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日本史-名侦探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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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惜生命,远离四眼小侦探)

    被誉为平成(1988—)福尔摩斯,日本警察救世主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在一次和青梅竹马女朋友毛利兰的游乐场约会中,发现了身穿黑衣身份不明神秘男子的非法交易,正当他看得带劲儿含着手指流着口水盘算着怎么以最帅的方式出场阻挡罪犯的时候,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衣男子的另一名同伙绕道新一身后,随手抄了一根木棍子就将其撂倒在地,还喂他喝下了组织最新研制的毒药,说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日本无影散。

    不过毕竟是漫画主人公,又挨闷棍又被灌耗子药的工藤新一到底还是挺了过来,只不过当他睁开眼睛之后,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从一个17岁的高二学生变成了一个6岁的小鬼——万幸的是,智商没有退化。

    因为父母都在海外生活,身边也没一个能说上话的亲人,情急之下,新一找到了他父亲的挚友,和自己是忘年交的无厘头发明家阿笠博士,在一番解释并以屁股上面有颗痣,黑痣上面有根毛的绝密博士资料为证据,总算是让对方相信了眼前这个身高不过三尺的小朋友就是数小时前还威震东京的名侦探。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很快,恢复了冷静的阿笠博士就提出两点,首先,不能再以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出现在人前了,要对所有人都保密;第二,住到你马子毛利兰家里去。

    第一点是人都明白:既然人家要杀你,得知你居然命大没死成,那么自然会来杀第二次,像你现在这种五短身材,有几条命都不够砍的。至于第二点,新一虽说感到暗爽,但依然不明就里:为啥是他们家?

    “兰的父亲毛利小五郎是私家侦探,你若是跟着他的话便又能接触到各类案件,里面说不定就会碰到把你身体变小的黑衣人组织哦。”

    就这样,改名为江户川柯南的原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在阿笠博士的安排下,住进了毛利侦探事务所,顺便还给他办了个学籍,去了附近学校读小学一年级。

    可是进去了之后才知道,这世界上的侦探和侦探都是不一样的,尽管自称是战国时代日本第一智将毛利元就直系后人的名侦探,可毛利小五郎无论是从观察能力还是推理能力上来看,都只是个菜鸟级别的家伙,也因为如此,整个侦探社通常大半年都接不到一桩生意,更别提去追查什么黑衣组织了。

    于是新一决定,利用阿笠博士的各种发明,比如瞬间麻醉针和变声蝴蝶结等道具再结合自己无敌的推理能力,帮助小五郎破案,使其成为名侦探,如此一来也就能有接触到那个神秘组织的机会了。

    这案子一破就是15年。

    在15个新年,15个圣诞,15个寒假15个暑假之后,柯南依然是柯南,尽管从理论上来讲哪怕是宅家15年他都能恢复成大人,可现如今却依然是个小学一年级生,还是那个走到哪儿死人死到哪儿的小瘟神,堪比阎罗王御前黑白双煞。

    说老实话很多人都对这部漫画产生了绝望之情,而青山刚昌却似乎全然没觉得,反而还很喜滋滋乐滋滋的表示柯南卖出去的单行本如果堆积起来,高度已经超过了珠穆朗玛峰。让人听了很容感到马里亚纳海沟般似的深渊悲观。

    有如此的感觉也并非没有道理,要知道整15年来,整部漫画都是处于一个完全没进展的状态——新一的身体没进展,这个已经说了;新兰的恋情没进展:小俩口还是那副德行,既没亲过也没抱过,唯一嘴碰嘴的还是人工呼吸,好不容易想求一次婚了,钻戒还没拿出来人又给变回去了,这种事情一开始还能吊吊人胃口,时间长了大家都冷淡了,想着反正这次又是功亏一篑,我们算是给青山刚昌生儿子捧场了,拉倒吧;还有一个就是主线剧情无进展,这个说没进展已经是抬举他了,实际情况是非但没有任何突破反而越来越乱,原本也就是穿黑衣服的两个男的,后来又冒出了一个女的,这女的还有个妹妹,这妹妹还是造毒药毒新一的科学家,到了后来居然还弃暗投明了!本来漫画画到这份儿上就已经够扑朔迷离的了,结果现在却是乱上加乱,这个所谓的黑衣组织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从政要到极端科学家,再从软件天才到金融大亨一应俱全,用的武器也是从高精端狙击枪一直到阿帕奇直升机应有尽有,享受和驻日美军装备同步更新待遇,以至于让人不得不怀疑:黑衣组织的幕后老板该不会是天皇的私生子吧?看他们那副模样,要啥有啥还不满足,敢情就是想篡位当皇上吧?

    估计柯南最终结局之时,就是他青山刚昌惨遭日本右翼抄家游街之日。

    玩笑,玩笑。

    当然,也不是说这真的就是一部一无是处的漫画了,要知道,之所以会形成马里亚纳海沟似的绝望,是因为读者本身就有着珠穆朗玛峰般的希望。

    除了主角工藤新一以及其变异体柯南拥有各种漫画男主角的完美属性之外,善良到极致永远为别人在考虑的毛利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大阪人情味说着一口关西腔的服部平次小俩口,活泼但不刁蛮,大咧但不失礼,富贵但不骄纵,当得起公主之名的铃木园子等人物形象,都被塑造得相当成功。

    比起那些非常鸡肋的各单元推理故事和已经完全没了头绪的主线剧情,这部动画最吸引人的地方,果然还是那一个个堪称完美的角色吧。

    现在最新的剧场版里,柯南俨然已经进化成为了一代武林宗师,踏着滑板非常淡定地避开了一枚又一枚的子弹,而电视版剧情则是白鸟任三郎警官和柯南他们的班主任在拍拖,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两人从130多集出场,历经整整8年,终于在400多集后修成正果——于医院中打了一次K。

    八年,八年了,算了,别提他了,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太阁殿下的宝物——丰臣秀吉与大阪城(漫画第三十一卷)

    柯南以及毛利小五郎父女受到了服部平次俩口子的邀请,去了一趟大阪。在游玩途中,意外地碰上了一个五人组的历史同好旅行团。

    话说这些人都是网友,而且还都是丰臣秀吉的铁杆粉丝,所以此次特地组团搞了一次秀吉发迹路线——即从当年的尾张国(名古屋)出发,经过琵琶湖,京都,最后到达大阪参观大阪城堡,不仅如此,他们还弄了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穿插其中,即五个人每人都得COSPLAY织田信长,德川家康,丰臣秀吉,明智光秀以及丰臣宁宁中的一个历史人物,家康和秀吉的扮演者要在整个旅途中为信长端茶送水,取而代之的是信长必须请那两位吃晚饭,而光秀则比较倒霉,他端茶送水不说,连晚饭也得自己掏腰包,不过作为补偿,他每天都能有三分钟的时间享受和信长同等的待遇——能对其他三人呼来唤去,至于那位宁宁,则纯粹是个围观群众的角色,他只要每天看着那四位之间的一举一动偷偷窃笑就行了。

    不仅如此,这五位成员的名字也相当有意思,分别叫作糟屋有弘(家康),胁坂重彦(信长),片桐真帆(宁宁),福岛俊彰(光秀)以及加藤佑司(秀吉)。

    但是,由于阎罗爷的殿前没品戴眼镜侍卫柯南的到来,使得往日一派和谐的大阪府,现在不死几个人也不行了。

    那个角色扮演旅行团中,从加藤佑司开始,一连离奇死了三个,经过大阪府警方的缜密侦查以及服部平次和柯南的活跃,终于查明了真凶——剩下的两个没一个好人,胁坂重彦是杀人凶手,糟屋有弘则是十三年前一起强盗杀人案的作案人。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当年丰臣秀吉留在大阪的宝藏,尽管最后探明那所谓的宝贝不过是一堆葫芦罢了。

    这可说是整部柯南漫画中相当充满历史感的一章了,事实上每次只要牵扯到服部平次那家伙,多半那集就会充满着历史感和沧桑感,不是去破几百年前的谜团就是抓逃了快二十年的罪犯。

    这次的关键词是太阁和大阪城。

    太阁,一般指的是退休的摄政,即关白。不过在今天的日本,通常特指丰臣秀吉。

    丰臣秀吉,人称日本第一出头儿,出头就是出人头地的简称。

    他出生在尾张国爱知郡(爱知县内)的一个小山村儿里,他爹叫木下弥右卫门,原本在织田家当小兵,后来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不得已回家去种地,生了个一儿一女,儿子叫日吉,也就是日后的秀吉(挺押韵)。

    或许是因为那次受的伤实在太重,所以在日吉7岁的时候,弥右卫门就离开了人世,之后,他老婆带着两个孩子改嫁给了同村的老乡竹阿弥,但是日吉和新爸爸的关系相当不好,所以在他15岁的时候,便带了几块钱离开了那个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出走之后的日吉究竟干了些什么,至今没有人能完全知道。不过有一点能够肯定,那就是干的不是什么太正经的事儿,尽管他也做过卖卖针线之类的小本生意,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跟一群看着就不太像好人的家伙混在一起,比如山贼游寇之类的。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很多虽说身份低下,但对于后来自己的发展起到过关键性作用的人,像尾张地区的野武士头领——蜂须贺小六。

    野武士就是没有主君但又不甘做浪人,于是便落草为寇,打仗的时候受雇于各诸侯,不打仗的时候在那里占山为王,做一些此路我开此树我栽的勾当。

    在外流浪了十多年后,日吉于天文二十三年(1554)投靠了织田信长,成为了织田家的一名小者。

    很多人都曾错把小者当做小姓,在此有必要做个说明。

    小姓,也称侍童,通常由诸侯或者有权有势的人从家臣中的男孩里挑选出来,用于服侍自己的起居,如果主人好男色的话,那么小姓还有献菊的义务。

    小者,学名打杂的,民间俗称下人,通常出身低微,做的事情也很微不足道,比如给主人倒马桶之类的,多半都是由这些人来完成的。不过,也不见得做小者都没前途,伊藤博文当年也干过这活儿,当然,具体是不是倒马桶的就不知道了。

    从两段的叙述,再结合日吉的外号诸如猴子,秃顶耗子之类的来看,就明白他干的肯定不是小姓的活儿了——你肯让这么个玩意儿陪你睡觉么?还不吓死你啊。

    成了小者之后,日吉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叫木下藤吉郎,他干的第一份工作的为信长提鞋,日本人在室内通常不穿鞋,现在也是如此,因为信长住的地方大,出门时往往会忘了把鞋放哪儿,所以若是叫一声鞋来鞋就真的来了的话,那就很方便了。

    有一年冬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信长从屋里走了出来想要出门办事,刚要吼一嗓子鞋来,就发现藤吉郎正坐在廊下,于是便走上前去:“猴子,把鞋给我。”

    “是。”藤吉郎说着拿出了一双草鞋,信长见了顿时惊呆了。

    因为他发现这双鞋是藤吉郎从自己屁股底下给抽出来的。

    虽说屁股压着跟脚丫子踩着本质上没甚区别,但毕竟主从有别,主人用的东西哪怕就是一痰盂罐儿,你当奴才的也不能拿屁股去碰,这就是万恶的旧社会的规矩。

    但藤吉郎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犯了大忌,还满脸堆笑地把草鞋双手奉上:“主公,您的鞋。”

    “猴子……你……”信长很无语。

    “主公,您先穿上再说吧。”藤吉郎依然笑容满面,还亲手为信长穿起了鞋。

    当脚入鞋的那一瞬间,信长的表情变了:“猴子……这……”

    “如何,主公,比以前要舒服多了吧?嘿嘿”藤吉郎笑得很憨厚。

    他坐在信长的鞋上,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在暖鞋。

    后来丰臣秀吉发达了,有人给他立传了,由于考虑到这么一位大人物用屁股坐鞋的方式实在不太雅观,于是便改成了放在胸口,看起来既美感又温馨,当然,只是拍马之作而已。

    不过这次暖鞋事件也成了藤吉郎的一个转折点,发现其是个有心人之后,信长便开始让他去处理一些内务,比如计算一下织田家本城清州城里的木柴数量,粮食吨位以及统计一些其他数据,尽管在以战为主的战国时代,这些要通过计算才能完成的任务多为武士们的不屑,但对于秀吉而言,怎么说也是一大进步了,至少,他大小也算是个官儿了。

    永禄四年(1561),24岁的藤吉郎和14岁的宁宁结为夫妻,据说前者追后者追了很久。这场婚礼在当时轰动一时,不仅是因为秀吉本不过一介农夫而宁宁却是武士之女,更重要的是,在当时,男女之间的婚姻几乎都是包办,像他们这样男追女追到终成眷属的自由恋爱,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婚后,藤吉郎还是依然在织田家当内务官,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直到永禄九年(1566),他才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又一转折点。

    当时织田家正在和美浓(岐阜县)的斋藤家开战,斋藤家的原老大斋藤义龙活着的时候,织田信长连半毛钱便宜都没占着,义龙死后,他儿子龙兴即为,虽说那哥们儿就是个傻蛋,可因为他们斋藤家有一座难功不落的稻叶山城做大本营,城墙厚地势好,故而即便是信长亲自前去指挥作战,也清一色地是无功而返。

    吃了几次亏之后,哥们儿想明白了,觉得自己如果能在稻叶山城附近造一个据点当做桥头堡的话,那么或许攻下城池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经过一番挑选,他看中了位于今天岐阜县长良川右岸堤防下流一个叫墨俁的地方。可问题是这世界上谁也不比谁更傻,你姓织田的琢磨出来了,人家姓斋藤的早想明白了,所以每次信长派人去造城,刚刚木桩子竖起来几根还没等砌墙,斋藤家便攻了过来,一阵厮杀,自然也就没工夫造碉堡了。

    一连好几次连着好几年都是这样,信长已经有些绝望了。

    就在此时,木下藤吉郎主动请缨:“主公,让我去吧!”

    信长想了想,该派的人都派出去过了,现在也就剩下这只猴子了,横竖也是个能干活的,那就让他去试试看吧。

    来到墨俁的藤吉郎在观察了地形之后,首先判明了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时间差。之前几次之所以无法成功,那是因为造城的速度太慢,让斋藤家钻了空子。只要这次能在对方做出反应之前把城造好就行了。

    明确了大方向,接下来就是细则了,在分析了前几次的失败之后,藤吉郎得出了结论:之所以没法快速造城,原因是因为运输材料过于消耗时间,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么其余的也就能一并解决了。

    对此,他想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解决方案。

    数日之后,藤吉郎找到了当年带着他混过的野武士集团首领,也就是地区黑老大:蜂须贺小六,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完成此次的筑城任务。

    具体的方法是,让野武士们准备好材料,然后于夜间不容易被注意到的时候从长良川上游投入,自己再率人于下游将其截获并就地展开搭建,如此一来,依靠河流的运动,便能轻松快速地将木材送到了。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确实相当不错,仅用了一晚上,墨俁城就被成功地造了起来,人称一夜之城。

    从此,这个当年谁都不待见的猴子,一跃成为了织田统治集团核心小组周边的一份子,并有向核心靠拢的趋势。

    趁着这个机会,藤吉郎把名字改成了木下秀吉,数年之后,他当上了一国一城之主,便又把名字改成了羽柴秀吉,这个姓是从织田家的另外两名核心成员柴田胜家以及丹羽长秀的姓氏中各取一字。

    如果说用屁股暖鞋是秀吉从一个下人变为织田家正式家臣的转折点,墨俁城是他从普通家臣变为织田家重臣的序曲,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是秀吉由家臣一跃而成为天下霸主的关键一步了。

    天正十年(1582)六月二日,当时已经统一了大半个国家并且占据了日本所有黄金地段的织田信长,在京都的本能寺遭到了部将明智光秀的倒戈一击,因寡不敌众而被迫自尽。

    之后,明智光秀立刻向京都朝廷方面送去了大量的金钱,想要天皇的认可来证明自己这次行动的合法性,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缘故,他很快就被任命为了新一代的征夷大将军。

    不过,这并不代表就此没事儿了,因为尽管织田信长已死,可他手下的其他重臣如柴田胜家丹羽长秀以及羽柴秀吉等人依然健在,他们只不过是事发当时来不及往回赶而已,一旦收到自己在京都犯上作乱的消息之后,必定率军前来讨伐,到时候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一定得早作准备。

    此时的秀吉正在备中国(冈山县内)奉命攻打毛利家,主攻目标是高松城,敌方守将叫清水宗治。

    秀吉是个很不喜欢打硬仗的人,所以他采取了水攻的方式——利用城池所在的低地势将附近的河水给倒灌了过来,打算救这样把对方给困死。

    不过清水宗治也是条汉子,眼瞅着都要水漫金山做甲鱼了还是不肯服软。于是双方就只能这么干耗着大眼瞪小眼。

    一直到6月4日,秀吉方面截获了光秀派去给毛利家送信的人,信上说要搞明智家和毛利家的强强联手,共得天下。

    当天下午,羽柴方面主动和毛利家展开了高调和谈,在摆出一副“爷是可怜你才跟你谈”的极高姿态后,终于将对手压倒,达成了协议。

    6月6日,秀吉带头,率全军朝着京都方面展开日均八十公里以上的急行军。

    6月11日,此刻的光秀尚在东拉西扯地找朋友一起干,织田家的大多数其他家臣还在各自的领地里沉痛哀悼,羽柴家的军队已经来到了明智家领地的跟前了,同时一起的,还有本来就在附近的织田信长三子织田信孝以及家臣丹羽长秀。

