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输给时间,爱情输给时间,生命输给时间,天地万物都会输给时间,不是吗? ——不是的。青春输给时间,回忆不会;爱情输给时间,执念不会;天地万物会输给时间,可是山川有一天也会变成汪洋,汪洋干涸也会留下肥沃土壤,土壤总能再长出鲜艳的花、倔强的树,沧海桑田,飞鸟、走兽、鱼虫会重新繁衍,人类也迟早会回来,时间摧毁一切,时间也会让一切轮回。就像现在,十二年后,我们又重新聚到一起。 …………………………………………………………………………………………… “亚修他……不会也……” 碧海蓝天的油画前,我分明看见大威的瞳孔都缩紧了,知道他跟我有一样的恐惧,立刻打断他,“不是的!没有。他带着兔子公主回来了,陪着我走过了高考之后最漫长的那个暑假,然后在迎风大学等着迟到了一年的我。” 大威被我说迷糊了,“那这么说,你们应该直到大学毕业,都还有联系吧……?” 眼看着真相越来越逼近谎言,真诚的笑意变成了尴尬的假容,我干笑着想跟他打个哈哈,不自在地想往后退一退,不成想往后一挪却让正巧走到我身后的顾客糟了池鱼之灾。 “池鱼”猝然叫了一声,我自知理亏,慌忙转身对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池鱼先生怒气冲冲,“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 大威连忙跟过来替我说好话,“先生,对不起,你有没有怎样?” “……”我没说话,印象里总觉得池鱼先生的声音有点熟悉。 我盯着池鱼,池鱼盯着我,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我越来越觉得他那张脸也似曾相似,还没等我不确定地开口问,池鱼先生满脸怒意已经转成了先惊诧后惊喜,紧接着一巴掌拍我胳膊上,很豪放地喊我,“——徐永心?!竟然是你!” ……是了,不会有错了,果然真的是丑一! 我一激动,也拍了他一巴掌,“仇逸?!你是丑一,没错,你真的是丑一!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 这么多年过去,因为差了一届,我跟昔年高中同学之间的联系屈指可数,从毕业到现在,也这么多年过去,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居然也是第一次遇到丑一。 缘分真奇妙,第一次久别重逢之后,接着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丑一明明也兴奋的不行,却还记得义正言辞地纠正我,“我现在一点也不丑,已经转型成标准型男,那个小时候的绰号不要再叫了。” 大威说:“还是叫丑一比较亲切。” 仇逸上上下下打量着突然插话进来的大威,分明已经也认出他来,却端着架子撑着范儿装腔作势地撇嘴,“你谁?”还不等大威回答,又酸溜溜地挤兑道:“呦呦呦……你是我那海外归国、鼎鼎大名的旅游大作家郑大威同学吗?” 满满的都是对当年大威不辞而别的怨气。 这下反轮到我和大威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丑一耸肩,指着大威,“畅销书作家,每次去翻书城都会在书架前排看见你——用真实姓名署名还不算,还自恋到用自己照片来做封面,我想不知道也难。” ……原来只有我不去逛书城,所以才对此一无所知吗? 看我神色恹恹地耸拉着眉眼,大威笑起来,对仇逸伸出手,“好久不见,老同学。” 我看着他们不满,“好歹还有另一个好久不见的老同学在这边吧?” 丑一一边跟大威握手一边看向我,大概仔细端详了两秒,忽然噗嗤一下又笑了,“托你那个宝贝弟弟的福,当年跟我拼了命的抢着追雨瑄,生生追出了‘迎风拼命十三郎’的名号,我实在印象深刻,心有余悸,所以隔了这么多年再见你,也没有觉得过了很久。” 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叙旧,我们坐在一起讲这些年的天南地北,讲人生中的过去未来,讲到后来仇逸突然拍大腿,“哎呀都这个时间了——不能再聊了,我得去接孩子。” 我跟大威两只单身狗,一时都不太能接受当年全班最丑的丑一,不仅变成型男、还已经结婚有了娃的现实,“你有小孩?!” 丑一故作姿态地摸了下背到脑后的喷了发胶做定型的头发,“这有什么奇怪吗?我长这么帅,早点结婚让女孩们死心是做好事啊!” 我看着他自恋又自信的样子哭笑不得,“你都结婚有小孩了,还在那边气永毅跟你抢雨瑄干什么﹖” “那不一样,男人都有初恋情结,但不一定是最爱,所以雨瑄是永远的初恋,该放在记忆里珍藏,”他指指脑袋,又摸摸胸口,“我老婆是永远的最爱,要时时刻刻放在心里惦记,分区明确,泾渭分明,两个都相安无事。” ……他说的一通歪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着急去接孩子的丑一风风火火地遁了,剩下我和大威两个人在咖啡店相对而坐,我问他,“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总该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回来?” 