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勇敢,我为你坚强,我为你跋山涉水,我为你追逐山林洒落的月光。可当我跑到夜色尽头,破晓旭日初升、烟波浪潮初涨,白昼刺破了梦魇……梦醒了,我的生活里再没了你。 …………………………………………………………………………………………… 我拒绝大文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大威耳朵里。 前段时间一直躲着我走的大威气得追到我家里,对我暴跳如雷,“徐永心,你竟然拒绝我哥?你知不知道我哥马上就要出国了?你知不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这德性,除了我哥那个大发慈悲的苦主,不会有人要你了啦!你一生一次的桃花期,就这样错过了!” “第一,我早就知道大文哥要出国了。第二,那个叫‘桃花运’,不叫‘桃花期’。第三,你、管、好、你、自、己、就、好!”我把竖到第三根的手收回来,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就死命地往大威的早餐汉堡里塞一大坨小黄瓜泄愤,等塞得满满,在他光顾着气愤、对此浑然未觉的不满目光中,我把汉堡包好塞给他,“时间不早,再不走要迟到了!大威你载我!” “你拒绝我哥还指望我载你?”他傻乎乎地拎着塞满小黄瓜的“不瓜汉堡”推车就要走,我也不管那么多,这么多年的蹭车经验让我身轻如燕地追上去一屁股坐在后座上,我坐得太猛,大威的车子都晃了一下,险些偏倒,“快下去,你好重!” 我抓着后座嘿嘿坏笑着一扭头,“不、要!” 就这样,躲了我好几个星期的大威在我软硬兼施的穷追猛打中恢复如常,可是他正常了,却换到我遇到杜亚修的时候别扭起来。 暑假到来之前,大文哥办妥了留学的一切手续,轻装简行地飞去了美国,而仔细回忆,我对杜亚修产生异样的别扭情愫,是从那场车祸开始,在大文哥出国之后到达顶峰的…… 他过来随手帮我摘掉头上的树叶我会脸红,帮他丢瓶子感受到他在背后看我的目光我走路都会同手同脚,上课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地溜号想要看他,甚至觉得他每天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都变成了盛世美颜,看来看去也看不腻。 我觉得我一定是中了那种名叫“杜亚修”的毒,为了让自己正常一点,渐渐的,我开始心虚地躲着他。 可是躲的久了,雨瑄这个高情商生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我最近总觉得你看杜亚修的时候怪怪的。” “你发现了?那杜亚修是不是也发现了?!”我像是做了坏事突然被抖落开的小偷,战战兢兢到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气无力地对雨瑄坦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看到他,就像是看到美杜莎一样,整个人会被石化定住似的。” 雨瑄挑了下画得很自然好看的眉毛,“所以你不敢看亚修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被说中心事,心惊胆战,杜亚修不会也知道吧?! “可是你还是会忍不住想看他?” 我颓丧地点头,“啊……对,就跟你说的一样。” 雨瑄笑眯眯的,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医生问病症准备对症下药似的,饶有兴味地进一步道:“而且你每次只要跟他说话,就会心跳加快,血压飙高?” 我苦恼不已,“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她窃笑不已,我催了半天要她说答案,她却又做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现在会,是证明时候到了。” “……什么意思呀?!” 她戳戳我的脑门,“你自己想啦!这种事情要别人说出来,你就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就在我一头雾水的纠结中,期末考试前,我的周围又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简单总结,这两件事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英雄救美。 第一件是三年级的不良少年学长来纠缠雨瑄,被亚修用在篮球场一对一斗牛的方式约了架,以21:55的成绩惨败给亚修,从而使亚修在学校里人气越发高涨,这件事造成了学校小范围内的轰动。 第二件是大威拯救失足少女,把交到校外混混网友、被对方以“交往”的名义整天敲诈勒索钱财的蔓娟,从那个网名叫什么“风舞轻扬”的斗鸡男手里给解救了出来。