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纪灵又与刘备聚集在吕布营中,气氛比昨天稍微融洽一些。待到撤席,吕布才将书信交给纪灵,彼此作揖告别,纪灵拔营回去。刘备把吕布迎入城中,盛情款待。之后,吕布辞别刘备,返回下邳。纪灵回去禀报袁术,呈上吕布的书信。袁术看完后,十分恼怒,准备亲自攻打吕布。纪灵极力劝阻,说对吕布只可智取,既然已与他结为姻亲,务必先除去刘备,再慢慢打算。袁术只好暂时忍耐,一面与吕布互通音信,假意应酬;一面听从孙策的提议,让孙策去平定江东。
孙策是孙坚的长子,字伯符,颇有才干,喜欢结交宾客。舒人周瑜,字公瑾,与孙策同岁,也胸怀大志,听说孙策喜欢结交朋友,就从舒城赶到寿春。孙策和周瑜一见如故,孙策比周瑜大两个月,周瑜便把孙策当作兄长。并劝孙策把家迁到舒城,自己又让出一座大宅院,让孙策全家居住。
孙策十七岁时,正想建功立业,不料凶耗传来,父亲孙坚战死岘山。孙策异常悲痛,带领母亲吴氏护送父亲的灵柩东归。孙策的舅舅吴景正为丹阳太守,孙策打算将父亲安葬在曲阿,曲阿属丹阳管辖。路过扬州时,袁术截住他们,威胁孙策的母亲交出御玺,孙策的母亲无奈,只得将御玺交出。孙策有一个堂兄叫孙贲,他将叔父孙坚的旧部召集起来,也交给袁术接管,袁术令孙贲为丹阳都尉。广陵人张纮避难到江东,此人精通经术,孙策多次前去拜访,讲述自己的志向,并且询问说:“如今汉室衰落,天下混乱,四方豪杰只顾私利,不识大体。我父亲与袁氏共同打败董卓,功业未成,却被黄祖杀害。我虽然年幼,却有志替父报仇,想跟随袁术到扬州,召集父亲的旧部,向东占据吴会,向西攻打荆襄,报仇雪恨。如果你认为此计可行,还请赐教。”张纮正在为母亲服丧,婉言谢绝。孙策慷慨陈述,声泪俱下,张纮被他感动,回答道:“堂堂少年,就有样的志气,何愁不能成就大事?最好先投奔丹阳,召集兵马,然后占据长江,匡扶正义,功业定会高出桓文。等我服丧期满,一定与你会合。”孙策又说道:“我上有老母,下有三个弟弟,能否托付给你,让我不致为家事担忧?”张纮立即答应下来。孙策于是径直到寿春拜见袁术:“我父亲曾从长沙讨伐董卓,与你相会于南阳,后来不幸遇难,致使功业半途而废。我想继承父亲的遗志,还请你调拨士兵,让我报仇雪恨。”袁术见他英姿飒爽,禁不住暗暗称奇,但还不肯将孙坚的旧部直接拨还,只是说道:“我已任命你的舅舅为丹阳太守,堂兄为都尉,丹阳是三吴要地,不缺乏壮士,你可以到那里去招募兵士。”
孙策与汝南的吕范、族人孙河,一同前往丹阳。孙策的舅舅吴景当然接纳他们,并且嘱咐孙策把母亲和弟弟接来。孙策返回舒城,把母亲吴氏,弟弟孙权、孙翊、孙匡,还有一个妹妹,都接到曲阿,把他们安置在父亲的坟墓旁居住。一开始,招募到壮士数百人,却被泾县贼祖郎袭击,部下丧失一半多。无奈之下,孙策只得再去拜见袁术,哭着请求他归还父亲的旧部。袁术这才从孙坚的旧部中拨出一千多人,交给孙策,并上书请求封孙策为怀义校尉,并说不久就会迁任他为九江太守。孙策拜谢退出,召集父亲的旧部,自立营寨,程普、韩当、黄盖等都在他的营中。一个骑兵私自逃跑,进入袁术营中,孙策察知内情,率人抓捕,将逃兵斩首,然后到袁术那里谢罪。袁术说道:“逃兵理应被处斩,不用谢罪!”孙策退回。军中这才知孙策胆识过人,不敢轻视,就是袁术的部将乔蕤、张勋,也都佩服孙策的英明。袁术时常感叹:“我如果有一个孙策这样的儿子,死也无憾了!”话虽如此,心中仍不免猜忌。
