语更似指点迷津:“自古以来,但凡铁案都离不开人、物两证。只有人证没有物证,证人可以撒谎;只有物证没有人证,证物可以作伪!”
说到这儿,季警官语速一顿,化身成诸葛亮仰天长笑道:“当前此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把破案的关键放在目击者身上,早知如此我就来冒充那个目击者了!
我心中一边懊悔,一边试探地问:“如果没有目击者呢?”
季警官信心十足:“不可能,你没听过这句古话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又是白天作案!”
他话音刚落,图书馆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没有结果。
季警官视目击者为救命稻草,死抓不放,当即在电话里呵斥下属:“不可能,肯定是你们调查得不够仔细,再去查!”
警员强忍委屈,辩解道:“确实没有目击者,因为图书馆中午不开放。”
季警官无言以对,悻悻挂断电话。
我在一旁催问:“那怎么办?人不能就白死了吧?”
季警官心中沮丧,脸上却不动声色,安慰我顺便也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白死,我还有办法!”
我赶紧问:“还有什么办法?”
季警官说不出来,正准备以天机不可泄露进行搪塞,忽然手机铃声又响,是刑科所那边出结果了。
来电话者说:“经过仔细观察纽扣的断线处,发现这纽扣不是被人扯下来的,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被人用利刃割断的!”
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站在季警官的身边,他的一言一语清清楚楚传入季警官耳中,也传入我的耳中。
我的心怦怦直跳,紧张的同时更多的是懊悔不已。
我,我怎么会忽略这么重要的细节!
9.协助
季警官长吁了口气,挂断手机,笑着对我说:“听到了吧,纽扣不是被扯断的而是被割断的!换句话说,有人目睹了死者和陈老师争吵,然后割断陈老师西服上的纽扣偷偷放在尸体旁边,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栽赃!这是诬陷!这是嫁祸!”
我战战兢兢地问:“那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当然!”
我大惊失色,以为季警官身怀未卜先知的绝技,忙问是谁?
季警官张嘴开始胡说八道:“我觉得凶手就是死者本人!”
“什么?”
“不错,死者是自杀的!他自杀之后诬陷他人!”
我愣了一愣,急忙道:“这怎么可能,之前你自己不是也说,如果是自杀,尸体应该落在二楼平台,而死者是越过平台直接摔在地上的,他一定是被人推下去的!”
此一时彼一时,季警官决定推翻之前所有理论从长计议,于是反问我道:“这里有七八张废弃的长条课桌,为什么我偏偏非要倚靠在这张上休息?”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心中隐隐有些有些不安:“为什么?”
“因为其他课桌都落满灰尘,唯独这张像是在不久前被擦拭过,桌面干干净净!”
我似乎猜出季警官要说什么,额头不由泛出冷汗。
果然,季警官继续往下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是谁擦的桌子?他为什么不擦别的桌子,却单单去擦这张桌子?是不是桌面上藏着什么秘密他非擦掉不可?”
说到这儿,季警官深深看了我一眼,终于说出了我最怕听到的两个字:“脚印!”
“不错,桌面被擦掉的一定是脚印,也只有脚印能解释目前所发生的一切!”
“你,你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有人擦掉桌面上的脚印,把桌子推回原处,他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掩盖死者站在课桌上助跑跳楼自杀的真相!”
季警官的这番话,让我心跳加剧!正当我彷徨踌躇,思量对策的时候,他突然问我:“你难道没有话要说吗?”
“我?说什么啊?”
我本来还想装痴卖傻,却被季警官一针见血地揭穿:“课桌是你擦的,也是你推回原处的吧!”
我吓了一跳,心想所有诡计都已被揭穿,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一念至此,我万念俱焚,正准备交代自己的罪行。
季警官忽然摆手打断说:“我刚才给过你坦白从宽的机会,你却跟我装糊涂,现在你想交代?对不起,没机会了,所有的一切还是由我来说吧。”
说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化身成柯南,用手指了指我道:“其实,整个事件,你就是主谋!”
我心中大骇,想不到连这一点都被他看穿了,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季警官见我没有反应,忙又改口说:“当然主谋也可能是死者,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你俩的策划,一个自杀,另一个栽赃诬陷!”
说完,他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
其实这也是我最想搞清楚的事,于是我问:“什么时候?”
季警官追溯根源:“起先你冲向尸体,当你被扑倒在地时,你曾一个劲儿地朝我使眼色暗示我搜查尸体,后来我们果真搜到了那枚纽扣,那时我就在想你是怎么知道尸体周围一定能搜到东西的,你好像什么都提前知道似的!”
我承认我当时冲动了,若非那些围观者对着大宁的尸体指指点点刺激了我,我还可以更理智、做得更隐蔽一些!
季警官见我脸上痛苦的表情,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反过来劝我道:“我知道你本意也不想这样,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阻止死者自杀,还要帮他诬陷老师?”
我说:“大宁不是自杀,是被老陈逼死的。”
季警官问:“为什么这样说?”
我说:“大学最后一次补考机会,老陈却抽走了大宁的卷子,取消他考试资格,你想想让一个苦读十几年的农村学生大学毕不了业,这不就等于要他的命吗?”
季警官叹息道:“谁让你们不好好学习,这也算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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