不过大威痛扁“风舞轻扬”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大威因为这件事没有在学校扬名立万还抑郁了两天,不过听雨瑄说,他因为这件事,跟蔓娟之间的交集倒是渐渐多了起来。 就在这样的吵吵嚷嚷忙忙乱乱中,我们迎来了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名次依旧没有悬念,杜亚修还是满分夺冠,我第四,雨瑄中等,大威垫底。名次发下来,我也习惯了杜亚修这种天才开挂似的成绩,开完家长会之后就是暑假,大家把书一扔,在骄阳似火中彻底放飞自我。 我们四个都是自我感觉良好到觉得不需要补课的人,我和雨瑄把暑假作业集中在假期的前两周做完,大威每隔两天定时定点地把我写完的作业拿去抄,而亚修根本不做。所以在半个月之后,同班不少人开始苦哈哈补习的时候,我们开启了撒欢儿模式。 不过在我们赶作业期间,我们几个几乎不约而同地察觉到,开学即将升入初三年级的徐永毅同学,偶尔鬼鬼祟祟地很有些古怪…… “我说,”开学前正好赶上七夕节,室内游乐场里,被强行拽进这里陪玩的我,眼看着亚修随随便便刷新所有竞技类电玩成绩排名,目瞪口呆地屁颠颠跟着他们一起往射击游戏那边走,一边在嘈杂的电音嗨曲儿里大声跟他们说话,“你们有没有觉得徐永毅最近怪怪的?” 亚修走在旁边,“电玩店的里他的排名一直是放假前的成绩,他应该很久没去刷了。” 我窘笑,“……不去玩电玩是好事啦!” “我有次看到他在街上发传单。”大威也奇怪地接着说:“不过他好像怕被我知道,我本来想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转眼他却跑没影儿了,害我一度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那个……”我干巴巴地接着笑,“勤工俭学似乎也是好事?” 大威受不了地问问我,“这些都是好事,那你是觉得他哪里奇怪了?” “他暑假在家有事没事总是问我一些……”我顿了顿,不由自主地往径自去投币开机的亚修身上看了一眼,没来由的压低了声音,“嗯,就是一些男生女生喜不喜欢之类的事。我总觉得他会不会是喜欢上哪个女生了,要早恋?” “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会对哪个女生产生懵懵懂懂的情愫很正常啦!”雨瑄一副受不了我们的样子,率先挑了个看着顺眼的位置站上去握住游戏枪,“早恋应该不至于,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前几天我跟他刚见过,因为要看新上映的恐怖片你们都不陪我去,我正巧路上遇到他,还抓了他的壮丁。依我看,他倒是正常的很” “不不不,”我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他会陪你去看恐怖片,这本身就很不正常了!他从小到大超害怕那些怪力乱神说,别说恐怖电影,连鬼故事他都从来不敢听的!” 雨瑄偏着头回忆了一下,恍然地笑起来,“要这么说的话,那天他倒是有一直往我这边躲。” 亚修投完游戏币,机器自动开了机,我和雨瑄分别站在了一左一右的中间,亚修回来就直接站到了我旁边,跟任何游戏都打第一的亚修大神一组,虽然带着我这个枪法超烂的菜鸟,却也轻轻松松杀了大威跟雨瑄一个片甲不留,气得大威在旁边跳脚,“啊!又输了!亚修你让我一下会死哦?干嘛帮永心?” 亚修松开替我操控着的我的那只游戏枪,表情淡淡的,“我不喜欢输的感觉。” ——就是那种酷帅酷帅的感觉。 我的脸又莫名其妙热了起来,慌忙四下看了一圈,一眼看见旁边夹娃娃机里那只特别萌特别可爱的兔子公主玩偶,赶忙拿过装游戏币的袋子逃了,“我要去玩那个娃娃,我去夹!” 然而没有亚修大神加持,我把游戏币都用光了,也只在他们三个幸灾乐祸的围观中夹到了一个难看到天怒人怨的丑娃娃。 大威又往娃娃机里看了看,还是摇摇头,“我就说了,你喜欢那只被压在那么下面的地方,肯定夹不到的。” “落井下石。”我瞪他,试图把手里这只让我自己都不忍直视的战利品塞给他,“给你!” “……”他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我又看看雨瑄,哭丧着脸对她撇嘴,“……雨瑄?” “我也不要。”雨瑄摇着头脚底抹油溜的飞快,“我要去玩投篮机。” 大威这个没义气的损友立刻追上她,“我也去!” 我又看向亚修,但他连看都没看我直接就走了,“我去买饮料。” “……”四个人转眼跑了仨,我没办法,只好抱着丑娃娃找休息区坐下去等他们回来,跟它四目相对,它依旧笑得满脸开花,而我越发愁眉苦脸。 毕竟花了一百多块的零用钱才夹回来的,扔又不舍得扔,留又没眼睛看,满心崩溃。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正崩溃到兴头上,那只我求而不得的兔子公主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眼前! 