    6月12日,双方开打于京都边上的天王山。

    当天就分出了个子丑寅卯,胜者,羽柴秀吉。

    明智光秀在逃跑的途中被人截杀,重伤后情知大势已去,故而就地自尽,年55岁。

    从开幕府当将军到兵败身亡,前后历时不过一个星期左右,所以光秀的短命政权一般也被称为“三日天下”。

    这也就是为啥柯南里的那个旅游团谁要是当光秀谁就能每天做三分钟的老大。

    消灭了明智光秀之后,秀吉凭借此战功成功晋升为了织田家遗老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并且在分遗产大会上成功击败其他家臣,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此后,他又在贱岳(滋贺县内)和当时遗老内实力排行第二的柴田胜家狭路相逢,在双方展开了一场生死争斗后,秀吉再次取得了胜果。

    在这场被称为贱岳合战的大战中,秀吉一方有七个人战功卓越,他们分别是福岛正则,加藤清正,胁坂安治,糟屋武则,片桐且元,平野长泰以及加藤嘉明,合称贱岳七本枪,本是日语,做量词用,换成中文就是贱岳七杆枪。

    那旅行团的五个成员名字,也正是取自于此。

    搞定了柴田胜家后的秀吉,等于是继承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原织田信长领地,说他是当时的日本一哥也不为过。

    做了老大,自然得要有派头。秀吉原先的居城姬路城(兵库县内)和现在自己的身份相比,显然显得有些寒酸,所以他决定另谋宝地,新开山头,怎么着也得造一座日本第一城来搞一回登基大典什么的。

    选来选去,最终敲定了石山本愿寺。

    石山本愿寺就是本愿寺家族的大本营,即之前在一休系列里提到过的那位本愿寺莲如那伙人的专属据点,当年扛本愿寺第十一代掌门显如和尚跟信长叫板,连扛魔王十多年,最后虽说力竭而不得已开城投降以求太平,但那里作为天下第一难功不落之城的美名,也就此传遍了整个日本。

    再加上地理位置又非常优越,西面是濑户内海,边上是日本最大的港口堺,东面不远处就是京都,走过去也就小半日,放眼当时秀吉所辖的所有领地,最有大本营像的地方也就属那儿了。

    天正十一年(1583),羽柴秀吉下令在原本石山本愿寺的旧址上造一座新城,并取名为大阪城。

    大阪城外整个长达12公里的石墙,估计约动用了50万块的石块。整个大阪城的建筑结构共分成内城、中城与外城,虽然经过战乱,但是内外两道护城河以及两道高大的石壁至今仍然保存完好。

    不过要说最为壮观的,还当属大阪的天守阁,也就是主城堡。

    整座天守共有五层,高四十米,瓦檐上贴满金箔,城内都是当时名家画的各类屏风,极其奢华。

    全部工程耗时三年,共用了民夫十万才得以完工。

    秀吉是个攻城的高手,所以也深知如何将城池造得难以攻破。这座大阪城正是他破城无数后的心血所得,在当时,无论是其本人眼中还是外人心目里,都是永远无法攻破的金汤之城。

    在之后的数年里,羽柴秀吉以大阪城为根据地,对全日本展开了东征西讨,他要完成自己的主公织田信长所未能完成的伟业——统一全日本,结束自应仁元年(1467)以来日益混乱的战国时代。

    事情进行的相当顺利,不过短短七八年,秀吉就将不愿臣服于他的诸侯们一个个尽数消灭,将整个日本掌控于手中,同时,他再一次改了姓,叫做丰臣,并且拜官关白,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统治者。

    不得不说历史有时候真的充满着各种讽刺,那一场由武士挑起,以武士为中心,在武士之间展开你争我斗所造成的乱世,最终却被一个农民给终结了。

    其实这也就是战国时代的本质——不需要血统家世,不需要出身地域,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能抓住机遇,那么要饭的一样也能做人王。

    然而,岁月无常,人生不定,尽管丰臣秀吉满心希望这座大阪城能和他的丰家政权一样万世留存,但无奈终究事与愿违。

    因为日本还有一个人叫德川家康。

    此人虽说出身豪族,但从小的日子并不比泥腿子的秀吉好过,秀吉其实也就是人穷了点儿,可好歹还是个自由身,想做山贼了,拿一把菜刀跑路上就能开张,想做好人了,进一批货到了街头就可开市,总之,想干什么都自己说了算;可家康不同,他出生于三河(爱知县东)松平家,虽说祖上也曾阔绰过那么一两年,但终究还是因为他爷爷松平清康死得早,所以家道中落,到了他爹松平广忠那一代,受到了织田信长他爹织田信秀以及来自于骏河国(静冈县内)今川义元的双重压力,无奈之下只能将当时不过五六岁的长子竹千代,即后来的德川家康送去今川家做人质,以期对方给予自己保护。

    从小就被送出家门做人质已经是够不幸的了,更倒霉的是竹千代一行走了半道儿居然还被人给劫走了——护送队伍里有人私通了织田家,所以把他给抢到了尾张国。

    这个相当不道德的举动促成了日本战国时代两大风云人物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会面,并且就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尾张呆了一段时间后,因为在一次战争中织田家非但没能打过今川家,还被抓走了好几个重臣和亲属,所以不得已又把已经到手的松平竹千代给送出去交换俘虏,就这样,这个倒霉孩子最终还是成为了今川家的人质。

    在骏河的日子过的相当凄苦,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整天走在路上也会有人丢一块石头过去砸竹千代的脑袋,砸完之后不但不表示任何歉意,还会很嚣张地说上一句砸的就是你,三河家的野狗。

    同时,今川义元也以竹千代为要挟,向三河人要这要那,每次打仗要三河人当先锋赶死,每次征税三河地区的缴粮指数总是最高,同时,他还安排了自己的外甥女关口筑山嫁给了竹千代,名为亲善,实则是找个人去监视顺便牵制。

    对于这一切的一切,年龄不过个位数的竹千代做出了年龄三位数的人都未必能做到的惊人举动——忍耐。像一条真正的野狗一样活下去,在这黑暗的冬夜里静静地等待,只到能看见太阳出山的那一刻。

    太阳最后真的来了。

    永禄三年(1560),今川义元在征讨尾张的途中遭织田信长奇袭,兵败被杀,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桶狭间之战。当时的竹千代已经18岁,并获今川义元赐名,改叫松平元康,不过依然还是人质。

    闻得义元死讯之后,在家臣的帮助下,元康夺回了本该是他们松平家世世代代的大本营却被今川家强行霸占了十好几年的冈崎城,并且宣布和今川家脱离关系,就此独立。

    之后,他和织田信长结为同盟,两人约定,从此以后,织田家往西,松平家向东,互不抢生意,共同发展,平分天下。

    永禄八年(1565),松平元康再度改名,叫德川家康。

    不过天下之路显然没那么平坦,尽管家康绞尽脑汁用尽手段,连着十好几年也就是吞并了原今川家的大部分领地,除此之外,再无进展,不仅如此,他还得罪了好些邻居,比如人称甲斐之虎的武田信玄。

    这也是很没辙的,毕竟日本就这么大,谁都想一统江湖,所以彼此之间难免磕磕碰碰,结下梁子后遭人惦记也属家常便饭了。

    另一方面,织田信长倒是混的相当不错,他先是依靠前面提过的墨俁城做跳板,顺利攻下了那座啃了多年都没能啃下一块砖来的稻叶山城,接着又横扫南近江(滋贺县南部)的六角家,然后借着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遭人暗杀的当儿,出兵京都,扶植其胞弟足利义昭当上了新将军,成功将触手伸到了日本的中央政权。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信长为人还是相当够本的,尽管发达了,但也从没忘记穷兄弟,不仅遵照了自己的约定没怎么向东发展,而且每当家康遭难的时候,还会出兵相救,可谓相当够朋友。

    然而,即便哥俩同心,其利也未必真能断金,因为他们碰上了一个实在是过于坚挺的对手武田信玄,三人对眼好几年,大小战阵几十次,可信长和家康的胜绩几乎能掰着手指头给算出来。

    元龟三年(1572),织田德川联军在三方原和武田军展开决战,结果后者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年轻的德川家康更是被武田信玄那强大的攻击力和气场给震撼得一路狂奔夺命而逃,还吓得在马鞍子上大了便。

    眼瞅着武田军就要攻破德川家老巢浜松城(静冈县内),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信玄因肺结核病突然恶化而病逝军中。

    武田信玄之死,等于让家康和信长一起安然度过了他们人生中的一大致命危机,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两人该干嘛还干嘛,其中,织田信长继续起了他一统天下的征途。

    然而,渐渐的,家康发现自己的这位朋友和以前不同了,似乎也不把自己当盟友了,而是总摆出一副上对下的口气,比如像讨援兵这种事,他总爱以命令的口吻来一封信:家康,爷明天要打武田家,你下午三点带着人准备好家伙在城门口等我。

    家康明白,有今天这个局面那是必然的,谁让人家越混越大而自己却还只是个乡下土财主呢。

    还是那个字——忍。

    然而,信长的态度不仅没有因为家康的忍让而好转,反而有愈来愈过分的趋势,终于在天正七年(1579)的时候,他以私通武田,行为不轨,意图犯上作乱等一系列罪名,要求家康处死其亲生儿子,德川家未来继承人,同时也是信长自己的女婿——德川信康。

    当时德川家群情激奋,众家臣纷纷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都要求和织田家绝交决裂并决一死战,就算是鸡蛋碰石头,也要砸得石头裂一个坑。

    德川家康没有参与讨论,而是把自己关进了屋子,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只是一个人坐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房间里究竟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只是三天之后,异常憔悴的家康从屋里走了出来,然后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让信康切腹吧。”

    他还是忍了下来。

    三年后,信长死了,家康趁势夺取了织田家位于甲斐(山梨县),信浓(长野县)的领地。正待他要有进一步举动时,秀吉出现了。

    秀吉对家康说,你投降吧,你都做了一辈子小弟了,再做一回也不会亏了你。

    家康当时没有吭声,从今川义元时代开始,自己就一直在人屋檐下低着头跟黑五类似的混日子,等死了义元,盼死了信玄,熬死了信长,眼看就要有出头机会了,可偏偏又来了个秀吉,难不成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日本有句谚语叫佛也只能忍三次,类似于中国人事不过三的说法,现在家康活了大半辈子,大忍三四次,小忍无数次,早就已经超出了佛祖的级别,所以在数日后他做出了决定:这次就破例不忍了,要和秀吉较量较量。

    天正十二年(1584)四月,两军交战于今天爱知县内的小牧山以及长久手两地,德川家康两战皆胜,并成功击毙对方大将森长可以及池田恒兴。

    但局部作战的胜果并不能成为决定乾坤的关键,在随后的时间里,双方陷入了一片胶着,即便秀吉亲临现场,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很快就改变了方式,向德川家抛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够和谈,当然,也不能白谈,你德川家康作为一个偏偶一方的小诸侯,若想跟天下霸主秀吉和平共处的话,多少也该拿点诚意出来,比如给个人质,亲自来一趟大阪磕个头啥的。

    德川家众家臣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觉得自己是胜利者,完全应该再接再厉,势如破竹地打下去,一直打到秀吉讨饶为止。

    当时的德川家内请战声一片,众人都觉得自己能行,自己不是一般人。

    但德川家康却还是保持了高度的冷静。

    他知道,自己赢了两阵,这是事实;但就算赢了却也奈何不了秀吉,这还是事实;秀吉家有兵有粮钱多得能当擦屁股纸,随便打个三年五年都不成问题,可自己的财力物力却很快就要到极限再也无法支撑庞大的战争开支,这同样是事实,所以,若是接着打下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依然是事实。

    综合了各种事实,家康再度作出了决定:忍,还是继续忍下去吧。

    天正十二年(1584),家康将次子於义丸送入秀吉家当人质,那孩子也就是后来的结城秀康;两年后,家康又亲临大阪,参见秀吉,当面表示了臣服。

    不过秀吉倒也没亏待对方,他把自己的妹妹嫁到了德川家做夫人,也算是双方各给一个人质扯平了。

    庆长三年(1598),丰臣秀吉病逝于大阪城内,享年63岁,这一年,德川家康56岁。

    他知道,自己可以不必再忍了,因为在这日本,已经再也没有足以能和他相抗衡的人物了。

    传说曾经有一个人假设过一个问题,说若是养的杜鹃鸟有一天它不叫了,该怎么办,然后,此人把这个相同的问题分别问了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

    信长说,杜鹃不叫,那么就把它给杀掉吧。

    秀吉说,如果杜鹃不叫,那么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它叫的。

    最后的家康却说,杜鹃不叫,那么我就会一直等到它叫。

    现在,杜鹃终于叫了。

    庆长五年(1600),看着一天一天壮大着自己势力的德川家康,丰臣家家臣,担任五大奉行之一的石田三成起兵讨伐,而家康也毫不示弱地率军迎击,双方在美浓的关原盆地里展开决战,经过半天的厮杀,最终家康取得了胜利。

    从此以后,也别说与之相抗衡了,就算连吱声儿反抗的人,都不存在了。

    庆长八年(1603)家康在江户(东京)开创幕府,即延续了二百五十多年的江户幕府。

    庆长二十年(1615)夏,德川家大军由江户出发,浩浩荡荡开赴大阪,经过半个月的强攻,终于攻破了那座天下第一的大阪城,丰臣家就此灭亡。

    此时,距丰臣秀吉统一日本,不过二十多年。

    然而大阪城倒是依然健在,因为这么个庞然大物而且还固若金汤,要想让它随丰臣家一起烟消云散实在难度太高,更何况城堡留着也有用,所以家康在战后把大阪城给了自己的外孙松平忠明,并且下达了修缮的命令。

    因为丰臣家之前奠下的基础,再加上德川家的努力建设,使得大阪城以及城下周边地区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欣欣向荣,直到德川幕府灭亡,都一直是日本名列前三甲的繁华之地。

    今天我们看到的大阪城,是在经历了戊辰战火,昭和火灾,美军轰炸等诸多灾难后于昭和三十八年(1963)的时候重建的,观5层,内部8层,高54.8米,7层以下为资料馆,8层为瞭望台。城墙四周建有护城河,附近有风景秀丽的庭园和亭台楼阁。城内樱花门颇为著名,当年大阪城遭遇火灾,仅这一道全部用巨石砌成的樱花门屹立无恙,成为目前仅存的丰臣时代遗迹。

    如今的天守阁里还配备了电梯,众游客可以非常轻松地登上最高层眺望远处,感受一下当年丰臣秀吉君临天下的心境。

    朝露消逝似我身,世事已成梦中梦。

    不变的,也就是那几块砖砖瓦瓦罢了。

    风林火山,龙虎相斗(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漫画五十九卷)

    毛利小五郎受到了一个叫虎田直信的人的委托,负责调查他的儿子虎田义郎离奇死亡的案件,于是便带着柯南和兰一同前往。要说那孩子死的确实挺惨,是在某一天被龙卷风刮上了天,然后又掉下来给活活摔死的。

    死的奇怪也就罢了,可当时在尸体边上,还发现了一条被踩死的蜈蚣,换句话说,就是有人看到了义郎倒在血泊之中非但不救,反而还弄了个虫子放在他边上,就差说你丫活该这四个字了。

    所以虎田直信怀疑者其中有蹊跷,便高价请来了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而就在此同时,住他们村子另一头的龙尾家,也请来了一位侦探,同样是为了调查他们家儿子龙尾康司的死因。

    这哥们儿死的比虎田家那小子还惨,是被人先绑起来抓到山上,然后活埋入土,就露出一个脑袋,接着又拿钝器在脑袋上连击无数下,直至打死为止。

    更要命的是那家伙的尸体边上也放了一条被踩死的蜈蚣。

    偏巧不巧的是,龙尾家请来的那个侦探居然是服部平次。

    而这虎田家和龙尾家,自打村子建村以来就是代代世仇,不过因为进入新世纪了,年轻人都开放了,也不再讲究那老一套了,所以两家现在的这一代互相之间的关系都很融洽。

    随着调查的深入,柯南和平次发现,在6年前,村里的巡警甲斐玄人从马上掉入山崖,尽管没有当场毙命,但因为事发地点非常偏僻,再加之他受了重伤,还被埋在了落叶底下,故而一直没有人发现,这位警察先生就这么被活活的给饿死了。

    就在三位侦探一同抱怨这叫什么事儿的时候,却不知因为他们的到来,也让死神再度降临到了这个村子。

    先是龙尾家的儿媳妇龙尾绫华被人吊死在了树林里。周边没有任何人类的脚印,连她自己的都没有,仿佛是被人腾空抱着过来的一般。

    接着,更加耸人听闻的事情也发生了,虎田家的另外一个儿子虎田繁次,被雷给活活劈死了。

    就此,柯南和平次认定,这是一系列的事件毫无例外的都不是什么事故,而是一桩经过严密准备精心策划的变态连环谋杀案。而且,还没有结束。

    若是推断没有错的话,下一次的案件,一定是纵火案。

    之所以会这么认为,那是因为之前的每桩案子都有一个关键词。

    被龙卷风刮死的那个,关键词是风。

    被埋在山上活活打死的,关键词是山。

    掉入山崖被树叶给覆盖的,关键词是阴,树阴嘛。

    吊死在树林里的,关键词是林。

    那位被雷给劈死的倒霉蛋,关键词自然是雷了。

    再加上一个关键词为火的纵火案,那么这些字全部联系起来,稍加组合的话,就是一句话: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一般简称风林火山。

    以上引号内文字摘抄于《孙子兵法》。

    剧情说到这里就行了,我们的本意是借着漫画说历史而非搞剧透,要想知道凶手是谁以及作案手法的话那就去看动画吧。

    而那两家人的名字也非常奇怪,虎田和龙尾,又是世仇,这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了在战国时代打得不可开交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以及越后之龙上杉谦信,谦信的本姓是长尾。

