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小学生野比大雄在家优哉游哉享受新年的时候,突然从抽屉里传出了一阵类似于贞子出洞的怪声,侧耳细听发现似乎说的还是日语,大致内容是你今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的,你三十分钟之后会上吊四十分钟后会受烤刑之类的诅咒式预言。就在大雄满世界寻找声源的当儿,书桌的抽屉突然就被推了开来,从里面冒出了一只浑身蓝色长相形似狸猫的家伙。
“哟,我是哆啦A梦。”
这个来自22世纪的猫型机器人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动画也是这么开始的。
仔细算来,已经四十年了。
在这四十年里,我们看着大雄静香小夫胖虎他们一起笑过,一起哭过,一起闹过,一起拯救过宇宙,一起保卫过地球,我们看惯了大雄那边跑边哭还顺带摔上一跤的求救,也听惯他那声如同秦香莲喊青天般饱含怨念的“哆啦A梦!”呼声。同时,我们也见惯了哆啦A梦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虽然有时候忍不住会想,既然有那么多好东西干嘛不善加利用去征服世界呢,不过在大多数时候,还是看得相当乐此不疲。
也不知何时,一个戴着眼镜总是一事无成的男孩和一个明明长得和狸猫没两样却总要自称是猫的铜锣烧控机器人已经悄然融入了我们的生活。
在这些孩子的陪伴下,我们也渐渐的从孩子变成了大人,而他们,则继续陪着又一代的孩子以及现在的我们,就这样,年复一年。
或许这部片子已经不再是仅仅一部动画片这么简单的概念了,确切的说,它应该是烙印,被深深地烙在了那个属于我们的时代中。
辛苦酱——山中鹿之介的故事(第八卷)
大雄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进行着名为读书实为摸鱼的“学习”,在又是发呆又是玩笔玩闹钟的一番苦熬之后,总算是给他挨到了一个小时,正待出门玩耍,却迎面撞上了他爹野比助。
野比助表示老子早就盯上你了,你刚才玩闹钟挖鼻子磨洋工我都看在眼里,你给我过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我注意了一下你的学习,你总是逃避一些困难的问题,专挑简单的活儿干。”野比助点上了一支烟,“现在的你就像水一样只愿意往低处流,这可不行啊少年,等你注意的时候,你已经跌入谷底了!”
大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不要总以为吃苦是一件坏事,俗话说,艰难才能见真功,你懂不懂啊?”野比助越说越激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山中鹿之介的武士向月亮祈祷,祈求月亮能给他七苦八难的磨练,人生的意义可不就是这样在逆境中不断地拼搏么?!你也要向他一样,不许逃避困难!越是艰苦,越是要抗争!”
一番话当场就把大雄给说燃了,他意气奋发地跑到了哆啦A梦跟前要他拿点能让自己做事儿变得艰苦的道具出来,哆啦A梦想了半天,终于拿出了一个小罐子:“这叫辛苦酱,你吃了一点儿之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一波三折。”
最终的结局其实挺惨的,只舔了一口酱的大雄绕了七八个圈子才吃到了近在眼前的点心,而野比助更倒霉,为了向儿子展现自己不畏艰难困苦的男人一面,他一口气吃了大半罐儿,结果为了抽一根烟不得不钻木取火。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生的艰苦是应该去勇于面对,可也别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地去人为自己折腾自己,没意思。
同时也告诉我们,有一个武士,他叫山中鹿之介。
这是我人生中接触到的第一个真实存在于世的日本人。
而大雄他爹嘴里的那句月下祈祷七苦八难,则是日本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一件事。
且说山中家十岁的小武士甚次郎有一天被哥哥叫了过去,他的母亲也正端坐一边,而在两人的跟前,放着一个装饰有月牙和鹿角的头盔以及甲胄一套。
“甚次郎。”他哥哥缓缓开口道,“这副盔甲乃是祖传的宝物,从今天起,就送给你了。已经上阵杀敌过的你,是有资格拥有它的。从今往后,你要和它一起,为我山中家争光。”
甚次郎满心欢喜,连忙低头拜谢,并口头保证一定不辱先祖的遗宝。
“甚次郎。”接着是山中夫人,“你穿上了它之后,还要想到我们山中家世世代代侍奉的尼子家,虽说现在尼子家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但这都是毛利家所害,所以你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敌人是毛利家,终有一天要将他们如数消灭,恢复尼子家昔日的风采。”
甚次郎听着听着,眼角不知何时就渗出了泪花。
这天,他以头盔为样本,改名叫山中鹿之介幸盛,并在当日晚上,独自跑到山上,对着弯弯的月牙暗自起誓道:“愿我今后能尝尽七苦八难的磨练。”
这个桥段在日本相当的有名,当年一度被选作小学语文教科书课文,而山中鹿之介本人在这几百年来也是一直以不事二主的忠臣典范出现在各类作品中的。
他出生在日本的出云国,即现在的岛根县东部。当年的出云,是日本的著名产铁地,而且还有不少跟朝鲜有贸易往来的港口,所以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都排在整个日本的前列。而统治出云的尼子家,自然也就成了附近势力最大的诸侯了。
尼子家的当主叫尼子经久,是战国时代典型的靠下克上来白手起家的人,在他的带领下,尼子家最强大的时候一度拥有11个藩国,几乎占据了整个日本中部地区。而且这老头儿还挺能活,一直到天文十年(1541)才驾鹤西去,享年83岁,在那个时代,算是高寿中的高寿了。