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手拎着一口袋饮料,一手一点都不温柔地抓着兔子的两只耳朵举着,声音平平,“跟你换。刚刚去买饮料的时候,随便试一下,结果就抓到这只了。” “杜亚修,永毅说得没错!你是大神!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我兴奋到差点蹦起来脑门又磕他下巴上,不过到底还有几分良心未泯,“算啦,兔子是你夹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好了。” “我一个大男生,拿着这粉嘟嘟毛绒绒的东西干嘛?给你啊。”他一脸嫌弃地把兔子又往我这边推了推,直接塞给我,把我手里那个丑不拉几的丑娃娃夺过去,“反正郑大文也叫我照顾你……跟大威。” “大文哥出国前你们有见过?!”我心满意足地抱着兔子,下巴埋进它毛绒绒的兔耳朵里,不满地噘着嘴腹诽大文哥,“不公平!大文哥叫我们都别去送他,却跟你碰了面!” “又不是我跟他约好的,”杜亚修跟我一起坐了回来,似乎犹豫了一下,顿了顿,却还是问我说:“徐永心,你现在……真的不喜欢郑大文了吗﹖” “……”我总觉得他这句话憋了很久才说出来似的,听上去语气格外艰难滞涩的感觉。 “谁说的。”我想也没想,坦荡而痛快地回答他:“我喜欢啊,我很喜欢大文哥。” 我其实故意逗他,所以才故意用了这种方式来回答,莫名地想看一下他的反应,可是没想到,我没说清,他却竟然懂了。 懂了还不算,他甚至还释然地对我笑起来,学着我的措词,也跟着说了一句:“我也喜欢郑大文。” “咦……你们几个,”我嫌弃地坐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故意撇着嘴夸张地打量他,“大威说他喜欢你,你又说你喜欢大文哥,你们几个男生还真够乱的。” “嗤,”他不以为意地嗤笑,懒洋洋地朝我撩了下眼皮儿,“你今天的样子好多了,前些天到底怎么了?总觉得你跟我怪怪的。” “哪里怪了?!没有!”我立即呵呵呵地假笑这否认,“绝对没有,是你感觉错了!呵呵呵呵。” 虽然中间有各种只存在于我和亚修之间的小插曲,不过总体来说,那天绝对是我们这段日子以来度过的最愉快的一天。 历年来的七夕节,我们这边向来都是雨多晴少,而那晚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明月高悬银河浩瀚,从室内游乐场出来,我们四个就临时决定要跟成双成对秀恩爱的情侣们凑热闹,到海边去放烟花。 烟花硕然绽放,彩光熠熠生辉地照亮我们每个人的脸,爆竹阵阵中,大威故意凑到旁边点了只大礼花要吓我,亚修却眼疾手快地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率先捂住了我的耳朵,于是我只看见漫天流光溢彩的烟火银河,至于放炮的声音,半点也没被大威吓到。 我得意地朝大威做鬼脸,转身的时候亚修正巧收回手,近在咫尺的距离中,我仰头看他染上烟火色的眸子,而他眼底映出的只余一个我。我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词来描述我心里那一刹那的激动,只觉得深藏的那颗粉红色的少女心简直快要炸裂了。 仿佛四周都有粉红色的泡泡从沙地中升腾而起,我仿佛被蛊惑,目光锁在他的眼神里再难移开,讷讷地开口,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却忍不住地想要叫他的名字。 “……杜亚修。” “徐永心。” 好巧不巧,我们竟然同时开口,两个名字分毫不差地叠在了一起。 我和他都怔了一下,半晌后我稍稍回过神来,局促地垂下目光,不知怎么,就有些期盼的羞涩,“你、你先说……” 然后,我就听见他问我—— “徐永心,你大学要选哪个专业和学校?” “………”什么鬼啊?! 我仿佛被人往心窝捶了一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猝然抬头,我眼角连着嘴角一起不受控制地微微抽筋,我磨着牙憋了半天,好歹憋出一句,“不……知……道。” “既然这样……我想考迎风大学的医学院,”他又接着问我:“你要不要跟我念同一间学校?” ——如果不是他表情实在太正经,我简直都要以为他是故意在耍我! 可是现在这个模样又不像…… 我从牙缝里呼气吸气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把自己从满身粉红泡泡的状态里拔出来,思来想去,怎么没没理解他突然这样提议的意图,只好向大神虚心求教,“我们一起?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坐在你旁边的位置。”