    所以,这一章的主角,就是这两位。

    在这世界上,会存在着天生就相性不合的两个人,尽管彼此之间没甚深仇大恨,可只要一碰到,就会吵起来甚至会打起来。

    同样,在古时候,会有两个君主或者将领,他们或是为了国家,或是为了利益,而互相对战,这一战,往往就是一辈子。

    这种人,叫做宿敌,民间俗称死对头。

    比较常见的有中国的诸葛亮和司马懿;刘邦和项羽等等。

    在日本的话,要是让人随意举出一对历史上的宿敌名字,我敢打赌超过七成的人想到的会是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

    不过,宿敌之间的关系往往是微妙的,有时候打着打着甚至会打出感情来。

    像肥皂剧里的男主女主从互殴关系发展到互搞关系的,早已屡见不鲜。而我们现在要说的这一对也是如此。

    在开讲之前,先来看一下两份档案吧。

    首先是信玄的。

    姓名:武田信玄

    曾用名:武田晴信

    幼名:太郎

    生年:大永元年(1521)十一月

    血缘:甲斐源氏嫡流

    父亲:甲斐守护大名武田信虎

    身高:1米60

    体貌特征:黑胖子一个

    爱好:喝酒,美少女,美少年

    行事作风:实用主义大于情感主义

    最喜欢的一句话:人是城,人是垣,爱是同伴,恨是大敌。

    作战风格: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如果被人背叛了怎么办:拉出去打死

    曾经做过最彪悍的事情:把自己老爹给赶出家门,流放到了妹婿今川家

    三岁看到老的故事:大概在十来岁的时候,武田太郎曾经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打猎,因为还是小孩子的缘故,所以只能打打林中的鹿,倒不是说他们能打着,而是因为这帮家伙即便惹毛了梅花鹿,性情温顺的人家也就是一逃了之,若是打野猪的话,估计还没摸着猪屁股,就被对方直接突突了。说是打猎,其实也就是孩子们互相追逐图个乐子罢了,你要真指着他们打一顿晚饭回来,那就做好活活饿死的觉悟吧。

    果不其然,这次信玄他们也是随鹿奔跑了大半天却依然一无所获——毕竟两条腿的跑不过四只脚,这是自然规律。

    就当小伙伴们纷纷表示今天玩够了,回家吃晚饭明天再来的时候,太郎却示意大伙别走:“我有办法能抓到鹿。”

    大家忙问啥办法。

    “看到那只鹿了么?他跑得最慢。”太郎指着不远处一只走得很慢看起来很废柴的鹿说道,“我们就对它下手。”

    伙伴们听了不由得摇头,因为再废的鹿也比自己跑得快,这是常识。

    “不要急,听我的。”太郎很有把握,“你,去那里绕到他前面,然后跑去抓,你们两个,带着石头,鹿跑过来的时候就从左边砸,你们几个,在他们丢石头的时候,把那只鹿往那边的小树林里赶,你们,跟我来。”

    抱着最后玩一次的心态,孩子们还是按照太郎的安排捡石头的捡石头,躲树林的躲树林,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太郎一声令下:“上!”

    第一个孩子来到了那头鹿的跟前,从正面发起了进攻,而对方的反应是扭头就往反方向跑去。不过还没走两步,边上就又杀出了一队,一边丢着石头一边呐喊,在一片攻击中,那只鹿慌不择路地逃进了树林里。

    投石队则不依不饶地跟在它屁股后面继续丢着石头,就这样,一群人追着一只鹿在林子里四处乱窜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周围树林里又蹿出了几个拿着木棍的孩子,照着鹿身上就是一顿棍棒。

    可怜的鹿在一路狂奔后本来就有些不支,现在还经受了石砸棍殴之苦,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被孩子们顺利地擒获了。

    武田太郎的老师板垣信方听说此事后,对自己的学生大家赞赏,据说免了他一个礼拜的回家作业,并还给了假期,让他带伙伴们好好玩玩,再抓几只鹿回来。

    在他看来,兵乃诡异之道,只要能够熟悉掌握这点,便算是学会了战国乱世生存的基础本领。比那些书上的之乎者也要强多了。

    更详细的事情过会儿再说,接下来是谦信的。

    姓名:上杉谦信

    曾用名:长尾景虎,上杉辉虎

    幼名:虎千代

    生年:享禄三年(1530)一月

    血缘:关东平氏

    父亲:长尾为景

    身高:1米53左右

    体貌特征:身材纤瘦,皮肤细白

    爱好:打仗,喝小酒

    行事作风:超罗曼蒂克的理想主义

    最喜欢的一句话:一生都要高树义字大旗

    作战风格:同志们跟我上!

    被人背叛的话怎么办:要惩罚,但最好能让他们悔过

    曾经做过最彪悍的事情:收留了虽说本该是主家但早已脱离了八辈子关系的关东管领上杉宪政,不但让他蹭了9年白饭还重新奉其为主君。

    三岁看到老的故事:长尾虎千代从小便在越后林泉寺(新泻县内)里当俗家弟子,在当时的日本,武士之类的社会上层有把孩子送到庙里锻炼镀金的风俗,这在一休系列里已经说过。所以跟他一起吃斋饭的,还有好几个其他长尾家家臣的子弟。

    越后是一个多雪的地方,每逢冬天,就会天降比鹅毛大雪更厉害的鸵鸟毛大雪,甚至能把山路都给冰封,不过对于这群平均年龄不过八九岁的孩子们而言,下雪绝对不是一桩坏事,至少可以打雪仗。

    有一年冬天,林泉寺的弟子们和往常一样,念完经干完活便来到了寺院门前的空地上分成甲组和乙组打起了雪仗。

    虽然只是过家家的玩乐,但战国时代的男孩子们对于只要沾上“打仗”二字的游戏就会特别认真,仿佛真的亲临战场一般,双方拼了命地捏雪球,朝对方阵地开火,抢占制高点,虽说是大冬天,可那群孩子们人人都出了一身热汗。

    打着打着,虎千代所在的乙组就渐渐地落了下风,不仅如此,有几个孩子被对方的雪球砸到之后,居然哇哇大哭起来,这让他非常不满:“只是一个雪球而已,你就哭成这样,还像一个武士吗?”

    那孩子面对质问也不敢辩解,毕竟武士的孩子哭鼻子的确挺丢人,所以那孩子只能摆出了一幅欲哭无泪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还没等虎千代继续批评教育,另外一个孩子也被雪球砸到了之后,“哇”地一声哭开了。

    就在他要调转枪头换一个对象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因为那孩子的头上,清晰可见一个红红的肿包。

    这也就难怪会哭了,确实挺疼的还受了伤,不过只是被一个雪球砸到而已,怎么会起包?可真够奇怪的。

    虎千代一面琢磨着一面捡起了对面丢过来的一个雪球,用力一捏后才明白原委:雪里面包着石头。

    也就是说,他们拿雪球在跟人丢板砖的对抗,这岂有不败之理?

    虎千代顿时气的浑身发抖,他并不是在乎胜负,而是觉得这种用暗器的方法太卑劣太不要脸了。于是便冲上前去,想跟对方理论一番。

    却不想人家压根就没理眼前这个家伙,一番嬉笑之后说道:“这是常识,你连这都不懂?真笨,哈哈哈。”

    虎千代被激怒了,他抄起身边一块大石头发疯一般向着对方阵地跑去,手起砖落,见人就砸,人家小孩子从小长到大都没见过这种架势,一边高声哭嚷着一边抱着头只往寺里逃,主持光育和尚闻声走了出来,被眼前这幅杀人狂挥砖砸人的景象给惊呆了,连忙上前喝住了虎千代,并表示你丫太狠了,来我房间单独谈谈。

    进屋,光育和尚给虎千代拿了些小点心,让他一边吃一边交代问题。

    “他们在雪球里放石头,这种行为太卑劣了,不以牙还牙不行。”

    光育说不过是个游戏而已,你这么睚眦必报的,也太小心眼了吧?再说又没砸到你,你起什么哄哪。

    “这种卑鄙的手段,不是武士该有的行为。”

    光育说就算手段卑劣你也不能砸死他们啊,你看你刚才那副杀红了眼的样子,这万一要真出了人命你让我怎么办?大家都是豪族子弟,你叫我怎么跟人父母交代?总之你以后不许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他们包石头你也包石头,这样就公平了嘛,对不对?当然,不许包那么大的石头,听到了没?

    虎千代很不服气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从那以后光育再也没见这孩子玩过打雪仗了。

    看完这两份简历,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这俩人八字全然犯冲,相性根本不合。

    首先血缘就是相冲,一个源氏一个平家,当年两家曾争夺天下,源氏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这才有了镰仓幕府将军源赖朝,也才有了之后的源氏王朝——无论是足利家还是后来的德川家,他们都是或自称是源氏的分支或是后裔。

    其次,两个人的个人兴趣爱好也是截然不同。武田信玄是一个物欲很强的人,好娱乐,好美色。从美女到美男,无一不爱。他和部将高坂昌信的那段龙阳之恋,更是流传数百年而经久不衰。

    且说信玄手下大将,武田四天王之一的高坂昌信,自幼便是容貌秀丽,比女人更漂亮,比男人更强大,所以深得信玄喜爱,并将其留在身边做小姓。

    作为一门水陆两用的自走炮,信玄很快就对昌信下了手,然后两人陷入了同性的恋爱之中。可不料没过多久,见异思迁的信玄却又看上了另一个小姓弥七郎,趁着高坂昌信出去打仗的当儿,又和那家伙勾搭上了。

    昌信回来之后,自然是相当不满,连着好几天都没睬信玄一下,就连开军事会议都经常借故不出席。

    信玄当然知道小心肝是在吃醋,于是便写下了一封道歉信兼情书让人给送了过去,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我最近确实跟弥七郎走的比较近,但是,即便如此,那种非分之事却一次也没做啊,尽管曾经提起过,但是却被他以肚子疼为借口拒绝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过,也没有说过,无论是白天和晚上都没有,我对你的感情是专一的,现在你不理我了,我真是日夜徘徊,寝食难安,写着写着天就亮了,我的嘴角尝到了一种苦涩,现在的我的心如刀割。请你相信我,真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PS 若我骗你的话,就让甲斐国的三大神明以及富士、白山两大山神,八幡大菩萨还有诹访上下大明神一起来拿雷劈我,劈死我也不会有怨言。

    高坂昌信看到来信之后相当感动,回信说到: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真的感到非常幸福呢,在你的呵护下,人家就像一株牡丹花一样享受着阳光……

    这两封脍炙人口的情书后来被毫无保留地写进了《甲阳军鉴》一书中,那一年,武田信玄24岁,高坂昌信18岁。

    不得不说一句,在当年的日本,龙阳断袖乃是上流社会的家常便饭,和男女相恋并无差别,社会上也普遍可以接受。这种事情纯属青菜萝卜个人自由,我们即便看不惯也不好说什么,总之,信玄对男人都这样,对女人那更是野得没边儿,无论家花野花,只要是花且让他看上了,一律就得摘在手里。

    反观上杉谦信,那纯粹就是个几乎全然无欲的高洁亮丽之人,别说男人了,他连女人都不碰,人传这厮活了一辈子连妹子的小手都没摸过。

    近几年来有很多人一度都得出了上杉谦信其实是女人的结论,一些影视剧中谦信的形象也显得愈发中性化,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一生不近女色的缘故——哪有猫儿不偷腥?你不爱妹子的唯一缘由只能因为你就是妹子。

    不过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并不能按照类似的“常规”去推断,而且说起来上杉谦信也不是真的就一辈子没近过女人了。

    其实他的桃花运还是不错的,20岁不到的时候就谈过了好几次恋爱,只不过一直没有娶正室,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类型。

    在谦信恰好20岁,尚且还叫长尾景虎的时候,原本属敌对关系的上野国平井城(群马县内)城主千叶采女正因惮于长尾家日益壮大的势力,所以遣使者来表达了愿意恭顺之意,然后又表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伊势姬送去长尾家做人质。

    然后那位时年不过十六七的千叶家姑娘在越后的春日山城里见到了长尾家当主景虎。

    当时长尾景虎设宴款待了千叶家的人,尽管是敌人那里过来的,但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跟人今川义元似的小家子气还老爱欺负人,生性耿直正义的景虎不禁很热情还在吃饭的时候相当关切地问起了对方是不是有住不惯,这里是不是跟家里不一样之类特别废话的问题。

    可不管他说什么,伊势姬只是用冷冰冰地眼神兑上冷冰冰的语气说上一句:“不,这里挺好的。”

    本是敌家,何苦装叉,是不是?

    然而景虎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对方的不快,只是相当一厢情愿地继续说这说那,不仅如此,在宴会结束之后,还主动提出要亲自带对方去她的房间——当然,是众下人陪着的情况下。

    再怎么说整座城都是他长尾景虎的,这个光明正大的要求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事实上伊势姬也没有拒绝——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出了宴厅,看都没看景虎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边上跟了一堆,气氛相当尴尬。

    不一会儿,到了屋子门口,长尾家的侍从们纷纷作了礼节性的告辞,比如晚安,睡好,点心在柜子里要吃自己拿之类的话,便准备跟着自家老大回去了。

    可景虎没挪窝,定定地看着伊势姬:“小姐,你……”

    众人静候下文,尽管大伙都心如明镜,觉得你丫说什么人家都不会鸟你的,别盲人点蜡烛了。

    “你冷不冷?”

    “诶?”伊势姬一惊。

    “越后乃多雪之国,晚上很冷,小姐自己注意身体。”

    说完,景虎就走了。

    战国乱世,尔虞我诈,有的时候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不得已会把自己的女儿,儿子或者说弟弟妹妹送出去放在敌人家里做人质,以表明面上的恭顺。

    但是,在那些把亲戚当人质送出去的诸侯心底里,真实的想法是早就把他们当成了弃子,一旦再度反目成仇,即便人质被杀,自己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像德川家康这样因为家里人都死光了不得已让继承人嫡长子去做人质的,在那年头还不多见,通常都是生多出来的儿子或是女儿——战国时代的女人大多数都不过是通过婚姻来连接两家关系的政治工具而已,就算吃得好穿得好,也无法逃脱如此的本质,几乎没有人会把她们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

    伊势姬身为武士之女,现在又成了人质,自然早已抱定了随时被人遗弃的觉悟,但却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个长尾景虎。

    少女那早已被冻结的心开始融化。

    不过有一点她并不知道,那就是早在刚一见面的时候,少年的心别说是融化,根本就已经在熊熊燃烧了。

    男未婚女未嫁,再加之彼此又互相喜欢,所以也不过几个月大家就这么好上了。

    再后来,就发现不单单是喜欢,而是爱。

    过了不久,长尾景虎公开宣称,自己要娶伊势姬做大老婆。

    此言一出,家里炸开了锅。

    尽管景虎已是家中最大,可也并非样样都能说了算的。越后这地方因为疆土比较辽阔,所以什么样的人都有,长尾家明面上是国主,但真正的控制力其实也不大,一些大一点的豪族说话的分量往往能和景虎相提并论,更何况这次婚姻,除了景虎本人以外,几乎所有的越后豪族都持强烈反对的态度。

    反对的理由也相当统一:这是人质,敌人为了表明暂时恭顺之心才放我们家的人质,是仇人的女儿,你也敢娶?你就不怕新婚那晚风流一夜变成血流一刀?还有,你娶了敌人的女儿当大老婆,那从今以后我们是跟着你叫他们爹呢还是继续跟他们作战?人质本来是用来牵制对方的,现在这么一来很有可能变成对方牵制我们,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你总该为你爹你爷爷留下的江山考虑吧?你不为这江山考虑总该为我们考虑吧?总之,你这婚,不能结,你要结,就是不为我们不为越后考虑,你不考虑我们,我们也不考虑你。

    言下之意很清楚,你敢娶伊势姬我们就敢造反,到时候闹将起来,你照样没法跟那姑娘在一块儿,也别说在一块儿了,她的性命你都难保。

    面对这种相当大胆露骨的威胁,长尾景虎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因为他知道,越后的豪族们说得出做得到,一旦真的我行我素,很有可能就此人财两空。

    正所谓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难受。

    最终景虎选择了退却,下令宣布取消这次结婚的打算。

    一般在这种爱情漩涡里,男人通常都能非常理智地作出判断,即便是再感性的男人也一样。可女人就不同了。

    伊势姬当时没有表达任何不满,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非常平静地提出,自己想要出家。

    没有任何人反对,反正你只要在越后就行,出家也好做道姑也好无所谓。

    数日后,她来到了青龙寺,剃度修行,告别红尘。

    却不料又过了几天,传出了伊势姬自杀未遂的消息,然而,虽说被抢救了过来,但她却从此滴水不进,就这么活活地把自己给饿死了。

    消息传到春日山城,长尾景虎极为震撼,据说当场大病一场,从此以后立下誓言,此生不近女色。当然,借口还是比较冠冕堂皇的,说自己信了佛教,乃是毘沙门天化身,不能碰女人,碰了就要遭天谴。

    就是说,他其实是属于那种“别跟我谈爱情,早戒了”的类型。

    没了女人之后,谦信寂寞的时候就会去干两件事情,第一,打仗;第二,喝酒。

    当然,前者不是每天都能有机会做的,特别是上杉谦信这种自诩神佛化身的正义之士,没有名分绝不能动粗;至于后者,则完全没了个制约。他是个相当能喝酒的家伙,人称酒豪,常常以大号酒杯盛满了之后一饮而尽,甚至在出征的时候,也会带了个酒囊在马上边走边喝,打仗喝酒两不耽误,即便没有下酒菜,他拿个梅干也会边吃边喝,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这种喝法的直接后果就是伤胃伤肝,所以谦信经常会肚子疼,还会吐血,这多半就是无节制狂喝酒所在成的。

    至于行事作风以及人生信条,那两人也完全是格格不入。

    武田信玄是典型的实用主义,只要能达到自己目的,他基本上就没有使不出的手段,从赶自家老豆出家门到亲自下令让亲生儿子切腹样样都干过。对于手下的家臣,用的方法也就两样:听话的吃肉,不听话的吃打,说白了,就是以利制人。

    而上杉谦信则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种风格了,对于家臣,他讲究的是“义”。他自称毘沙门天,并不单单是因为可以作为不近女色的借口,唐三藏还不近女色呢,怎么不见谦信自称唐僧的化身?最重要的是,在佛教中,毘沙门天是无往不胜的战斗之佛,简称斗战胜佛,属于精神领袖级别的人物,为的就是能够在精神上让家臣们景仰自己,通过憧憬崇敬产生感情,再由这感情衍生为忠诚,如此一来,岂不是全家上下万众一心了?