不过,到了山中鹿之介生出来的时候,他们尼子家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年里被人打落到了下风,那个人,就是拥有战国第一智将称号的毛利元就。他的发家史在这里并不打算细说,总之,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导致了尼子家家道中落,一日不如一日。而毛利家偏偏还很落井下石地常常发兵犯境,鹿之介的父亲山中幸满就是在和毛利家的作战中不幸被冷箭给射死的。因为战争的频繁,导致了尼子家很多武士不得不在相当年幼的时候就随军作战,像鹿之介本人第一次上战场的年龄就不过8岁,但是小朋友勇敢倒是很勇敢,不仅没被打死,还杀死了一个敌人并砍下他的首级,一时间名声鹊起,人送外号出云之鹿。
虽说毛利家的侵略隔三岔五,但好在尼子经久在死前修建了一座难功不落的城堡——月山富田城,尼子家的人们以此为据点,跟毛利家死缠烂打了好几年都没让对方给灭族。
在这连续七八年的战争中,山中鹿之介也从原来的一介小学生武士成长为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少年武者,而且因其作战勇猛,出云之鹿的名声也越叫越响,四方八里无论敌我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再说毛利家有个猛将叫品川大膳,此人石见国(岛根县西部)出身,外号石见狼,口头禅是终有一天我要宰了山中鹿之介。为此,他还特地改名为惚木狼介胜盛,原因是鹿吃了惚木的嫩芽会脱落鹿茸,而狼则以鹿为食,这跟几百年后刚毅弄了个吃羊驱鬼的虎神营属同一性质,都是又傻又没用的举动,偏偏当事人还不觉得,总感到自己很帅很聪明,那也就没辙了,只能由着他去了。
可能是老天见品川大膳这么整天嘴里念叨着要砍山中鹿之介念叨地都快要发疯了挺可怜的,所以特地给了他一个机会,永禄八年(1564),毛利军从三处对尼子军发动总攻击,逐渐对富田城形成包围之势,尼子军则依托坚固城池勇敢作战,其中,山中鹿之介防守的那个关口,正好是由品川大膳负责攻打的。
是日,品川大膳在城下一条叫富田川的河岸上看到一名身着赤丝威大铠、头戴鹿角三日月盔的武将在对岸疾驰。他知道这就是自己日夜寻找的山中鹿之介,于是便大喝一声:“出云鹿!你有种前来单挑吗?!”
不等对方答话,品川大膳就弯弓搭箭猛地朝鹿之介射去,打算就这么直接把他给狙死拉倒。
同在河边的尼子家家臣秋上伊织介见状,怒吼一声:“你单挑还放暗器,也太不要脸了吧?”
说着,也拿出了自己的弓箭给了品川大膳一发,这箭射得相当准,一下子就把对方的弓弦给射断了。
品川大膳丢了破弓,拔出四尺弯刀朝山中鹿之介冲去,而鹿之介也早已握刀在手,双方就此展开白刃战。
打了几个回合,大膳觉得拿刀太麻烦,于是便将手里的刀往边上一丢,径直朝鹿之介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其肩膀不放,而鹿之介虽说利刃在手,但因为拿的是长刀,近距离肉搏施展不开,可又舍不得丢到,所以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得一手拿刀一手御敌,相当被动。
品川大膳趁此机会又连连发起了进攻,将鹿之介一把摔在地上,他手里的刀也被甩出老远,这回是想要也要不着了。
接下来鹿之介努力站起来,品川大膳又扑上去想将其压倒。
一个挣扎,一个要压上去,两人纠缠在了一起很久。双方围观的其他士兵看了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突然,品川大膳惨叫一声,慢慢地从鹿之介身体上方滑了下去,众人再看鹿之介,只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带血的短刀——是在两人肉搏的时候猛然以左手抽出的。
被捅了黑刀的大膳自然再也没了反抗的能力,就这样被山中鹿之介割下了首级。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我出云鹿今天击杀了石见狼!”
鹿之介手里拿着人头大声喊道。
然而,这场单挑的胜利不过是整个战争过程中的一朵小浪花,对于全局起不到任何作用。永禄九年(1565),月山富田城完全陷入了毛利军的包围中,毛利元就知道城池固若金汤,所以也不急着强攻,而是采取了围而不打的方式,打算将尼子家活活困死。
很快,城里的粮仓就见了底,再加上尼子的首席家老宇山久兼又因为尼子义久中了离间计而被杀。所以城内人心惶惶,士气低落,不断有人逃跑。最后总共只剩下大约三百人左右,尼子义久知道再也无力回天,不得已自缚开城投降了毛利元就,被押解到安艺软禁,后来削发为僧,在木鱼声中度过了余生。当年曾是日本中部一哥的尼子家,就此灭亡。
好在山中鹿之介因为之前和品川大膳单挑的时候受了伤,出城跑外地疗养去了,这才没有遭到被俘之辱。
在此后的几年里,他游走全国,一边修炼本领一边寻找复兴尼子家的机会,永禄十二年(1569年),鹿之介协同原尼子家重臣立原久纲在京都寻访到了尼子家的遗孤——在东福寺出家的孙四郎,他还俗以后改名尼子胜久,成为了尼子氏再兴的旗头。据说,胜久是个文武双全,拥有仁爱之心的名将,作为当主也得到了家臣们的爱戴。
此时又恰逢毛利家正和大友家在北九州开战,无暇东顾,鹿之介等人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决定起事。
这一年,鹿之介等三百多名尼子遗臣宣布了尼子再兴,因为行事高调,所以很快就陆续有旧臣加入,再兴军膨胀到三千人开始进攻月山富田城。但是因为准备不足再加之城中毛利守将天野隆重善于用兵,所以久攻不下,不得已转战他处。
作为毛利家来讲,自然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都被灭过一次的尼子家搞死灰复燃东山再起这种事儿的。
永禄十三年(1570),毛利军一万三千人浩浩荡荡开赴出云,山中鹿之介则亲率七千人出阵御敌,两兵交战不过半天便分出了胜负——鹿之介兵败而逃,毛利家则紧追不舍,一连数战之后,尼子胜久漂洋过海逃到了一座孤岛上,而鹿之介则为毛利元就的次子吉川元春所擒获,然后被幽禁了起来。
本来是想要杀他的,但元春念在其好歹也是一员猛将,统帅高武力高,感到杀之可惜,可又因忠诚度太高当场劝降不了,所以只能选择先关起来磨几个月磨软了再说。
却不曾想这俘虏很快就逃走了——当年夏天,山中鹿之介趁着自己正患痢疾,于一天夜里借口上厕所,一到茅房便翻墙而去,逃往了因幡国(鸟取县东部),在那里,他和尼子残党四百余人汇合,一起合伙做了几年海盗,因为他们考虑到若是今后还要复兴尼子家的话,肯定得花钱,这钱赚是赚不来了,只有用抢的。
不过一直搞这种生意也毕竟不是个长久之计,这时候山中鹿之介又想到,若是能够依附于一家强大的诸侯身上,然后借他人之力攻打毛利家,岂不是能顺利地复兴尼子了么?