他很绅士地递了张纸巾示意我擦擦桌边溅出来的咖啡以免弄脏衣服,耐心地看我擦干净,才高深莫测地弯着眼睛对我说:“签售会。” 我挑眉,“还有呢?” 他从善如流,“追你啊。” 我阴测测的敲敲桌子,“——郑大威,坦白从宽。” “嗯……”他低吟了一瞬,目光从我脸上挪开,意味不明地轻声说:“再看看蔓娟。” 我拖长了声音,尾音极其八卦地扬上去,“哦?” “出版社那边会定期转交给我一些我读者们寄到那边的礼物,”大威嘴角含笑,“我在里面发现了蔓娟寄来的手工曲奇,还有她留给我的联系方式。” “当初我因为我哥失心疯那会儿,她总是偷偷往我家送水果零食面包饮料,敲了门就跑,还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想,与其像她说的‘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联系她’,还不如趁着签售,跟她也好好见一面。” “蔓娟这些年也始终都是一个人……”说起蔓娟,我才想起今天要做的另一件大事,方才因为某个讨厌鬼一直打电话,我嫌他打扰我和大威叙旧,烦不胜烦地关了手机,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连忙开机,短消息果然已经提醒有好几条未接来电—— 没有讨厌鬼,竟然都是雨瑄的号码。 忘了雨瑄的大事,我又一阵心虚,这会儿也坐不下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诱拐跟我一样灌了个水饱的大威,“你要见蔓娟吗?我带你去吧,现在。” 他呆了一下,我却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座位上拽了出来,“——你刚才不是问我雨瑄吗?她要结婚了,今天在试婚纱,蔓娟跟她在一起。” 大威出离地震惊了,“——这么巧,我竟然赶上她结婚?!新郎是谁??” 说到即将到来的喜事,我的脚步逐渐轻快雀跃起来,故作神秘中大概溢出了几分没法掩饰的自豪,“去了自己看就知道啦!” ……………… ………… 对天发誓,如果我知道婚纱店的场面有多混乱,我绝对不会在今天把大威带过来跟大家见面…… 可是当我带他赶到婚纱店,准备用大威突然出现的惊喜,来弥补我忘记雨瑄没有帮她参谋婚纱的罪恶感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快走到婚纱区的时候,我们就听到店员由衷的赞叹—— “好帅!果然是男神与女神的结合!” “根本是在演偶像剧,这个搭配绝对完美!” ……可怜我还因为店员们的赞美而自豪窃喜。 我们转过拐角的时候,准新郎背对着我们,大概是被来来回回的试穿闹得不耐烦,正巧身披白纱芳华纯美不可方物的雨瑄在整理新郎倌儿的礼服,柔声轻笑着安抚,“再忍耐一下啊!” 店员在旁边捂着嘴窃笑,“好甜蜜啊你们。” 我拧着眉毛看那个“新郎”的背影,越看越觉得那根本不是我们家新郎倌儿,而是另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 而下一秒,“新郎”开口,不太高兴又无可奈何的抱怨,“为什么要我来?医院事情本来就多,我忙到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刚临时帮导师顶了一场演讲下来,马不停蹄又要往你这赶。” “新郎”一出声,我满心的侥幸也没有了。 怕什么来什么,怎么会是他啊?他为什么在这里穿着新郎的礼服跟雨瑄凑了一对儿啊?! 我满心崩溃只想带着大威向后转,雨瑄却意有所指地胁迫他,满脸温柔的挑衅,“我一叫你还不是就来了!你敢不来吗?这样乖乖来多好!” “新郎”叹气,“你都发话了,我不来又要出问题,我能怎么办?” 始终陪在雨瑄旁边看他俩你来我往的两个伴娘——淑萍和蔓娟,还在唯恐天下不乱。 蔓娟说:“杜亚修,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淑萍点头,揶揄味儿十足,“对呀,杜亚修没生气诶!变得好乖好听话,跟高中差好多,不知道是谁的功劳﹖” 木头人似的配合着裁缝量尺修改的“新郎”——也就是杜亚修,色厉内荏地哼哼,“你说呢?!”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我们。 