他突然不看我了,装作不经意随口说说的样子看着远处被其他情侣点燃,又接二连三燃成一片照亮夜空的璀璨烟花,声调平的像在念课文,“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我都想跟你坐在一起。” 高中和大学,都……坐一起? 是……什么意思? 不敢猜他更深的含义,怕猜错徒增烦恼,也不敢问他,怕自作多情被他耻笑。 瞻前顾后,却在大威他们点燃的仙女棒的光火照耀下渐渐红了脸,不知情的雨瑄欢声嬉笑着也塞了两根仙女棒给我,我茫然地拿着却忘了挥舞,只记得绚烂银光映在他眼底,那双线条逐渐柔和下来的眸子,很亮很亮。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给他一个回答。可是我不知道该答什么,直到仙女棒燃尽,他眼底粲然的光慢慢熄灭,表情从期待转为落寞,我张张嘴,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很快,另一个声音取代了我的。 这个时间原本应该在家温习功课准备来年中考的永毅突然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夹杂着惊恐的慌乱,打断了这个七夕节美好而旖旎的一切—— “大威哥,你妈到处打电话找你,我妈也接到了!她好像在哭……你快回去看看吧!……” ……………… ………… 时至今日,我仍旧不太敢回忆那个暑假后来发生的事。 大文哥的猝然离世,是正在读高中的我们,第一次那么近的接触死亡。生离死别的疼痛真的如同被剥皮剜心,每次想起,都必定鲜血淋漓…… 永毅带来消息叫大威回家的那天,大文哥才出国不到两个月,前几天才看他更新了QQ签名说马上要去最向往的地方潜水,他从国外寄回来送给大威的新手机才刚刚寄到,他温柔抚摸我头顶的记忆新鲜得仿佛在昨天,可是……可是他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成了那个只活在我们记忆里的人…… 大概有好几天的时间,根本不相信大文哥出事的大威故作乐观,千方百计在我们面前装作没事人一样粉饰太平,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肯多说,所以我们知道消息,已经是在返校那天。 升高二,换教室,领教材,开班会到了分文理班的时候——这么重要的一次返校,从不轻易逃学缺课的大威竟然没来。 高二依然带我们班的杨总叫我和亚修帮忙把发的新书给他带回去,末了很担心地嘱咐我们,“开学这几天大威同学大概都不会来上课,等有空你们去多陪陪他吧,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们这些朋友的陪伴。” 连天来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攀至顶峰,我不安地看向亚修,却从他那惯常古井无波似的的表情里窥见了一丝凝重,霎时愈发焦灼不安起来。 也是那天,我们三个跑到大威家去再三逼问,才从佯装复习功课的大威嘴里把真相抠出来…… 大文哥是在潜水时出事的。 无所不能的大文哥在他去留学的那所学校也是优秀的,有两张国际潜水执照的他入学没多久就被吸纳为学校潜水协会的副会长,受到当地很有名的潜水俱乐部邀请,终于有机会拥抱那片他毕生向往的海域。 本来前一天一切都很顺利的,第二天收队的时候大文哥查看相机照片有几张没拍好就提出去补拍,这一去,就再也没能上来…… 郑叔叔郑阿姨得到消息当天就飞往大文哥出事的地方,可是一连很多天都没消息,等到搜救队的措词从“搜救”变成了“打捞”,盼到残存的希望和侥幸被残酷地碾成齑粉,大文哥还是没能回来。 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他把自己永远地献给了那片深蓝的神秘海洋…… “其实有的时候,人的命运真的是注定的,不想相信也不行。”从前总是吐槽我迷信的大威同学从奶茶店出来,手里拿着那支他刚刚抽到的“闪婚签”,目光深远,像是透过现在这支签看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支,“当年亚修坐在我哥车上发生车祸被撞破了额头,其实那件事就是个提醒吧……如果当时换我哥一个人坐在车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大威……” “没关系,”他反而笑起来安慰我,“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这么久过去了,再深的伤也已经愈合了,再大的阴影,也已经走出来了。” “看你现在这么洒脱,我觉得当年你出国的决定是对的。”我的奶茶没喝完,怕画廊关业所以着急走,现在带着一路走一路吸溜,以此来掩饰我若无其事的伪装,“你那时候真是吓死我们了。