放眼全日本,当时具备这种实力而且确实正在对毛利家下手的诸侯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织田信长。
对于山中鹿之介的投靠,信长表示了极大程度的欢迎,不仅当场赞誉他是条好汉子,并且承诺可以在将来织田家的天下里,为尼子家留一个空位,前提是尼子家必须臣服自己。对此,鹿之介代表尼子家爽快的答应了,接着,他被安排到了当时负责中国(日本中部)攻略的明智光秀手下。
而那位逃到岛上去的尼子胜久,在不久之后也来投靠了织田家,被信长任命为上月城的城主,和羽柴秀吉一起攻略毛利家。
在光秀那里,鹿之介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其中有个叫野野口丹后的人和他关系最好,虽说这人的地位不太高,但鹿之介却丝毫不介意,两个人凑在一起经常吃个饭聊个天啥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某日,野野口丹后又找到了鹿之介,说今天晚上下班了来我家里吃饭吧,我们家搞到了新鲜的野猪肉,这玩意儿挺难得的,不尝尝下次就没机会了。
鹿之介一口答应说好,晚上准时来你家,不见不散。
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然后山中鹿之介去明智光秀那里汇报工作,说完弄完之后正起身要走,被光秀给叫住了:“鹿之介,今天晚上到我家来洗澡吧。”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的是,尽管在今天看来请人去自己家里洗个澡冲一把凉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当在当时的日本,是规格相当高的招待,尤其是上司请下属去洗澡,那基本上就等于在暗示“我要提拔你”了一样。
鹿之介首先表示了感谢,接着又婉言谢绝:“大人,在下今天已经和野野口大人有约在先了,所以很抱歉无法接受您的好意。”
说着,他跪倒在地表示歉意。
听完这番话之后,明智光秀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命人拿来了两只刚射下来的大雁交到了鹿之介手里:“本来想今天晚上用来招待你的,现在你就拿去,代我向野野口问好吧。”
其实光秀是个很有修养很温和善良的好男人,只不过因为发动了一场本能寺事变,弄得后世对他摸黑颇多,这才造成了现如今一些游戏里动画里你看到的那副阴森模样。
天正五年(1577),织田信长任命羽柴秀吉为对毛利家作战总司令,并将山中鹿之介从明智光秀身边调走,派入上月城,和尼子胜久一起与秀吉共同作战。
上月城位于兵库县西部,是羽柴军和毛利军交战的风口浪尖之处,经常会受到毛利家的强袭,而这座城池本身又造得不是特别牢,所以立原久纲曾多次提出,希望尼子胜久能够放弃上月,随羽柴军的部队一起对毛利家用兵。
但是鹿之介却表示坚决反对,他认为,秀吉对尼子家的遗臣不薄,做人要知恩图报,理应坚守上月为他减轻负担,更重要的是,这小小的上月城,说白了其实就是尼子家复兴的唯一希望,一旦失守,那么此生主家复兴就将成为泡影,所以绝对不能丢。
尼子胜久听取了鹿之介的意见,决定死守到底。
天正六年(1578)四月,毛利家率六万大军围攻上月,尼子家再度陷入重重包围,犹如风中残烛,秀吉闻讯后立刻发兵去救,却不想此时三木城(鸟取县内)城主别所长治突然谋反,宣布独立,措手不及的秀吉只得向信长求援。
织田信长表示,事已至此,只能放弃上月城了,先把造反的那厮给解决了吧。
秀吉很失望,可信长的话他不能不听,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手里也没有多余的兵,所以想不听也不行。可真要他做出放弃友军见死不救的事情,秀吉还是很于心不忍的。
于是派谴了一名使者通知鹿之介,自己会佯攻毛利,让尼子军乘机突围而出。但是,笼城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照那个形势看根本等不到羽柴军的佯攻就会沦陷。在这个时候,尼子胜久亲自来到了毛利军阵中,找到了主将小早川隆景,表示自己愿意开城投降然后切腹自尽,唯一的条件是不准伤害上月城里的任何人。
小早川隆景同意了,当年7月,胜久切腹,年25岁。
依照之前的承诺,对于城里的其他人,都应该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事实上毛利家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唯独对那个山中鹿之介,隆景相当的不放心,生怕这哥们儿复兴尼子家贼心不死,尼子胜久虽说死了,可难保他过两年会不会再找出个尼子赢久尼子败久之类的人来跟自己家作对,所以必须得找个借口把他做了。
要说巧也挺巧的,就在此时山中鹿之介居然亲自跑来找到了小早川隆景,说自己跟毛利家的吉川元春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想趁着这次机会去上毛利家跟他碰个头,谈谈人生,说说未来,还望小早川大人引见引见。
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都是毛利元就的儿子,两人是亲兄弟,只不过从小就被他们老爹分别送到当地豪族吉川家和小早川家当养子,这才变成同根不同姓。
隆景知道上回鹿之介借口拉稀跑肚然后直接跑路的事情,他明白眼前这人跟自己的哥哥肯定没有什么好谈的,想见上一面纯粹是个借口,至于真实目的,虽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隆景目前自己也猜不透,不过他还是安排人将鹿之介送往吉川元春处,安排他们见面。
其实鹿之介知道吉川元春是毛利家最能打的人,故而想借此最后的机会孤注一掷将其刺杀——反正尼子家复兴的希望已经完全破灭,不如破罐子破摔拉几个垫背;而小早川隆景也晓得山中鹿之介是复兴尼子的最后星火,所以想趁着这回送他去吉川家的路上真正地送他上路。
于是心怀杀机的鹿之介就这么启程了。途中经过备中国(冈山县)甲部川,就在他停下歇脚顺便眺望河水的时候,随行的毛利家家臣河村新左卫门突然拔出腰间的武士刀,从背后将鹿之介一刀砍翻在地,但却并未致命,随后,鹿之介从地上爬了起来和新左卫门扭打在了一起。此时,另外两名同伙福间彦右卫门和三上淡路守也赶到了现场并加入了战斗,十多分钟之后,身负重伤的鹿之介被三人砍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那一年,他34岁。