九江太守一职空缺,袁术不肯让孙策接任,另用丹阳人陈纪。袁术向庐江太守陆康索取三万斛米,没能如愿,就派孙策去攻打陆康,并对孙策说:“以前错用陈纪,以致没有兑现诺言,如今烦劳你攻打庐江,成功以后,你就是庐江太守了!”孙策领兵前去,奋力作战,将陆康赶走,占据全城,并向袁术报捷。谁知袁术又召回孙策,另外委派刘勋为庐江太守。孙策因此怨恨袁术,只因兵力不足才听命于袁术,将庐江城交给刘勋,怏怏退回。
这时,朝廷派侍御史刘繇为扬州刺史。扬州的官府本在寿春,因寿春被袁术占据,于是刘繇就到曲阿,赶走丹阳太守吴景及都尉孙贲。吴景与孙贲退回历阳,禀报袁术。袁术怒不可遏,封惠衢为扬州刺史,命吴景为督军中郎将,与孙贲一起攻打刘繇。刘繇让部将樊能、于麋屯兵横江津,张英屯兵当利口,分头防守。吴景等人屡攻不下,丹阳人朱治以前是孙坚的校尉,此时又投奔孙策,劝孙策前去帮助吴景,收复江东。孙策于是对袁术说:“父亲以前曾在江东,我希望现在能帮舅舅一同攻打横江。横江攻下之后,可以在那里招募壮士,能得三万士兵,那时再来辅佐你,天下就不难平定了!”袁术知道孙策心怀怨恨,但听说刘繇占据曲阿,兵力不弱,并且有会稽太守王朗为刘繇作后盾,认为孙策一定不能战胜,就乐意让他去送死。袁术于是命孙策为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事。
孙策率领一千多人、几十匹战马立即动身,沿途不停地招揽宾客、壮士,抵达历阳时,差不多已有五六千人了。孙策的母亲吴氏以及弟弟、妹妹五人,已跟随吴景到达历阳,孙策拜见母亲之后,立即前进,顺便写信给周瑜,请他出兵。周瑜的伯父周尚正为丹阳太守,周瑜前去探望周尚,途中接到孙策的书信,就向丹阳借兵,顺路迎接孙策。孙策非常高兴:“公瑾远道而来,事情一定可以办成了!”于是进攻横江,直捣当利口,赶走守将张英,与吴景、孙贲等会师。之后,又打败樊能等人,渡江进入牛渚营,夺得很多粮草、兵器,士气大振。
当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笮融,都投奔刘繇,推选刘繇为盟主。薛礼占据秣陵城,笮融屯兵县南。孙策先领兵攻打笮融,笮融出营作战,被孙策打败,伤亡五百多人,逃回营中,不敢再出来。孙策又去攻打秣陵,日夜猛扑,薛礼手足无措,乘夜逃走。孙策进入秣陵城,安抚居民,下令禁止士兵掠夺。忽然有探子来报,樊能、于麋等人袭击牛渚营,截断孙策的退路。孙策奋然起身,立即领兵攻打,大胜樊能、于麋,擒获一万多人,樊能、于麋等都仓皇逃去。孙策转攻笮融。
笮融令弓箭手埋伏在营门,待孙策走近,一声令下,万箭齐飞。孙策用槊拨箭,不肯退回,但百密总有一疏,腿上突然中箭,孙策翻身落马。左右忙将他救起,护送他回到牛渚营。部将进入营帐问安,孙策笑着对众将说:“我如果伤得不重,怎么会坠落马下?你们可以说我已经死去,假装退兵,笮融必会追击,看我设法擒住笮融!”众将拍手称快。孙策预先布置一番,办妥之后,令将士假装哭丧,动身离去。早有人将此事报告给笮融,笮融果然派部将于兹率兵追赶孙策。孙策的军队引诱于兹进入埋伏,然后从四面冲出,将于兹射死,扫平敌军。孙策乘胜逼近笮融的营寨。笮融正想接应于兹,忽然看见一队人马杀到,领头的是一个雄赳赳的少年,只听这少年大声说道:“孙郎在此,叫笮融出来受死!”笮融没有料到孙策“死而复生”,顿时领兵逃跑。孙策追杀一阵,夺得许多铠甲,然后又攻破海陵,占领湖孰、江乘,直指曲阿。
