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上都是锈, 伤口也深,大夫给打破伤风针,包扎好, 叮嘱他注意事项。
大夫嘱咐完, 忍不住唠叨, “怎么都跟钉子过不去呢,前天一个小孩被带锈钉子扎了, 上周还有一个把脚底给扎透了的, 你这个还行呢, 捋着边扎过来的, 不算太严重。”
乔子执也称得上是半个医生,大夫说的话,他一句没认真听,脑袋绕过大夫的白大褂,看向门外走廊,寻着阮慕斯的人影。
他问小民警, “东子, 她人呢?”
“啊?刚才还在门口呢, 我去看看。”
小民警出去找人, 但没找着, 走廊两侧没阮慕斯的人影。
楼上楼下转了两圈, 也没瞧见她。
小民警回来, 手上拎着顺道买的矿泉水, 拧开递给乔子执,“没看见人,估计去洗手间了。那体育生你打算怎么办啊?说严重了就是袭警,说轻了就是失手误伤。”
乔子执喝了口水,淡道:“他爸死了,他情绪崩溃,能理解,这事儿就甭往上报了。这伤也就是看着严重,其实没多大事儿。”
小民警为乔子执抱不平,“情绪崩溃也不能拿凳子砸人啊,还是个大学生呢,就这么冲动?那凳子看着就年头多了,凳子松,钉子也松,就他力气大,疯了似的往人脑袋上砸?你这是反应快用手挡了一下,如果反应慢点儿,那钉子就直接进你脑袋里了。”
乔子执笑了笑,浑不在意,“天地间父母最大,亲人生死发狂,我做法医的,还能不理解么。”
小民警不吱声了,转身出去,“我再给你去找找你徒弟去。”
乔子执点头,又道:“我这点伤没事儿,一会儿就去殡仪馆,不耽误事儿。看见慕斯,就说只是血多,皮外伤。”
小民警站在门口回头看他,乔法医懒洋洋地坐在病床上捏手臂,估计是碰疼了,拧起了眉毛,没两秒,皱起的眉又舒缓开,还低低笑了两声。
这么瞧着,这位乔法医眼角那道疤格外清晰,明明是个狠人的皮相,却好像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还挺温和。
怪不得陈队长在电话里说乔法医刀子嘴豆腐心,让他不用担心。
*
过了有十分钟,阮慕斯进来了,拿着一袋子的矿泉水和零食,两眼通红。
从门口磨蹭到床位,跟脚底粘到地板了似的,磨蹭得像只乌龟。
乔子执挑眉道:“去买东西了不跟我说一声,看我有伤,逃得远远的啊?”
阮慕斯慢吞吞地蹭到他跟前,慢吞吞地把东西放到床上,“你刚才不让我进来的啊,我给你发信息了。”
乔子执掏兜看手机,“啧,静音了。”
阮慕斯垂头盯着他胳膊看,他胳膊被包扎的就跟中了子弹似的,她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像伤在她身上似的,一张漂亮的脸蛋儿皱巴巴的。
她嘴唇动了好半晌,终于发出个带哭腔的声音,“你怎么不跑啊。”
她在来的路上哭了一回,无声的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刚才大夫给乔子执处理伤口的时候,乔子执看她又要哭,就叫她出去等着。这会儿看着她眼睛还是发红,声音又带哭腔,估摸着是在买完东西跑哪儿又抹了眼泪儿。
乔子执胳膊都被人用钉子扎了,姿态依旧懒洋洋的,就像只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不痛不痒的,还歪头笑,“我跑了,那板凳不就砸你身上了?”
“那你,你,”阮慕斯“你”了好几声,没能藏得住对他的心疼,低声说,“多疼啊。”
乔子执坐在病床上,双腿长伸支在地上,微微仰头看站在他面前的姑娘。
姑娘双手插在运动服上衣兜里,说完这句话就垂下脑袋,下巴颏都恨不得塞进运动服领子里。
姑娘明显在心疼他,心疼到哭了好几回,心疼完,她还觉得不好意思。
乔子执这心情舒爽的,怪不得自古以来英雄救美的套路屡试不爽呢。
“慕斯。”
乔子执叫她慕斯,没叫她阮慕斯,也没叫她徒弟,声音也很软。
他伸手拽她的手腕,拽她到跟前,看她红红的眼睛,压着声音问她,“慕斯,我受伤,你心疼吧?”
阮慕斯挺坦诚地点了头,是真的心疼了,一个钉子扎进去,想想就好疼啊。
紧接着她想起什么了似的,“啊”了一声,眼睛睁得好大,抬头说:“小师父你别多想啊,今天若是换了曲哥,我也得哭,我就是个小哭包,你可千万别想太多啊。”
乔子执:“……你曲哥能像我一样抬胳膊挡住那板凳吗?”
阮慕斯不太确定地说:“不知道曲哥武力值怎么样,不过他应该也能吧?感觉你俩武力值应该差不多?”
这他妈的瞬间从胃里面升起一股子火,直蹿到嗓子眼。
她这句话能气得他三天吃不下去饭,还居然拿他和曲靖比?!
乔子执揉着眉骨,觉得头比手臂还疼,还强压着怒火,尽量平静地说:“走吧,去殡仪馆。”
*
殡仪馆,乔子执跟当地法医聊目前情况,准备一起进行二次尸检。
尸体还没火化,体育生本打算立即火花,骨灰下葬,入土为安,但他妈妈非要知道凶手是谁,配合警方留着尸体。
阮慕斯担心他,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小声问他,“那你胳膊还能抬起来么?”
