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想你来爱我-并未消失在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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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的广告摄制工作还是原班人马操刀,很快就交了剧本。

    杨筱光将定稿的剧本先拿给老陈看,趁他休假前确认完毕。老陈是没什么意见的,看完以后签了大名递还给她,忽然就语重心长讲了一句:“小杨,你也该好好考虑终身大事了。”

    这是好意,每个身边的熟人都会对杨筱光表达这样的好意。她明白老陈因何而感叹,也感激好意。她有一些快乐,被人关怀,总是幸福,也会觉得有勇气。

    “这个啊,我再想想。老陈,这事急不来,得多想想。”

    老陈也就不再多说了,整个项目组开了个短会,差不多定案下来。老陈提醒杨筱光:“得给潘以伦的经纪人把剧本发过去。”

    杨筱光把剧本打印出来,打了个包裹,叫了一个快递,临到写地址,才发觉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地址,只好向老陈请教。老陈顺手给了本联系本,不但有潘以伦新的经纪公司地址,还有他的家庭地址。她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他早从平房区搬走了,她该是猜测到的。如今他的家安在中外环之间的一处住宅小区,附近有地铁、有商场、有学校,还有个大学城。是个好地方,适合他家人居住。他很周到,真的周到,一年半就买下合适的房子,很不容易。谁都知道现今的房价就像直线上升的过山车。

    杨筱光致电他的经纪人,约定好时间,经纪人说他来取。但是来取件的是潘以伦。他开了一辆迈腾来,深黑的颜色,低调又大气,停在办公楼门口等着她。

    杨筱光走过来时,潘以伦将车门旋开,说:“上车。”

    杨筱光只是走到驾驶座车窗前,把剧本塞过去,“我也不用多跑一次了,给你给你。”

    “上车。”

    帅哥的脸沉下来,杨筱光素来欺软怕硬,夹着裙子就上了车。

    她是第一次坐潘以伦开的车,以前坐过莫北的,也坐过其他人的,如今才能坐上他的。车窗前竟然滑稽地挂着一只小丸子的公仔,两颊两坨红晕,一脸欠扁的表情。

    杨筱光讪讪地讲:“不错不错,有房有车,有模有样。姐姐我如今还是啃老族。”

    潘以伦的手指修长而有利,把着方向盘的姿势很好看。他还是不说话,杨筱光有些闷,她无话找话,好过尴尬。

    “老陈也买了一辆迈腾,最近又想换车呢,说他女儿幼儿园的同学家长都开宝马保时捷,女儿的同学们都认车,会笑话他姑娘,小姑娘就跟爸爸作了。”

    杨筱光说完,自己先“咯咯”笑一声,笑完以后发觉自己找的话题实在是又不适当又很无聊。

    潘以伦仍旧没有笑。

    杨筱光只好沉默。

    车子缓缓开在堵得能夹死蚊子的淮海路上,荧荧的霓虹照在人的脸上,半明半寐,并看不出什么端倪。杨筱光的眼睛累了,她说:“正太,你倒是说话,不说我可困死了。”

    潘以伦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弹跳了几下,终于说话了。

    “这车不是我的,是问经纪人借的。”

    “啊?”杨筱光张张嘴。

    潘以伦说:“我的积蓄不算多,付了房子的首期,之后按月还贷,还有一些必要的家庭支出和演出服装置办。”

    天色渐渐黯淡,杨筱光对着车窗小心看着自己的脸,小小的,苦苦的苹果。

    “所以你还去做主持人?”

    “是的。演电视剧太费功夫,经常要外出好几个月。主持人相对稳定一点,收入也稳定。”

    她想,他考虑得真周详,真是把娱乐圈的活儿当一份工作在干。

    潘以伦微笑,近两年的熏染,他能把自己的笑容调整到一个最佳的角度,令人目眩神迷。

    “这份工不难打,只要不贪心,要应付生活还是可以的。”

    她静静看着他。他的手指仍在方向盘上跳跃,她的心就跟着跳,一下两下,三四下。为什么上海的交通会这样差?等了很久,车子纹丝不动。

    “我们去哪里?”她问。

    潘以伦问她:“你想去哪里吃饭?”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虽然有点饿,但是他应该不太方便。她问:“你妈妈的病怎样了?”

    “我尽量让她快乐。”

    又沉默了。

    尽量快乐,这是一个好儿子所能尽量去做的。他说完以后,也有些消沉,所以她的提问真是不合时宜。

    车流通畅了些许,车子也走的顺了。

    潘以伦又问她:“想到哪里吃饭?”