刘繇听说孙策领兵到来,急忙准备兵器防守。碰巧太史慈前来探视刘繇,刘繇因太史慈与自己同郡,不得不传他相见。太史慈进入帐内行礼,刘繇以前辈自居,只是略微欠身,并问太史慈:“听说你曾投奔孔融,现在为什么来到这里呢?”太史慈答道:“北海早已解围,听说您遭遇劲敌,所以前来效力,希望能做前锋!”刘繇淡然说道:“我也知道你勇敢,可惜少不更事。既然前来帮助我,可以为我去侦察敌情,等打败敌人之后,再提升你也不迟!”太史慈十分失望。
孙策领兵到来,在神亭驻扎。太史慈率领两个骑兵前去侦探,突然与孙策相遇,孙策的随从有十三人,其中包括韩当、黄盖等人。太史慈不认识孙策,只看他年轻威武,料知不是寻常人,便开口询问:“谁是孙策?”孙策见太史慈胆识过人,也暗暗称奇,应声道:“我就是。”太史慈又说:“人人都怕你,我太史慈却不怕你!能与我交战一百回合吗?”孙策笑道:“打就打,我岂会怕你?我还要与你单打独斗,免得你说我以多欺少!”说完,就令韩当等人退后,自己策马向前,与太史慈大战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太史慈不禁喝彩:“好个孙策,果然名不虚传。”一面说,一面拍马就走。孙策怎肯舍弃太史慈,边追边叫:“不要用诈败计引诱我,我要擒住你才回去!”太史慈只管往前跑,孙策紧追不舍。二人跑了几里,太史慈忽然掉转马头,与孙策再战,又打了几十个回合。二人正在相持,韩当等人已经赶到,刘繇也派人来寻找太史慈。不一会儿,双方大军都赶到这里,大战一场,直到天黑,才各自鸣金收兵。太史慈回去拜见刘繇,刘繇反责怪他轻易挑衅,不但太史慈灰心丧气,其他的将士也愤愤不平,于是人人都不愿意替刘繇尽力,最终导致城池失守,刘繇逃奔到丹徒,太史慈也向西逃往泾县。
孙策占据曲阿,入城安抚百姓,丝毫没有侵犯百姓。又传令各县,凡是刘繇、笮融人的部下前来投降,既往不咎;百姓愿意从军,全家都免除徭役。才过十多天,就招收了两万多人,威震江东。孙策派人把家眷接到曲阿,自己领兵前往会稽。吴景想先平定吴中盗贼,然后再南下。孙策也慨然说道:“吴中盗贼只有严白虎最为强大,但他胸无大志,容易擒住。一旦平定会稽,回来扫平鼠辈,便好像摧毁枯木,一点也不费力。”于是领兵渡过浙江,进攻会稽。会稽太守王朗派兵抵挡,一连打了数次败仗,索性弃城逃到东冶。孙策又从后面追赶,大胜王朗,王朗投降。孙策做了会稽太守,任用虞翻为功曹,对他以礼相待。孙策再领兵回来讨伐严白虎,严白虎哪里是孙策的对手,战败之后,向北逃到余杭,不久就死了。孙策任命吴景为丹阳太守,孙贲为豫章太守,朱治为吴郡太守,又用厚礼聘请广陵人张纮、彭城人张昭等人为参谋。此时的孙策,足以与袁术抗衡,就不再听命于他了。
袁术得知后,十分气愤,想起兵攻打孙策。部将纪灵、桥蕤等进帐劝阻,说应先攻占徐州,再讨伐江东。袁术询问占领徐州的方法,纪灵答道:“吕布、刘备都在徐州,必成为心腹大患,如今仍要采用之前的计策,让吕布攻打刘备,这样就能占领徐州了。”袁术于是派人去见吕布,先提起婚事,然后说刘备在小沛城招军买马,劝他加以防备。吕布派人打探,得知刘备果然聚集了一万多人,就率兵围攻小沛。刘备自知难以抵抗,索性带着家人,与关羽、张飞一起杀出重围,投奔曹操。曹操正礼贤下士,笼络人心,一听刘备到来,立即将他迎进去,热情款待。刘备详细讲述吕布反叛的情形,曹操安慰道:“吕布不讲信义,只是靠着蛮力逞强,将来我助你擒住吕布,你不要担心。”刘备起身道谢,曹操又摆酒与刘备宴饮,喝到很晚才散席。