    可问题是这世界上谁也不比谁傻多少,谁都明白什么斗战胜佛悟空八戒之类都是虚的,你神知巫知了大半天就是不给真家伙,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没人肯鸟你了。再加上武田信玄是个很喜欢煽动别人作乱的家伙,所以造反在越后,也就成了家常便饭,在上杉家有名有号的主儿基本上都有那么一两次的叛逆经历,即便是重臣北条高广,本庄繁长等人也凑过这个热闹。而对于这帮逆贼,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兵平叛,但又无法彻底将人消灭,原因有二,第一,他得讲“义”,不能随随便便杀从爷爷时代就跟着自家混的人;第二,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真让谦信杀,他也杀不掉,本来就乱,一旦杀了一个,那么势必人心会更乱,从一变二,从二到三,最后就是无穷无尽,自暴自弃。

    然而,在被叛和平叛的过程中,谦信非但没有反思和吸取教训,反倒是觉得,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叛乱,那纯粹就是因为大家对“义”字的觉悟还不够,只要这个天下人人心怀他所谓的“义”,那么又能恢复到原来其乐融融的平安时代万年春,大家也能安居乐业,黑社会也能漂白。为此,他反比从前更加高举义字大旗,来让家臣信服,好跟着他一起“义”统江湖。当然,这肯定是没门的事儿。

    对于这两个人截然相反的两种做法,历来看法颇多,既有支持信玄的,也有赞同谦信的,若是让我说的话,至少在控制部下这一方面,武田信玄要比上杉谦信成功的多。

    这世界上,能够制约人心的,无非两个字,一个叫利,一个叫义,然而世人却总喜欢把这两个本该结合的字对立起来,仿佛有了利就一定要失去义,不然就无利可图;而有了义则必然不能取利,否则就是无情无义。其实说真的,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化生超人行侠仗义,一次两次自然没有问题,三四五次倒也不能说难,即便做上个十几二十次的,也是大有人在,可一个人若要一辈子把“义”字顶在脑门上,做人做事都以此为第一准则无义而不为,这便不是说什么难不难的问题了,而是几乎没可能,除非,在这义字的门面背后,有一样东西在默默地支撑着,那就是“利”。

    有利无义,那么利终则缘尽,如武田信玄,一旦他甲斐国的金矿开采光了,一旦他武田信玄死了,一旦他武田家陷入灭亡危机了,几乎没几个武田家家臣是不选择投降逃命的,你看德川家康后期收的那帮家臣,多半都是武田家的遗臣,有的干脆就是直接从那里跳槽跳过来的;可若是有义无利,那么终究是昙花一现,一锤子的买卖。像上杉谦信,他一生作战七十余次,基本没有一败,而且据他自己说,他打的这些仗,没有一场是“不义之战”。这话虽然玄乎,但也基本属实,因为他早年绝大多数的军事行为,目的只有一个——平叛。只有主体思想没有大米白面,谁肯跟着你一辈子白干?一旦武田信玄拿点真金白银前来诱惑了,那么越后便是反声一片,拦都拦不住。

    这世道,唯独有义有利,才能有始有终。

    不过相当奇怪的是,尽管在对部下这方面上杉谦信做的是相当得不上台面,但他自己做事,不知为何却是能相当注意利义结合。

    当年上杉家打着义字大旗四处征战,帮友好邻邦反侵略平动乱从来都是义无反顾,而且还是免费服务,不收一分钱的好处。特别是在永禄四年(1561),他率兵十万千里迢迢地从越后赶到关东,围住了当时有天下第一坚城之称的小田原城,跟城主北条氏康打起了持久战。

    这一战最终因战线拉开的实在太长,补给跟不上而导致了上杉家的失败。不仅城没打下来,军费也用了无数,但却并没有怎么难倒谦信。因为当时的越后除了打渔种地挖金矿之外,还有一样生财之道——贩卖人口。据说直江津(新泻县上越市)的奴隶市场生意一直很好,相当火爆。

    当然,战国乱世干一些把俘虏卖出去当奴隶的事情,就当是的时代背景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并且有相当足够的证据表明武田信玄其实也在干这个勾当。只不过,人家从来不自称自己是斗战胜佛的化身,甚至连净坛使者的关系都没攀过,尽管他长得也很胖。

    此外,有一个关于上杉谦信的故事一直流传至今,相当脍炙人口。

    当年武田家同时和原盟友今川家以及北条家两家翻脸,虽说这两家联手也不见得能拿信玄怎么样,但也不是完全一筹莫展,因为他们手上有信玄没有的一样杀手锏——食盐。

    武田家的领地,都在内陆,不靠海的他们想要食盐,唯独的依靠就是同盟的今川和北条,现在大家交恶,另外两家都放出话来,对武田家实行断盐政策,打不死你就淡死你。

    这下武田信玄慌了,毕竟人不吃盐是不行的,长此以往下去,甲斐国国民的健康咋整?国无健康之民自然也无强壮之兵,那可就麻烦了。

    就在他愁眉苦脸的时候,上杉谦信从天而降,写了一封信送去甲斐,信上先肯定了武田信玄多年来的雄才伟略,接着又表达了自己的一番英雄惜英雄之情,最后话锋一转,抖露真相:“我和你交战在兵不在盐,如果你缺盐的话,当说无妨,越后靠海,海盐要多少有多少,尽管来取,绝无限制。”

    随着信一起来的,还有几十车白花花的盐。

    后世把这段故事当做上杉谦信高尚人格的一个标志,新渡户稻造所著的《武士道》中,更是将这行为和古罗马的勇士相提并论在一起,给予了超高度的评价。

    其实事情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武田信玄没盐,这是真的;上杉谦信写了一封信送了一批盐,这也是真的;信上说如果你要盐尽管来拿,这仍旧是真的。

    只不过,这拿,可不能白拿。

    上杉家的盐是用来卖的,而且还卖的是天价,当然你信玄可以选择不要,然后继续淡着,反正又不是我上杉谦信吃没盐的咸萝卜,犯不着淡操那个心。

    好在甲斐有金矿,好歹算个款爷,所以深思熟虑之后信玄决定从此和越后上杉家建立起了双边友好盐运垄断贸易,谦信赚足了军费继续替天行道去了。

    综上所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两位都是天生的八字犯冲,真要搁一块儿,那铁定打个头破血流。

    老天似乎还真的特喜欢看全武行,所以特地把武田家的领地和上杉家的领地安排的特近,属于邻居范畴,所以自打那两位出道以来,大小战阵上百次,各有胜负谁也打不服谁,其中,仅在川中岛(长野县内)一地,双方就展开过五次大规模的战斗,史称川中岛第一次到第五次合战,而在这五次合战里,最精彩最刺激的,当属第四次。

    且说永禄四年(1461)八月,上杉谦信领兵一万八千人,从春日山城出发,浩浩荡荡南下,大目标直指信浓国,具体目标是位于信浓的海津城,行走数日之后,上杉军便出现在了信浓境内,然后谦信将大军分成两部,一部分驻扎在距离海津城西南不远处的妻女山上,另一部分则由其本人亲自率领,驻扎在海津城西面一条叫千曲川的西岸边,对城堡形成了夹击之势。

    城内守将是高坂昌信,面对猛人谦信,纵然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连忙派快马连夜赶回甲斐向信玄求救,一看小心肝有危险,信玄二话不说,收到信的当天就开始了战前动员,两日后,亲率两万大军北上,先是占据了离开妻女山不远处的茶臼山,接着就觉得还是直接在城里看着上山家不叫靠谱一些,于是便又率部进驻海津,来来去去折腾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消停了,双方就这么对上了眼,谁也不先动手。

    考虑到如果一直这么干耗着,很有可能会引起众家臣的不满,于是武田信玄下令开会,要求大家献计献策,想一个可以速战速胜的好办法。

    按说这办法应该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在人称军神的上杉谦信跟前,可偏偏还真有聪明的,会议召开了没多久,就有一哥们儿表示,自己想出来了,不过现在不能说,天黑了之后我们俩开小窗私下聊聊。

    此人相貌奇特,一只眼睛失明,一条腿跛着,但却身居要职,他就是武田家军师,山本勘助。

    同时也是柯南里的那位叫大和敢助的刑警的原型。

    当天夜里,山本勘助来到了信玄的住处,对他说道:“主公,要想击败谦信,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采用啄木鸟兵法。”

    啄木鸟在抓虫的时候,先是在树杆上开一个洞,然后并不正面伸嘴,而是绕道洞口背后,对着没开过口子的树杆子猛啄一番,躲在树里的虫子惊慌失措以为地震,便会纷纷朝着那个洞口逃窜而出,此时啄木鸟再回到洞口,那就能一抓一个准了。

    山本勘助的意思很明确,留一部分人和上杉谦信对峙,另一部分则组成别动队,抄他的后路。

    信玄想了想,觉得若想速战速决还得速胜,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于是当晚就下令,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带队,从海津北进川中岛盆地内一个叫八幡原的地方,然后不动如山地坐定静等;另一路则从让手下大将,人称不死鬼美浓的马场信房(美浓守)由南面绕至妻女山,突袭山上的上杉军本阵,无论结果胜负,上杉军都会被迫下山,到了这时候,再让八幡原的部队疾速跟进,进行第一次突袭,如此一来,大事可定。

    很不幸的是,武田军动身的那天,正好是九月九日重阳节,身在妻女山的上杉谦信风雅了一把,恰巧登高思亲,结果亲没怎么思到,倒是意外地发现海津城内的炊烟不如往日那么浓烈,当下他就做出判断,认为武田家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于是便派出忍者四下打探,确定了武田信玄将在八幡原落脚。

    上杉谦信决定将计就计,当天晚上,他亲率大军从妻女山出发,偃旗息鼓悄悄行军,直逼八幡原。

    10号早上6点,武田家到达预定位置,在一片浓雾中,信玄将大军布成鹤翼阵,耐心地等待别动队的消息。

    大概一刻钟之后,上杉谦信的大军也到了,谦信下令布阵车悬,即以部队轮番进攻,梯次出击。

    毫无防备且还没站稳的武田军顷刻间就陷入了混乱,首当其冲的是担任本队守备的名将武田信繁部,他手下人马总共不过七百,而攻过来的上杉军光是前锋就有一千五六,故而信繁不得不向他的主公,同时也是亲大哥的武田信玄求救。

    可是,为了保证整体防守的完整性,信玄下了一道相当没人性的命令:无论是谁,都不许对信繁部伸出援手,由其自生自灭。

    遥想当年,信玄他爹武田信虎,因不喜欢长子,故而想立次子为继任,这才引发了被老大信玄赶出家门流放他乡的悲剧,而那位原本将继承武田家的次子,就是信繁,更难能可贵的是,面对荣华富贵,这个好弟弟居然丝毫不动心,而是帮着大哥一起流放了父亲,可怎想现如今哥哥却对他见死不救,不得不说武田信玄有时候做出来的事儿真的挺不是东西的。

    信玄下令不准援救的消息传到信繁耳里后,这位武田家中的副将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当时就下令道:“今日一战,有死而已!”这一天,他头带武田菱的头盔,身穿黑系绯打铠甲,骑着骏马,手持三尺长的大刀冲进敌阵,鬼神般地与越后兵士激战,最终刀折力尽后战死。信繁的战死,恐怕是武田军历次川中岛合战的最大损失。这位脾气温顺,素有威信的一门名将战死后,信玄便再也找不到一位比信繁更加信任可靠的副将来寄以重任了。直到大多数信繁的部队都战死后,姗姗来迟的武田军山县昌景部才将上杉军击退。

    所以有很多人数十年来坚定不移地一口咬定,信繁其实是武田信玄故意放出去然后用来送死的,因为信玄疑心很重,始终无法对这个当年他爹心中的最佳继承人选放下心来,于是便想出了这条斩草除根的计谋。

    继信繁之后,前方的上杉军新发田部与武田信玄的女婿穴山信君部又发生激战,虽然穴山信君的兵力稍占优势,但依然敌不住新发田军强大的冲击,这个时候,老将诸角丰后守虎定与内藤修理昌丰率己部来援,上杉军中的本庄、安田、长尾军马上迎住了武田军。几个突击过后,诸角军溃败,身穿桶皮大铠头带火火焰兜的诸角虎定,手持大身枪冲入越后军阵地中,在取首二十三枚后壮烈战死。

    此时此刻,武田信玄的大本营已经完全裸露在了敌方眼前了,上杉谦信毫不客气,当即就下达了朝中间发起突击的总攻令,而主将谦信也瞅准了机会,高高扬起手里的大刀一马当先冲入敌阵,直寻武田信玄去了。

    这时候信玄还相当淡定地坐在小马扎上,因为他还在等着别动队的出现,更何况现在整个川中岛弥漫着浓雾,贸然行动只能给自己带来损失。

    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由远到近愈来愈清晰,猛然间从那云里雾里就杀出了一个骑白马的人,也不答话,朝着自己就是一刀。

    信玄本能地拿起手里的铁军扇去挡,但对方手里的家伙厉害,一刀就把军扇给劈成了两半,所幸是没能看着人,可还不等信玄拍胸长吁,第二刀又来了,这回没东西能挡了,他只能侧身一闪,但动作慢了一拍,手腕挨了一下,当场血流了一地,紧接着又是第三刀,这时候的信玄已经是又痛又惊,连躲闪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晃一晃身子意思意思,结果肩膀上挨了一刀,对方那人似乎是砍着上了瘾,看着都要成血人的信玄还不肯放过,在第三刀之后的瞬间又砍出了第四刀,不过这回刀还没落下,就被闻讯赶来的武田家卫队给挡了下来,大伙手执钢枪连刺带戳地发起了进攻,那人一看顿感取信玄项上人头无望,便纵马转身,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消失在了这茫茫的大雾之中。

    此人正是上杉谦信,而这次两人的狭路相逢,也被后人在历史上大书特书了一笔,称之为川中岛的两雄单挑,尽管个人觉得写成川中岛信玄挨刀或许更加贴切些。

    仗打成了这副惨象,为武田家策划了整个作战计划的军师山本勘助感到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悔恨交加的他抄起家伙,带着两百人就朝上杉军的中央奔袭过去。在身受二十余处伤后壮烈牺牲,手底下那两百人也一同战死,无一生还。

    武田军这时的狼狈形象,可以说是信玄初阵以来都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在高坂昌信的著作《甲阳军鉴》中清楚的记载着:越军如阿修罗般的勇猛之势,将甲军彻底击溃,战死者续出,武田军自信玄以下名将战死者众多,尽管讲的有些夸张,但当时确实已经处在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只消上杉军再发动两三次进攻,估计甲斐军就能全线崩溃,武田信玄也多半得做别人的俘虏。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上杉军的背后突发一声梆子响,顿时金鼓齐鸣,斜刺里涌出无数武田军士兵,朝着上杉军掩杀过来,为首大将,正是马场信房。

    武田军那一万多人的别动队,总算是赶到了。

    话说这马场信房沿途击溃了防御各处的上杉军,一直杀上了妻女山,到了山顶惊讶地发现别说是上杉谦信了,就是连个上山家的士兵都没有一个,情知不妙的他顿觉本阵有危险,连忙火速朝着八幡原奔去,万幸的是总算赶在了武田家全军覆没之前抵达了。

    腹背受敌历来是兵家大忌,所以谦信一看到身后的那一排排武田家长矛,便果断地下令撤退。由于上杉军后卫的努力和谦信治军的严谨,上杉军虽败却不乱,缓缓退向自己老家。午后八时,双方脱离接触,第四次川中岛合战至此结束。但是,对于双方谁是胜利者,却留下了不断的争论。

    上杉家认为,胜利属于自己,原因很简单:你武田信玄先死了弟弟又挂了军师,重臣大将抛尸沙场不计其数,都成这副德行了还好意思说自己赢了?

