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看历史精选集-异闻秘录(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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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2年4月,太平军从永安突围,出广西、北上长江中下游。以底层农民及天地会会众为主体的太平军将士们,带着强烈的“改天换地”愿望,在短短一两年间席卷了南中国14省,清军仍是望风披靡,“遍地金银粮米,任其载运”。

    1852年底,太平军占领岳阳,得到清初吴三桂旧存大批炮位,另外又缴获公私船只5000余艘;次年初又攻克武昌,截获清户部刚从南方各省张罗来的饷银127万余两,又接收湖北省库储银约100万两……一路打到南京,沿线清军防守不及的所有州县仓储,也都尽数落入太平军之手。

    缴获清政府库存之外,太平军的另一种筹饷方式,是强制向民间征发。怀有强烈仇富情结、平均主义情结的太平军,最初在广西征战时,便曾强令“富者出资”。这在清政府的官方文书中,被形容为“富家巨室,必掘地三尺、搜括靡遗”。《浔州府志》又称太平军每攻下一城,即“遍索官幕、绅商、富户……择肥而食”。(《张大司马奏稿》)

    太平军攻下岳阳后,单从富户汪某一家,即“得存谷八千石,地窖内掘出银四千串,以及其他什物无数”;在武昌则“令户有珍珠金玉者,悉出以佐军”。

    然后,他们每“三五成群,见高门大楼,闯然而入”。仅在历任云贵、湖广总督等官职的程香采家,即令家丁抬出“元宝银六十万两、锭件、金珠、衣饰无算。”

    这一轮轮强行劫掠,导致武昌“城中公私积蓄纤毫俱罄,一切荡然”。而太平军所获钱粮财物之丰富,从过后不久往南京运送时征用民船数千艘、蔽江而下的盛况,便可以想见。

    尤其是太平军攻下南京后,还做了一次全面的“搜妖”行动,官僚之家的财物即“妖产”,全数查抄充公,甚至对普通市民也规定私藏金银“即是变妖”,也就是背叛太平天国,“定斩不留”。

    “进贡”与“责贡”

    与此同时,杨秀清传谕天京城中百姓向圣库“自愿”进贡物资,并将官方认定的已进贡物品清单贴在门墙上,这样就“不入其家,否则搜出银十两、金一两者杀”。进贡之后,则私人持银不得超过五两。

    把民间的“进贡”行动转化为“责贡”,是太平军征发财物的另一重要手段。在武昌,太平军对市民的“进贡”,根据不同对象做出不同对待,对那些被认为是出乎拥戴真诚的一般居民,贡献“一盘米,一百钱”即发给贡单,予以保护,而那些被认为是“虚情假意”的官绅,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一经搜出所埋藏的金银,满门抄斩。这样一来,一些官绅、富户慑于权威,便有被“劝”——其实是连哄带威胁——贡黄金多至数百两者。

    此间,太平军“圣库”的壮大速度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据浙江巡抚何日清向朝廷禀报称,仅太平军攻下南京一城,所得白银已“不下数千万两”,而其中绝大部分来自民间。

    因此,有学者认为,太平军这时向民间实行征发所得,有可能比取自清政权各地地方府库所藏的还要多。(《太平天国的财政收入及其得失》)

    与这种劫掠、责贡形成强烈反差的,则是平民眼中太平军初兴时良好的军纪。1855年,翼王石达开进军江西:所到之处“有敢于踏进民家者,左脚踏入即斩左脚,右脚踏入即斩右脚”,于是“迎壶浆,耕市不惊民如常”。

    个中缘由,恰恰在于这种劫掠的制度性、系统性,“一切缴获归圣库”意味着不许士兵有个人财富,也就排除了士兵争蓄私财的可能性,取而代之的,则是太平军官方组织的、大规模的、有秩序的劫掠,但其对民间财富的破坏,远胜个别士兵的私自劫掠行为。

    但这种行为很快就逾越最初划定的“劫富、搜妖”红线。

    最初,太平军每到一处征发时,总是先找到这个村庄里的穷人,或是富户的佃户,确认谁家富、谁家是“官幕家眷”,之后,便逐家逐户搜查,粮米之类不易收藏的物品,每每尽数征去,就是“瓦沟所藏之金,水塘沉没之银”,也总被发掘出来,“百不失一”,而拒绝交出财物的人会被杀死以示惩处。这种“打先锋”,太平军每到一地都会实行一次,数日即止,因此“农无失业,所残性命亦不多”。

    但随着太平天国中后期纲纪废弛,人心渐渐驳杂,到19世纪60年代时,“打先锋”已经不再局限于富户。富户“窖金地下,尽被掘获”的同时,往往也同时“搜括四乡”,连贫家也“无有免者”。如在浙江丽水,太平军“搬运粮食络绎不绝,富者仓廪皆罄,贫者亦升斗无余。”并且,这种行为不再是数日而止,而往往是“逐月”。