山中鹿之介这个人,在日本历史上一直是被当做武士的典范来宣传的,首先是因为他具备了一个优秀武士所该具备的一切特征:忠诚,勇敢同时武艺高强,最后一点在当时尚武的日本社会显得尤为重要。
鹿之介第一次杀人前面已经说过,是在他10岁之前,具体讲来,其实只有8岁。在那个把武勇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年代,这点是相当弥足珍贵的——杀人越早,你的名声就越大,无论你杀的是战场的仇敌还是小菜场卖葱姜的大妈。实际上这点在当年的中国也是这样,还记得荆轲去刺杀秦王嬴政时身边带着的那个小正太秦舞阳么?书上没有说他会什么武功也没有说他一顿饭能吃几斤肉,就凭他那“年十二,杀人,人不敢忤视”的骇人经历,司马迁便免费送其一个“勇士”的头衔,尽管后来这家伙在秦王跟前的表现怎么都扯不上勇这个字,不过也由此能看出,年幼杀人在那个时代,对于一个武者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因素了,尽管在现在是典型的目无法律的犯罪行为。
具备了以上一切的鹿之介已经足够担当得起“真武士”的称号了,但真正让他成为天下武士典范的,却是另外一个原因。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精神,那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纵观他一生,不管干什么首先想到的都是复兴尼子家,但从来没有成功过,他比Keroro他们还要惨,人家Keroro小队好歹还是每次都“只差一步”,可他山中鹿之介却是连复兴的希望之光都没能看到过几回,每次刚刚有了苗头,就被人灭在了萌芽之中,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没有放弃,始终坚持以复兴尼子家为己任,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至死不改。
其实他很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同时也知道在这样的形势下,该怎么做才对自己是最有利的。鹿之介的好朋友,也就是当年弯弓搭箭射品川大膳的那个秋上伊织介,后来投降了毛利家。在鹿之介被吉川元春软禁的时候,两人见过一面,当时伊织介羞愧得不得了,满脸通红地说道:“我今天看到你,实在是不知道该把脸往哪儿搁,想当年我们一起长大,共同立志复兴尼子家,可现在我却委身投敌,真是羞恨难当。”
可鹿之介却非常淡然:“武士乃是流通之物,怪不得你。”
说完,两位旧友把酒言欢,畅谈过去,没有丝毫心隔。
鹿之介理解自己的朋友,也理解这种行为,甚至能知变通并理解所谓的武士不一定要到死都跟着一个主君的道理,但他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道路,继续和毛利家抗衡,立志复兴尼子家,即便知道前途一片漆黑,却还是一条路走到底,毫无怨言。
这种精神相当受日本人推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战场还是商界,都是如此。看看今天的少年漫画吧,哪个主角不是被人打了又打砍了又砍弄得人家拳头打肿了刀砍断了他还不肯倒下,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挣扎起来鼻青脸肿地说上一句:“同样的绝招,对我们圣(哔——)士是不管用的哦……”
不管定下的目标有多么遥远,不管自己的对手有多么强大,只要心中已经做下决定,哪怕胜算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那他也会为了这零点零一付出自己的百分之一百,即便被大卸八块也毫不退却。
这就是日本人。
当然,只是那么一小部分,也正因为有了这一小撮看似傻瓜的家伙,才能让日本成为今天的世界强国。
宝剑电光号——武藏,小次郎(第十一卷)
电视上正在放江户时代名剑豪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武藏仅用一根木棍就把对手给打趴了下来,看得胖虎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在空地里捡了根打狗棍挥着王八剑,然后召集伙伴当众宣布自己也要学习剑道,成为一名剑客。
当然,剑客就得跟人比剑,这是道上的规矩,那么选谁来做这个对手呢?
正当胖虎在一边舞剑一边寻思的时候,大雄有了一种相当不详的预感,所以便打算偷偷开溜。
“大雄!你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偷偷溜走,破坏了我的情绪,我要跟你决斗!”
单方面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地点在大伙儿平常玩耍的空地上。
大雄自知若真去了那么定然是一场悲剧,所以赶紧回家向哆啦A梦求救,然而后者却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剑,丢给了大雄:“拿着这个就没问题了,放心地去吧。”
大雄看着手上的这把名为电光号的宝剑,怎么看怎么都像一根普通的灯管,觉得忒不靠谱。哆啦A梦实在忍受不了这家伙的默默唧唧,决定带他去一次武藏和小次郎决斗的现场,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豪胆剑客,也能对自己今后的人生有所帮助。
结果大雄把时光机的时间给调错了,使得两人来到了距决战十年前的时代,刚跳下时光机就看到一个长得很挫的大个子正要动手打一个看起来很弱的废柴男,原因是那个废柴在路过的时候取笑了大个子那张极为可笑的脸。
路过的大雄一看到大个子的脸就毫无禁忌的捂嘴偷笑起来,于是把人家惹的举起棍子就要砸。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棍子还没砸到头上,大雄突然拔出腰间的电光号,以鬼神般的速度砍中了大个子的脑袋,连他本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轰然倒地了。
原来电光号是22世纪的最新产品,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的没开过封的日本刀,但其实它里面带有红外线雷达,能够自动搜索到有进攻意图的任何对象并作出自行反应,简单一句话,这是一把只要你拿着即便睡着也能帮你砍人的现代化武士刀。
大雄这才相信此刀乃宝物,于是便欢天喜地地准备回现代找胖虎一决雌雄。
两人正待要走,却被人给叫住了:“壮士请留步!”
