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自咸丰之后,一连三个皇帝,同治、光绪和宣统都没有生育。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性能力都出了问题。其实,咸丰也就是生了一根独苗,连女儿都没有一个。有人说,这跟王朝的气数有关,末世王朝,就是没有人气。有人说,这是因为此后一直是慈禧当政,阴盛阳衰,宫里阴气过重。还有人说,那是因为英法联军一把火把圆明园给烧了,此后皇帝就只能待在皇宫里,而北京的皇宫,根本不是个养人的地方,待久了,难免在性上出问题,所以,这几个皇帝,就只能这样了。
别的人家,养得出养不出儿子,也就是跟家业传承有点关系,跟大老婆和小老婆的权力关系有点关联,跟国家政治关系不大。但是,皇帝就不同,他们养几个或者不养儿子,政局就会因此发生很大的变动。也可以说,国运的转换,跟皇帝的性能力并生育能力有密切的关联。皇帝和后妃床笫之间的那点事儿,也许办事之时跟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但结果却大不一样。皇帝没有儿子,由外藩选人,往往是一场朝廷各派势力的较量,明争暗斗,而且斗完了,继承人选定了,如果年纪尚小,暂时没事,如果已经成年,则马上就会来一波新的换人游戏,一朝天子一朝臣。几家欢乐几家愁。而年纪小的皇帝一旦成年,发现大权旁落,随之而来的,很可能是一场血雨腥风,不是皇帝翘了,就是大臣们死上一堆。明武宗如果不是没有儿子,后来嘉靖朝的大议礼风波就不会发生。明熹宗如果有儿子,历史上权势最大的魏忠贤就不会那么快地完蛋,说不定明朝的灭亡,就会直接亡在这个“厂臣”(当时人们给魏忠贤的尊称)手里。历朝历代,很多明白人想出了好些招数,想要控制这种风险,可惜都收效甚微。王朝政治,但就皇帝生育能力而论,就是一种超级不稳定的政治,给和平交班平添了诸多的风险。朝臣们的命运多舛,在皇帝的床笫之间就是已经注定的了,死生贵贱,由不得你。至于由此引发的政局动荡,老百姓颠沛流离,也就更没法说了。
若想要皇室的传承,不至于牵累到国家政治,在维护皇室完整的前提下,唯一的办法,是把皇室和现实政治隔开。走到这一步,君主就变成虚位的了,离君主立宪也就不远了。
关于洋人跪拜的那点事儿
文/张鸣
过去,咱中国人老是说,中国是礼仪之邦,其实,中国古代礼仪的核心,就是跪拜,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磕头。跪拜在政治上的解读,就是臣服,乍被征服的时候,要用长跪不起,要磕头如同鸡啄米,除非安了心,想当断头将军,才可以“立而不跪”,其实刚烈如斯者,有一部分无非是以进为退,行险取胜,只要对方给点好脸,咱这边立马就坡下驴,依旧还是跪和拜。
自打西方世界,起了近代化的骚动,一干不逞之徒,驾起船满世界走,自然也没有放过中国,开始只在沿海溜溜边,可是很快就要求进北京见皇帝,外面来的洋人,当时叫夷人,见皇帝的最大麻烦,是礼仪,即跪拜问题。在中国人的字典里,所谓的“中外”概念,中是指朝廷,外是指朝外的“野”,远一点的,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地方,我眼不见为净,但是你只要来我中华,我只当你是来上贡的,别的不说,想见,必须上礼部,演习如何双膝跪倒。
洋人自然也有洋礼。洋人地方,南起西班牙,北至俄罗斯,都是信上帝的,信上帝的民族,也知道双膝跪倒,但那是单对上帝的,对于人间的君主,一般只跪一条腿,再吻一下君主的手。
显然,当时那些满世界乱窜的“红毛夷人”,在宗教信仰方面,并不那么虔诚,尽管一肚皮不乐意,但是该双膝跪倒,就双膝跪倒,荷兰人跪了,西班牙人跪了,葡萄牙人也跪了,而且就属他们跪得痛快,来一次跪一次,一点折扣都不打。后来听说英国人不肯跪,葡萄牙人还嘟囔:我们次次都跪,凭什么他们不跪?俄罗斯人开始死活不跪,后来也跪了。只是清朝的皇帝发现俄国的哥萨克对东方的狂热推进,已经危及到了中国模糊的西北和东北边疆,除了武装抗击之外,外交上的交道也得有,于是,不仅俄罗斯的使团来北京,中国的使团也去了莫斯科,而且临行前康熙皇帝特意嘱咐,出使大臣见了俄国的君主,也要三跪九叩。因此,虽然沙皇对于这等繁复的中国礼仪有点莫名惊讶,但还是耐着性子领受了。因此,尽管在理藩院的记录里,来的俄国人都是贡使,但实际上,当时的中俄两国是平等交往的。