    而武田家则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赢家,当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上杉谦信赢了那跑什么快作甚?有种接着打啊,你敢么你?俗话说谁笑到最后谁才笑的最好,这最终胜者,自然是咱家了。

    尽管胜负无法论定,但有一件事情还是相当肯定的,那就是从此战之后,双方再也没有发生过太大规模的军事冲突了,尽管互相关系仍为敌对,但再无轻动刀兵之举。后来所谓的第五次川中岛合战,其实就是武田家和上杉家一起搞的一次武装游行,并没有发生什么暴力冲突。

    之所以会这样,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两家人都被对方给打怕了,同时也从心底里认可了对方的才华。

    元龟四年(1573),武田信玄在和德川家作战的军阵中发病身亡,在遗言中,叮嘱继承人武田胜赖要和越后搞好关系,和睦相处;而上杉谦信闻此噩耗后,披麻戴孝,大哭三天,然后立下誓言表示此生绝对不会再攻入武田家领地一步。

    其实,敌人和朋友,从本质上来讲的话是一样的,因为他们都是你最了解同时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不过有一个终生的宿敌甚至要比有一个终生的好友来得更难能可贵一些,因为对于你的缺点,好友的指正你可以不听,而敌人对其的利用却让你无法坐视不管,不得不逼着自己进行自我完善。在这个过程中,或许你的那个敌人也会像贝吉塔那样,不知不觉中就加入了你的队伍。

    如果说上辈子回眸五百次才能得到一名挚友的话,那么若是要想有一个真正的宿敌,至少得对眼五百零一次吧。

    迷宫的十字路——义经和弁庆

    某日深夜,在东京的某个神社内,有三名可疑的男子正在密谈。突然来了个戴着假面具的黑影男人,不等那三人答话,便噌噌拔出日本刀和弓箭将他们全部瞬杀在地;几乎与此事件同时,大阪、京都也相继发生了杀人事件。警方在经过调查后发现,被杀害的五人都是出没于东京、大阪、京都三地,专门偷窃著名佛像及艺术品的窃盗集团“源氏萤”的成员。这个集团以日本著名武士源义经的故事《义经记》为名,首脑化名“义经”,部下则以“弁庆”为首,各自以家将姓名相称。

    另一方面,小五郎带着柯南、小兰和园子来到了京都。八年前,位于京都的古老寺院——山能寺中的一尊国宝级佛像遭到偷窃,寺院的住持委托他们解读一幅可以判断佛像藏匿地点的谜样的画像,因而请来了小五郎帮忙。柯南怀疑佛像是遭到窃盗集团“源氏萤”所窃,事件开始向破解的方向进展。然而在他到达义经、弁庆的传说流传的历史遗迹——最著名的京都五条大桥调查时,有个手持竹刀的男人突然来袭!

    那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乃服部平次(又是他),手里的竹刀也是用以大欺小的方式从路过的小学生手里给夺来的。

    面对横扫而来的竹刀,柯南纵身一跳,跃上了桥栏。

    800多年前,几乎完全相同的一幕也曾在这五条大桥上发生过,当事人便是我们这章的主角,源义经和武藏坊弁庆。

    如果要问,在这日本历史的长河里,最具悲情色彩的武士是谁呢?

    答案是源义经。

    出身高贵却并非纨绔子弟,剑术高超却心怀柔善,饱读兵书但从不纸上谈兵,每每打仗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相貌华美优雅,妻子也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可以说即便是现在的网络YY小说中的男主角,都达不到这个程度,然而,就是这本该是拥有近乎完美一生的男人,却在刚刚三十出头的时候便被迫杀妻灭子然后自焚而亡,居然还是被自己的亲哥哥给逼的。不得不说,这的确相当的悲情。

    源义经幼名牛若丸,生于平治元年(1159),是关东著名武士源义朝第八子。在他刚出生后不久,源义朝便起兵作乱,反抗当时把持日本朝政的平清盛,结果兵败自尽于尾张国(爱知县)。

    本来干了这种勾当,光自己自戕于人民肯定是不能够的,老婆孩子也得搭上一起走,然而,由于源义朝的小老婆,也就是牛若丸的生母常盘御前,乃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所以平清盛便对其频频暗示,声称只要愿意嫁给自己做小,什么株连九族父债子还的都是浮云,不但你和孩子能活下来,而且还能过的很滋润。

    为了孩子,常盘御前忍辱答应,从此嫁入平家做妾,数年之后,她又按照平清盛的意思,嫁给了大藏卿一条长成。而平清倒也是相当的守信,那几个儿子,一个也没杀,不但没杀,还被送去了各地学习,比如牛若丸,就去了京都的鞍马寺学习文化和兵法,在寺里,他又碰上了妖怪乌鸦天狗,并在他身边学剑,不久之后便学会了一手鬼神般的剑法以及如飞鸟一般的轻功。

    不过牛若丸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总以为妈妈的老公就是自己的亲爹,然而,这种很傻很天真的认知终于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那日,牛若丸念完经读完书正下山溜达,突然就被人给叫住了:“小子诶,头转来。”

    回头一看,是个和尚,小孩子倒是挺有礼貌:“师傅,您有什么事?”

    “我看你挺眼熟的,你是哪来的孩子?”

    “我就是鞍马寺的,叫牛若丸。”小朋友指了指山上的那座庙说道。

    “那你可知你是何人?”

    牛若丸楞了楞,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脑子不太好使,刚刚对他说过自己的名字,转眼工夫居然又在问自己是谁。

    “我叫牛若丸。”他很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我不是问这个。”那个和尚说道,“你知道你父亲是谁么?”

    “我爹爹是一条长成。”

    “扯淡!”和尚面带怒容,“你是关东武门源家源义朝之子,怎可乱认亲爹?”

    “源义朝是谁?”牛若丸脸上的显示出了真不知道的神情。

    和尚不得已只能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从源家的祖先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源义朝起兵造反兵败自尽,牛若丸小朋友在一边听得跟说书一样如痴如醉。

    “他真的是我爹么?”

    “你可以找机会去问问你娘啊。”那个和尚说完就走了,小朋友正待上前问他姓甚名谁,这人又留下了一句类似于我叫出家人,住在日本这样的话,而且他似乎也没写过什么日记,所以至今我们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谁。

    接下来的情节就比较肥皂了,牛若丸特地跑去一条家见了妈妈,并要求屏蔽左右,随后问她说有人讲源义朝是我亲爹,真的吗?常盘御前听完叹一口气,眼圈开始变红,转过头去不肯说话,牛若丸急促地催到娘你快说呀,最后他娘实在按耐不住,梗咽着说道孩子,瞒了你这么多年是娘不对,可娘那也是没办法啊,儿啊,那个源义朝不是别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呀!于是牛若丸用很没底气的语调又问道,那我爹,我爹他……常盘御前边哭边打断,说你爹已经死了,就是被平清盛那个老贼给害死的!儿啊,要记住啊,那是我们家的仇人啊,呜呜呜呜。

    牛若丸说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要为父报仇。

    此后,他暗自立誓,要为源家之复兴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16岁那年,有一位叫做吉次信高(金売吉次)的黄金商人来访。吉次信高因为经常往来京都与奥州(日本东北部),并和那里的镇守府将军藤原秀衡有深交,所谓镇守府将军,就是地区政府的军政一把手。此次来访乃因藤原秀衡暗闻源氏遗族牛若丸有讨平大志,故而打算倾力相助,遂托吉次信高前来转达,并助他出奔。牛若丸当下即决定投奔奥州,当日便带着几个随从乔装混于吉次信高的商队中出走,这里面便包括了等下会说到的武藏坊弁庆。途经热田神宫时,遇见前大宫司藤原季范,而藤原季范正是父亲源义朝正室由良御前的生父。

    季范对牛若丸表示说,你也已经16了,不小了,而且现在又是准备去讨伐平氏,趁着那么多亲朋好友都在场,就在这里元服吧。

    所谓元服就是搞成人仪式,在日本只有元服过后,才算是成年人。

    随后,牛若丸改名源九郎义经,简称源义经,昵称义经。

    很多人看了九郎二字之后便以为他是源义朝的第九子,其实并非如此。之所以叫九郎,纯粹是因为义经有个叔叔叫源为朝,人称镇西八郎,曾和义经的父亲源义朝兄弟反目刀兵相见,所以为了避讳,才没敢叫八郎。

    治承四年(1180),虽然早已抵达奥州却一直没有动作的源义经听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源赖朝在关东起兵的消息之后,和藤原秀衡商量一番,决定兴兵助阵。源义经率领家臣武藏坊弁庆、伊势三郎及藤原家臣佐藤继信、忠信兄弟等共300余骑,日夜兼程前往驰援。此时正值富士川之战,然而平家的士兵普遍缺乏斗志,所以不等源赖朝来攻,就自行溃散了。自然,壮志踌躇的源义经也没能捞到仗打,不过失散多年的兄弟终于能够见面,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据说源赖朝看着当年只是一个包着蜡烛包的小婴儿。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富士川一战让平家威望尽失,一些其他的源家人也不约而同地揭竿而起,高树倒平大旗,其中就包括了源赖朝的堂兄弟木曾义仲,他的军队倒是相当能打,不几天就如破竹一般杀入京都,将平家从首都给赶了出去。只是由于木曾义仲的父亲源义贤在与源赖朝父亲源义朝的政争中,为源义朝长子源义平所杀,所以两家人尽管是亲切却也等于是有杀父之仇,故而关系并不友善。

    说起这个木曾义仲,可算是个相当经典的家伙。他攻入京城之后,自封朝日将军,并准备宴请朝中百官以安抚人心。众公卿虽知是来者不善,但再怎么说义仲现在也是手握雄兵说一不二的人,更何况有的吃席终归是件好事,于是大伙就这么穿戴整齐地跑去赴宴了。

    木曾义仲客气倒是挺客气,穿的人模人样,忙不迭地见人就哈腰,等大伙都坐定之后便吩咐上菜。

    连日来兵荒马乱的,大家已经好久都没能吃上口好的了,本以为这次木曾义仲请客,没有鱼翅也有鲍鱼的众人满心期待,却不想东西端上来之后一个个的都傻了眼。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碗上面盖着菜的米饭,民间俗称盖浇饭,分量倒是挺足,人手一碗个个都有且不去说,而且碗里的菜也是堆得高高的都快要满出来了,想当实在。

    盖浇饭这种东西也不是说不好吃,只是档次比较低,尤其是在那个饭是饭,菜是菜的讲究年代,像这种饭菜不分的吃法是根本上不了台面的。

    偏偏木曾义仲在乡下时间呆长了所以不觉得,总认为这是天下第一的美味,还面带微笑地示意客人们赶紧动筷子尝尝味道。

    这顿饭吃完,木曾义仲在朝中的形象也差不多被毁干净了。不过他依然没感觉,总觉得自己是大英雄,没几天还很人五人六地跑到宫里去要个官儿做。

    这时候他的手下却提议说,大人您豪杰盖世,做什么官哪?直接做一个天皇或者上皇,让我们也跟着一起享享福,岂不快哉?

    天皇大家都知道,这里就不解释了;上皇就是天皇他爹,一般都是出家人——这是当时日本的宫廷风俗,当天皇活到二十多三十岁的时候,就会把位子传给尚且年幼的太子,而自己则出家做和尚,上皇上面还有法皇,就是天皇的爷爷,同样也是和尚。

    不光是手下,就连一些朝中的公卿,也跑来拍马劝进。

    木曾义仲在想了想之后,表示这话说过就算听过,以后不要提了。

    那公卿一惊,莫非这乡巴佬知道曹操不肯把自己放在火炉上烤的典故?

    还不等他问为什么,义仲自己就已经开口解释道:“天皇要剃毛盖,上皇要理光头,难看,太难看了,我不要。”

    毛盖就是小孩子留的那种蘑菇头,因为那会儿天皇继位年龄普遍都比较小,有时候还在吃奶,所以大多是这种发型;上皇因是出家做了和尚,所以自然得是光头。同样道理,法皇也是不行的,那也是光头,而且还是老光头。

    人家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能是这个理由,一时间被惊得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您要什么官?”

    “把官员名称的册子给我拿来,我挑一个吧。”木曾义仲说道,“有什么不是法皇但是跟法皇地位差不多的官么?”

    对方说我不知道,不过朝日将军您见多识广,您看了再说吧。

    册子被拿了上来,义仲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时不时还摸摸舌头沾点口水。

    “就这个吧,这个官上有法皇二字,想必跟法皇没甚区别吧。”他说道。

    那位公卿把头凑过去一看,顿时被雷得一哆嗦:“这……这是……”

    “上面有法皇二字不是?想必是个了不起的大官。”木曾义仲很有气势地拍板道,“就是它了。”

    这家伙其实不识字,就是天皇上皇法皇这三皇,还是临时抱佛脚前两天给学的。而他看中的那个官,全称法皇马盖总管,通称左马头,是给皇家修马厩,找好马的干活,虽然木曾义仲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看它字挺多,总觉得是个威风的官,所以便点了他。

    众人很无语,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没有一个叫法皇御前端马桶侍卫的职务。

    就这样,义仲顺利地当上了马盖总管,虽然没人敢叫他真的去给马添草料或者是去修马厩的屋顶,但也没人敢告诉他真相,毕竟大家还想多活两年。

    木曾义仲在京城里的日子过的挺滋润,不过他带来的那几万人士兵可就没那么爽了。因为军粮短缺,所以大伙好久都吃不上一顿饱饭,三日两头来闹饷,无奈之下,木曾义仲下令说让各部自行解决,别再来烦了。

    当兵打仗的一不能经商二不会种地,你让他们自己解决那就只有靠抢了。

    那几天京都周边被木曾家的人给闹的鸡飞狗跳,原本请吃盖浇饭的木曾义仲尽管在公卿中间口碑不怎样,但好歹也算是捞着了个平民将军的帽子,老百姓提起他评价还算凑合,可现如今他劫掠京师,算是自毁招牌,一夜间民心尽失。

    趁着这个当儿,平家开始发起了反击,而朝廷的后白河法皇也在治承七年(1183)下了密诏,要求源赖朝尽快上京讨伐木曾家。

    收到勤王密令的源赖朝派遣源范赖及源义经统率5万大军征讨木曾义仲。第二年正月,元宵节灯花都没看,众叛亲离的木曾义仲就被源义经他们找上了门来,在宇治川之战中寡不敌众而逃往北陆,途中于近江(滋贺县)粟津遇袭阵亡。至此,源赖朝势力成为天下讨平的唯一主力。

    同年,源义经又在一之谷击溃平家主力,并且擒获了大量平氏宗族,从此以后,姓平的一蹶不振,再也无法和源氏相抗衡。

    但是,因为功高盖主的缘故,所以也使得源赖朝渐渐地对这个弟弟有了猜忌之心。他先是让义经留在京都,没有给任何封赏;接着又把家中重臣村越重赖之女乡御前嫁给了义经,为的是能够随时起到监视作用。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原本给了别人两拳头,却不想揍的不是地方,反而打通了人家的任督二脉,从此让他成了武林高手。

    比起之前的那位大老粗木曾义仲,源义经从小就在京都生活,对于宫廷的礼仪非常精通,再加上天生丽质难自弃,所以各种场合都能应对得非常得体,一下子就在公卿中间有了极高的人气,不仅如此,后白河法皇也相当喜欢这个小伙子,亲自加封他做左卫门少尉兼检非违使,俗称判官,这也就是为什么源义经也被叫做九郎判官的缘故。

    消息一传出,源赖朝大怒,因为源义经虽说是他的弟弟,但怎么说两人也是君臣关系,你身为人臣,身为武士,就应该效忠于自己的直属主公,怎可以逾越跨级接受他人的封官呢?这在当时属于不折不扣的不忠行径。

    更让源赖朝火大的事情还在后头,却说这乡御前嫁过去了好几个月,也没来一封信汇报义经的情况,反倒是义经,知道了不是哥哥在镰仓(神奈川县内)大本营的事情。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因为源义经长得实在太帅,所以人家姑娘在嫁过去的头一天晚上就爱上了他,从此芳心被俘获,甘愿为了郎君而倒打一耙。

    这就叫长得帅也是一种罪。

    但再光火也没辙,毕竟平家虽说已经折损大半,可还依然在那里喘气,若是斩草不除根的话,指不定哪天春风一吹就又生了。所以源赖朝果断决定,先解决源平两家之间的敌我矛盾,再来慢慢和义经算这笔账。

    治承八年(1184)秋,忌惮源义经的赖朝只派了源范赖前去征讨平家,结果赖范的作战意图被敌方看破,后路被断粮草被劫,窝在那里动弹不得。无奈之下,源赖朝唯有命令源义经前去救援。双方在屋岛(香川县内)展开了水战,战斗中弓矢齐飞。平氏军中号称第一射手的平教经向源义经放了一记冷箭,义经四天王之一的佐藤继信策马奔前以身挡箭,强箭穿甲,当场将其射杀。

    哭过之后的源义经就暴走了,下令全军强攻,双方死磕了一整天后,平氏终于抵挡不住,再加之收到了源家援军很快要来的情报,所以不得已撤出了阵地,至此,濑户内海落入了源家手中,而平氏,从此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局面。

    治承九年(1185)三月下旬,源赖朝下令对平家发起最后的总攻,在关门海峡的坛之浦开战,源义经下令召集所有弓箭手射杀对方的舵手和水手。以至于平家军纵然有坚船利炮却也只能是水里的乌龟。

    开打不过半日,平家就几乎全军覆没,平氏诸将纷纷跳海自尽,当主平宗盛以及其妻儿也被义经活捉,并准备送入镰仓。

    然而,押解队伍行至镰仓不远处,源赖朝来了一封亲笔信,信上说,只需将平家俘虏送进城里就行,至于源义经,现在就能自由活动了,不必进城。

    功高盖主的义经因为种种不着调的行为让赖朝倍感头疼,而义经本人也因兄长的猜忌感到心痛不已,所以他当下也回了一封信过去,表示自己刚生出来就惨遭平家迫害,忐忐忑忑地活在世上,却始终不敢忘却家仇,幸得今日老天开眼,灭了平家,欢欣雀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有其他非分之想?请哥哥无论如何也要相信我一次,我是绝对没有二心的。

    源赖朝表示不信。源义经一气之下,当场就来了句:“关东积怨之辈可从义经!”

