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佐奉劝岳湫不要再玩失踪，她都玩了半年了，肯定很折腾相关人士。岳湫应该通知程禾呈，只要有田系保护，那么暗中魔爪威胁不到她。
“可是，可是我还没想好。”若她和师傅联系，一定又会被安排，会累死人。虽然母亲是袁土衣这个心理负担放下了，而且有一种力量催着她去奋上——她是正儿八经的传承者，一定要担负起责任。她决定早晚都去负担。只是现在太快了，她还不能接受生父创立了口而养父窃取了田系的事实。
“等一等，等一等。”她把头埋在膝上，听着古典音乐《广陵散》。竹林七贤的那种风流是一种逍遥。她有时想学刘伶喝酒，她最喜爱竹林七贤中的刘伶了。
“你想想他，他经常乘鹿车，手里抱着一壶酒，命仆人提着锄头跟在车子的后面跑，并说道：如果我醉死了，便就地把我埋葬了。这逍遥吗，章佐？还有啊，他当建威参军期间，在官邸脱光了衣服饮酒。有几个客人来访，他也不赶紧把衣服穿上，还继续光着身子喝。客人讥笑他。他却一本正经地反驳说：天地就是我的房子，房子就是我的衣裤，你们进我的房子就是钻到我裤裆里来了，谁让你们钻进来的？就是这种生活，没有安排，也没有顾忌。我喜欢真性情。”她一边说一边抹着脸，她的压力太大，生活已不是她的生活了。
章佐倒觉得刘伶那种生活倒是自己和小蜷向往的，并不是岳湫向往的。岳湫向往的是逍遥，并不是真性。
“要是，要是我回去了，章佐还会跟着我玩吗。在雪地里散步，腊梅园坐亭子，去莅风山上看看？”她没有提恋爱的事，因为知道一当决定承担，便已经分手了。
“当然，湫小姐。不仅如此，我还会向你表白呢。”
“表白？我们已经分手了。”
“说什么傻话！你不是我的恋人？”章佐敲她的额头。
“恋人就是拿来分手的！”
“照你这么说，一切完好之物的意义就在于报废？不是，是拿来使用。我要使用你。”章佐邪邪地笑了一下。他决定去成为一个和岳湫匹配的人。
“所以你也会跟着我吗？”岳湫兴奋地望着他。
“当然，我会跟着湫小姐生活，毕竟湫小姐也只是个未成熟的女孩。”章佐单腿跪在地上，在包里掏着什么。拿出五号红绳和誓千年戒指。
“这算什么，求婚？”岳湫腿都软了。
“很平常吧。”
“是挺平常的。不过在这时候拿出来你简直在趁人之危。”岳湫捂着半边脸，早就泪已沾襟。
章佐为她戴上了誓千年和五号红绳，然后和她亲吻起来。酒店里亲吻不像莅风山上有所顾忌，这里可以无所顾忌。逃难时与患难的主角相爱感觉像在电影里。那种润滑如膏的唇间擦动真不错。对芗芗时他是一个有欲望的男孩，对何米时他是一个有愧对的男孩，只在第三次时她是个有爱的男人。最后一次把前两次都覆盖了。现在他只想守着岳湫。对芗芗的念念不忘正转移到岳湫上来。他认为自己是单核的，所以应该忘掉芗芗，不能都要。
劫难虽然痛苦，但回忆深刻，而在受难途中的依偎给人更炽烈的情感。章佐一直在想象芗芗与葛蔓生是被世界抛弃而抛弃了世界的相互弥合的人，现在他妄想那对人成了自己和岳湫。与正道背道而驰导致两个携同并进——嗯，看有不有一天在上叱吒。
岳湫觉得他怪怪的，总是想着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谵妄。
“放心，我分得清现实与想世界。怎么说，很神奇，那是我偶尔的蜷曲地。人没有了想象，便在这生里被囚禁。”
他和岳湫亲热着亲热着开始滚床单了。一切的准备都是用得上的，他钱包里还藏着避孕套。没料到岳湫是那样一个胆怯而生涩的女孩，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有过经验。章佐虽然对人没有经验，但对手已是熟能生巧。