然而,这种平等交往,只限于中国对俄罗斯,18世纪末,当英国人也要求平等往来的时候,中国的乾隆皇帝却不答应。其实,当时地方官汇报说,有英国人不远万里前来上贡,恭贺皇帝的生日,乾隆还是很高兴的。双方对于礼仪,也没那么叫真。英国使节马戛尔尼,明明知道贡使是什么意思,但一路上,自己的礼物上被中国人插上贡使的旗帜,也装作不知。对于跪拜的礼仪的要求,也只有妥协精神,只要中国的一位大臣,可以对英国国王的影像三跪九叩,他也可以对乾隆帝做同样的事。可是滑头的中国人,没有一个肯牺牲一下自己的膝盖,这样跪一下,最后不得已,中国负责接待的大臣,只能向皇帝汇报说,英国人虽然练习了很久,但始终练不好,皇帝虽然知道没有人会这么笨,也宽宏大量,允许英国人见面的时候只跪一条腿,只当他们是刚从花果山上下来的猴子,胡乱唱个大诺便了。
只是,乾隆对于英国人平等通商,双方互派使节驻在对方首都的要求,却很是不能忍,在他眼里,英国不是俄罗斯,中国人没什么可以求他们的,通商和贸易,在当时的中国,还不算回事。虽然英国已经是世界头号强国,号称世界工场,但中国人不知道这一点,连英吉利到底在什么位置,大家都一笔糊涂账。因此,英国人派来的庞大使团,只带了几幅皇帝赐的“福”字,和乾隆给英王乔治三世傲慢的“敕书”,回家去也,送给中国皇帝精美的礼物,很多机械和光学仪器,连同精良的火炮,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圆明园的仓库里,最后在1860年英法联军打进北京火烧圆明园的时候,又被原封不动抢了回去。
当然,马戛尔尼使团并没有真的空手而归,随团的画师的画笔,像照相机一样,画出了中国的各色人等,政情风貌,在西方负有盛名的中华帝国,在使团面前,展露出来的,是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政治腐败,守备空虚,海岸炮台上,摆的是明朝制造的锈迹斑斑的铜炮,号称精锐的神机营士兵,肩上的火枪也是样子货。
1816年夏天,英国人做了最后一次平等通商的努力,阿美士德使团来了。但是,很明显,双方的耐性都差了很多,英国人在跪拜问题上再也不肯让步,据说阿美士德勋爵曾说过,他的双膝,只能跪上帝和女人。而乾隆的儿子嘉庆皇帝,一个对补丁衣服有特别爱好的可怜人,此时也没有他老子那种雅量,坚决不肯见一个不肯跪拜的夷人。
当1860年英国人和法国人联手打到北京,咸丰皇帝最终尝到了因洋人跪拜那点事儿,屁股被痛殴的滋味。然而,在他因屁股被打而窝囊地死去,他当家的儿子和老婆,却惊讶地发现,其实,在北京城里有了不跪拜的洋人使节,天也没有塌下来。中国人慢慢地适应了存在于东交民巷的外国使团,还可以偷偷看看洋人怎样打网球,而且学会了派使节出去,驻在别的国家,也有人学会了洋人语言,以及人家制定的国际公法。洋人跪拜的那点事儿,终于再也不是事儿了。
清王朝“战痘”300年
文/李远江 邸笑飞
小小的天花病毒,始终是大清朝的心腹大患。“战痘”的成功,奠定了清朝稳固江山的基础;而固守祖宗的“人痘”防治法,不接受被欧洲人发展出的“牛痘”疫苗,则成为清王朝气数丧尽的象征。
1649年——正是清王朝入主北京的第五年——春节刚过,北京城里一片恐慌。并非是又有敌方的军队打过来了,而是天花(俗称痘疫)爆发了。消息在坊间迅速流传,“京城百姓乱作一团。正月三十日,摄政王多尔衮下令,北京户籍居民中未曾出痘者,以及无北京户籍的生人(不论出痘与否),按朝廷避痘制度“约定带出二十里外”。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不啻是场灾难。后人在京城巡视南城御史赵开心1645年的一份奏折中,看到这样叙述:稍有发热或生疥癣等疮的百姓无不被驱逐。贫苦百姓被赶到城外,无居无食,往往将年幼体弱的子女抛弃道旁,任其饿死。
老百姓们被驱赶,皇族大臣们则四处躲避。
顺治皇帝早早跑到城外的南苑避痘去了,留在城里的满清贵族们也一个个深宅紧闭,战战兢兢等待瘟疫早点过去。
