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十五年夏,国内发生日食,有人认为是阴气太盛,上奏请求让诸王前往各自的封地。原来,和帝性情温和,效仿父亲的做法,让兄弟留在京城。看到各官员的奏折,和帝还是不忍分离。到了冬天,和帝贺临章陵旧宅,令诸王全部跟随。祭祀完毕后,大会宗室成员,饮酒作乐。此后又顺路游览云梦,还准备前往江陵。这时忽然接到留守太尉张禹的奏章,让和帝赶快回去。清河王的中傅卫<讠斤>,与清河王刘庆一同随驾,他沿途索要贿赂,得钱一千多万缗。和帝察觉后,派人查治,并责怪刘庆不事先揭发。刘庆答道:“卫<讠斤>是朝廷选出来的。臣愚昧,只知对朝廷言听计从,不便纠察,所以事先没有听说。”和帝听了,颇合己意,就将没收卫<讠斤>所得的赃物,全部赐给刘庆。刘庆再三推辞,不得已才接受。太尉张禹也得到赏赐,此外,留守的官员及随从的大臣,都得到了赏赐。
当时,岭南向朝廷贡奉龙眼、荔枝,沿途传送,昼夜不停,役使十分辛苦。临武县令唐羌,上疏陈述上贡时的艰苦情形,和帝于是下诏停止上贡。第二年司徒鲁恭因事被罢官,迁升司空徐防为司徒、大鸿胪陈宠为司空。又过一年,改号元兴,大赦天下。不久,雍地忽然裂开,当时人们都认为是不祥之兆。同年十二月,和帝突然驾崩,享年只有二十七岁,在位一十七年。
当时储君未立,后宫所生的儿子多半夭折,人们都把宫中当作凶地,遇到有人生育,就让乳娘抱到宫外,寄养民间。和帝驾崩后,群臣不知皇子的下落,无法拥立,不得不禀明邓皇后,请她定夺。邓皇后知道后宫还有两个皇子:长子名叫刘胜,向来有病,不便继位;少子名叫刘隆,出生才一百天,正在宫外寄养。邓皇后将刘隆迎入宫中,立为太子。刘隆当夜即位。朝廷尊邓后为皇太后,让她临朝听政。不到半个月,便改元延平,提升太尉张禹为太傅、司徒徐防为太尉。邓太后认为皇帝还在襁褓之中,想让朝廷重臣居住在禁宫。于是让张禹留在卫宫,五天一回府,并提升光禄勋梁鲔为司徒,继徐防后任,封皇兄刘胜为平原王。随后把和帝葬于慎陵,庙号穆宗。总计和帝在位十七年,英明仁爱,很有祖父的遗风。他少年时期铲除窦氏,总揽大权,后来又尊重儒生,礼贤下士,勤政爱民,可惜不到壮年就驾崩了。晚年封赏郑众,致使宦官专权,是和帝一生种下的最大祸根。
丧葬完毕后,清河王刘庆等人前往各自的封地。刘庆追念和帝的恩德,悲痛不已,甚至口吐鲜血。邓太后格外体恤,准许他设置中尉内史,赏赐他的物件都取自和帝的乘舆。皇帝太小,邓太后怕有不测,就让刘庆的长子刘祐与嫡母耿姬,仍住在清河府中。
邓太后接连下诏,大赦天下,凡建武以来的罪犯都被赦免。随后又下令节减国内的各项开支。过了一段时间,司空陈宠病死,由太常尹勤接任司空一职,虎贲中郎将邓<阝(少马)>被提升为车骑将军。邓<阝(少马)>是邓训的长子,邓太后的兄长,字昭伯,以前是窦宪的府掾。妹妹被立为贵人后,邓<阝(少马)>就与弟弟一起做了郎中。和帝曾想加封邓<阝(少马)>,被邓皇后谢绝,所以只做了虎贲中郎将。邓皇后临朝亲政,一切政务不能不召邓<阝(少马)>商议,为了避免嫌疑,提升邓<阝(少马)>为车骑将军,位同三司。三司就是三公,汉廷以前没有这个官名。邓<阝(少马)>倒也知道收敛、谦退。
光阴易逝,转眼又是仲秋。小皇帝偶感风寒,不久病逝,年仅两岁。邓太后连忙与邓<阝(少马)>密商立帝之事,好在清河王刘庆的儿子刘祜还在京城,邓太后建议立他为帝,邓<阝(少马)>也赞成。邓<阝(少马)>又与群臣商议,群臣都没有异议,邓<阝(少马)>便趁夜拿着符节迎刘祜入宫。不久,邓太后下诏让刘祜即位,称为安帝。群臣按照惯例入宫拜贺。安帝年仅十三岁,不能亲政,仍由邓太后临朝。过了一个月,就将小皇帝葬在康陵,幼主既无谥号,又无庙号,只称他为殇帝。安帝本与嫡母耿姬一同居住在清河府中,安帝继位以后,耿姬不便单独留下,邓太后就让中黄门送她回国。
安帝的生母叫左姬,字小娥,有一个姐姐字大娥。伯父因妖言惑众被杀,家属受到牵连,在后宫做事。二娥当然在内,并且都有些才色。小娥擅长写辞作赋,被众人称颂。和帝赏赐宫人给诸王时,清河王刘庆听说二女的大名,就贿赂宫中的侍从,得到二娥。如愿后,刘庆左拥右抱,其乐陶陶。不久,小娥怀孕生下一子,便是安帝。相传安帝年幼时,多次有神光照在屋中,又有赤蛇在床上呵护他。不过,大小二娥却是薄命,一对姐妹花,相继凋谢。安帝继位时,二娥已经逝世多年。
