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已经煞费苦心,并想尽一切办法来讨好那个被他深深伤害到的女人。
可事实证明,结果并不如他想象得那般顺利如意。
对此,治国有方且又深谋远虑的圣德皇帝深感懊恼。
他可以游刃有余的带着天启王朝数千万百姓走向繁荣昌盛,却没有能力在自己做错了事情之后,去寻求自己心爱姑娘的原谅。
一向自诩自己是皇帝贴心小棉袄的夏候雄,眼看着他三爷爷容颜消瘦情绪不稳,在苦思冥想了数条妙计皆被傻蛋无情否定之后,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
不管赵祺臻在这份感情的付出上有多么的小心翼翼,他也没办法真的以一个女人的立场,走进蔡宝儿的心中,亲手解开她的心结。
所以说,这个世上,只有女人才最懂得女人。
已经嫁做他人妇的穆紫寒,与夏候雄成亲以来,一直沉默而低调的在夏候府上,尽可能的给她的丈夫当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
曾经,她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过上这种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打从她被赫连晋阳救起的那天,她生存下去的理念,已经与那个曾被她誓死追随的主子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了。
不料世事无常。
今天的穆紫寒,已经被夏候雄明媒正娶,风光嫁作他人妇。
至于那个被她爱了整整十三年的男人,已经在她的世界中化为乌有,再也不可能有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天。
“宝儿,虽然此番进宫探望,的确是带着几分奉劝之意,但归根结底,我也是希望你千万别因为一时之气,而错过了已经被你紧紧握在手中的那份幸福。”
同为女人的穆紫寒,也曾对赵祺臻残忍的害死蔡宝儿腹中的孩子深感愤怒。
毕竟被他害死的不仅仅是他的亲生骨肉,同时,也是对他与蔡宝儿之间那段感情的亵渎和侮辱。
如果她与宝儿对换立场,或许,她也不会原谅自己深深爱着的男人,对她所做出的那一连串残忍的行径。
可这个世上并不存在完美。
做为一个皇帝,那个男人对蔡宝儿所付出的感情,已经得到全天下人的见证。
如果单凭孩子的事情就全盘否定他的一片痴心,对赵祺臻来讲,实在是有些不太公平。
说到此处,她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记忆里的蔡宝儿,善良、直率、热情、浑身上下仿佛透着一股子永远也用不完的活力。
可是眼前这个身披华服、被囚禁在深宫中的女子,不但少了往日的甜美活泼,那张白晳素静的小脸,较之从前还削瘦苍白了许多。
她无生气的躺卧在软榻上,双眼之内似乎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激起半分波澜。
见此情景,穆紫寒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走到软榻前,半蹲下身,轻轻拉起对方的手臂。
“宝儿……”
她轻轻唤着这个名字,“虽然你与我相处得时间并不多,可在这个世界上,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来看待。”
“还记得么,当初在你执意离开候爷府的时候,曾对我说过的那番话,虽然我当时并不能全部理解。”
“但事后仔细想想,如果不是你的及时点悟,也许直到现在,我还纠结在与赫连晋阳的那段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之中不可自拨……”
“你小小年纪便已经对世间之事看得如此透彻,为何现在却又变得糊涂了?皇上他不过就是……”
“不过就是因为多疑,亲手扼杀了我和他之间的骨肉,况且那个孩子只在我的肚子里存活了两个月,没有降临人世,就算不得一条生命,所以这和蓄意谋杀根本就没有关系,他是值得原谅的!而我,做为天启王朝的一国之母,根本就不该为了一个连人世都没降临的胎儿,不顾体制、不顾礼法的与堂堂皇帝耍脾气任性,尽做一些有辱国体的蠢事,是么?”