    她还没回答,就收到了方竹来的电话。方竹在那头讲:“哎,今晚可巧了,大批老朋友相聚,快来快来,不能缺你一个。”

    杨筱光来不及说任何话,已经听到潘以伦说:“是不是有约会?我送你。”

    方竹在那头报了地名,杨筱光转述给潘以伦。

    绿灯亮起来,马路突然就通畅了,车来车往,不再停留。

    潘以伦将车子发动,加入车河中。

    “‘午后红茶’已经关掉了,原地开了星巴克。”他说。

    杨筱光望住他。

    原来他一直有去故地,而她在那之后就完全失去了重游故地的勇气。

    前面又遇红灯,车停了。潘以伦转过头,他也望住她。

    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直视对方,眼神太炽热,会出事。

    杨筱光想的没有错,确实如此。

    潘以伦漂亮的手指按在了她的下巴上,她熟悉的疤痕依旧在那儿。

    他的吻,也来得匆促而慌忙。先是碰触,再是探索。杨筱光溃退千里,唇舌之间,全部被他的味道侵染。

    她稍稍挣扎,可是他不准。“正太”不过是个绰号,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二十五岁的男人,长得高而且力大无穷。她将他唤作“正太”,根本就是藐视。

    或者他们从来都没有彼此正视。

    潘以伦的吻,近乎凶狠,排山倒海,压得她无法透气。

    杨筱光的胸口如擂鼓,气息不顺,终要憋气至死。

    车后有人摁喇叭,他们停留太久,错过绿灯,阻碍正常秩序。可是时间那么短,他不够尽兴,其实她也没够。

    杨筱光的心口擂鼓擂成密集的鼓点,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她受够了。

    这个帅哥在吻她,这么粗鲁。是他当初强势介入,而后弱势离开,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她也就有了坚持的理由。

    她由此内疚了有多久?他清楚吗?

    杨筱光不甘心,扯住他的耳朵,拉近。他“哎”地叫了一声,就不叫了。双手抓住她的手,互相紧紧握着,角力。

    她一字一句说:“潘以伦,你不要带着笃定的态度来到我身边,如果结果还是我们各自去练黯然销魂功,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潘以伦扣住她的手,不让她抽离。

    “杨筱光,如果你现在有着幸福的婚姻,我可以走开。可是你没有。如果你现在正在甜蜜恋爱中,我可以走开,可是你没有。如果你坚持不上我的车,我可以走开,可是你没有。”

    杨筱光瞪住他。

    “如果我刚才的吻,换你的一巴掌,我也可以走开,可是你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筱光叫。

    潘以伦笑了,从眉角到唇角。真是要了人的命。他这样漂亮。

    “你自己说过的,你经不住男色。”他黑漆漆的眼就盯住她,“你是好色女,杨筱光。”

    他在说什么?

    杨筱光的脑神经打结,为什么经年不见,别人都进步了,唯独她在退步?

    潘以伦接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样的你很难嫁出去,我的小姐姐。”

    杨筱光又惊又有些小怒,用手推搡他,但他稳固如磐石,还得寸进尺地抱牢她的腰。手指微凉,停在她的腰间。那么凉,直到她的心里。

    “好吧好吧,我就是大龄未婚女青年,可是也请你注意不要再随便闹绯闻了。”

    他说:“我不怕绯闻,我从来都不怕。”

    她却说:“那是我们都头脑发昏,一旦回到现实,我们不是都输了吗?”

    潘以伦坐正了身子,收回了手。杨筱光的唇、身体、手都脱离温暖。她只能自己抱胸,自己温暖。车子又停了,外面人来人往,是面目不清的路人。

    她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在说:“我是个胆小鬼,真的,正太。”她低着头,在认错,也在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就在她的身边,重新进入她的生活,身体力行告诉她,他还在爱她。从他的手指他的吻。

    分别了两年,她仍然被这样的情感震撼,感动,席卷乃至又开始感伤。她说:“我谈来谈去都是一场糟糕恋爱。”

    “不要这么说,杨筱光,是人都会怯懦,都会自私,都会有顾虑,也都会犹豫不决。我也一样。你没这么糟糕。”

    他这么说,她静静地听着。

    彼此的唇齿还留有彼此的余温,她抚摸嘴唇,她想他也在自责,可是有些话她已没有立场也不好意思再宣讲出口。也许他也明白,所以在这个时刻选择沉默。

    车子缓缓驱动,一切都流动,就像逝去的时光,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方竹提供的地址是一所地处黄金地段西式洋房区的高档会所餐厅,叫做“CEE CLUB”。堂皇的门和墙,高高隔开里头同外头的世界。

    潘以伦把车停在入口处,说:“原来是这里。”

    杨筱光问:“你来过?”