回头一看,就是刚才的那个废柴,他本也是一名武士,只因为胆子太小,所以总也不敢与人刀刃对决,在看到大雄的英姿之后,感到若是能够得到这样的名师指点,那一定能让自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所以便执意要其收自己为徒,怎么说也不肯离开。
实在是逃不脱了,大雄只能如实相告:“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废,之所以能打赢那个人,全靠这把刀。”
废柴男接过刀仔细端详了一番,自然也不相信这番鬼话,认为是大雄故意骗他以便脱身。正在两个人纠缠不清的时候,那个长着一张怪脸的大个子带着一帮人找了上来,说是要报刚才的一刀之仇。
然后还没把话说明白,就在一瞬间,这一群地痞流氓都被拿着电光号宝剑的废柴男给解决了。
他终于找回了自信,对两位恩人千恩万谢,还亲自送他们上了时光机。
临别之前,还做了自我介绍:“在下名叫宫本武藏,两位老师要保重啊。”
大雄和哆啦顿时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能迈步。
宫本武藏,日本史上著名剑人,二刀流之祖。此人生于天正十二年(1584),16岁的时候参加过日本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内战关原会战,当时的他只是宇喜多家的一名足轻,战败后逃离了战场,之后巡游全国靠剑道混饭,同时一直在寻找愿意收留自己的诸侯,只是多年没有如愿,直到晚年才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细川家的客座家臣,一年拿300石的高薪。
同时武藏也是一名水墨画家,工艺家以及兵法家,残留于世的除了一张张画的还算凑合的水墨画之外,还有一本名为《五轮书》的兵法作品,主要内容有二刀流教程,如何从单挑到群架的教程,如何战胜其他流派的教程,单挑和群架的本质以及宫本武藏这一生的介绍五部分。
武藏真正的剑人生涯是在他13岁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和人单挑,对手是新当流的有马喜兵卫,结果武藏赢了,据说还赢的很漂亮。旗开得胜的他从此一发不可收,在此后的15年生涯里,他先后和人用真刀对战六十余次,无一失败,成为了百战百胜的剑豪,其中,以庆长十七年(1612)和岩流掌门人佐佐木小次郎在严流岛的对决最为有名,此战过后,奠定了他在日本剑人界中流砥柱的地位。
以上的这一小段被后来的小说家文学家以及编剧们进行了无数次的渲染和编撰,又在银幕上亮相了无数次,使得无数人都信以为真,觉得宫本武藏就是这么厉害。
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的,首先,那段东西是武藏他自己写的自传,根据他的一贯人品来看,可信度并不高。
所谓的六十次真刀对决,能够找到确凿证据的,不过十八次。
确凿的证据指的是对方的记载,即宫本武藏的某天日记里写到,今天上午我在门口小花园里和田中太郎进行了真刀对决,我大胜。如果在田中太郎的日记里也发现了比如“今天武藏找我单挑,被他阴了,靠”这么一段,那就说明决斗确有其事,若是太郎的当天或是近期日记里除了吃喝拉撒把妹泡妞之外只字未提,那就很值得推敲了。
其次,尽管武藏说自己是跟人真刀对决,事实上真正用能砍死人的武士刀对打的,不过两次,一次是跟京都吉冈道场的吉冈又七郎,还有一次是和用锁链的达人穴户梅轩,除此之外,其余的所有对战,要不用的就是木刀,要不就和胖虎一样随便在路上捡个人家不要的棍子削得顺手了拿着打。
基本情形就是这样,当然,我也不是说宫本武藏就真的是那么不堪了,至少他开创了二刀流,这是真的,此外,那记录在案的十八次胜负,他的确也都是赢了其中的大多数。
只是,这赢了虽说是真的,但赢的手段可以说是相当的那个——往好听了讲叫耍手段,往难听了讲叫龌龊不要脸。
比方说,宫本武藏有一次要和一个剑士某甲比试,时间是一个星期后,在战前大家就约定,说是真刀比赛,生死自负。
然而,从那天起,某甲无论是出去买菜,吃饭还是和女朋友约会,都会听到各种各样关于宫本武藏的传闻,比如说他一巴掌把人打飞了二十米,又比如说有一天他在路上走,突然窜出来五个会空手道的黑帮,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武藏噼里啪啦打死了其中的两个,还有三个重伤,现在还在医院里,据说幕府将军德川家康甚至还打算在富士山下给他宫本武藏立个牌子上面写剑之圣者四个字呢。
诸如此类的传闻,一直在某甲身边出现,每次都是以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人扎堆聊天的方式进行传播,搞的某甲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心里特别后悔跟这么个角色搞真刀对决,真是活腻了,但既然有过约定也不好反悔是吧,也只能怪老天不给自己活路了。
就这样,某甲提心吊胆地挨到了决斗当天,然后又提心吊胆地来到了决斗现场,发现武藏早已胸有成竹的站在那里了,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自信表情。
某甲那拔刀的右手开始颤抖。
“等一下。”武藏发话了,“这样不太好吧。”
“啥……啥?”某甲竭力让自己的双腿保持平静。
“我俩素未平生,何必以性命相搏,我看你也是条好汉子,杀了可惜,不如这样,我们就用木刀点到为止吧。”说着,武藏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木刀丢了过去,“这是我常用的家伙,借给你吧。”
他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根木棍,不用说,是刚刚捡来的。
如果你是某甲,此时此刻的你,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想大多数人的心中此时都会涌上一股暖流,心想啊呀,大人物就是不一样,那么仁慈,那么慈悲为怀,高手就是高手。
你能这么想,还打什么架?回家去练练明年再来吧。
于是武藏就这么轻松获胜。