尽管重重设防,天花病毒却防不胜防。
农历三月十八日,顺治帝的亲叔叔豫亲王多铎在经历了天花病毒数十天的折磨后,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位被后来的乾隆帝赞为“开国诸王战功之最”的杰出将领当时年仅36岁,正值壮年。如此强健且拥有最好医疗条件的豫亲王尚且难逃天花病毒的魔爪,天花疫病危害之大已不难想象。
天花,这个可怕的幽灵,一直盘桓于清王朝300多年的统治期间。
天花来了
就在多铎死前的三四十年,他的满族祖先们还不知道天花为何物。
事实上,祖祖辈辈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的满族人(当时称为建州女真)原本没有天花这种疾病。他们世代生活的东北地区天寒地冻,地广人稀,天花病毒很难存活与传播,直到明朝末年中原地区仍流传着“北虏(包括蒙古和满族在内的北方少数民族)不出痘”的说法。可以肯定,是中原的汉人带来了天花病毒。
明朝末年,关内大批破产农民移民辽东,与建州女真杂处其间。他们带来了中原地区先进的农耕技术和中国传统文化,同时也带来了肆虐中原的天花病毒。它不仅通过接触感染,甚至通过飞沫、尘土或者带有病毒的空气都可以传播,传染性极强。
这种不受欢迎的病毒其实也非中国原产。据考古资料证实,它源自北非的古埃及,公元前1143年去世的埃及法老拉姆西斯五世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天花病人。大约在公元前250年,天花病毒辗转由匈奴传入中国。1000多年的天花肆虐,中原汉人虽已积累了相当丰富的防治经验,但仍有高达百分之三四十的死亡率。
刚接触天花的满族人对这种病毒则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感染者死亡往往十之八九。
为防天花,满族人制定了一套严格的“避痘制度”。他们的第一招,是逃避。比如,遇有痘疫流行,满族人一般都不去公众场所。即使遇到重大的国家庆典,如正好发生天花疫情,即使是皇族,只要是未曾出痘的,都可以回避缺席。比如1631年正月,皇太极长兄大贝勒代善第五子巴喇玛染天花而死,皇太极、代善与诸贝勒们,就没敢亲临治丧。
其次,是隔离。满洲治下的八旗军民一旦患上痘疫,即被强行驱逐远离都城。满族人对皇族的规定尤为详尽,已出痘和未出痘的皇族不得共聚一处。凡是未出痘者患病,须9日后方可探视。
入关前,为了消耗明朝国力,皇太极曾不断派出精锐骑兵绕过山海关抄掠河北山东等地。为避免感染天花,皇太极总是尽可能拣选已出痘的贝勒,同时,还尽量避免在天花疫情容易爆发的四月至八月出兵。尽管每一次进攻都那么小心翼翼,努尔哈赤的两个孙子——名将岳托及其弟弟玛瞻仍然在抄掠山东途中感染天花英年早逝。
顺治之死
1644年,李自成攻陷北京,辅佐幼帝的摄政王多尔衮下令进军山海关。接到派遣令的和硕亲王豪格尚未出痘,抱怨道:(这)难道不是有意要置我于死地吗!
入关那年,顺治皇帝7岁。这位出生于关外、6岁登基的幼帝,自小已见众多皇族亲友被天花夺取性命。然而他一直未曾出痘,入关后又必须居住于天花流行的北京,于是他的一生不得不处于高度戒备中。
满清入关之前就有的查痘制度,到进了北京城后,更为严苛。当时痘疹几乎每岁必发,查痘的对象从八旗军民扩及京城住民、出洋贸易者,以及来京外藩。一旦发现症状,即进行隔离,强行驱逐患痘居民远离都城,或谕令未出痘外藩不必来京。
效法皇太极,顺治也为自己在南苑和西苑各建了一处避痘所。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急忙奔往避痘所,这样的情形仅正史有载的就有5次之多。
但天花却总不放过他。
1660年,顺治最宠爱的董鄂妃感染天花死亡。三四个月后,又一场天花疫情在京城蔓延,深陷痛苦之中的顺治竟然忘了出城避痘——这一点倒是与民间传说中那个情深义重的年轻皇帝形象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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