明明难过的要窒息,却拼命压抑着自己不肯哭——不哭就算了,你竟然还每天都装作朝气蓬勃兴高采烈的样子……然后专心致志地模仿大文哥!” “买跟大文哥风格一样的衣服来穿,模仿他的口味狂吃小黄瓜,连大冰奶也不喝了,一起出去非要学大文哥喝红茶和无糖咖啡,明明苦到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却还拍着桌子说好喝……甚至蛮不讲理到要求博物馆重新办海洋生物展,疯到为了向大文哥一样拿到好成绩在考试中作弊……” “不过我觉得你那时候行尸走肉一样,这些肯定都不记得啦……” “怎么会,我不止记得当时的自己,我还记得当时的你。”大威弯起眼睛很安静很温柔的看我,有那么一个晃神的瞬间,我竟真的从他的表情中想到了大文哥从前的笑容,“连续好多天,眼睛都肿的像核桃,嗓子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经常一个人偷偷在笔记本上画我哥的涂鸦……明明自己不知道背着我哭到怎么死去活来了,到学校却又要强颜欢笑地打起精神陪着我。” “可是我再怎么安慰不也没你的好基友一记拳头有效?”那时的记忆我回想起来就心里发慌,如同心理阴影一样阴郁难受,我想缓缓劲儿,就叼着吸管跟他打哈哈,“亚修也是厉害,竟然把你打到哭鼻子……明明我们怎么劝你都不肯哭出来。” “他当时凶神恶煞一样,一边打我还一边歇斯底里地对我喊‘我哥已经死了’……”刚才还夸下海口说自己已经被时间治愈的大威,这会儿眸子里分明有一层山间薄雾般的氤氲,“真是……现在想想他那个样子还蛮心有余悸的。” “郑大威,你没有必要学你哥的习惯和嗜好,就算你这样做郑大文也不会回来的!”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你考试去作弊?郑大威,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现在气的不是你作弊,而是你现在的样子!” 高二文理分班前夕,就在我家店里,压抑已久的亚修和失魂落魄的大威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摩擦亚修。破天荒地亲自整理了笔记给考试作弊被杨总发现的大威复习功课,笔记却被大威不领情地扔在地上,亚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把拽住转头欲走的大威,挥手就是一拳。 “我什么样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老师都不管我了,你凭什么教训我?” “凭我看不惯你这么行尸走肉的活着!郑大威,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哥已经死了!郑大文已经死了!” 什么叫“早就不是朋友了”?! 我和雨瑄惊慌失措地想拉开他们,可是转眼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就已经扭打到了一起,杜亚修虽然很快稳稳地占据上风,但他一个挑一群也没吃过大亏的跆拳道高手,此刻竟然也激动到毫无章法,脸上竟也被大威打得挂了彩,大威被他摁倒在地上,干脆也不反抗了,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到嗓子都破音,“你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你这样自欺欺人有什么用?你哥已经死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面对现实?” “可是要面对现实真的好难啊。我恨不得死的人是我,让我哥活过来。” 好歹在画廊关店前赶到,里面居然还有几个来选画的顾客在慢慢逛。可我跟大威话说到了现在,他没了看画的心思,我也没了介绍画的兴致,我们两个漫无目的地在画廊里慢慢晃,其中的一些油彩在不经意间成为回忆的背景板,大威的手无意识地划过一副画框,“可是亚修竟然用那种方式把我活生生地从壳子里脱出来……你当时推开他就算了,竟然还问我痛不痛——当然痛啊!痛到被人在心里扎了几刀似的,痛到我终于能打开嗓子嚎啕出来。” “你那时候像个小疯子,”我笑他,“还说些什么跟亚修已经不是朋友了之类的话,我和雨瑄都被你吓一跳。” “打架之前本来就不是朋友了的。”说到这个,他竟然也有点尴尬,闷声闷气的挠头,一犯别扭就挠头,这习惯倒是从小被保留下来了…… “我跟你说了当年我们五个一起去海边,我跟我哥同天都想对你表白的事情,”我急着想知道他跟亚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他刚开了个头就好像又把话题带远了,刚想打断他,却被他稍安勿躁的手势摁了下来,“你先别急着问,听我说完。” 我:“……” “徐永心同学,”他忽然含笑看着我,目光竟是有些促狭揶揄的,“你都不知道高中的你魅力有多大。” 我:“……?” “其实在海边那天要对你表白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在他眼睛里,我看见了一个瞪大眼睛仿若见鬼般受到极大惊吓的自己,“那天去的三个男生,竟然都想在那天对你表白。” 