某甲怀着虽败犹荣的心情回到了家里,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之前那些凑一团聊宫本武藏的人,似乎再也没有在自己家附近出现过了。
因为这些人都是武藏的弟子或者是直接雇来的,为的是给对手造成一种心理压力,等到了决斗的那天,再提出以木刀代替真刀,又能给对手一种极大的宽慰,这样一上一下的巨幅心理落差,能直接造成对方战意丧失的结果。
说白了,武藏搞的就是一套“功夫在剑外”的把戏,通过心理战人为大幅度削弱人家的战斗力从而取得胜利。
受害者不光有某甲,还有某乙,某丙,某丁等等,事实上他的大多数对决胜利,都是靠这种方法赢来的。
在这些倒霉的甲乙丙丁里,最出名的,当属佐佐木小次郎。
在说小次郎之前先来辟一个谣,长年以来,很多人都被游戏,动画等一些东西所误导,错误地认为佐佐木小次郎是个长得很帅的美少年,在花一般的18岁时便死在了武藏的刀下,如樱花凋落般让人怜惜。
这个说实在挺扯淡的。虽说小次郎的身世长期以来一直是个谜,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打哪儿来,有人说是当年被织田信长灭国的南近江大名六角家的遗腹子,也有的说是越前国(福井县)某大财主的独生子,很多年来都没个定论,不过无论他爹是谁,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小次郎的剑道,是跟着中条流的钟卷自斋学出来的,同时,也和同门的高手富田势源学过两下子。
富田势源死于天正七年(1579)左右,两人的交集顶多不会超过这个时候,换言之,即便小次郎天生就是剑圣的命,三岁能拿刀,那么他也是天正四年(1576)出生的人,在庆长十七年(1612)的严流岛决战时,至少有个36岁。
也有人认为那会儿的小次郎已经是个50多的老头儿了,这个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因为有些耸人听闻,所以在此不做大肆渲染。
小次郎的剑道天分很高,他擅用刃长三尺的大刀,打斗时挥舞如风,没有感到丝毫的不便。还在中条流家做徒弟的时候,便自行领悟出了绝技燕返,据说这招是以极快的速度出刀砍杀对手,速度之快,连素以灵敏度极高的燕子都无法躲避。
话说回来,用的是长刀却能做到出刀快速,着实可见小次郎是个练武的奇才。
学成之后,他在西日本一带活动,背着一把名为物干竿的长刀四处和人切磋,并自创流派岩流,因为屡屡获胜从而名声大振,终于在庆长十七年(1612)的时候引起了福冈地区的诸侯细川忠兴的注意,他特地让人把小次郎请了过来,让他为自己指导剑术,两堂课一上,忠兴觉得这人的确有些真功夫,便希望他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做专门的剑术教练,并且还给家臣待遇,也就是佐佐木家的人世世代代都能成为细川家的家臣,属于编制内的公务员。
小次郎答应了,毕竟能够作为诸侯的剑术指导依靠官方的力量太推广自己的流派,这对于每个剑人来讲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正因为是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自然就会有人半道儿出来争食儿的,那人就是宫本武藏。
却说这武藏那几个月正好在福冈教徒弟顺带阴人,听说细川家要找武术总教练,想想自己大小也算个名人了,于是便来到城中毛遂自荐了一番,自我介绍说是二刀流的创始人,从小跟人练到大就没输过,所以这个教头的位子,还是让自己来比较合适。
细川家表示我们已经请了岩流的佐佐木老师了,所以就不劳您费心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不想宫本武藏阴笑几声,说佐佐木那厮当年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们怎么连这种人都请?细川家原来就是这种货色啊,也罢,也罢,当我瞎了狗眼,我走,现在就走,多呆一秒都嫌得慌。
说完,带着徒弟就准备离开。
“且慢。”
武藏早就料到了会有这声阻拦,所以对方话音未落就转过了身子:“您有何吩咐?”
“请等下,我们去问一问,过两天您再来吧。”
细川家的人其实是想去确认一下小次郎是否真的输给过武藏,答案自然是明摆着的——他连武藏是谁都不知道,这胜负又从何谈起。
这个也是武藏早就料到的,对此,他的解释是小次郎怕丢人,不敢承认,为了证明确有其事,他还特地把胜负的时间和地点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有这回事儿一般。
于是对方愣住了,这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这个反应也是意料之内的,武藏一看时机已经成熟,便说道:“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要不您就让我和小次郎再次决一胜负,谁赢了,谁就担任这个职位,如何?”
这位细川家的家臣说这是大事,自己不敢擅专,要领导批准的,您还是再等两天吧。
数日后,细川忠兴亲自发了话,决定让小次郎和武藏用真刀对决,地点是严流岛。
这地方位于今天的山口县马关海峡,地如其名是个岛,一边打一边还能看看海景听听海涛,应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
无论是武藏还是小次郎,对此都没有意义,尽管后者有些纳闷:这家伙究竟是谁?
时间被定格在了庆长十七年(1612)四月十三日,这是约好比试的日子。这天,佐佐木小次郎早早地就起了床,然后按照约定坐船赶往了严流岛,不过上午七点,他就在由细川家众家臣组成的见证团的陪同下,坐在了沙滩的小马扎上,静等武藏的到达。
此时的武藏还在被窝里。
7点30分,武藏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饭。
8点,约定的时间到了,小次郎站起身子眺望远处,但并没有看到任何往这里开来的船只。
这时候的武藏刚刚出门。
9点,小次郎坐在马扎上不停地跺着沙滩,相当焦急,不时地问身边人武藏那丫的是不是不来了?