    这种官方劫掠行为突破自行划定的底线时,执行者的公心和私心也便随之模糊,而这也正是“圣库”连同整个“人间天国”走向崩塌的开始。

    凡人私心

    早在金田起义时,曾有三合会首领8人愿率部加入太平军,洪秀全即派拜上帝会兄弟16人分往这8支部队传教。16人中有15人恪守会规,各将所受赠金悉数缴纳圣库,独有1人私藏赠金而不报。此人品行不端,早就屡犯会规,至此又被证明私匿赠金,洪秀全等决定按律严办,将其斩首以儆效尤。

    由此可见,太平军初兴时的严厉军纪,也不能完全阻止作为人情常理的私心,更何况中后期杨秀清死后朝政废弛、国势颓废。而直接以私心掘坏“人间天国”根基的,恰恰是当初颁布严律的太平天国领导层。

    定都天京(今南京)后,洪秀全便自视为天下万国之主,天京被称作“小天堂”,于是大建宫室,穷极壮丽,宫中王娘女官,鲜衣华服。天王与东王等仪卫舆从,至千数百人之多,服用也趋于豪奢,而这些都来自本属全体成员共有的“圣库”。

    据《金陵杂记》记载:“贼掳各处银钱货物,运回江宁城,向有专管各目主守,贼等以为归公,在逆首等自然取用不竭,分给群贼,殊有限制,名虽公而实不公也。”

    洪、杨带头,讲究享受与排场、挥霍公共财物的奢靡之风,便如病疫一样滋长,金盆玉盂固不用说,连“净桶夜壶俱以金造,其伪丞相等碗箸亦用金打”。领袖人物如此,各级官员人等自然上行下效,竞相猎取圣库物资。张继庚探得的情报称:1853年前9个月,太平天国“圣库”尚存800余万金银,到1854年春便只存百万不足。

    此时,洪秀全设想中“人人平等”的天国,事实上已经蜕变、崩塌,而曾经食不果腹的洪、杨,出入前呼后拥,坐六十四抬大轿或三十二抬大轿,排场不逊大清帝王。更为致命的是,权倾朝野的杨秀清,渐渐连洪秀全都已经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手下当差的韦昌辉。但事实上,韦昌辉一直是杨秀清最得力的辅佐。

    于是,屡遭折辱的韦昌辉被洪秀全“策反”,杀死杨秀清后,又爆发出惊人的野心和权欲,诱杀杨秀清直属部下近3万人,东王府血流成河。而后洪秀全又借石达开之力,将韦昌辉剁成肉块,以平息众怒。

    此后,天国军事形势一落千丈,不满情绪也在天京城中渐渐蔓延,直至出现层出不穷的逃亡。人们逃亡的一个重要原因,除了天国大势江河日下之外,更认为,名为公有的“圣库”,其实是“荡我家资,离我骨肉,财产为之一空”的大恶。

    与此同时,镇守苏、浙,皖各郡县的诸王与佐将,则逐渐把所辖地区的军权、民政与财权,统统揽在了手中。于是,这些地区的“圣库”,便成了镇守诸王、佐将的私库。

    1860年,李秀成离京西征前,曾邀集合朝文武会议,劝大家“凡有金银,概行要多买米粮,切勿存留银两,买粮为首”。事实上,李秀成自己主持苏福省,除了向天京圣库解运银粮外,手中也掌握着大笔资财。1863年,天王和朝臣迫他捐助饷银10万两,他缴出了7万两。

    反之,在敌对的湘军方面,财务与军需却因胡林翼等人不断整饬吏治,剔除中饱侵渔,使湖广粮赋增收,源源解运军前。故湘军进围安庆两载,环攻金陵3年,军需依然充足,再没有发生当年江南大营闹饷哗溃的恶性事件。

    1862年10月,李秀成率十三王、兵力十数万之众应援天京,大战40余日,终以天寒衣单、兵又无粮而不能坚持战斗,被迫撤退。这是太平天国的最后一次绝地反击。

    随后,天京城被团团包围,两年后,湘军攻入天京,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圣库”的理想初衷,连同整个“人间天国”的美丽幻景,终归于尘土。

    【传奇寻踪】

    大师之死

    文/李远江

    1927年6月2日,王国维自沉昆明湖,结束了他辉煌又落寞的一生。在他的身后,他的学生成了最哀伤而又最被忽视的一群人。在传统式微的时代,他们就像一株株历尽劫灰的槁木,坚强地挺立着。

    最后的午餐

    1927年6月1日,清华国学研究院第二届学生毕业午宴在工字厅举行。对王国维和他的弟子们来说,这是一个喜庆而又略带感伤的日子——宴会话别后,除了为数不多的学生留校继续研读,其他人则将各奔前程。