“不仅为了繁殖，还为了趣味。干杯。”他和岳湫对碰饮一杯麦芽酒。岳湫还不太适应，脸红着。虽然她学习了太多东西，但关于人体与性，完全是个文盲。实践出真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湫小姐好兴致。”章佐奉承。
“不过，要不要接小蜷过来住。今天是她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五吧。”岳湫挺喜欢三个在一起。
“不，她要住在学校里。”
安全？大概是的，交煜高中提供全住宿模式。教育作为公共事业，备受社会关注，隐匿的暗部不敢明目张胆在学校里搞事。
但是障碍还是发生了。小蜷打来电话，撕心裂肺，像对着窗帘撕咬不断，他向章佐求救，请他快去看看。“哥哥，哥哥呀，菲烟她，菲烟她跳楼了！”
尚还幼稚的小蜷真有股恍惚之感，她觉得自己要跟着跳下去。没有征召，突如其来，本已面色带喜的张菲烟的异举着实小蜷摊倒了。小蜷把照顾好她当成自己的产业在经营，现在自己破产了。为什么，张菲烟一个寒假就归零了。
章佐浑身流着一种发腥的东西。他感受得到小蜷在经历人生的第一次绝望，小蜷的心性很可能因此就改变了。他必须得去。
“我也去。”
“岳湫，你就待在这里。”
“可是……”
“我会回来，可能会把小蜷带回来，还会给你带你奶油泡芙。”
他走得那么坚决，果然为了小蜷，他是什么都不顾的人。但章佐确实在介意岳湫的份量上加重。
在章佐走后岳湫一人静呆。她打通程禾呈的电话又挂断，然后赶快关机。
却响起了敲门声！
岳湫警惕起来，应该不会是章佐回来。猫眼里什么都瞧不见。又有敲声，不是用手，是用锤子或什么器物的握柄。岳湫小心地拉出一条缝。
“恶耗！”递进一只信封。岳湫吓了一跳!
岳湫开门伸头去看，一个人影也没有。她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申甲田的黑白相片，背面写着：于2月23号，与世长辞。
岳湫跪在地上，哇啦啦地哭。依靠的城墙倒了，以后她只是一根草了。怎么办呢，她习惯被期望。没有父亲的期望和安排，她会懒死的，会变成一只熊。
“没有什么能打垮我，没有什么。”她一边紧张地喘息一边走来走去。到浴室里面搓澡，使劲搓使劲搓，让后背像拔罐一样，然后开始手洗内衣，洗外衣，洗床单，甚至洗窗帘，边洗边嚎啕。当她终于没有力气的时候，她就倒在地毯上，枕头盖头，揪着皮上肉喊疼。她决定了，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将爬起。她要去承担。当她不能选择生活，她就把这种生活当成选择。
正当她开机要去通知程禾呈的时候，乍现的凶徒却告诉她没有机会了。“湫小姐，坏事就是在加速起跑时立即坠崖，斩断别人的路好像成了我们的快乐。”那人将跑动起来的岳湫劫住，将冲来的岳湫撂倒，紧压，注射。岳湫眼圈一黑，呆呆地去扯凶徒的面罩，却不省人事。
张菲烟确实跳楼了，章佐看到她的那一刻，哇，被暴击了。平淡休养下的暴风雨一下子肆虐，章佐仍旧看不懂这个。
菲烟妈妈只有无助，手在尘土上拍，脚在跳，青蛙一样还有叫唤。大家都以为张菲烟死了，高中里跳楼传出学业压力过大的非议，有些开始了对交煜高中的声讨。但菲烟不是因为学业，也没死。她从四楼跳下，穿过干枯梧桐和栾树树枝织的网，碰撞到撑开的一把小摊贩用的大太阳伞的边缘，直端端落到长满麦冬的花坛泥里。浑身刮伤，一动不动。
她送紧急送医后，医生检测才说各个重要器官都没受到大的震荡，没有衰竭和功能丧失。只是浑身都是磕伤，掌部与腕部多处骨折，背部还被枯枝刺中了，幸好不深，没有刺进肺部。波及面广，是很严重的外伤，很难疗养。