当时的剑道比试胜负有两种,一种是对决过后分出输赢,另一种则是在一方缺席的情况下另一方不战而胜。评判缺席和迟到的唯一标准单位就是天,即你迟到了一分钟也算你迟到,可如果是缺席的话,必须是一天不来才能算。
所以现在武藏最多是迟到,不能判缺席,小次郎如果想分胜负的话,必须得等下去,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
10点,海边缓缓驶来一条小船,船上有两人,一个划着桨,一个拿着桨,拿着桨的那个,正是武藏。
心急火燎的小次郎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顾不得一阵轻微的头晕,扯开嗓子就是一声怒喝:“武藏,你丫的让我好等啊!”
一边说一边将握在手上的刀给拔了出来,然后把刀鞘往边上一丢,摆好了Pose。
“哈哈哈哈!”武藏仰天狂笑,“小次郎,你输了!”
“你胡说什么呢,快下来!”迟到不算还扯淡,小次郎非常愤怒。
“所谓胜者,是不会把刀鞘丢弃的!”武藏从船上跳了下来,手里依然拿着刚才的那根桨,“我不想杀你,就用这个跟你打吧。”
已经非常火大的小次郎打算使个燕返把武藏一刀劈死,但突然有一种很晃眼的感觉,对面站着的武藏仿佛如同飘着的一半,忽隐忽现,看大不清。
小次郎重重地揉了揉眼睛,又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可不管怎样,武藏的身影看起来就是那么扎眼,也别说使出燕返了,就是想看清他的动作,都有一定的困难。
还没等小次郎从困惑中反应过来,武藏挥起船桨照着他脑袋就是猛的一下子。
浸过水的木头打人杀伤力更大,小次郎当场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趴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武藏胜了。
胜因有三,第一:他故意迟到,让别人心焦,严重影响水平发挥;第二,他用语言刺激对手,打乱其步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时的武藏特地算好时间和位置,使得自己是背对着阳光,而小次郎自然得面对着阳光,强光照射再加上海面的反光,使他根本就无法看清武藏的身形,跟别说动作了。
说到底,这次对决其实就是宫本武藏趁着佐佐木小次郎心焦意乱气急败坏头晕目眩的当儿给了他一记闷棍,除了这些阴人招数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技术含量。
武藏很清楚自己的胜利是多么的肮脏,由于生怕小次郎事后报复,他特地让自己的门徒悄悄上岸,趁着细川家的人离开而岩流弟子还未来得及登岛迎接师傅的空儿,将虽负重伤却并未丧命的小次郎给活活捅死了。
细川忠兴事后也明白了个中的细节,所以尽管武藏获胜,可他却并没有依照自己的诺言聘其来当自家的家臣,一直到快三十年后,细川忠兴都挂了,他儿子细川忠利才让武藏当上了客座剑术指导,仅仅是客座,不算在编制内的。
我不否认对于一名剑士而言,胜负确实是尤为重要的一样东西,胜了,或许能就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若败了,很可能连性命都难保。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的话,也不能说宫本武藏就怎么怎么地了,人家也不过是一心求胜而已。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远比胜负重要的东西,比如人格,比如尊严,比如同伴。
有的人输了,但他不一定是失败者;有的人胜了,却不见得就真的是赢家。
大富翁大雄——10000日元的价值(第三十二卷)
大雄在过新年的时候拿了一万日元的压岁钱,但总觉得还不够。正在不满的时候,又听到了父母的抱怨,说最近的物价涨的太快了云云,比如在自己年轻的时候花三十块钱就能吃到的一碗拉面现在丢几百块钱都不够之类,听的大雄怦然心动小算盘直打:如果让哆啦A梦拿个什么道具出来把物价变回几十年前,而自己手里的一万日元还是一万日元,那岂不是发大财了?
大雄有要求哆啦自然义不容辞,一部如意电话亭让昭和五十年代(1975)的日本一下子变回了明治三十八年(1905),也别说三十块一碗拉面了,连分,厘这种货币单位都给冒了出来,一本三百五十块的漫画只卖三分五厘,店老板看着大雄手里的那一万块日元顿时目瞪口呆:“面额太大了我们找不出来!”
颇有老电影百万英镑的感觉。
不过因为大雄过于张扬的缘故,使得社会各界都知道了这位新生富翁,于是麻烦也接踵而来,有要募捐的,有要投资的,还有来绑架的,最终两人觉得有钱也不尽然都是好事,所以又让世界恢复了原样,这才使得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日本的货币被称为“元”也就是日语中的円,是从明治四年(1871)开始的,当时日本为了和国际接轨顺便重整国内经济秩序,所以废除了原先的金银交易而采用了统一的货币,当时的日元单位分为元,钱和厘,一日元等于一百钱,一钱等于十厘,钱也能叫分,是一样的。
明治年间的日元非常值钱,一万元那绝对是个了不起的数字。以现在日本的物价来看,一个鸡蛋大约在18日元左右,而明治三十八年(1905)的时候只要2钱4分,相差750倍。
现在卖4900日元的十公斤装大米,在明治年间只要1元19钱,前者是后者差不多4000倍。
而外面店里卖的咖喱饭和荞麦面之类的成品食物,那就相差更多了,基本上现在和以前的相差倍数都能超过一万。
当然,物价在涨,工资也在涨。明治年间每天收入不过85钱的木工师傅,现在一天的薪金就能达到将近两万,涨幅高达20000倍;小学老师的每月薪水也从原来的13日元一下子飙升20000倍变成了今天的25万日元。
不过,在这一切涨价和被涨价的东西里头,涨幅最大的,还是土地。
以日本超黄金地段的银座为例,上世纪初1坪(3.3平方米)土地的售价是300日元,今天的话则是9000万日元,上升了整整30万倍。
以上不过是绝对值的对比而已,并不能说当年卖300日元的土地现在卖9000万,所以那会儿的1日元就等于现在的30万,如果真的要很认真地问“当年的一日元是现在的几日元”这么个问题的话,我只能大致给出以下的答案:
明治时代的前半段,截止到公元1900年,一日元等于现在的两万日元。
明治时代后半段,即1900年到1912年,一日元等于现在的一万日元。