像是倏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声音都在瞬间停住,万物静止中,大概几秒的目瞪口呆过去,无形的手将时间的闸门重新打开,那些被压抑被按捺的情愫在这一刻猛烈反弹,霎时的沸腾,让这群隔了十二年又在这里重新齐聚的老同学,把婚纱店闹得混乱不堪。 淑萍如同见了鬼,“蔓娟……那个是郑大威吗?” 雨瑄瞪大眼睛,“郑大威?……你终于回来了!” 不敢置信的蔓娟瞬间就红了眼眶,“……大威?真的是你?!” 大威整个人都悚然而惊地摇晃我,“高、高、高高雨瑄的新郎是——杜亚修?!你不是说跟亚修早就已经没联系了吗?!” 我也崩溃,“杜亚修怎么是你?徐永毅呢??!” 所有的疑问拧成一团,一时间也不知道谁先回答谁才好,穿着拖尾婚纱的准新娘和两个穿着婉约礼服的伴娘控制不住激动地跑向我们,在她们后面,穿着我们家永毅笔挺的新郎礼服,像个真正王子的男人踱着步走近我们,冷森森阴测测地径自对我开嘲讽—— “真的很久没联络了,徐永心已经三天不接我电话了!”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强调了“三天”。 我头皮发麻,想跑又不能跑,硬着头皮钉在原地看大威扑上去给了亚修一个大大的熊抱,兴奋道:“亚修!想我了吗?!” 亚修嘴角也含笑,眉眼分明就是飞扬的兴奋,却故作嫌弃地推开他,“我干嘛想你这种人?太欠揍!不如先揍一拳解恨,然后我们再说。” 大威哈哈一笑,“随时奉陪,但是可以用打一场篮球来代替吗?” 亚修不买账地冷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打篮球了!” “我也是,”老友团圆的喜悦将流年侵染过的伤痛和落寞一扫而空,遇到杜亚修的大威似乎又变回了高中时期那个我们熟悉的、总是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男生,“没有杜亚修,打篮球多没意思!” 大威说着朝亚修举起了握紧的拳头,悬在半空。 他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闹的亚修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却半点迟疑没有地抬手握拳,跟他的拳头碰在了一起—— “还好吗?” “还好吗?” 两个声音分毫不差地重叠在一起,大威与亚修,曾经感情最好的两个男生,仿佛千言万语都放在了这三个字里,拳头撞在一起,声音叠在一起,说出来,就释怀了一切。 他们还是情深义厚的好兄弟。 如此久违,如此坚定。 我因为他们的情谊而感动,可惜眼前这第一第二两个混球,不过转眼,竟然革命同盟似的调转炮口一直对上了我,重新抱上好基友大腿的大威给了我一个崩溃的眼神,转头更加崩溃地问亚修,“刚刚永心还故做神秘,什么跟你好久没联络了,原来才三天?我还以为你们也失联了很多年?” 亚修就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幽幽说:“我学医八年毕业,算算现在毕业刚两年而已,不知道‘很多年’是从哪里来的?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避开事实。” “……”我接连挂“讨厌鬼”杜亚修的电话,既对他余怒未消,又对当年大威的不告而别积怨深重,大半个下午对着大威故弄玄虚避而不谈。这会儿被俩人一左一右的夹击,不想在一大堆老同学面前对亚修这个混球输了阵,偏生底气不足,咬牙瞪眼也装不出气势汹汹,只好色厉内荏地威胁,“觉得很久不行吗?也许还可以更久!” 这个威胁是个杀手锏,拿来对付刀枪不入的杜亚修同学,屡试不爽。 果然,还想说什么的亚修立刻闭了嘴,大威左右看看我们,忽然心领神会似的露出三分猜测七分恍然的神情,“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像情侣冷战?” 亚修干脆地否认,“没有冷战。” 我冷笑着把头一扭,“不是情侣。” 声音又叠在一起,接收到两个频率的大威眸光惊悚地颤抖,来来回回地逡巡在雨瑄和亚修之间,“难不成亚修真的和雨瑄??……不是吧,我刚刚明明有听见你说永毅?” “本来就不是。”穿着婚纱挽着长发,在纯白蕾丝中被衬得越发娇俏妩媚的雨瑄立即否认,“谁要杜亚修,性格那么讨厌,也只有永心这种死心眼儿的小傻瓜才会喜欢。我要嫁的人是徐永毅啦!” ……黑杜亚修就算了,你都马上就是要做我弟妹的人了,为什么还要顺路连我也一块儿黑了? 我抽抽嘴角,满心的吐槽化作表情直接写在脸上,旁边的大威已经直接被绕晕了,“你和永毅?不是……你不是斩钉截铁拒绝姐弟恋吗?你怎么会和徐永毅结婚?——亚修跟你穿的般配又是怎么回事?” “世事无绝对的好吗?”雨瑄瞪他,接着又瞪我,“我怎么都联系不到徐永毅那个混球儿,打你电话找人,结果你也关机!没办法,只好临时抓亚修来帮忙试礼服——好在他们身高体型现在都差不多,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淑萍替雨瑄打抱不平,“永毅到底跑去哪?