章佐到医院的时候小蜷吓得腿都站不起了，“她浑身都是血，哥哥！她浑身是血。”得知没有生命危险后小蜷才稍微平复。
“但是怎么会跳楼！”
“发生了什么？小蜷，同学们有背后笑过她吗。被人排斥很容易低落。”
“没有，哥哥！”
章佐想带她到哪儿去搓一顿，转移一下注意。
“我就在这儿！”她真把经营菲烟当成产业了。
“那你怎么不看好她。”章佐问。
“我要去上体育课啊。菲烟从来不去上体育课，除了我她也基本不是理大家。”
“所以当是她是一人呆在空荡荡的教室？”
“嗯。”
“你就没发现一点征兆吗，蜷儿，你的心那样细。”
“因为菲烟这几天都在笑了耶，虽然只对着我和她妈妈。哥哥，我很无助。我要破产了。”
“说什么傻话，她又不是你的生意。”章佐把小蜷的眼泪揩干净了，她就显得很阳光。
但是经历太多黑暗的章佐在猜想什么奇乱的东西。三个疑点，好转的菲烟怎么会想着跳楼，人在上升期是不会没有征召地跌落的。第二点，跳楼怎么会选择那样的地方，绿化围绕教学楼是片段的。绕着教学楼走走很容易就找到空旷的水泥地面，直接朝下，脑袋冒花，砸在水泥地上十有八九活不了。真心寻死的人不会对着枝干密集的绿化带。第三是为什么背部被枯枝插中了，人跳下去一般都是面对地面，正面迎向树枝而被插中的概率更大。菲烟这样就像背对地面，朝后一跳。
“那把遮阳伞，小蜷，一直就立在那儿吗？”大冬天不应该开什么遮阳伞才对。
“不是的，好像今天才被放在那儿。我们也不知道干啥用。”
章佐发现了不妙，“菲烟有可能是被推下去的。”这种想法挥之不去。但没有找到为什么要推的理由。一个受凌辱的女孩，还要遭受被人推下的谋害，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他甚至想有一点自残的念头，来让菲烟的遭遇显得公平一点。
小蜷要在这里守着，菲烟妈妈让他们离开吧，自己守着就好。
章佐先去为他们买了晚饭和水果，然后先附了医疗费，大部分钱都是岳湫那里来的。他拖着小蜷走了。因为菲烟三番两次遭遇不测，他和小蜷的想法是要更加地去亲近，而不是弃走。
章佐很疲惫，当疲惫的章佐带着呜呜噎噎的小蜷和奶油泡芙回来时，看不见湫小姐了。章佐立即慌，湫小姐的电话打不通，室内有物品倒塌和冲撞的痕迹。他才知道，所谓的让岳湫等待只换来了她的失踪。
“湫小姐呢？”小蜷拽着他的衣角问。
“她，嗯，回家了。”章佐坐在床边，捏着浪花的扳指，一只棍子在脑内翻江倒海。
也许，也许菲烟被推倒下楼是为了小蜷向章佐求助，为了把他支开。然后顺利绑走了岳湫。无数的阴谋论在脑海内张扬。他知道自己被侵蚀了。世界的一切都在变得昏黑浑浊，这就是污染。
“现在怎么办？”小蜷问他。
“不知道，小蜷。睡觉吧。”
第二天他又接到通知，他被稻禾科技炒了鱿鱼，理由是请假太多。章佐觉得这不是理由，因为做为现代化的互联和智能型科技企业。定点上班并不再是强求，弹性制度和非坐班文化正在深入。稻禾科技也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章佐的效率很高，分配的任务都能提前做完。所以他的请假完全没有耽搁到对稻禾科技的贡献。他再次觉得有什么在操纵着。
“哥哥，你失业了耶，你要没钱了。”
“没关系，我有技术在身，到处都是出路。”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出路被限死了，他掺入了田系的斗争之中，变成了一抹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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