    就是说但凡心怀不满的,就跟我来。

    来干什么?他没说,其实他也没打算干什么,这纯粹就是一句牢骚,但话传到赖朝耳朵里后却变成了义经有谋反之心的意思。

    这年9月,源赖朝为刺探源义经,遣梶原景季前往京都,封源义经为伊予守并要求其发兵征讨曾追随木曾义仲的叔父源行家。

    结果义经很不识相地以同为源家不忍加害为由拒绝了。

    就此,源赖朝决定除掉这个弟弟。

    10月,一个叫土佐坊昌俊的人率领六十余骑突袭堀川御所。源义经提刀应战,双方一阵互殴之后,昌俊兵败被俘,之后不等大刑伺候便招供出了幕后主使:源赖朝。同时他还表示,更多的军队还在后头呢。

    事已至此,义经只能走上绝路了,当晚,他带着六十多人从京都出走,一路上尝尽疾苦隐姓埋名,还因路途艰辛不得不把一怀孕的小老婆给丢在了半道儿上以减轻负担,跋山涉水好几个月,终于在文治三年(1187)二月到达了奥州藤原秀衡处。

    顺便一说,那个被丢下的小老婆叫静御前,倒也不是源义经忘恩负义,只是当时这姑娘挺着个大肚子,实在不方便搞逃亡活动,再加上义经觉得源赖朝再怎样也算是个武士,就算不是武士那好歹也算是男人,应该还不至于到对孕妇下手的不要脸地步,所以就把静御前一个人留了下来,还给安排了几个仆人照顾。

    没想到义经他们前脚走,这帮仆人后脚就把静御前身边的财物给抢了个精光然后跑路,不得已之下,姑娘只能沿途下山找人收留,在山腰碰到了奉命搜山的赖朝士兵,就这么被抓了个正着,随后立刻被解往镰仓。

    源赖朝倒也的确像个男人,在见过静御前之后,便下令给她安排妥当的住所,然后叫了几个丫鬟随身服侍,每天给好吃的安胎。

    还没等静御前谢恩,源赖朝就表示,别忙,这不是白给的:“我可以留你性命,但你腹中的孩子却必须交予我处置。”

    不等问对方如何处置,他又说道:“若是女孩,那么送入尼姑庵出家,若是男孩的话……我不能给义经留种。”

    非常不幸的是,这一年闰七月二十九日,静御前生下了一个男孩。早已在屋外守候着的士兵,一等孩子落地,问完性别之后便从产妇手里将其一把夺了过去。静御前不顾大产过后,硬撑着支起了身子,拉住了那个士兵的衣角:“能让我看一眼么?”

    或许是同为人母所生,那个叫安达清常的士兵动了恻隐之心,弯腰将手里还在不断哭喊着的孩子放到了静御前的跟前,但没有松手:“你看吧。”

    母亲看着孩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蛋。

    安达清常直起了身子:“行了,我要走了。”

    说完,抱着孩子便出了门。

    走了大概三四步,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这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起的男孩当天就被丢入了由比之浜,沉入了水中活活淹死。

    再说义经那伙人在抵达了奥州之后便受到了藤原衡秀的热烈招待,尽管源赖朝密令他交出义经一行,但老爷子态度相当强硬,表示你源赖朝逼得紧也不怕你,爷就是倾奥州之力,也要保住源义经。

    源赖朝没辙,只能暂且作罢,那个时候他刚刚开创镰仓幕府,正是百废待兴和谐最重的时候,所以也不愿意为了个源义经大兴刀兵。

    就这样,源义经总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儿,开始安下心来过日子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长年来一直把义经当亲生儿子罩着的藤原衡秀在这一年的10月因病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在死前,他叮嘱自己的三个儿子藤原泰衡、国衡和忠衡一定不能向镰仓幕府妥协,不仅不能抛弃源义经,还得把他当主子来供奉。

    看着儿子们含着眼泪点头答应,藤原衡秀便很放心地撒手人寰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衡秀想的那样,他死后半年不到,文治四年(1188)二月,后白河法皇派遣钦差前往平泉传达征讨源义经的旨意。虽然藤原一族非常坚决地抗旨不尊,但由于参谋藤原基成(藤原泰衡的外公)为公卿贵族之后,素与朝中公卿相善,因此朝廷方面仍有不少公卿庇护藤原氏。

    10月12日,源赖朝一看软的不行便来了一手硬的,遣使警告藤原一族若不征讨源义经则将获罪株连,而且幕府方面也已准备自行发兵伐罪。

    文治五年(1189)二月,在源赖朝的授意下,后白河法皇下旨免除了一批藤原氏族亲的官位,并且向奥州藤原家下达了最后通牒:若是不跟随镰仓幕府一起铲除源义经,那么从即刻起你们便是朝敌国贼,全天下共讨的对象。

    已经被各种压力折磨得快要得抑郁症了的藤原家当主藤原泰衡为了挽救逐渐陷入孤立无援的藤原一族,终于决定讨伐源义经。

    闰4月30日清晨,泰衡命家臣长崎太郎率五百骑兵突袭驻居高馆(又称衣川馆)的源义经。源义经家臣们发现后迅速迎战:弁庆、伊势三郎、增尾十郎、片冈八郎、铃木三郎、龟井六郎、鹫尾三郎、备前平四郎等8人固守玄关大门,喜三太爬上屋顶,以窗板为盾,拉弓搭箭狙杀敌军。源义经则以战死于藤原泰衡的家臣手下为耻,不愿出战,独自进入佛堂中诵经,做自尽前的准备。源义经的家臣们为了保护主君能平静赴死,抱着必死的觉悟,舍命决战,各自斩杀多人后壮烈战死或自刃。

    念完经后的义经非常平静地走入了卧室,先是在屋子里点了一把火,然后手刃妻子乡御前和女儿龟鹤御前,最后自己引刀自裁,年仅30岁。

    在义经自焚前不久,他的最忠贞的部下,同时也是最好的朋友——武藏坊弁庆,也已在乱军阵中力战而亡。

    这世界上了,自打有了人类之后便有了阶级立场,有的人便被称之为大人,有的人只能自称草民。而将这一上下阶级对立关系表现到极致的,便是君臣关系。

    对于君臣之间的关系,中国人自古便有许多诸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伴君如伴虎”这样的老话来形容,事实上在一衣带水的日本也是如此,历史上武士忠君侍主的故事被讲了一代又一代,而严格奉公,绝不逾越,也成了衡量一个武士是否合格的重要标准之一,有名的像为君报仇坦然赴死的赤穗四十七浪人,还有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皇上蹬腿了他也人为地跟着一起去了的乃木希典等等。

    不过要是说起这千千万万的君臣关系中,最经典的,最为人所称道的,恐怕当属义经和弁庆了吧。

    弁庆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据说他的生母是某大纳言的女儿,怀孕三年(一说18个月)才将其生下,结果一出生他爹就虎躯一震,因为这孩子长发齐肩,牙齿俱全还是黑色的,一副相当惊悚的模样。

    本来这样的孩子是该被丢在山沟里喂狼的,可是他的叔母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楞是从自己大哥的手里把这孩子给夺了过来,亲手抚养,并取名鬼若,这名字倒是挺实在。

    大概在十来岁的时候,鬼若去了比叡山修行,本来是想混俩月就在那里定居做和尚的,怎料他行为过于暴力,隔三差五地就把自己的师兄给抓来狠揍一顿,所以引起了山中寺院长老们的高度不满,也别说留他出家了,连寺庙都不给他呆了,没几个星期就将其赶下山去并勒令永世不得再来。

    本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想法,鬼若很从容地走下了比叡山,接着又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指导思想,自己给自己剃了度,然后自称比叡山高僧武藏坊弁庆,从此招摇过市,行走全国。

    不过他乱暴的本性却是一点没变,在播磨国(兵库县)的圆教寺里头,应和主持和尚一言不合,弁庆便手执薙刀狂舞一番,伤人无数之后意犹未尽,还当堂放了一把火,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好在抢救及时才未酿成惨祸。这寺庙今天还在,战国名将本多忠胜的骨灰就埋在那里。

    游蹿全国数年之后,弁庆最终来到了京都,然后又玩出了新花样——刀狩,即抢人刀。

    话说京都的五条大桥周边非常繁华,每天人来人往不计其数,就算是深夜也照样会有不少人通过,其中不乏腰间挂着精美刀具的达官显贵,弁庆便打算在此地守株待兔,只要看到有人佩戴着比较合他胃口的刀,那就上去邀请比武。

    比武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上前砍人,砍赢了扒装备。

    也不知道是京都人太不经打还是弁庆真的武艺高强,三四年来居然让他夺取了999把刀,而他的名字和外貌,也就成了当时京都人心中永远的噩梦,原本车水马龙的五条大桥,现在就算是大白天也看不到几个人,或许是一连数日都没有收获闲得无聊,弁庆便放出话来,说只要再抢到一把,凑足一千,自己就从此功成身退,换个别的活儿干干,比如,抢999朵玫瑰花。

    消息一出,在京武士人人你推我我推你,都希望能够出一个赶上前去送死的哥们儿,让他打一顿给他一把刀,从此天下太平大家安生。可推来推去,怎么也推不出一个肯出头的人,因为大家不光爱刀,还想要命。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勇敢地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去五条大桥走一遭,为民除害。他就是年仅11岁的牛若丸。

    此时的牛若丸已经得乌鸦天狗的真传,算得上是一名用剑的好手兼轻功高手,一直听说五条大桥有抢刀贼出没,年少无畏的他自然就想去试试身手。

    数日后的一天深夜,牛若丸腰跨金刀,身披羽衣,吹着笛子走上了五条大桥。

    可是别说人了,连个鬼他都没看到。

    牛若丸心生怀疑:莫非这两天没生意那强盗回家过年去了?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猛然感到背脊凉风嗖嗖,斜眼看去,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身后,紧接着,一道寒光袭来。

    牛若丸纵身一跳,上了栏杆,动作基本和片子里的柯南一样,因为柯南就是山寨他的。

    立定之后,他定睛一看,来人头包白布,脚踏木屐,手上一柄薙刀,刀尖在月光下放着寒光,口里称道:“你来和我比武吧!”

    牛若丸知道这正是自己要找的强盗,却也不拔刀,而是继续开始吹起了他的笛子。

    弁庆一看以为是在羞辱他,又气又急地挥起薙刀就是一下子,可牛若丸却镇定自若地又是一跳,轻松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而口中的笛乐未停一秒,别说是停了,就连曲调的变化都没有丝毫。

    弁庆明白,碰上了高手,于是他也静下心来,气运丹田,然后大吼一声,朝着对方扑了过去。

    这回依然没砍着,而且曲子也没断。

    弯弯月光下,玉笛在吟唱,彪形大汉,拿薙刀在砍桥桩。

    基本上就是这幅景象吧。

    最终,弁庆再也砍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此时的牛若丸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笛子,微微一笑:“你输了。”

    弁庆表示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这条性命,你要就拿去吧。

    “我不要你的命。如果阁下愿意,能从此做我的随行么?”

    弁庆当即拜倒在地,口称主公。

    不过两人最初的关系,应该说是朋友,毕竟那时候牛若丸毕竟还在马鞍寺上学,本来就是叛贼之子,走进走出还带个马仔,很容易让人心生怀疑。直到他16岁出走奥州,弁庆才算是正式成为了源家的部下。

    在为义经打天下的过程中,弁庆以勇猛敢战而名扬天下,不过他也并非是单纯的一介武夫,有的时候头脑也是相当好用的。

    平家覆灭后,义经因得罪了兄长不得已逃往奥州投靠藤原家,收到消息的源赖朝立刻命人设下关卡沿途检查,一经发现踪迹,立刻就地处决。

    为了不被人在中途截杀,义经一伙人学起了当年的弁庆,纷纷自行剃度冒充和尚,然后自称是云游四方为重建寺院而化缘。就是用了这个办法,让他们畅通无阻,一路上居然也没人怀疑过。

    但是,靠坑蒙拐骗过日子终究是不能长的,一帮人在位于今天石川县小松市的安宅关终于没能顺利蒙混过关,被人给拦住了。关口的守将叫富樫左卫门,他当年跟源义经打过照面,虽说没怎么太记着脸,但依稀还是有些印象,当下他就把这群假和尚的队伍给拦下了,然后走到了义经的面前,问道:“你是九郎判官吧?”

    义经说阿弥陀佛施主你找错人了,贫僧法号某某,不是你要找的九郎。

    富樫左卫门越看觉得越像,便又问道:“你们是干嘛的?”

    “我们是云游化缘的出家人。”

    正当左卫门要接着问,突然和尚队伍里冒出了个三大五粗的家伙,他照着义经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下去,将其打翻在地,然后举起手里的僧棍照着他身上就是三五下,一边打一边骂:“你这没大没小的狗奴才,老子还没说话,哪轮得到你开口?”

    左卫门一愣:“你是他的……”

    “我是这帮人的头儿。”那人说道。

    怎么这家伙长得那么像弁庆?可如果是弁庆,又怎敢当众打自己的主子?左卫门愈发奇怪:“你们既是出家人,在自己寺里好好呆着便是,为何要云游四方化缘?”

    “大人可知前不久京都的东大寺被烧了的事情吗?我们正是为此而化缘。”其实此人正是弁庆。

    东大寺的确是刚被烧过,所以左卫门点了点头,又问:“那既是化缘,可有收获?”

    弁庆立刻从包裹里摸出了一本本子:“这就是化缘簿,京都的黑心太郎,捐款黄金三百两,播磨的圆寂长老,捐款黄金一百两,近江的智障大师……”

    看着他如此流利地报着名字和捐款数量,富樫左卫门终于不再怀疑,挥手表示你们可以过了,同时还鞠躬行礼表示耽误了大师们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尽管他怎么也没想到,弁庆拿出来的那本本子其实是源义经平时练字用的,那些个名字,也是他临时编出来的。

    到了安全地带之后,弁庆跪下向义经请罪,要求处罚,因为在当时,作为一名武士,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主君动手的,一旦发生了有失臣子身份的行为,不管理由如何,都是不忠的彪西,是要问罪的。也正因为如此,富樫左卫门才认为,真正的弁庆绝对不敢打义经,所以,这群人一定不是自己要找的通缉犯。

    对此,义经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说:“你宁可顶着不忠的罪名也要救自家主君,这才是真正的忠臣。”

    他说的没错,弁庆确实是个忠臣。

    在义经生命的最后一刻,弁庆手提薙刀和其他家臣一起冲入敌阵,想以此拖住敌人一会儿,为的是能让自家主公在最后一刻能享有些许宁静。

    他迈开大步,在敌阵中来回冲杀,见人就砍,手起刀落间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藤原军见这厮来的凶猛,也不敢再贸然上前寻死了,只是躲开了远远地开始放起了箭。

    面对蜂拥而来的利箭,弁庆不但没有躲,反而还挥舞着提到迎面冲了上去,他一边挥刀拨开飞来之箭,一边继续朝着敌军奔去。

    不过人的肉体终究是有极限的,在现实世界里是不存在什么一支梨花枪舞得震天响,哐当哐当把箭都给如数拨在地上的剧情,没走上几步,弁庆就已身中数箭,随之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上的箭也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一个刺猬人。

    但是,他没有倒下,而是宛如护法金刚一般傲然挺立,嘴角似笑未笑,两眼直瞪前方,身躯不动如山。

    这个在柯南里面也有提过,就是他和小兰一起泡温泉的那集——剧烈运动分泌大量乳酸,人死了,全身器官停止工作,无法将乳酸转化,蛋白消化酶也无法分泌,蛋白质无法消化,所以很容易凝固,即会快速僵硬。这也就是为何弁庆死而不倒的原因了。

    不过,当时的战场上只有叫太郎的,没有叫福尔摩斯的,所以谁也不知道弁庆究竟死了还是没死,看着那幅模样似乎应该还活着,所以谁也不敢擅自行动,放箭的也不再拉弦,一来被震慑住了,二来对方身上已经浑身是箭,再射也无处可插了。

    此时的战场上出现了这样的景象:几百个人盯着一具尸体,死死地瞪着就是不动手。

    不过终究还是有个胆大的,他拍马舞刀朝着弁庆的尸体杀去,仅一回合,弁庆便倒在了地上——被马给撞的。

    大伙这才明白,这家伙已经死了。

    此时的源义经早已在自己的房子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切腹自尽了,之前已经说过。

    千百年来,很多人一直都在讨论这么一个问题:身为人臣,应该做到怎样才算是合格。

    一般认为是要忠,这个我不否认。

    可关键是,怎样才算忠?