婚前恐惧症吗?”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没有联系他……徐永毅真该死!明明苦追雨瑄这么久,结果试礼服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缺席,这个臭小子!”我听了这消息就一个头两个大,觉得对不住雨瑄,心里早就把永毅骂了个半死,恨铁不成钢,只好又问亚修,“你知道吗?你当了永毅这么多年的大神,无话不谈的……” “他又不是事无巨细都跟我说。不过这会缺席,一定是他觉得比试衣服更重要的事。”亚修安抚雨瑄,“不会出问题的,你等他自己来向你解释。” 雨瑄摊手,无辜地眨眼睛,“我不担心啊,反正他又不敢悔婚。” “郑大威,”淑萍忽然扬声打断了关于永毅的话题,她始终挽着蔓娟站在最旁边,“你还要无视蔓娟到什么时候?” ……我也看出来了,从刚才的重逢相认开始,大威就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蔓娟,那双如今沉淀了岁月风霜而格外深邃的眸子始终不敢往蔓娟的方向瞅。 哪怕刚才淑萍说永毅恐婚,他也跟左边转向没机油了似的,僵着脖子始终不自然地看着雨瑄尬笑,连余光都在回避着左边装傻充愣。 怂不怂? 明明就是为了人家回来的…… 我怼他一下,避无可避,我分明看见他偷偷深吸了口气,才撑起那哄骗花痴小女生似的绅士笑容,转过头对蔓娟笑着伸出手。 “……蔓娟,好久不见。” 蔓娟没有回握。 不断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终于随着大威尾音的落下,而一起落了下来。 ……………… ………… 十二年后的团聚,我们把大威留给了此刻最需要他的蔓娟,让他们去独处叙旧。 大威约了蔓娟吃饭,蔓娟连伴娘妆都没卸,换了衣服娇羞忐忑地跟着大威一起走了,淑萍留下陪雨瑄卸妆换衣服处理礼服细节修改的问题,剩下我和杜亚修两个人,我不想跟他一起走,飞快地从婚纱店出来,站路边打车的时候却还是被他追上了。 ……就我等车的这丁点儿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把衣服换完还追上了我。 豹的速度。 我在心里赞叹,胸口却始终压着那口撒不出去的气缓不过来,抓着我手腕不让我走,嘴里重复着闹别扭时十几年如一日重复的那句话,“徐永心,你到底怎么了?” “我哪有怎么了?没事啊!”我不想理他,那个十几年前就成了心结、积累到现在已经快要发展成宿怨的别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出来,恰好我叫的车这时候救世主似的停在了路边,我抽出胳膊甩开他,临上车前又想起前几天到他在医院附近租的公寓去帮他打扫屋子的事儿,坐上车又忍不住嘱咐他,“你的娃娃我拿去洗了,你记得去拿回来。” ——他的娃娃就是十几年前我花了一百多块,从娃娃机里夹出来的那个巨丑无比的丑娃娃。 十几年过去了,在他家也好,在他租住的公寓也好,那只丑到能辟邪的娃娃,始终被他放在床头,走到哪里都带着。 其实这么多年的了解和磨合,他对我有什么样的心意,我对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思,这种事情虽然我死撑着在别人面前嘴犟,但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骗得到自己的。 我是喜欢他的。 喜欢陪我复习的时候一脸不耐烦,却又很耐心给我演算的杜亚修。 喜欢郊游时在我还没察觉到,却已经先一步蹲在我前面帮我系鞋带的杜亚修。 喜欢那个因为我被拉去参加大学生联谊会,而生气到当众质问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在我支支吾吾不敢说的时候蛮横夺走我初吻的杜亚修。 喜欢那个从独居第一天开始就把备用钥匙给我,生病时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却拉着我不让我走、像个孩子一样依赖我的杜亚修。 喜欢那个对全校女生爱答不理,却为了让我去看他而装病的杜亚修…… 我是喜欢他的。 所以在前几天他周末值班,我过去帮他收拾屋子,无意间在抽屉里看见当年那个发夹的时候,才会那么那么的生气难过。 就是高一那年我跟雨瑄去逛饰品店我很喜欢的那么发夹。他在雨瑄扭伤脚的时候曾把这个发夹送给雨瑄表白——虽然这件事后来澄清是个误会,可这多多少少都是我心里不大不小的一个坎儿。 这个坎儿本来已经迈过去了,因为多年不被提起而渐渐淡忘得无影无踪,可是当那闪亮亮的小蝴蝶在我跟杜亚修几乎已经都默认了情侣关系的时候再出现,我发现已经被抛在脑后的问题,在第一时间又拱到了眼前。 明明雨瑄都是要做我弟妹的人了。 