接下来一直到二战结束前,一日元等于现在的五千日元。
以上这七十多年,我们可以称之为日元很值钱的时代,接下来,就是日元很不值钱的时代了。
昭和二十一年(1946),即二战结束后的第二年,一日元为现在的两百日元。
昭和二十二年(1947),一日元等于现在的五十日元。
一夜之间,钱就变得不再值钱了,从那以后日元就一直处在一个暴跌的状态下,一直到大雄他们那个时代,也就是昭和五十年(1975)这会儿,一日元和现在的相比,只不过是一比十而已。
以上的数字只是通过整体物价和国民收入估算出来的,个人表示对此负责,但同时也声明,该数据并不具备权威性和绝对性,所以若是诸君打算搞学术研究这种很严肃的活儿的话,还望慎用。
后记
当看着野比大雄一次又一次的被欺负,被批评,被狗咬的时候,相信很多人为哆啦A梦抱过屈:这么厉害的家伙怎么就跟上了这么废的主人。
我不否认大雄确实有他相当废柴的一面,而且这面的面积还不小,但如果要说他是个废柴男,个人表示反对,坚决的反对。
野比大雄这个人,他拥有着我们所拥有的一切缺点——懒惰,自私,喜欢依靠他人,爱闹小性子,自作聪明等等,却同时也具备了我们所不具备或者说已经被我们遗忘了的大多数优点——善良,有担待,即便跌倒一百次也会爬起来一百零一次的韧性。
如果要让我简单评价一下野比大雄的话,那么我会给出两个字:英雄。
其实英雄这种东西,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不需要什么能够力挽狂澜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也用不着吃撑了去战胜什么恐惧,还搞劳什子进一步英雄退一步狗熊之类特别麻烦的事儿,用不着,根本用不着。
看到女人,立刻腿发软走不动道儿的,他可以是英雄;看到蟑螂吓得大吼大叫躲在垃圾桶里面当鸵鸟的,他也可以是英雄;只要是个人,但凡做得到以下两点的,他都可以是英雄——能成人之美,有容人之量。
没有这两点,纵然你力能扛鼎,盖世无双,率兵横扫天下做到九五之尊,妖魔鬼怪鬼影画皮半夜三点冒出来搭你肩膀你愣是连哼都不带哼一声,那也不过是枭雄而已。
可能有人会觉得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算的话,这世界上英雄太多了,比如说知道女朋友不喜欢自己而喜欢隔壁小王,他便亲自出场牵了一回红线成全他俩,这当属成人之美;再比如说常年受领导虐待却照样毫无怨言地在人家手底下干活,难道不是有容人之量?
那么我要说,跟大雄所作的一切来比,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自认能成人之美的,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能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成全一个差不多算是毫不相干的人么?
大雄能。
当年他爹野比助因为长得帅又有艺术家气质,所以被有钱人家的金满小姐给看上了,长得跟猪头似的未来岳父金满财阀承诺,若是野比助跟自己的女儿结婚,那么今后学画,婚礼等一切开销都由他来,当然,之后的日子也不必顾虑,肯定能过的锦衣玉食。
原本是乘着时光机想来鼓励一下野比助让其努力成为画家的大雄和哆啦见此情景不由得呆住了,因为如果他爹一旦和那位金满小姐结婚,那么这就意味着将之后的人生历程全盘改变,只有和片冈玉子结婚才能生出的儿子野比大雄,自然也会因为婚姻对象的改变而消失。
消失就是没有了,不是死了,是没有,就是压根没存在过,你连死亡的资格都不能具备。
哆啦A梦当场就慌了,毕竟你以后吃得再好穿得再美可人不在了有个毛用,所以他打算耍一些小手段把这段婚事给搅黄了。
正要动手的时候,却被大雄一把拦住:“算了吧……我们没有资格去阻碍爸爸的前途……就这样让他去吧……”
哆啦A梦急的都快要上火了:“大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样的话你也会消失的!你明白吗?”
“那又如何,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去破坏别人的梦想!要消失的话,就消失吧!”
好在野比助一开始就是打算去回绝这门婚事的,因为他觉得所谓梦想,是无法依靠金钱买来的。这才让野比大雄捡回了一条命。
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爹飞黄腾达的同时你也挂了,而他也就不是你爹了,只是个路人甲,即便如此,你还愿意豁出性命去成全那个似爹非爹的家伙么?
不要问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答案的。
而那容人之量,也不是那种忍别人欺负的那种,容忍虽说是一个词,但容和忍却并非是一个字。
所谓的容人之量,其实已经不再是单纯地容得下容不下什么人的问题了,而是一种对所有生命都能平等相处,宽容对待的态度。
关于这一点,大雄做的可以说是相当到位的,无论是动物,植物,未来人,现代人,古代人,宇宙人还是机器人,他都能以一种看待朋友的方式来交往,而大家也同样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如果要评选朋友最多的漫画角色的话,那么野比大雄一定可以名列前茅。
小时候看哆啦A梦,看着看着就会被大雄的各种愚蠢行为给逗笑,然后只觉得他很幸运,就因为爬了个雪山,弄得一地鸡毛而勾起了静香的母爱本能,最终居然以此为理由嫁给了他;长大了之后再看,便明白这家伙并非只靠运气吃饭,他是真的在脚踏实地地努力着,作为读者的我,也会不由得被那份善良和坚毅所感动。而静香之所以会将自己托付给大雄,和她嘴上说的“我要去保护大雄,我不在你会很糟糕”之类的原因相反,恰恰是因为相信大雄能够给予自己终生的保护和呵护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那个年轻人会为别人的幸福而高兴,也会为他人的不幸而伤心,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
大雄的丈人,静香的父亲在女儿出嫁的前夜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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