    “来这里做过节目,他们也算是我的客户。”

    杨筱光奇问:“客户?”

    潘以伦没有答她,直说:“这里会员级别规格高,商务人士经常来。”

    杨筱光下意识就讲:“那就不知道方竹约我来干嘛了。”

    潘以伦突然就笑了,笑起来还是这么孩子气。他摇手同她告别。

    杨筱光是目送他把车子开远了,卷了一股烟气,她也吐了口气。

    她走进餐厅,有waiter立刻过来招呼,问“是不是方小姐的朋友”,待她答后,将她引入餐厅顶层的一间大包房。

    杨筱光一进去就看见对着门的沙发上头坐得都是一干熟人,有方竹同何领导,莫北和他的漂亮妻子,林暖暖和她的汪亦寒弟弟,莫北身旁还坐着一对靠在一起的小夫妻模样的男女。

    杨筱光从来不是个认生的人,见这样的阵势,拍拍胸口,呼口气说:“你们干嘛呀!巴巴的把我叫过来当这种电灯泡,太刺激人了,讨厌!”

    莫北身边的男子“哧”地乐了:“那可是你们不对,不能这么刺激人家。对了,徐斯呢?把徐斯叫出来现成和漂亮女孩做个临时搭档。”

    男子身边的女士白他一眼:“就你闲话最多。”

    方竹走到杨筱光身边,笑着说:“今天我表哥的店试新菜,叫我多带几个媒体朋友过来,我可不给他这个便宜,我们自己人先试吃,正好莫北他们也在,我就干脆把你和暖暖都叫来。”

    林暖暖吐吐舌头:“我们是来吃霸王餐的。”

    方竹将杨筱光不认得的那对男女介绍了一番,原来是莫北和方竹表哥的朋友,也正是一对小夫妻,男的叫关止,女的叫蓝宁。

    “哎!”关止瞅着杨筱光半晌,突然扭头对莫北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妹妹。是不是某次在高尔夫球场里碰见过?”他这样一说,他的妻子立刻扫了一个眼风给他。

    杨筱光也着实回忆了一番,高尔夫球场她是同莫北去过的,但是印象里没有见过眼前这位男士,不过在这样的场合,莫北的妻子也在场,再谈这段过往就实在不够意思了。

    于是杨筱光笑眯眯地“嗨”了一声,耍宝地说,“是我是我,我就是那聚会上的专用拖油瓶和电灯泡啊!”

    列席众人禁不住都笑了起来。

    方竹把杨筱光拉在身边,同她低声讲:“其实呢,我想你多参加参加聚会,等一会儿还有我表哥的一些朋友过来玩儿,基本都是未婚男。”

    杨筱光给方竹一个“受不了”的眼神:“亲爱的,你太操心我了啦!”

    方竹又压低声音:“当初我倒是想把你介绍给我表哥的,但我表哥那人标准的不适合你,所以才介绍了后来那个。不过都过去了,我会帮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列席里有没有合适的。”

    林暖暖也在一旁讲:“下个月我爸爸的医院会搞个联谊活动,他们今年新招了不少男医生呢!你要来啊!”

    杨筱光问:“是不是我妈又给你们电话了?”

    方竹和林暖暖都只是笑。

    杨筱光叹息:“我猜就是。”

    “阿姨的一片心你要理解,不过你也该张开眼睛四处看看了。”方竹讲。

    说着方竹的表哥带着一干朋友走了进来,并行的有五六个人,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儿同方竹的表哥贴的最近。杨筱光是睁大了眼睛差点瞪着人家。

    那姑娘眼光往席中一扫,先同何之轩和方竹打了个招呼,又同莫北和他的妻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她也看到了杨筱光。

    她向着杨筱光走过来,同她颔首道:“杨小姐,你不认得我了?”

    杨筱光翻心想了一想,不甚确定地问:“你给我们拍饮料广告和‘孔雀’润肤乳的齐——小姐吧?”

    她望望这位齐姑娘那眉那眼,心想,才两年不见,这姑娘开了内眼角,也不怪自己瞪了半天没认出来。又想,好好的姑娘,以前就很美,何必在脸上又动刀子呢?