    第一届学生姚名达是这次集会的组织者,对这场宴会的诸多细节也观察得最为仔细。宴会定在正午举行,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悉数到场,师生们欢聚一堂。

    午宴一共四席,师生间不拘形迹,欢笑声洋溢在整个工字厅中。然而,细心的姚名达却发现,王国维所在的那一桌却寂然无声,他心下微有疑惑:“不知先生之有所感而不乐欤?抑是席同学适皆不善辞令欤?”(姚名达《哀余断忆》)大家已经习惯了王国维的沉默寡言,也就没人察觉他与平常有什么不同,姚名达的一丝疑惑也很快被欢乐的气氛冲淡了。

    事实上,王国维也并非一味地沉默不语。据第二届学生刘节的回忆,席间,师生偶尔言及蒙古史,王国维一改沉默故态,侃侃而谈,言谈之雍容淡雅,给在座学生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柏生《记王静安先生自沉事始末》)

    宴会行将结束,梁启超站起身来向大家致辞,历述国学研究院诸位同学所取得的优异成绩后,满意地说:“吾院苟继续努力,必成国学重镇无疑。”(姚名达《哀余断忆》)大家静静地听着,王国维也频频点头。

    然而,第二届学生卫聚贤在回忆中说,梁启超发表演讲后又说:“党军已到郑州,我要赶到天津去,以后我们几时见面,就很难说了!”王国维正好和卫聚贤坐在一张桌子上,几天前师生二人曾谈起过避居山西的话题,王国维问道:“山西怎样?”卫聚贤答:“山西很好。”王国维点了点头,随即又陷入了沉默。(卫聚贤《王先生的死,我知道一些》)

    散席后,王国维和平常一样与师生们一一作别,随后与陈寅恪一同散步回家,并顺路到陈寅恪家中畅谈。

    此时,姚名达与第二届学生朱右白、冯国瑞三人游朗润园,归来时路过清华园西院。朱右白忽然问道:“静安先生家住哪里?我还没去过。”姚名达说:“在西院18号,走,领你去。”于是,三人来到王宅。但此时王国维却不在。问侍者,答复说:“也许在南院陈先生家。”遂打电话到陈寅恪家中,他果然在那里,并说马上就回来。回到家,王国维同三个学生谈得很是高兴。天近黄昏,见王家已备好晚餐,三人才起身告辞。王国维也如平常一样,将弟子们送至庭中。(姚名达《哀余断忆》)

    晚上,谢国桢、刘节等几个学生也来到王国维家,问阴阳五行说的起源,王国维谈得很有兴致,但谈话涉及时局,他就神色黯然。当说到湘鄂两位学者叶德辉、王葆心被枪毙之事时,王国维更显出极度悲哀之态,且流露出欲避乱移居之意。送走了谢国桢等人,王国维又为谢国桢及其友人题写了扇面。

    王国维的夫人回忆,题好扇面后,王国维还批改了学生的作业,然后才安然入睡。但谁也想不到,谢国桢等人夜访王宅竟成了师生之永诀。

    丧师之痛

    6月2日晨起,妻子照常为王国维梳理发辫,并进早餐,没有丝毫异样。早上8时,王国维准时到清华国学院上班。其间除办理公务,还与同事商谈了下一学期的招生事宜。随后,王国维向研究院办公处的工作人员侯厚培借二块银元,因侯身边没有零钱就借给他一张5元钱的纸币。随后,王国维便走出校门,叫了一辆人力车,径直往颐和园而去。

    10时左右,王国维到颐和园。下车后,王让车夫在外等候,自己购票入内,径直走向佛香阁排云殿下的昆明湖。漫步走过长廊,王国维在石舫前兀自独坐沉思,约半个小时后进入了鱼藻轩。这时,他点燃一支纸烟,慢慢地抽完后掐灭了烟头,便从鱼藻轩的石阶上猛然纵身跃入湖中。

    此时,距鱼藻轩十几米处,正好有一个清道工见有人跳水,便即刻奔来跳入水中救其上岸。虽然整个过程不过两分钟的时间,王国维不仅没有呛水,就连背后的衣服也未浸湿,但是由于湖水较浅,而王国维死志坚决,且入水时用力将头首先栽下,所以口鼻中都被淤泥堵塞,以致窒息而死,其时在上午11时左右。他的衣袋中,装有一份遗嘱和4元4角钱。

    王国维投湖自尽的消息,直到当晚7时才传到清华。

    清华园内,姚名达惊闻王国维自沉昆明湖,双膝跪地,连呼“哎呦”,悲痛之情不可言状。此时,国学研究院的学生们“惶惶然,凄凄然,奔走告语,唏嘘之声遍于全院”,很快便齐聚于校门口,准备前往颐和园探视。8时许,由校长曹云祥、教务长梅贻琦亲自带队,20余名教职员和学生分乘两辆汽车直奔颐和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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