我悚然地停下脚步僵在原地,“……你开什么玩笑。” “堂堂迎风女神高雨瑄,那天竟然输给你——我、我哥、亚修,我们三个颜可治病级别的顶级大帅哥,同时喜欢上了你。” “……”没有惊喜,只有惊吓。我怔愣地看着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都奔三的人了,还是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他却屈指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不然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要跟亚修绝交的?” 他说:“就是因为他对我坦白的真相啊!其实我哥抢在我前面对你表白,那段时间我不止躲着你,一度也跟我哥没办法正常相处,这些事本来我只说给了亚修知道。后来你拒绝我哥了,他出国前收拾东西,我才又把这些心里的秘密坦白给他知道。” “后来他出事,你知道后一直陪着我,想哭又不敢哭,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觉得……我和我哥都曾经那么喜欢过你,可我哥没有得到你,哪怕是为了他的心愿,我也要想要你跟我在一起……何况我当时也确实很想你能陪在我身边……所以才仗着自己的悲惨,自私地要你对我说出‘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承诺。”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跑脏了的鞋尖,“……对,所以你没告诉我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对我表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笑着摇摇头,仿佛是对十二年前的自己感到无奈,“还好你那时候够理智也够坚持……那个时候你轻轻抱着我,对我说那是好朋友之间的拥抱跟陪伴时,我就知道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发展出更进一步的关系了。” “我可以理智的拒绝你,是因为大文哥离开之前曾对我说过,要我看清楚自己的心。所以我虽然知道你难过需要人支撑,但还是不能在这件事上妥协,因为那样最后只会让我们两个人都伤更深……”我皱皱鼻子,一根手指充满报复意味儿地用力戳了戳他胸口,“可你还是缠我缠的很紧啊……吃饭也好,去图书馆也好,课间也好,放学也好,每天听你喊‘永心’喊个百八十遍,后来全班差点都误会我跟你成了班对。” “对啊,所以亚修也沉不住气了。”他被我戳得向后退了两步,想重新凑过来,却因为瞄到斜对面的一幅画而停了下来,“就是全班都误会我们关系的那段时间,有天放学,他找我打球,可我那时候根本不敢再碰篮球,哪怕走进球场都会想到我哥打球时的样子……被他拖到球场也没有进去,后来他就站在球场外面对我说,在海边的时候,他本来也想跟你告白,但被我哥抢先了……他说当我老实跟他说,我喜欢的人是你的时候,他隐瞒了自己的心意。” “其实如果是平时的我,他说这些我大概是可以理解接受的。但在当时,觉得我一直把他当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他却始终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所以没法接受。” “现在想想,他被我当做树洞,被迫听好兄弟说喜欢他心上人的事情,他应该比我更难受吧……” “你们两个……原来也这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大威苦笑着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欠他一句道歉的。本来以为你们会一直有联系,没想到你和他也失联了……” “你欠的是他一个人的道歉吗?!”不说道歉还好,这两个字一打他嘴里蹦出来,我满心的震惊纠结与难过悱恻就都打了个结,“刚重新振作起来,结果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就全家搬到了国外,所有联络方式通通失效——” 大概是情绪积压到了极点,所以就不受控制地借着这个缘由通通爆发出来,我的指控说到最后自己却鼻子一酸红了眼眶,“你是想怎样?难道我们会拦着不让你走吗?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一失踪就是十二年?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们有多担心你?!” “因为让你们知道的话,我怕我会舍不得走啊……可是继续留在这里,又怕自己早晚会发疯。”