    齐姑娘仿佛能晓得她在想什么,就讲:“精益求精也是职业道德。杨小姐,让你见笑了。”

    这两年浸淫在这圈子内,人人都是长进不小的,譬如她譬如潘以伦。

    杨筱光对着对方亲切地笑了笑:“听说你最近有片子在东京电影节被提名了,真是恭喜。”

    她亦记得这女孩儿当初拍摄广告时,面对潘以伦一张极品俊秀面孔还有着女孩儿天生的三分的羞怯和七分的热情。

    齐姑娘也笑了笑,转身走向方竹的表哥,那位男士身材颀长,算得一表人才,虽然卖相及不上潘以伦,但是那副身家足以笑傲江湖。

    杨筱光对方竹低声讲:“你不把你表哥介绍给我,这说明你对我有充分的认知,你表哥这样的人才,惊动中央轰动地方,不是小民我能驾驭的了的。”

    方竹忍俊不禁道:“要命,这话要让我表哥听到了,得气死他。”

    她拖住杨筱光,非要把她介绍给列席的几位男士,杨筱光有些为难,但不想拂好友的好意,于是客客气气同大伙交流了一番。

    何之轩不知何时走到杨筱光身边,杨筱光嬉皮笑脸叫了一声“领导”。

    何之轩说:“老陈的意思还是让你跟‘孔雀’的广告。”

    杨筱光不禁抱拳:“何领导,我晓得你也有一颗八卦的内心。”

    何之轩淡淡笑了笑。

    杨筱光不是不感激众人对她的关心,有一干这样的朋友,至少代表她做人不太失败。

    可是——她的眼色黯了一黯。

    何之轩提醒:“去厕所补个妆吧。”

    杨筱光在厕所里补妆补了很久。

    眼睛果真是红的,怕除了何之轩,其他的朋友们也都看出来的。自己果真糟糕,总是不够自持,不够成熟。

    她出来的时候,有驻场的意大利的歌手开始演唱,缠绵的歌曲,像夜里盛开的晚香玉,能攻击到人们的心底。

    杨筱光静静靠在角落的一边,不再同陌生人应酬。

    方竹同林暖暖是远远地看到了她,但她们没有走过来。

    杨筱光用手机上了QQ,现在的科技真是昌明,任何时刻,你都不用担心寂寞,总有办法令你找到令你不寂寞的方式。

    light就在线上,她发了一个笑脸给light:“小孩要拍新广告。”

    light没有立刻回答。

    杨筱光顾自己说:“这次广告还会拿去香港播,估计能迷倒大票香港粉丝。”

    light仍然没有回答。

    杨筱光忍不住了:“你不在?”

    light终于回答了:“买了个风车。”

    “有何倒霉事?要买风车转运?”

    “有事,下了。”

    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

    杨筱光有些错愕。

    方竹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了杨筱光身边:“阿光,如果你还是想着他的话,就别给自己心理设置障碍了。”

    杨筱光茫茫然地望向好友。

    方竹的表情是诚挚的,眼神是心疼的。这位相交多年的朋友这样讲:“作为朋友,在你的感情上头的事情使劲儿,都是隔靴搔痒的,这也包括了你爸妈。阿光,你这么随和豁达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什么烦恼,这一直是我很羡慕的。但是你又是过分执着的一个人,你一直没有男朋友,我就在想着未必是你没在找,而是你要找的是那个能在你心上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你知道莫北很优秀,但是你不爱他就是不爱,你还是诚实地选择了那个人,不是吗?但是呢,你又太善良了,你爸妈,他的爸妈,生活的压力,其实你还是怕他承受不住,是吧?你就是这样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想着东边的想西边,你从没有纯粹考虑过爱情的本身,你还有多少时光可以荒废?就算爱到最后没有结果,也总比在爱面前裹足不前好。”

    “阿光,我自认比你勇敢,不顾后果地去追求我想要的。爱的确是会让人充满勇气又会极端懦弱。有时候,真的需要时间来过滤一些杂念。我那次去何之轩的家乡,听说离他家三十公里的坝上草原只有一座小学,那里有两百多个孩子。小学造在离小镇稍近的地方,坝上的孩子要念书,就要踩着自行车,走蜿蜒的山路。山路旁边就是悬崖,孩子们等于冒着生命危险每天去上学。何之轩的亲生母亲曾经在那里教书,是那里唯一城里来的语文老师。而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们想象不到别人的艰难,以为自己是最困难的,但我们都错了。如果我花一点时间去和他沟通,我早就能知道这些,不是吗?我就可以理解他的后母。但是这些理解放在早几年的时候,我是想不通的。”

    “我是希望你能走出来,就算找个你不爱的,至少找个不算差的,照你的性格也能把生活过的有滋有味。可是就在刚才,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知道我错了。阿光,你一直想着他,虽然你和他正式交往的时间不长,但是你是爱他的。那么其他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想和他过一辈子。”