刘备离开后,程昱进言说:“刘备也是当世英雄,志气不小,不如早做打算,否则必成后患。”曹操默然不语。程昱退出后,恰逢郭嘉进见,曹操就与他说起程昱的话。郭嘉说道:“程昱的话不无道理。但你领兵起义,为百姓除暴安良,正是树立威信,招罗豪杰的时候。刘备颇有名气,如今穷途末路,前来投奔,如果突然加害于他,豪杰人人自危,定会另投别处,试问你将与何人一同平定天下呢?”曹操答道:“你的话正合我意。”第二天就举荐刘备为豫州牧守,调拨士兵几千人帮助刘备,令他到沛城上任,向东攻打吕布。刘备即日辞行,带领家眷,赶赴沛城。
曹操正准备亲自出城,与刘备一同消灭吕布,忽然从南阳传来警报,说张济在攻打穰城时,中箭身亡。张济的侄子张绣带领部下屯兵宛城,任用贾诩为谋士,联结刘表,图谋不轨。曹操恼怒地说:“我先除掉这个跳梁小丑,然后再讨伐吕布。”于是调兵遣将,前去讨伐张绣。张绣听说曹操领兵到来,颇为害怕,马上与贾诩商议。贾诩也认为曹操势力强大,不如派人求和。张绣于是让贾诩到曹操营中调解,曹诩见了曹操,只用三言两语,便让曹操心服。曹操想把贾诩留在自己军中,说道:“你曾是尚书,官至宣义将军,如今何不跟随我入朝呢?我自会上疏请求,让你官复原职。”贾诩答道:“自从御驾东迁,我就缴还了官印。如今承蒙张绣厚待,不忍离他而去,您的厚恩,他日有机会再报答。”曹操又亲自把贾诩送出营帐,殷勤告别。
贾诩回去禀报张绣,张绣亲自到曹操营中,当面投降。曹操没有异议,但一时并没有退兵,还在宛城驻扎。一天,他带着长子曹昂和侄子曹安民,骑马走出营帐,查看地势。远远望见一辆车子徐徐过来,里面坐着一个妇人,锦衣素裙,飘飘若仙,再瞧那一副芳容,真是桃腮杏靥,秀色可餐。曹操本来好色,弱冠前已娶妻丁氏,后来纳妾刘氏,又见娼妓卞氏颇有姿色,将她带回洛阳,占为己有,大加宠爱。董卓叛乱时,曹操避难东去,来不及带回卞氏,洛阳城中传出谣言,说曹操已死,有人劝卞氏改嫁,卞氏誓死不肯。等朝廷稍稍安定后,卞氏回到曹操身边,曹操对她敬爱有加。而宛城少妇比卞氏更加妩媚,曹操禁不住心荡神迷。最厉害的是少妇的秋波,她向曹操这里看了又看,更是脉脉含情,勾魂摄魄。不一会儿,车已行过,曹操还在不停张望。回到营中,曹操依旧心荡不已,秘密派侄子曹安民打探这个妇人的下落。
曹安民去了半天,便回来禀报。这个妇人原来是张绣的婶母,张济的妻子。曹操喟然叹惜,打算将此事搁置。曹安民有意讨好曹操,说张济已死,不如将这个寡妇娶过来,张绣也无可奈何。曹操又怦然心动,待到太阳一落,就令曹安民带着数十名骑兵带这个妇人过来。妇人到来后,进入后帐,拜倒在曹操面前。曹操起身相扶,抓住她的玉腕。妇人一点也不躲避,任由曹操握住双手,低首无语。曹操询问姓名,果然是张济的妻子邹氏。当即在帐后摆下酒席,与邹氏对饮,四目相顾,男有情,女有意,不由得痴心惓惓,软语喁喁。待酒席撤去,一对宿世冤家,就在军营中作了洞房,相偎相抱,彻夜地凤倒鸾颠,几乎不知道东方已经大亮了。露水情缘,欢娱无限。第二天就有人将此事告诉张绣,张绣十分恼怒,要与曹操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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