大威竟然也学着大文哥,轻轻地摸了摸我头顶,这个动作已经十二年没有人对我做过了,可是被他这样安抚,我却仍旧能奇怪地迅速平静下来,“而且,我和爸妈都想到我哥离开的地方,离他近一点,这样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寂寞……” 他慢慢走向那副他凝视了许久的画,微微有些颤抖的之间小心翼翼地触摸画上油彩画下的海浪纹路,“这幅画感觉很熟悉,很像在记忆中的那片海,那是我看过最美的海,再没有地方比得上。” ——那是一副浩瀚的碧海蓝天。 广袤深邃的蔚蓝交映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阳光正好,像是能从画里溢出,温柔地落在指尖上…… 大威静静的看着画,眸光深邃,眼底有浅浅的光,仿佛透过这幅画,又回到了当年那段从无忧无虑开始,又在痛彻心扉中结束的青春时光…… 也是在这片海,我们进行了那场跟大文哥盛大的告别。 据说,世界上所有的海洋都是相通的。 据说,大海能把思念带到每一位被悼念的人身边。 我们循着那次赶海的记忆,带着大文哥生前最喜欢的零食小吃到海边去跟他告别,以红茶代酒,敬大文哥,敬有他的过往,也敬没有他的未来。 “——大文哥,好久不见!你好吗?!” “郑大文,你好吗?” “哥……你好吗……” 青春最痛的,莫过于这段记忆了。 我们对着温柔夕阳放声呼喊,我们踩着细沙沾湿了裤脚抱头痛哭,那天像极了大文哥温厚笑容的夕阳暖洋洋的光晕和煦地轻轻包裹住第一次在成长路上摔得遍体鳞伤的我们,却又安详地托起我们,迎向未来更深更难的挑战。 我也静静地看着这幅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的画,“想再去看看吗?这片海。” 大威深吸口气,深远的目光转为释然的表情,回头对我阳光的扬起嘴角,“当然想啊,所以我回来了。这幅画的作者是哪位?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他说着就想去看右下角的署名和标价,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快他一步,慌忙捂住了那个价签,“……你到底为什么忽然回来?” “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跟亚修没有走到一起?” 我执着地挡着作者不让他看,直到亚修是我们之间绕不过去的话题,索性深吸口气,对他坦白,“你走之后,其实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亚修选了学理,去了隔壁周老师带的班级。我们班也新来了些别的班选择文科的同学,但是很巧的是,亚修的位置却没被重新安排,一直空着。所以他下课也好,自习也好,总是会旁若无人地跑回来。开始的时候我总撵他回去,他不要,他说他在哪里都是睡觉,没差,而且他在这个位置睡的踏实……因为这个,他还跟周老师掐过,但是每次考试他都牢牢地保持着成绩满分的年纪第一名,所以后来周老师和杨总也懒得再管他。” “但是他真的是个天才。睡觉睡出来的年纪第一,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拿到了保送名额,被保送到迎风大学的医学系,他连高考都不用参加了。而我……我高考太紧张了,考试失利,复读了一年。” 高三那年,多少次大小考试从没丢过一分的杜亚修正经成为了迎风高中高不可攀的学神。而永毅也通过中考,顺利地考进迎风高中,成了我们的小学弟。 从那时起,永毅正正经经地成了“好朋友的弟弟”,变成了雨瑄执着的追求者,为她打架、为她学习、为她孤注一掷,而身为他姐姐的我,似乎也感染了他疯狂的毒,在高考前最后一次自由活动课上,做了上学以来最出格的一件事。 考前压力很大,哪怕是最后一次自由活动课,愿意出来撒欢的同学还是很少。 我那天本来也不想出来,可收拾东西却找到一年前大威偷偷离开时,让永毅带给我们的那张告别卡片: ——这张卡片很不赖吧,这样我就不用亲自跟你们说再见了……如果我们没有说过再见,是不是就可以当做,我们还是朋友,还是没有分离呢﹖ 一年,我们三个慢慢习惯了失去大文哥,身边又没了大威陪伴的日子。 可是翻到这张卡片,被悄悄压在心底并不轻易提起的想念和不安悄没声息地翻涌上来,让我忽然的心浮气躁。 跟雨瑄一起跑出来,一路上总是控制不住地要回想当初那些美好快乐的日子…… 在溜冰场上带着我慢慢滑冰,对我说“永心放轻松,慢慢来不要怕,有我带着你”的大文哥。 海边露营时故意张牙舞爪做鬼脸讲鬼故事吓我和雨瑄、绘声绘色描绘着“这时电梯门又打开,前面黑黑一片,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的大威。 女更衣室不顾自己脚伤,着急要跑去给我买别针挽救泳衣的雨瑄,和那个在室内游乐场,拿着兔子公主,别别扭扭要跟我换丑娃娃的亚修…… 林林总总,桩桩件件,想回去却再也回不去的记忆让心情压抑到只想发泄,终于让我突发奇想,在雨瑄的把风下,跑到体育用品室,偷了球场划线车出来,慌慌张张地推着车要逃离现场,却意外撞上了过来换篮球的亚修。 