乔子执被她气得都不想说话了,可看她拧着眉毛的样子,担心都写在她那张小脸蛋上了,实在跟她生不起来气,手指轻揉她眉心,“没你想象得那么疼,放心吧。”
阮慕斯心想她手指头被水果刀削出个口子都很疼呢,钉子穿进肉里怎么能不疼,下意识抓着他手腕,不太想让他进去,怕他扯到伤口还忍着不说。
抓完他手腕,感觉到一阵冰凉,才发现她握住了他手表,手就又往上挪了两寸,抓他小手臂,忽略她手下他手臂处微凸的血管的触觉。
眼睛也不看他,就低头看自己的两只手背,表情动作都可倔强了。
乔子执感觉手臂一阵温热整个人传了过来,她手心皮肤柔柔嫩嫩的,让他忍不住想要逗她,“怎么的,我皮肤嫩啊?这么不舍得放手?你若是想握着,回招待所继续给你握。”
阮慕斯脸一红,下意识松手,“不是的。”
乔子执手也跟着抽了回去,可没想到阮慕斯双手又合上了,正好握住他的手。
阮慕斯两只手,分别抓着乔子执左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这姿势停顿了两秒,怎么瞧怎么有意思,俩人一起“扑哧”一声乐了。
阮慕斯松开他,仰头问他,“让当地法医动手,你在旁边指挥不行吗?你那胳膊,就别用力了,行吗?”
乔子执定定地看着她,都要被她那认真的目光吸引得着了道,但是下一秒,他回过神来,没管住嘴,声音沉沉,“我只听我女朋友的。”
*
一名男性尸体被放置在解剖台上,乔子执和当地法医进行二次尸检。
记录员和阮慕斯分站在俩人身后,分别以摄像机和笔进行记录。
乔子执开口时,阮慕斯便低头记录。他不开口,她就忍不住直勾勾地看他背影发呆。
他只听他女朋友的?
这算暗示吗?
可是你也没正儿八经地问过我啊,我也没直白拒绝你啊,你还这么说话,显得你很委屈似的。
我也很委屈啊,我千里迢迢跟你来协助案子,住在那么小的招待所,还跟你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这若是换了曲哥或者陈哥,我肯定都不能同意啊。
阮慕斯陷在自己在脑袋里模拟的场景里,连乔子执叫她,她都没听见。
“慕斯,”乔子执连喊了她好几声,“想什么呢?”
阮慕斯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怎么了?”
“写上,机械性窒息合并颅内损伤死亡。”
阮慕斯微诧,“还有这种死法吗?机械性窒息和颅内损伤致死两种同时?”
“嗯。”
乔子执没再多说,继续进行尸检。
他工作的时候总是话很少,沉默寡言内敛,仿佛对待尸体比对待人的时候更认真有耐心。
*
进行过二次尸检后,乔子执带着阮慕斯和当地民警一起吃饭,问有没有从乡里邻居那里问出什么,结果是没什么新的信息。
这种案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破的,晚上,乔子执和阮慕斯回招待所,又是没有多余房间。
乔子执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食指点着下巴,仔细地想着今天一天得到的信息。
阮慕斯没敢打扰他,没问他在想什么,就乖乖地在洗手间里洗袜子和内裤。
水龙头哗啦啦的,她洗完放进装有干燥剂的袋子里系好,偷偷摸摸地扔进行李箱里,等回家再晾起来。
她一边思绪乱飘,心想不知道乔子执的内裤袜子脱哪儿了,她看见乔子执带了好多,猜测他可能是脱了就扔了。
她蹲在行李箱旁翻护肤品,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影落下来。
乔子执也蹲了过来,但是没说话,就歪头看她。
阮慕斯被盯得浑身发毛,感觉气氛不太对,下意识想要逃避,盖上行李箱就要往外走,“我去借吹风机。”
在她手要碰上门把手的时候,乔子执拽住她手腕,瞬间将她压在门上。
他非常直接,紧盯着她双眼,低声问:“喜欢我吗?”
阮慕斯不吱声,也吱不出来声,这也太突然了,就躲避着他视线往两边看。
他捏她下巴,继续问:“讨厌我?”
阮慕斯摇头,“其实我挺喜欢你—”
乔子执眼睛顿亮。
“—的手艺的。”
乔子执:“……”
突然电话响,这回换阮慕斯眼睛顿亮,立马跑过去接电话。
不成想是方樱在那边喊,“慕斯啊,我们听说大乔受伤的事儿了。那什么,以我们对大乔的了解,他肯定得趁机问你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你可千万别轻易答应啊!”
乔子执:“……”
方樱喊的声音很大,没按免提,乔子执都听得真切。
乔子执伸手就要抢电话,阮慕斯抓着手机跳到了床上,曲靖在那边也喊,“对!不能答应!得让大乔好好追追你,他给你送过早餐吗!他送过你花吗!送过你礼物吗!请过你同事吃饭吗!他了解你喜好吗!没个诚意就凭一张嘴啊!不能便宜了他!”
方樱道:“要不你现在问问他,就问他知不知道你除了写小说以外,最喜欢什么!”
阮慕斯捂着手机,低头看他。
乔子执这亏理的,一跃踩上床,对着阮慕斯的手机冲方樱和曲靖喊,“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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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想法和曲靖方樱一样一样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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