清河王刘庆回国一年后,也病入膏肓。到耿姬返回,已经生命垂危,他嘱咐清河中大夫宋衍:“清河土薄,不能入葬。我想在我母亲坟旁安息。如果能够如愿,死也无憾了!”于是让宋衍写奏折呈上,乞求将骸骨葬在亡母宋贵人旁边。过了一夜,刘庆就逝世了,年仅二十九岁。奏折传到京师,邓太后也很悲哀,让司空尹勤拿着符节,与宗正一同前去吊祭。然后让掖庭令护送左姬的遗棺,与刘庆合葬于广丘。朝廷赐谥孝王,让刘庆的长子刘虎威袭位。第二年是永初元年,邓太后封宋衍为盛乡侯,并把清河分为两国,封刘虎威的弟弟刘常保为广川王。
车骑将军邓<阝(少马)>自从迎立安帝后,不想常在宫中居住,多次请求回府。太后准他所请。邓<阝(少马)>有四个弟弟,长弟邓京当时已经去世,二弟邓悝任城门校尉,三弟邓弘为虎贲中郎将,四弟邓阊还是郎中。邓太后增封邓<阝(少马)>为上蔡侯,邓悝为叶侯,邓弘为西平侯,邓阊为西华侯,各食邑一万户。邓<阝(少马)>因迎立安帝有功,加封食邑三千户。邓<阝(少马)>多次上书推辞,太后于是收回成命,又封邓<阝(少马)>的生母阴氏为新野君,食邑一万户。
虎贲中郎将邓弘精通尚书,太后就让他做安帝的老师。可内忧方平,外患又起。西域都护任尚做事苛刻,以致失去人心,西域各国相继反叛,围攻任尚。任尚上书求援,汉朝令郎中梁慬为西域副校尉,率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骑,日夜赶去支援。梁慬还没到,任尚已经解围。朝廷召任尚还都,另任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一同驻扎在龟兹它乾城。城中地势狭隘,梁慬特意拜访龟兹王白霸,对他讲述朝廷的厚恩,嘱咐他不要辜负,并说龟兹势孤力单,应与都护等人一同入城防守。白霸本由汉廷遣回,才得以为王,听了梁慬的提议,当然答应。龟兹将士一同上谏阻止,白霸不肯听从。梁慬见众人有二心,急忙令手下禀报段禧,请求他立即率兵攻打龟兹城。段禧就与赵博率领八九千人赶到龟兹国都。
龟兹部下恨国王招来汉军,就勾结温宿、姑墨二国的兵马,攻打白霸,共计有几万人,环绕在龟兹城下,气势汹汹。白霸非常惊慌,连段禧、赵博二人也后悔仓促出兵,被人围住。梁慬却毫无惧色,出城迎战,三战三胜。叛乱的人自恃人多势众,虽然屡次战败,却始终不肯退去。梁慬出战一次,回来防守数日;出战两次,又回来防守数日。相持了好几个月,叛兵终于疲惫不堪,梁慬与段禧、赵博等人合力出战,大杀一阵。叛兵抵挡不住,败下阵来,温宿、姑墨两国的士兵也立即逃走。梁慬领兵追击,杀了很多敌兵,夺得许多牲畜。龟兹平定后,梁慬上书告捷。
无奈,除龟兹以外,其余国家都不肯服从,致使道路堵塞,等到捷报传到都城时,差不多已过了一百多天。一群公卿大夫,目光短浅,说西域路途遥远,又时常叛乱,朝廷多消耗粮饷,屯田的将士连年劳苦,花费甚多,不如取消都护,班师回朝。邓太后依从众人的建议,派骑都尉王弘前去迎回段禧、赵博、梁慬及伊吾卢、柳中屯田的将士。
班超数十年的功绩,至此毁于一旦,说起来,都是任尚贻误大事。可见安内攘外,全仗人才。朝廷大臣不知另举有才能的人,镇抚西域,反认为应当撤销都护。就这样一误再误,又惹得羌人变乱。烧当羌人首领东号,带领众人归附后,他的儿子麻奴,随父亲一同归降,居住在安定。东号死后,麻奴继立,族人越来越繁盛,散居在河西各郡县。当地官吏视他们为贱种,致使羌人心生怨恨。王弘奉命调发金城、陇西、汉阳等地的羌人,前去迎接从西域归来的军队,羌人还以为要将他们迁到西域,因此裹足不前。郡县官吏严刑逼迫,约有数千个骑兵来到酒泉,就不愿再出关,陆续逃跑。官吏将他们当作叛贼,发兵拦截,不是将他们杀死,就是将他们抓起来,或把他们的房屋全部毁掉。羌人更加惊慌,全部逃散,麻奴也支撑不住,向西走出塞外。先零的分支滇零与钟羌各族,乘机叛乱,占据陇道,大肆掠夺。郡县官员无法抵抗,不得不接连上奏,邓太后就让车骑将军邓<阝(少马)>发兵征讨羌人,又用任尚为征西校尉,让他归邓<阝(少马)>节制,一同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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