    方竹的一席话讲的很长,她的声音和缓,语气温柔,可是却像拿了一把锤子,不断锥着她的头顶心。她摇摇头:“你们到底是我的朋友,把我想的太好了。”

    方竹点点头:“我们到底是你的朋友,没有错。若是早两年,我就算想通了这一点也绝对不敢同你讲出这些话。因为我能知道你和他之间最大的障碍是什么,我不能预计我鼓励你放手一搏之后,会不会让你的生活就此一团糟。你知道我自己就是个反面教材。可是两年过去了,我站在你的立场市侩一点想,这个人是有能力解决你们的障碍的。”

    杨筱光闭了一闭眼睛,喃喃:“这样才更让我觉得我自己可鄙无比。”

    “这都是因为你爱他,所以你才会矛盾。”

    杨筱光问:“我是不是个糟糕的人?”

    “不是。”莫北不知何时走过来,笑着对杨筱光说,“你在最合适的时候拒绝了我,帮我解决了多少尴尬?”他转头又同方竹讲,“我看这场合是真不适合杨筱光,你还是放她早点回去。”

    杨筱光笑得欢畅起来,她说,“那么我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方竹同莫北目送她出去,有男士过来问:“有趣的妹妹走了?”

    “她在蜜运中。”莫北答。

    “那倒是可惜了。”

    “可不是。”莫北转头找到了自己的妻子,方竹也将手交到何之轩的手里。

    今夜才开始。

    杨筱光走出CEE CLUB,一回头,那高高的霓虹招牌五彩缤纷,在黑夜里熠熠生辉,把前途照亮。

    她轻快地回到家中,家里也灯火通明,有亲戚来探望杨爸杨妈。

    “现在职位做的很高,薪水也高,对男方的要求就更高了。还能怎么找?”杨妈看见杨筱光推门进来,闭上了口。

    杨筱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同大家打了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很累,靠在床头,就想入睡。有人推门进来,是杨爸。

    “别老一直加班,注意身体,你不能这样一直过下去。”

    杨筱光坐起来,靠在父亲的肩头。

    “老爸,我歇会儿就好。”

    杨爸在她的床头坐了好一会,说:“阿光,你妈妈拜托你的朋友方竹和林暖暖帮你留心,她做这些都是担心你!”

    杨筱光把头埋在父亲的肩窝里,她想了想,说:“爸爸,我从念书开始,你们虽然给了我很多自由和呵护,但是我从上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学,都是你们叫我考哪里我就考哪里,大学毕业回上海,你们要我找怎么样的单位我就找怎么样的单位。当然,你们给我指示,也给了我选择的空间,在这个过程里你们没有逼过我做过我不愿意做的选择。而是我的能力和我的爱好和你们的预期恰好是在同一个方向。”

    杨爸叹了口气。

    杨筱光又想了想,才有继续道:“工作以后,你们一直要我找男朋友,其实我自己也想找的。但是我是真的没有找到那个合适的人。什么叫合适的人呢?爸爸,不是你希望的才高八斗学历好,也不是妈妈希望的本城户口工作稳定。合适的人,真的是我感觉合适的,那才是合适的人。”

    “我知道我的选择让你们很失望,我感觉合适的这个人,不是你们所期望的那个。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我的选择和你们的标准不一样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但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我遇到潘以伦以后,经历了那些事情,经过了这两年,我越来越明白,这个人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他没有才高八斗,没有好学历,他是单亲家庭,妈妈还生了很严重的病,他虽然有本地户口,但是工作前途未卜,他年纪比我小,他还进过少教所,但是——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杨筱光的一席话讲得很长,这是她在这两年头一次对着父亲讲了这么长的话,讲完以后忽而豁然开朗,但眼眶不自觉就湿润了。她强忍着,没有让泪落下来。

    杨爸拍着她的背,摇了摇头:“你们这些独生子女啊!我们是护犊心切,怕你们行差踏错,怕你们受苦受难,殊不知到头来是管过了头。你是乖孩子,很善良,从小到大从没让我们操心过。是爸爸妈妈让你为难了。”

    杨筱光拥抱父亲,看见了他的白发,一年多过一年。

    她的父母,如此爱她,她背负着这样的爱,是至大的幸运和幸福,故此才不愿不忍去忤逆。是她令到双亲忧心,是她的不孝顺。

    她知道自己一生一世都不能卸载这份爱。

    但是,今天父亲给了她这样的怀抱,说出了这样的话,仿佛是一阵的春风吹散她心头长久的抑郁。她闭上了双目,在父亲的肩头安心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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