    忠有很多,为君卖命不惜后果的,自然叫做忠,生是君的人,死是君的死人,没事儿被主公大耳刮子扇得震天响,眼前都是金星星却依然跪在地下舔人鞋面儿的,也能叫做忠;君主荒淫无度他极力迎合还搭把手的,同样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搭把手臣不得不伸出手。

    第一种是普忠,第二种是愚忠,第三种是伪忠,真正的为人臣或者说做人下属,所需要的忠诚心,应该是心忠——有着一颗随时在为主公考虑的心。

    假设主公要去看电影,普忠的人或网上订购或去柜台买,很平常地给买了回来;愚忠的人一般也是如此,只不过当电影票卖光的时候,两者的差别便会显现出来:前者老老实实地说,大人,没票子了;后者则上街拉住一个小学生:“把你的票子给爷拿出来!”而伪忠者,则会很贱地一笑:“大人,买票看电影多没趣儿啊,跟着奴才,奴才今天带您翻墙逃票去,保管够刺激够精彩,这样看来的电影才更有意思。”

    至于心忠者,他在跑了一个来回之后,会对你说:“大人,今天的电影是限制级的,并不适合目前的您看,您还是在家里看新出的火影忍者吧。”

    四种的区别,大致就在于此吧。

    弁庆对于义经的忠诚,毫无疑问是属于最后一类。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时无刻不在为主君考虑,并且很少想到自己。比如冒着可能会被扣上不忠的帽子棒打主君助其脱险;为了能让义经死前有最后的宁静,不惜豁出性命单刀没马地迎敌而上。

    关于对弁庆的评价,服部平次的那句话可算得上是相当贴切了,当面对那个为了证明自己才是盗贼集团的继承者,并且是一个如弁庆一般集武勇才智于一身的人而不惜杀害昔日同伴的凶手时,他用很轻蔑的口气说道:“你想成为义经的弁庆?若你真是弁庆的话,义经早就死在安宅的关口了。”

    世纪末的魔术师——尼古拉二世在日本的那些事儿

    在大阪的铃木财团所属美术馆,即将展出沙俄时代的俄国皇室秘宝回忆之卵,其实也就是镶嵌着无数珠宝的蛋形空心宝器,事实上,这个蛋蛋乃是当年尼古拉二世送给皇后的礼物,在三十年里一共送出去五十个,本来有那么多同类自然也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宝,可偏偏这次发现的居然是没有记载于册的第五十一个,所以风声一传出去,很快招来了各界的目光,而很长时间都没怎么出来过的怪盗基德,此时也发出了信函,列了三四行鬼都看不明白的文字,表示这是预告函暗语,还声称自己将按照上面所说的时间地点出现,取走那颗珍宝。

    于是铃木会长便要求毛利小五郎前来协助,同时参与防火防盗防基德的众警察也情绪高涨,在动员大会上高呼口号誓将小偷关进班房。

    就这热烈的气氛中,毛利小五郎父女以及柯南来到了大阪铃木美术馆,在那里,他们又碰到了俄罗斯大使馆的书记、珠宝美术商、罗马王朝研究家、职业摄影师以及服部平次。

    不得不说一句,尽管这次平次只是露了一小脸儿,可只要他出现了,势必就代表着这将是一部颇具沧桑感的作品,无论是主角还是跑龙套都一样,这叫做人物属性。

    不过,尽管大伙欢聚一堂齐心协力地献计献策,但最终仍然没法完美地解读出基德发来的暗号,这颗回忆之卵还是被他顺利地拿走了。

    然而,就在基德的逃跑途中,却被一神秘杀手击中右眼落入海中生死不明,一路拿着新型滑板尾随的柯南便趁机夺回了一同掉下的回忆之卵。

    本来以为就此便算大功告成可以开庆功宴的时候,铃木家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名叫香阪夏美,就是当年制作回忆之卵的工匠喜一的后人,同时也是一个相当漂亮的日俄混血。

    夏美此次前来,是因为她在整理自己祖母遗物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当年曾祖父,即做蛋工匠喜一的手稿,可手稿和电视上放的实物完全不是一个,所以特地前来寻求真相。

    在认真看完了原稿之后,柯南判断,所谓的回忆之卵应该还有一个,并且认为,藏蛋地点就在夏美曾祖父所盖的城堡里。

    就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做出了一致决定,一起上城堡里去瞧一瞧,顺便也看一看是不是真有第二颗蛋,若真有,那么到时候就得看个人的本事,能不能将其占为己有了。

    然而,在前往城堡的一路上以及到达城堡之后,都陆陆续续出现了死者,先是一个姓寒川的记者,接着又是一个姓乾的珠宝商。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两位都是被击中右眼而亡,但除了凭此判断出是一人所为之外,其他的却一概无从知晓。

    在追查凶手的同时,柯南他们也终于在城堡的地下室里找到了那颗手稿上的回忆之卵,并且也知道了为何会被取名回忆——蛋的里面是沙皇一家坐看相册的黄金雕塑,当它和铃木家的那个空心蛋合体之后,可以通过光照如放幻灯一般的投影于壁。

    也就是说,其实那两颗蛋是一颗。

    随着宝物的发现,凶手也终于浮出了水面,她就是当年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御前国师,人称怪僧的拉斯普金——的后裔,长相出众且会多国文字的日俄混血浦思青兰。

    她坚持认为这枚从未被发现的宝蛋其实并非是送给皇后的礼物,而应该是沙皇作为常年支持自己政权,并且对沙俄做出累累贡献的祖先的馈赠。所以,作为后人的她来讲,就有义务去将宝物夺还,即便是杀再多的人也毫不吝惜。

    这又是一个典型的自作主张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自己而引发的谋财害命事件,本作中连毛利小五郎都险些惨遭杀害,原因是他说了拉斯普金的坏话,从而惹毛了浦思青兰,才打算将其杀害以祭祖宗在天之灵。

    不过最终罪犯还是没能逃脱柯南的智慧,即便是拿着枪对着小侦探的右眼猛然一炮,可也难当阿笠博士发明的特殊镜片——将子弹华丽丽地给弹开了,而柯南只是头往后微微一扬,毫发无伤。

    不得不说主角就是主角,就算你这镜片是金钟罩铁布衫,可被秒速900米以上的子弹给磕了一下,换了常人不死那也该脑震荡了,可偏偏柯南仿佛只是被个乒乓球给砸了一下而已连个包都不带肿的,真不知道哥们儿的身体是不是也被阿笠博士给改造过了。

    好在凶手被绳之以法,那颗举世无双的宝贝蛋蛋也没有被盗,柯南的真实身份依然没有被毛利兰看破,真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

    这部片子里真实在历史上存在过的主要线索人物,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俄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另一个则是凶手浦思青兰的祖先,沙俄时代著名怪僧拉斯普金。说怪僧似乎有些不对,确切来讲,他是一个修道士。

    拉斯普金在公元1872年的时候出生于西伯利亚,家里很穷,上不起学,可他人特别聪明,所以18岁便进入了贝尔克茨修道院,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修道士。

    19岁结婚,此后一直巡游全国各地,他那精准的占卜和各种咒术在贵族之间广受好评。一度被称为能够引发奇迹的祈祷师。

    以上是比较体面的说法。

    有很多人认为,拉斯普金不过是个性格无赖行为怪异的神棍罢了,他靠一些雕虫小技欺瞒那些不经世事的傻瓜贵族来获得好评,从而拓展自己的前途。

    像毛利小五郎,就是非常明显的后一个观点持有者。

    不过不管怎么认为,大概在34,5岁的时候,拉斯普金确实受到了罗曼夫王朝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召见,因为想让他用神奇的力量来治疗儿子的血友病。结果效果是相当的显著,只要拉斯普金陪在太子身边一天,太子即便是被狗咬了流了血,也只要贴个创可贴就能止住,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刷个牙见了红都有可能导致失血过多而亡。

    这一奇迹的发生,使得沙皇全家都对他感激涕零,并和他成为了亲密的朋友。

    一般而言,皇上跟你关系好,无非两种表达方式,第一种送钱,第二种送官。尼古拉二世比较大方,两个一起送。除了大量的金钱之外,他还让拉斯普金担任了国家内政和宫廷事务的总顾问,事无巨细皆与其商议。

    像拉斯普金这种神神颠颠的人,本来就肯定是有些行为古怪的,现在再加上了巨大的财富和权力,所以愈发放浪形骸了起来,而且对于沙皇身边的一些贵族也表现出了很大程度上的不敬甚至是蔑视,比如某公爵老爷邀他去算命,结果拉斯普金前一天晚上喝了个通宵,第二天浑身油腻醉醺醺地就上了公爵府,就在所有人都捏鼻子的时候,他还浑然不觉,很高兴地挥着脏兮兮的巴掌拍打着公爵夫人的肩膀。

    这种行为引起了几乎整个沙俄上层核心阶级的不满,并且还担心再让这厮这么闹下去,俄国是不是会亡国。在大家齐聚一堂讨论一番之后,决定将其杀死。

    公元1916年,尤瑟夫公爵邀请拉斯普金去自己家里吃饭,在抵达公爵府邸之后,下人便捧上了满满一盒制作华美的糖果,只不过上面被涂上了厚厚的一层毒药,据说只要吃一颗,就足以置人于死地。

    结果拉斯普金满不在乎地吃了大半盆,还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公爵和其他客人:你们要不要也来一颗?

    惊慌失措的伯爵拔出手枪,对着拉斯普金连开四枪并且全部命中,而在枪声响过的同时,身边的另一名俄国贵族拎起一个黄铜烛台照着他脑袋上就砸了过去,当然也砸中了,可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拉斯普金居然还没死,而是拖着被开了四个洞头上还挨了一下子的重伤之躯朝门外拼命跑去,大家连忙追了上去,想要将其捉拿并弄死,但最终却并没有追到,而是让他跳入了河里。

    三日后,拉斯普金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最让众人震撼的事情发生了——经解剖,发现那家伙的肺里都是水。

    换言之,此人没有被毒死,没有被打死也没有被砸死,而是因力竭才淹死在了水里。

    怪僧死后不久,俄国便爆发了十月革命,在列宁的铁拳之下,无论是沙皇还是贵族,都被如数消灭,就在革命胜利后没多久,最最让人震撼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某日整理拉斯普金的自我文档时,有人发现了这么一段话:我就是俄国,我自知自己的寿辰已经快要结束,而且肯定是遭人杀手而横死,只不过,若杀死我的是一帮穷人,那么,我就等于是替俄国一死,国家或许还有救;可如果杀死我的是贵族老爷,那么,国家也将随我的离开而灭亡。

    一语成谶,不幸言中。

    至于尼古拉二世,我们中国人肯定不会陌生,教科书上都写过,十月革命里被列宁搞死的就是那位。事实上对于日本人而言,这位活宝也是个大熟人,他在的时候,跟日本好也好过,打也打过,分分合合好好坏坏,说不完的一摊事儿,扯不尽的一堆缘。

    现在要讲的,就是其中的某一段。

    且说在明治二十四年(1891)五月十一日,位于滋贺县大津的日本最大淡水湖琵琶湖畔,迎来了到访的俄国皇太子尼古拉一行,老百姓们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相当欢迎的,大家有秩序地站成两列,一边围观一边让出一条道给尼古拉太子坐的黄包车通过。而明治政府对这位爷的到访也极为重视,特别是在安全保卫方面那真是下足了功夫,基本上是达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短短几百米的路上就站了二十多个警察,人人身戴佩刀,威武挺拔地戳在路边,一副谁敢靠近直接法办的样子。

    尼古拉太子对此感到相当满意,并表示有这样的防御措施,就算是刺客他祖宗出现,也冲不进这个圈子。

    老话说满碗饭能吃满句话不能说,就在太子爷意气奋发得意洋洋的当儿,意外发生了。

    且说此时尼古拉同学正坐在黄包车里向四周围观群众微笑挥手,突然一个黑影横空出世,一步窜到了他的身边,尼古拉还没看清来者是谁,脸长什么模样,那哥们儿手里就突然多出了一把单手佩刀,接着一道寒光,刀刃直劈他的脸,尼古拉凭借着本能急闪了一下,但估计是因为平时缺乏锻炼的缘故,压根就没闪开,仍旧挨了那么一下,右脸颊被刀砍中,不过此时的尼古拉太子本着一种强烈的求生意识,一下子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在能量,只见他都来不及抹去顺着脸喷出来的血,一个狗熊打滚,便翻身下了车,顺利躲过了刺客的第二刀,然后连滚带爬朝远处奔命而去,在这个过程中,又使对方的第三刀也落了空,其反应之灵敏,身手之矫健,虽日本剑圣宫本武藏再世亦不能及也。

    而那位刺客也是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看尼古拉手脚并用打算逃走,立刻高举手里的佩刀,向着他冲了过去。

    一直到他举刀追杀的那一瞬间,周围人才反应了过来:有人暗杀!于是大家纷纷围了上来,其中尼古拉太子的车夫,名叫向畑治三郎,虽说没什么功夫,但却有智慧。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挥舞着刀就要砍的刺客,然后伸出了自己的一只脚,使了个绊子,便将对方轻易地给放倒了,趁着这个机会,周边的警察才一拥而上,将刺客扑倒在地,用随身携带的绳子将其五花大绑一番,然后带回局里审讯,而尼古拉太子自然也被人给扶了起来,送到医院里抢救去了。

    经过多方会诊,众医生一致认为,太子虽说运气很差,脸上被劈了一刀,伤口长达9厘米,基本上算是破了相,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接下来的问题就比较复杂了,是关于这个刺客的:他到底是怎样进入这层层防御圈,然后还能抽刀砍人的?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刺杀尼古拉太子?

    首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这位刺客先生之所以能穿越警察的保护圈轻而易举地来到尼古拉身旁以至于连他本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就是当时站在黄包车边负责搞警卫工作的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名叫津田三藏。

    其次就是津田三藏刺杀尼古拉的动机了。根据他自己的交代,是因为这哥们儿爱国的缘故。

    具体是这样的,当津田三藏听说俄国的王子尼古拉要来日本访问之后,便一厢情愿地认定这哥们儿是来充当俄国侵略日本的马前卒的,特地先跑过来以访问的名义刺探情报,同时,也是为了看看俄国今后的殖民地是啥样子。缘此故,必须要将其给弄死,这样日本便不会遭到侵略了。

    这听起来相当可笑,但津田三藏确实是这么说的。每当我看到这段的时候,总会想,当年日本是不是只要是人类都能做警察啊?

    其实,尽管那年头俄国四处扩张,手伸得又黑又长,从朝鲜一直到印度,哪儿都留下了他们那肮脏的手印,可尼古拉这次来日本,却真的只是一次旅游,这家伙非但没打算侵略日本刺探日本军情,相反,其实他非常喜欢日本这个国家,也喜欢日本文化,说白了,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哈日派。

    哈日的情节源自于当时法国作家皮埃尔·罗蒂的一部舞台剧《阿菊》,说的是一位日本姑娘和一个欧洲绅士的恋爱罗曼史,尼古拉看了之后,被里面温柔善良美丽动人的日本姑娘给深深地迷住了,从此之后便爱上了日本的一切,并整天幻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跟一个日本美女谈一场浪漫的恋爱,想着想着,就决定亲自来日本观光一番,实地看看自己憧憬的那个国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1891年(明治二十四年)5月上,尼古拉坐船抵达日本,在长崎登了陆,当他踏上日本土地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看,看什么都想要的极度兴奋状态之中。

    在街头的古董店里,他是看到东西就买,从战国时代的盔甲到江户时代的夜壶,只要是日本的,统统出钱拿下,连价都不怎么问。

    到达京都之后,尼古拉被安排住进了一间传统的日本旅馆,一进门他就大叫一声,然后飞身扑进了屋子,接着就伏在地上再也不见起身。

    手下吓坏了,以为太子被什么独门暗器给打中了脑袋当场死房间里了,连忙跑过去抢救,结果刚一走近就听到尼古拉的兴奋之词:“太棒了!我要!”

    他要的东西是他身子底下的榻榻米,而日本方面自然不敢怠慢,当下就把这间屋子里所有的榻榻米都给挖了起来,运到了太子殿下的军舰上,然后再给他换了一间房。

    还是在京都,当他在参观日本传统的刺青工房时,对日本龙的图案大感兴趣,回家之后就把刺青师傅给叫到了房间里,要求他在自己的右腕上给刺上一条龙。

    就是这么一个热爱日本热爱日本文化的哈日孩子,结果在他喜爱的土地上被他憧憬的民族中的一份子给砍了,这不得不说是相当悲哀相当倒霉的一件事儿。

    这桩史称大津事件的刺杀案,在当年的日本社会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甚至可以说是恐慌。

    当时俄国在世界上属于是相当强大的帝国了,不论是领土面积还是军事力量来看都是如此,真要跟日本打的话,估计两三下就能直接解决战斗了。

    现如今你把人家的皇太子给砍了,就算本来不想打你的,搞不好现在都会过来揍你一顿。

    所以大家都慌了,就连明治天皇都感到自己的双腿在打颤,不过尽管浑身发抖,可有的事情也是不得不去做的。在事发的第二天,也就是12日,他便从东京启程,13日到达了尼古拉太子在京都疗养的国宾馆,亲自探望了对方,并致以真诚的道歉,表示哥们儿是我们错了,你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我们日本统统加倍全包,怎样?

    尼古拉太子倒也挺好说话,说自己也没伤太重,就是流了点血,头晕想睡觉,您老先出去吧。

    明治天皇说,好,我这就出去。可刚走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白布:“这是皇后亲自做的绷带,您请用。”

    这玩意儿肯定是没消过毒,估计人太子也不敢用,用了很可能就破伤风,若砍倒是没被砍死,却因感染毙命那就太不值当了。但他还是从病榻上撑起了半个身子双手接下,口称谢谢之后,又说道:“天皇陛下,这里虽然很豪华,但还是住的不太习惯,我能回到自己来时坐的那艘军舰上去休养么?”

