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原作题为《河》,作品深刻地揭示了人类崇尚自然的本能以及战争的残酷。
两年半前,这个国家爆发了战争,从此,战火弥漫着每一寸国土。
这里是西部的林区,广阔的大地上处处是浓密的森林,还有一条宽宽的河。三个星期前,一个营的士兵在河的这边驻扎下来,紧接着,敌军两个营的士兵在河的那边安下营来,但他们没有发起进攻,不知道他们想搞什么名堂。同时,双方的哨兵已经隐蔽在两岸的森林中,虎视眈眈地寻找着战机。
部队抵达河边时,天气还是寒冷的,可前几天已经放晴了,春天到啦!
天气的转热使士兵们感到了身上的燥热,而且这两年半里,他们没有洗过一次澡,周身积满了污垢,于是那条河便成了对他们的最大诱惑。一天清晨,一名军士偷偷地从军营里跑出来,他溜到岸边,潜入河中,正当他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尽情地沐浴时,“砰砰”,从河那边的荆棘丛中射来了两颗无情的子弹,鲜血染红了河水,不一会,那军士爬回自己一方的河边,几小时后,他就停止了呼吸。
第二天,又去了两个士兵,可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人们听到河那边传来一阵机枪的“哒哒”声,过后,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这天,全营的士兵在树林边的空地上集队,司令部派来了一位少校,向全体士兵宣读了一道命令:禁止到河中洗澡,而且在离河两百米的范围内,任何人不得入内。违抗此命令者都将被送交军事法庭。
“让司令部的命令见鬼去吧!”士兵们全都这样从牙缝里低声抱怨着。
这天早晨,一名士兵跑出军营,来到河边,他把衣服留在岸上的一棵树旁,让步枪直立着靠在树干上。他朝身后看了看,以防自己军营那边有人过来:送上军事法庭受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又向敌人占据的对岸瞟了最后一眼,随即跳进河中。
这场打了两年半的战争使他的身躯和心灵受尽了折磨,他的身上至今还留有两处伤疤,所以,他赤裸的身体一浸到水里,便感到自己又变成孩子了,感到自己成了一个新的人,又好像有这么一只巨大的、温情脉脉的手,在用海绵擦拭他的全身,抹去他两年半里所受的痛苦。
他一会儿浮泳,一会儿仰泳。河的两岸飞着各种不知名的美丽鸟儿,它们还飞到了他的头顶上,好像在和他嬉戏。
这时,有一根树枝被卷进了激流,他下意识地潜进了水里,他想通过一次长时间的潜泳,把那根虽然没有了生命、但被卷进了激流的树枝抓到自己手里。他真的这么做了,冒出水面时,正好游到树枝的旁边……就在这时,他感到了一阵恐怖,因为他同时看见前方三十米处有一个脑袋!
他停了下来,想看清楚些。
另外那个游泳者也看到了他,也停了下来,他们互相对视着,他弄不清楚面对着自己的那家伙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他们在水中一动不动地对视了好几分钟。突然,那家伙开始急速朝对岸游去,几乎是在同时,他也扑进水里,使尽全力游向自己的岸边。仅仅是瞬息之间,他已抢先钻出水面,奔向放枪的地方,并很快一把将枪抓到了手里,而对岸那家伙,这时才刚刚钻出水面,正跑去取枪……
他举枪瞄准。对他来说,把一颗子弹送进那家伙的脑袋实在是太容易了,因为那人仅在二十米远的地方奔跑,而且是一丝不挂,目标太显眼了。
但他无法扣动扳机。河那边的那个家伙,全身赤裸裸的,就像从母亲肚里刚生出来那样,而他也正赤身裸体地站在河边,他们是两个剥光了衣服、剥去了姓名、剥掉了国籍、剥下了卡其布军服的赤裸裸的人……枪口下的这条河没有把他们分开,却把他们连到了一起。
他把枪放下,低下了头,就在这时,“砰”,只听见从对岸传来一声枪响,他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几只飞鸟惊骇地从岸边的灌木丛中蹿出,他双膝跪地,接着,那张惊恐的脸平贴到了地面上……
(霍革军 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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