春风和煦,春草初生,学校大片大片的草坪绿化全都铺出满眼翠绿的颜色来。空旷的操场,悠扬又悠远的读书声让学校这个小世界变得无限广阔,我打开划线车下面的盖板,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来,为了祭奠、为了缅怀、为了发泄、为了释然,我抓着划线车在操场上放飞自我,奔跑、旋转,迎着一脸状况外的亚修和看着操场上慢慢成型的图案越来越兴奋的雨瑄,画下我高中时代最有成就感的一幅画—— 那是我、亚修、雨瑄、大威、大文哥的卡通头像涂鸦。 就在操场上,巨大的五个头像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操场,画面里他们笑容灿烂,我看着他们,就仿佛守住了曾经那段让我毕生难忘的美好时光。 雨瑄兴奋的不行,直说要拿手机去天台把全幅头像涂鸦都拍下来,亚修别别扭扭地嘴上说我画得丑,作势要抢划线车做修改,我和雨瑄一起拦着他,那划线车就成了被老鹰抓的小鸡,我们两只鸡妈妈跟一只老鹰为了它而做了长久的追逐斗争。 笑着,闹着,追到累了干脆就在操场上仰面朝天地倒下去,天空那么清朗,空气那么干净,迎风高中作为我们成长中最完美的象牙塔,牢牢地为我们守住了那段最纯粹的少年时光…… 决定要报考迎风大学的美术学院,是受了亚修的影响。 那时候我已经从仇逸嘴里知道了他始终瞒着我的、被保送的消息,我们约好了要读同一所大学,恰逢我爸受了当时流行的“Brunch”概念影响,说服我妈决定重新投资把“甜心早餐店”改为“甜心Brunch”,为了节省成本,我大包大揽地开始自己画图设计,曾经差点把我“吐槽版徐永心”据为己有的亚修看过几次我的设计图,就开始游说我可以试着考跟绘画有关的专业。 我本来也喜欢画画,被他一说,就下了决定。 高考的前几天,杜亚修约我又去了一次高一时去看流星雨的那个“青青草原”。他说要我陪他看流行,我们几乎坐了整晚,等来等去,终于在我的昏昏欲睡中,等到了璀璨滑过夜空的那颗星…… 他对我说,“徐永心,等你考上迎风大学,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星空下,我忽然小鹿乱撞的心里腾起一些异样的旖旎,对自己外形没自信的我,难得那样直白笃定地回应他,“我会考上的。” 可是竟然落榜了。 始终自诩成绩不错的徐永心,分了文理班后成绩一直在班级前两名的徐永心,高考发挥失常到成绩将将只够上一个普通的一本大学。 连迎风的边儿都没碰着…… 从小到大,我对自己的成绩始终有自信,放榜的时候爸妈已经准备好了鞭炮,可是拿到成绩的我却没勇气回家。 害怕家人失望的眼神,害怕亚修失落的目光…… 我恨自己恨到不能自已,恨自己恨到偷偷地抱着兔子公主一个人跑出去,对着初夏时节的大海发脾气。 我站在礁石旁边放声大哭,海浪打过来淋湿了我怀里的兔子公主,我舍不得让亚修送我的、我最喜欢的它被海水弄脏,茫然地想带它躲开海浪,却被脚底的卵石绊了一下,兔子公主脱手掉进海水里,转眼随着汹涌潮汐被带进海里冲出去了老远…… 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我最爱的娃娃被海水冲走,我咬着牙摩挲着往海水深处走去,却被随后追来的亚修误以为我考试失利心灰意冷到要跳海自杀…… “徐永心!你给我振作一点!” “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要做傻事?!” 他拼命地往回拉我,我拼命地往前挣去,撕扯间我们两个都浑身湿透,我看着兔子公主离我越来越远,仿佛能够支撑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要消失,我越发绝望,被泪水海水糊了一脸,甚是狼狈地对着他哭,“我要捡娃娃,你放手!你夹给我的那个娃娃掉海里去了,我不能没有它,你放开我,我要去带它回来!” 我哽咽难言泣不成声,却抵不过男生铁钳似的手,较不过劲亚修执拗的劲头儿,我到底被他连拖带拽地弄上岸,然后这个后来死死搂着我一言不发把我带到安全区的人,却转身就入了海…… 越走越深,从走到游,再后来波涛翻涌,他乌黑发顶在海浪中时隐时现。我自己要下海的时候什么没想起曾经怕水的恐惧,可是就在他的身影在我眼前变成小小一个圆点的时候,我却转瞬之际被近乎灭顶的恐惧湮没了…… 我在岸边一声大过一声的喊他,可是他没有任何回应,最后我眼睁睁看着苍茫大海失去他最后一点影子,大文哥葬身大海成了我这辈子也跨越不去的心理阴影,而在亚修彻底从我眼前消失的那一瞬起,埋在灵魂里的战栗彻底摧垮我,原本试图追上去的我双膝一软,嘭地一下跪倒在了被浪涛反复冲刷的沙滩上。 ——在我以为我也要失去他的那一瞬间,我终于幡然醒悟,原来不知何时开始,我已经不能没有他。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