    尼古拉说的那艘军舰此时正停在神户港。天皇对此一口答应,并且表示,我送你去神户。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动身亲自陪同在尼古拉身边,一直将其送到船下并看着太子上了船。天皇亲自当陪送员,这在日本历史上是前所未闻的事情,但明治天皇愣是给做到了。

    与此同时,日本各界都被动员了起来,要相应天皇,支持天皇并跟随天皇,一起给俄国的皇太子道歉。其中,有栖川宫炽仁亲王的儿子有栖川宫威仁亲王被封了个道歉大使的名号亲自跑到了俄国,找太子他爹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磕头求饶赔不是去了。首相伊藤博文也来到了那艘军舰上,亲切探望了伤已经好得快差不多的尼古拉太子,在深鞠躬90度之后,他又致上了自己的慰问品——日本点心数盒。对此,尼古拉还是相当满意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各种亲王贵胄高官名流纷纷来到军舰上以各种名头对太子表达了自己的慰问之情并且送上了慰问之品。

    而基层老百姓们也用自己的方式进行了各种慰问活动。

    最普通的办法就是拍电报到俄国公使馆,以一个普通日本国国民的名义对太子说一声对不起,请你不要从此恨上我们日本。这样的电报俄国人一天能收到2万封。

    接着,寺院,神社每天开始念经祈祷敲钟奏乐,请神仙佛爷下凡帮忙,让皇太子的伤势尽快痊愈。

    此外,学校纷纷开始停课,孩子们也不上学了,大家在家写信的写信,叠千纸鹤的叠千纸鹤,弄完之后再拼凑在一起给尼古拉送了过去。

    再后来,连各种娱乐场所比如京都的岛原东京的吉原都暂停了营业,一切奏乐鸣响之事也被停止,不过,这些哀悼都是民间自发的,并非政府组织,没有一个人对日本人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许唱歌不许跳舞不许玩劲舞团不许打魔兽,但却没有一个日本人唱歌跳舞玩劲舞团打魔兽。

    这就叫做民族凝聚力。

    对此,尼古拉表示衷心的感谢,但一连好几天天天几十上百个人跑来以慰问的名义围观再加上几万封电报信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了,再加上自己本来就是来旅游的,现在游也游地差不多了,礼物也拿了不少了,刻骨铭心的纪念也有了,那就该回家了。

    所以在当月的15日,他对明治政府说,自己将在19日启程回国,明治政府连忙表示,我们讲组织盛大的欢送会,到时候请太子务必赏脸参加一下。

    然而尼古拉却一口回绝,说我不来,不仅不来,他还提出了另外的要求:“让你们的天皇来我的军舰上,我来招待他吧。”

    这个邀请再度引起了一阵恐慌。

    因为大家都觉得,自打尼古拉这小子被砍之后,居然意外地没有对日本政府提出过任何要求,先前不管怎么说,至少还要走了30张榻榻米,可现在居然连一碗大米都不肯多要日本人的,肯定是憋着一股坏想搞报复,如今居然公开要求天皇单独去他的军舰,绝对是有阴谋。

    至于是什么阴谋,负责天皇起居生活出行各种事物的宫内厅(前宫内省)众高官又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讨论出的结果让所有人震惊:尼古拉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绑架天皇,把他给弄到俄国去。

    既然是这样,那就自然不能让天皇去了。所以一连几天,宫内厅大小官员齐齐地跑到天皇跟前劝谏,说皇上这事绝对绝对有阴谋,你去了绝对绝对就回不来了,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去。

    明治天皇听了之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很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不去的话,谁去?如果我连他们的军舰都不敢上,那么日本的颜面又将存于这个世间的何处!?”

    宫内省里有那种已经当差当了很多年,从幕府时代开始就为天皇服务的老爷子,在听了这话之后,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

    因为他们还清楚的记得,27年前(1864年)的禁门之变中,当时还只是睦仁亲王的他,在长州藩的隆隆炮声下,被吓得当场晕了过去,时过境迁,这家伙却已经俨然成长为了一个能够担负起国家重担的堂堂君王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有的事情还是不能放他去做的,毕竟风险太大。但天皇却是铁了心一般地表示,自己肯定要去,你们谁都别拦着。

    19日,在大家一片提心吊胆的祈祷下,天皇来到了俄国的军舰上,见到了尼古拉太子。

    太子很高兴,说天皇陛下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天皇也很高兴,说看到您恢复地还算不错真是太好了。

    接着两人开始了亲切的交谈,明治天皇表示,日俄两国友谊源远流长,从叶卡捷琳娜女皇时代就已经开始了,而且离的又那么近,属于好邻居好伙伴的类型,所以更加应该多搞双边合作,加强睦邻友好,以便迎接崭新的未来。

    尼古拉太子也表示,尽管这次来日本旅游发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总体来说日本给自己的印象是相当不错的,吃的喝的都很对胃口,艺术品也很漂亮,简单说来一句话,大体上是好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就让它随着滚滚奔涌的海浪一起消失吧。

    明治天皇天天称是,说太子您放心,有的事情就算您不说,我们也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会谈在一片欢快友好的气氛中结束,天皇顺利下船,目送俄国军舰离去。

    在尼古拉太子离开日本的第二天,有一个人自杀了,死在了京都府政府机关办公大楼的门口。

    死者名叫畠山勇子,是千叶县出身的普通女性,当年27岁。其实她是一个跟此次事件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路人甲,不过,当其得知天皇因为尼古拉被人砍了而陷入了深深的头痛之中后,觉得天皇暖热,匹夫有责,自己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但也应该为此做出一些什么来。

    想来想去,她决定,自己去代表日本老百姓向尼古拉太子道歉,而道歉的方式就是自杀,用生命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5月20日晚上7点刚过,畠山勇子来到了京都府政府办公大楼门前,先是投书三封,一封是写给俄国太子和政府官员的,叫《露国御官吏样》,露国就是俄国,里面表达了她作为一个普通日本老百姓对此事件的内疚心态,并真诚地希望俄国人们不要因此而恨上日本;余下的两封都是写给日本政府各高官的,一封叫《日本政府样》,一封叫《政府御中样》,内容大致是讲自己是心甘情愿为国道歉而死,没有任何人胁迫,以及简单地叙述了她的生平,等等。

    投完三封信,畠山勇子拿起小刀,先刺了自己的胸口,因为她力气比较小已经众所周知的原因,故而刀刃并未触及到心脏,所以她没死,随即,勇子又刺了自己的喉咙,还是因为力气太小的缘故,虽然刺破了鲜血流了一地,但没刺穿,所以还是没马上死;再想刺自己什么地方的时候,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无力,已经无法下手了。

    虽然畠山勇子被路过的人们立刻送往了医院,但最终还是因为流血过多外加伤势过重,当天就死在了抢救室里。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不光是日本,整个国际社会都被震撼了,尼古拉太子知道这事儿之后,也是感动地差点连眼泪都掉下来,连忙亲自指示驻日的俄国外交官们集体前去登门参加畠山勇子的追悼会,并且还送上了大量的金钱礼物以表达自己的哀悼之情。

    英法等欧洲国家也对此事进行了相关报道,高度赞扬了日本女子的爱国情怀,葡萄牙驻日公使莫拉艾斯先生还亲自跑来,在追悼会上献了画圈。

    至于日本国内的舆论媒体,那更是展开了一股近乎疯狂的宣传旋风,不仅那三封投书被公开,就连畠山勇子留给亲朋好友的遗书也被全国各大媒体争相转载,并众口一词地给她戴上了一顶“贞洁烈女”的高帽子。而民间也把她视为民族英雄,更有甚者还在神社里给她封了个神位,让大家对其行礼膜拜,一时间,全日本都流行着一股畠山热。不过,至始至终,再也没有第二个跳出来说要自杀的人了。

    此外,那个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使绊子的车夫向畑治三郎也受到了极大的褒奖,俄国方面自不必说,先是授予了他圣安娜勋章,然后又前后给了两笔总计金额为3500日元的奖金。而日本政府自然也不会亏待他,先是给了他一枚白色桐叶勋章,然后每年都发给他36日元的生活费,不过后来日俄战争爆发之后便终止。

    赏完了之后,就该来说说罚的了。

    滋贺县警视局局长引咎辞职,因为自己的部下捅出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篓子,不辞职也说不过去。

    接下来就是那位刺客津田三藏了。

    首先,这哥们儿被天皇亲自定性为国贼,号召全国人民共讨之;接着,他享受了我们中国一代奸臣秦桧宰相都没能享受到的待遇。

    且说秦相自打坑死岳飞之后,就被中国老百姓给普遍地恨上了,痛恨的程度相当深。本来,中国人取名有用佳木为名的习惯,比如李成梁的那几个儿子就叫李如松李如梅李如柏,而桧木本身也是一种名木,几乎能跟松梅柏齐名,但自打出了秦桧之后,就基本上没人在名字里放这个桧字了,后来还专门有个姓秦的家伙写了两句诗,叫“人从宋后耻名桧,我到坟前(岳王坟)愧姓秦”,被痛恨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不管是耻名桧还是愧姓秦,那都是老百姓们自发的,跟当时的统治者并没丝毫瓜葛,纯属民间行为,与官方无关。

    但明治政府就不同了,事发之后,津田三藏的家乡向全国宣告:从此以后,他们那块地方不许有人再姓津田,也不许再有人叫三藏,一时间连原本在日本孩子中间有大人气的木偶戏西游记都没人演了,因为唐僧在日本是被叫做三藏法师的。

    搞完这套虚的,再下面就得来点实实在在的玩意儿了,就是关于津田三藏这家伙本人,该怎么个处理法。

    早在有栖川宫威仁亲王访俄赔罪的时候,亚历山大三世就暗示说,那个刺客应该被处于绞刑,活活绞死他,而当时亲王也当场表态说,你放心,这小子活不了。

    判处津田三藏死刑,这在当时不管从天皇的意思来看,还是从众官员的意思来看,就算是放眼从民间看,那都是铁板钉钉,改变不了的事情。

    不过按照传统,还是得开一个内阁会议,让大家来讨论讨论细节,比如怎么死,在哪儿死,由谁动手之类。

    维新三杰之一西乡隆盛的弟弟,时任内务大臣西乡从道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事儿其实很简单,送到法院去接受审判,然后判处死刑,几天内就能执行了。”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接下来我们就来讨论一下什么时候开庭吧。

    却不想就在此时响起了一个声音:“不能让他这么死。”

    说话人是新上任的递信大臣后藤象二郎。

    众人很奇怪,问他不让这么死那你想让他怎么死?

    “把他毒死在监狱里,然后对外宣称暴毙,直接掩埋尸体。”

    西乡从道说后藤你丫疯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明明能光明正大处决的,非得搞这种肮脏手段,你喝多了还是怎么着?

    “西乡大人,谁告诉你能光明正大处决的?”后藤象二郎问道。

    西乡从道愣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就不能通过法律的手段来判津田三藏死刑,他觉得后藤象二郎今天绝对是喝高了,不是来开会而是来找茬的。所以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反正除了象二郎之外所有人都站在自己这一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去浪费这个时间了。

    总而言之,全国形势一片团结,上到天皇下到乞丐,大家都盼着并认为津田三藏这次算是死定了。

    1891年(明治二十四年)5月18日,众人期盼已久的津田三藏刺杀俄太子一案终于开庭了,本来这事儿应该在大津市地方法院进行的,但为了体现日本政府的重视,所以特地改在了东京的最高裁判所宣判,而且为了方便省时省事,明治政府还做出规定:审判方法临时改为一审终了制,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不给你任何上诉的机会。

    就在开审的同时,司法大臣山田显义和内务大臣西乡从道则准备起了死刑要用的各种道具,比如用几号管的枪,让谁来打,或者是不是考虑一下用绞刑架之类等等。

    正在他们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审判结果出来了:

    经法庭调查认为,被告人津田三藏犯有杀人未遂罪,判处无期徒刑。

    “梆!”

    一锤子定了音。

    傻了,上到天皇下到乞丐,全国人民都傻了。

    傻完之后大家慌了,这案子是日本天皇亲自把关,俄国沙皇亲自过问,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铁案了,怎么居然还有人敢翻了呢?最要命的是,你这边一翻案,毛子那边就得翻脸,搞不好脸都不翻直接舰队骑兵开过来上脸了,这可怎么办?

    情急之下,山田显义问了西乡从道一个巨愚蠢的问题:“这他娘的是谁审的案子?”

    西乡从道一看这哥们儿都已经气糊涂了,也不好笑他,生怕对方受了刺激然后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来,于是便很和蔼可亲地说道:“是国家大法官儿岛惟谦。”

    国家大法官就是我们中国的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为了体现明治政府对刺杀太子一案的重视,但凡跟该案有关的,一律都采用最高规格——在最高规格的法院进行最高规格的审判,并由最高规格的法官来操作。

    结果就捅出了最高规格的篓子。

    儿岛惟谦,原宇和岛藩(今爱媛县)出身,虽说家里好歹也算是个武士,但因为实在太穷养不活,所以自幼便被送到了人家家里当养子,从10多岁起,便到了当地的一家造酒作坊里当小工,童年过得比较凄苦。庆应元年(1865)的时候,儿岛惟谦去了长崎,在那里他结识了坂本龙马以及五代友厚等人,在这群人的感化下,他酒厂小工也不当了,直接赶赴京都,开始参加起了尊王攘夷的活动。再混着混着,戊辰战争爆发了,于是他便参加了革命,扛着枪从京都一直打到北海道,全国解放之后,先是在新泻县和品川县(今东京品川地区)担任地方官,1870年(明治三年)被调入司法省,从名古屋地方裁判所所长开始当起,一步步往上爬,一直爬到1891年(明治二十四年),终于修成正果,成为了日本司法界的老大。

    估计天皇也挺郁闷的,刚刚提拔了这家伙就给自己弄出了这档子事儿来,这真是一失手成千古恨。

    不过你再恨再悔也没用了,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到儿岛惟谦,让他择日重判,这样才能不得罪俄国人。

    西乡从道决定亲自拜访儿岛大法官,说点好话送点礼物啥的,以便让地方回心转意,而时任总理大臣松方正义听说之后表示自己也要去,人多力量大。

    到了儿岛家,儿岛惟谦从容不迫地受了西乡从道和松方正义两人的一拜然后收下了那一包礼物,再非常淡定地招呼仆人上茶,喝了几口之后,西乡从道忍不住了:“儿岛,你看你是不是把那个审判结果给重新弄一下?”

    “凭什么?我完全是按照法律在办事,凭什么要改?”

    松方正义非常低声下气:“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大日本帝国宪法第116条,杀害天皇或者皇族以及杀害未遂企图杀害的,判处死刑。”儿岛惟谦一口将其打断道,“既然津田三藏杀害未遂的并非是我日本的皇族,凭什么要判他死刑?”

    这条理由在当日法庭上已经说过,松方正义和西乡从道都明白,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买了好吃的,说着好听的来求人了。

    “我说儿岛大人。”松方正义笑容可掬,“你看,现在这事情比较特殊不是?所以你就特事特办一下吧。”

    “人人都来特事特办,还要法律干嘛使?”

    松方正义一听这话就急了,说你不给全国人民面子难道还不给我这个总理大臣面子么?我好歹也是一国之首,除了天皇就我最大了,你对待我这个总理,就是这幅嘴脸?

    儿岛惟谦一听这话,当场就问了一句:“总理算什么?”

    松方正义则反问一句:“你说总理算什么?”

    “总理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算。”儿岛惟谦义正言辞,“日本的宪法是三权分立的,你的行政权和我的司法权两相互不干涉,如果你打算以来自政府的压力逼我就范的话,那这个国家也就谈不上是什么立宪国了。”

    这话说到这里,西乡从道算是明白后藤象二郎那天还真是没喝高,句句都是真理,不过显然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对儿岛惟谦说道:“你要想好了,虽说你是大法官,在国内你爱怎么折腾我们都没法来干涉你,可现在事关俄国皇家,若执意以普通的杀人未遂罪来判津田三藏那家伙的话,搞不好俄国人一发火就攻过来了,你觉得为了那堆乱七八糟的破法律引发亡国划算么?连国家都没有了还有个毛法律啊?”

    “如果一个国家连自己制定的法律都无法遵守保护,那要这个国家还有个毛用啊?”儿岛惟谦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跟俄国的关系何去何从,这不是我这个当法官应该考虑的事情,而是你们这些拥有行政权的人的工作,我的本职,就是维护法律尊严。”

    西乡从道一看关键问题都被这哥们儿来了个一推二六五,也算是服了他了,不过人家都推得有礼有节还有利——对自己有利,所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来,实在没辙了,他只能想出了最后的一招:“我是代表皇上来的。”

    这下轮到儿岛惟谦不说话了,因为他压根没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身怀皇上密旨的,奉了圣命才来见你的。”西乡从道的最终绝招其实就是忽悠,把天皇给抬出来吓唬吓唬儿岛惟谦,或许他迫于皇威,可能也就就范了,“你难不成打算抗旨不尊么?”

    儿岛惟谦从小也是苦出身,战场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才有了今天,岂是那种要见识没见识要胆识没胆识的富二代?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吓大的,他当场就把西乡从道的忽悠给点破了:“暂且不是就算是皇上之命,我也不会违背皇家制定的法律,你现在说,你有皇上的旨意,那么西乡大人,请你明确回答我,皇上到底有没有明确表示‘以宪法116条为根据判处津田三藏死刑’?有,还是没有?”

    那肯定是没有了,而且事关天皇,西乡从道也不敢贸然无中生有,眼看忽悠也失败了,只能表示那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告辞了。

    5月26日,津田三藏被押赴监牢,开始了他的铁窗生活。

    对于此事,日本国内的反响也是一片激烈,不过出乎很多明治高官的意料,老百姓们非但没有对那位“宽容”国贼津田三藏的法官儿岛惟谦产生任何憎恶之情,相反,大家对他的那种誓死都要维护法律尊严的精神交口称赞,纷纷评价他是法律的守护神。

    而欧美列强也通过这件事儿对日本刮目相看,各国媒体争相报道了儿岛大法官舍命护法的英雄事迹,并且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赞扬。

    不过,这些明治政府的高官们都不是特别关心,他们的眼睛,都只死盯着一个国家,那就是俄国。

    6月初,亚历山大三世特地发函表示,对于日本在太子到访期间的欢迎工作以及离去之后的善后工作,自己都觉得非常满意,特此感谢。

    换句话讲,就是没事了。

    大家悬在半空的那颗心终于又放回了胸膛里。于是也开始称赞起儿岛惟谦来。全国上下一片欢喜庆幸的气氛。

    不过仍然还是有那么一位不幸者。

    此次事件中的罪犯津田三藏,在入狱4个多月后,也就是当年的9月29日,死在了牢里,根据尸检报告称,是死于急性肺炎,不过因为这家伙本身身体就很不错,而且他的死法跟后藤象二郎之前的那种期望死法几乎完全吻合,所以一时间毒杀一说被传得沸沸扬扬。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十几年后日俄战争爆发,这位津田三藏又被明治政府给挖掘了出来,重新摆到了全国人民的面前,不过这次,他是以“民族英雄”的形象出现的。

    要你是英雄,你就立马高大全;要你是狗熊,你原本站着的也得把你给打趴下,这就是很多小人物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悲哀。

    后记

    在系列终结之前,想说的只有一句,算是我自己对这部动画的感想吧。

    “无论犯罪的手法多么高明,笑到最后的,永远不会是罪犯。”

    活在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做个规矩人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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