这一连串的反问,彻底将穆紫寒给问得傻了眼。
她蠕动着唇瓣,有心想要辩解,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居然连一个反驳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没错,潜意识里,她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至少在大局上来看,做为一个女人,就算在某些方面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忍耐和承受。
看着她无言以对的模样,蔡宝儿突然无声的笑了。
她拉着穆紫寒的手,轻轻放到了自己那平坦的小腹上,柔声对她道:“紫寒,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初为人母的骄傲,也是对我与祺臻之间那份感情的肯定,可是现在……”
一串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至腮边。
“他已经化为一瘫血水,从我的身体里流了出来。或许你一辈子也不会理解,那股痛,不仅仅是来自身体,更多的是这……”
抓着她的手向上移动了几分,直至停留在胸口处,才用力按了按。
“我没办法忘掉,当那个孩子从我肚子里死掉的时候,那是怎样一种痛入骨髓的无助。”
听到此处,穆紫寒仿佛也感同身受的抽紧了胸口。
“所以我恨赵祺臻,不仅仅是恨他杀害了我的孩子,最让我无法原谅的,是他在做出残忍决定的时候,唯一想到的,永远都是他自己。”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她再替赵祺臻找多少漂亮的借口,也无法弥补那个男人已经铸成的滔天大错。
无言以对的穆紫寒,最终放弃了此番进宫的目的。
如果今天对她做出相同残忍决定的那个人是夏候雄的话,她想,她也会如蔡宝儿这般心狠绝决,没办法再继续这段已经伤透了心的感情。
就这样,圣德一年的春节,在帝后不合的冷硬气氛中匆匆度过。
不肯轻易放弃的赵祺臻,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挽回他与蔡宝儿之间的关系。
可事实上,在他强势的囚禁和霸道的索取之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眼看着被他强行留在皇宫中的蔡宝儿变得日渐消瘦,赵祺臻愁得连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转眼间三月来临,寒冷的冬天,也随着气温逐渐转暖慢慢远去,最终迎来了充满朝气的春季。
他以为春回大地,万物复疏,蔡宝儿心底的怨恨也会随之而逐渐减少。
没想到刚天色刚刚转暖没多久,广宁宫的太监便将皇后娘娘病了的消息传了过来。
当他急匆匆来到蔡宝儿床前的时候才发现,躺在龙床上的女人已经瘦得快要脱了形。
几个太医焦急的围在一起讨论着皇后娘娘的病情。
自从那次流产之后,身体状况便一日不如一日。
每年的春季,都是各种病情传播速度最快的时节,原本身子骨便娇弱不堪的蔡宝儿,大概是染上了春寒,一时适应不了季节的变幻,这才在下了一场春雨之后又病倒了。
很多太医私底下都说,皇后娘娘是天启王朝有名的神医,她随便配一副药,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身体调养过来。
可是很明显,自从娘娘失去了孩子,她就像是在故意破坏自己那已经不堪一击的脆弱身体,无所不用其极的寻找着一切可以令她讯速走向死亡的捷径。
太医们颤颤惊惊的将这个猜测禀告给了皇上,赵祺臻却用十分顽固的姿态,拒绝去接受这样的解释。
即使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可他仍旧坚定的认为,时间是一副良药。
只要她心底的那颗结有朝一日被他亲手解开,两人就会回到从前,再也不会因为任何阻碍而分开。
御医们对皇帝近乎变态的执着感到无奈。
所有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小鸟,关在这座镶了金的豪华牢笼中,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解开那道无形的枷锁。
最后,还是老宰相季天荣终于看不过眼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陛下为什么不试着先放手看看,也许,适当的分别,会对陛下与娘娘之间的感情有所帮助呢。”
当“分别”两个字听到赵祺臻耳朵里的时候,他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野兽,立刻炸了毛,疯狂的反驳着季天荣的提议。
“不可能,朕绝对不会放手,绝对不会!”
面对他的固执,季天荣叹了口气。
“陛下有没有想过,握进手中的沙子,抓着越紧,流得越快。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着放松力度,给彼此留些空间,待大家冷静下来之后,再去决定,这段感情究竟有没有必要再继续维持下去。”
眼见赵祺臻再次想要出言反对,季天荣强硬道:“陛下既然是做大事之人,就不该拘泥于儿女情长。如果你真的不想将娘娘活活逼死,就尽快做出决定吧。”
也许“逼死”两个字,的确是触动了赵祺臻的心弦。
当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广宁宫,亲眼看到那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时,他突然发现,原来他竟是如此残忍的一个男人。
床前放着一碗晾得温掉的人参汤。
他小心翼翼的将蔡宝儿抱进怀中,顺手用汤匙盛了口参汤,一点一点的喂到她的嘴里。
他天真的希望这碗参汤可以化为一味良药,被她喝进去之后,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
可当汤汁顺着她嘴角向外溢出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绞痛,哽咽道:“咱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已经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折磨自己,就等于在用利器一点一点的凌迟我。”
“是不是只要我放手,你就会开心?是不是只要你离开,这段孽缘就会结束?”
当话说到这里,他扳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宝儿,回答我,你就真的那么想……与我恩断义绝,从此形同陌路人?”
那个被他强迫注视着他的女人,眼中仿佛在这个时候闪过一抹异样的坚定。
即使她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他仍旧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她对离开的执着。
心头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利刃狠狠剜割着,皮肉被撕裂的瞬间,那颗完整的心,终于随着即将发生的事实而彻底碎裂了。
他冲她露出一个绝望到极点的笑容,端过那碗参汤,递到她的唇边,一字一句对她道:“想要离开,就尽快将你的身体养好,只要你能健康的走出皇宫的大门,我便成全你所有的愿望。”
那一刻,他从蔡宝儿的眼中,终于看到了对活着的渴望。
她缓缓张开嘴,乖巧的接过他喂到她唇边的参汤,仿佛使尽全部的力气,也要将那口足以维持她性命的东西吞进肚子里。
泪水就像决堤一般顺着赵祺臻的眼角落下,捏着参碗的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没想到,她离开他的心情,居然会如此绝决。
亏他之前还天真的希望,自己的退却,至少会换来她的片刻犹疑。
是他太高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还是低估她对那个孩子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
不管答案是什么,对他来说,都将会是痛苦的存在,永远都不想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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