明明我和他之间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当初已经送出去的发夹,为什么还会回到他这里? 如果是因为雨瑄要结婚,觉得保留着当年他送给她的礼物不合时宜,所以还给亚修,那他又为什么要把它放在伸伸手就能够到的床头柜抽屉里? 我满心别扭的纠结,当初随随便便抬脚就能迈过的阻碍,因为如今更多更浓厚的情感沉淀而发酵,现在我抬抬腿,却没办法再那么轻易地越过了。 我因为这个而跟他冷战,三天又三天,就这么一直拖到了雨瑄和永毅的婚礼上。 婚礼殿堂后面的化妆间里,待会要在婚礼上陪雨瑄走红毯,把儿媳妇交到儿子手上的我爸紧张得团团转,“老婆老婆,帮我看一下我的领带有没有打正!” “又不是你结婚,你的领带正不正没差啦。”老妈前前后后的帮着雨瑄忙活,根本懒得看他,“雨瑄真的太漂亮了啦,我们家永毅真是什么运气可以娶到你。” 雨瑄面若桃花,从梳妆镜前站起,居然没有紧张,看着我们家两个大活宝,由衷的说:“希望我跟永毅,可以成为像叔叔阿姨这样的夫妻。” 老爸对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的啦,我们家的男人,疼老婆出名的。” 老妈则嗔怪地对她的宝贝儿媳妇挑眉努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叫叔叔阿姨?” “爸,妈!”雨瑄笑得灿烂,迎着我妈张开的手臂,走上去给她拥抱在一块儿,看我爸妈一脸满足欣慰的那个样子,简直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亲。 我挨在爸妈后面跟雨瑄紧紧抱在一起,也欣慰又兴奋,末了上前去帮她理了理有点抱乱了的头纱,“你这样真是美呆了!” 她对我狡黠地眨眼睛,“你也是,就差我一点而已!” “这算是得到高雨瑄最高等级的称赞吗?” “以后要当人家弟妹,只好巴结一下。喂,不准欺负我!” ……我呵呵呵地干笑,我们两个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欺负谁,“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个家人。” 大威这次回来倒真是巧到不行,他的下一次签售会居然正好安排在雨瑄婚礼的第二天,所以他还能稳稳当当地参加完我弟和弟妹的婚礼在走。 ——没错,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迎风女神高雨瑄,现在名正言顺地成了我徐永心的弟妹。 我从来没因为永毅的颜值而这么自豪过,从小到大,没有那一天比婚礼的这天让我看他更顺眼。 尤其是在我知道他缺席试礼服,居然是为了去寻找雨瑄多年不联络的老爸之后。 自从雨瑄妈妈几年前病逝后,恨透了总在酗酒赌牌老爸的雨瑄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跟高叔叔再也没联络过。再后来,听说高叔叔卖了房子离开了,从那以后,他们父女也就彻底断了联系。 虽然她嘴硬不说,但其实我们家都知道,她对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高叔叔,始终是有几分惦念的。 永毅一直在偷偷的找线索,想给雨瑄一个惊喜,恰巧那天有人提供了重要线索,说在某条路上看见了相似的人,他怕晚了追不上,不敢耽搁,这才扔下雨瑄一个人跑了过去。 万幸,是个好结果。 “我妈走了以后,我的家人就只有你们了。”大概是婚礼这种场合真的特别容易让人激动,坚强的雨瑄说起已经过世的高阿姨,也一时情难自抑地落下泪来,“真希望我妈今天也可以来参加婚礼,看到我穿婚纱,她一定会很感动。” “其实……”我受人之托,但这种场合下说起雨瑄那位不准人提起的老爸,实在有几分忐忑,“其实你还有一位家人也很想祝福你……” “……”果然,雨瑄收了眼泪,也不吭声,脸色却微微沉了下来。 “永毅知道,其实你一直挂念着你爸爸,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找到了。”我看她强自镇定,涂着精致唇膏的唇瓣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打着颤,忍不住上前又抱了她一下,可这一次她却僵着身体没再回应我。 在人家婚礼上惹哭新娘子的我也只是撑着那一鼓作气的劲儿,现在那口气快用完了,也想把最后的决定权留给雨瑄,说着就把早就输入好号码的手机拿出来,划开屏幕直接塞给她,“要不要打给他,就让你自己决定。” 说完我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我爸妈早就又跑去忙前场了,我一出来,化妆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因为怕出问题,我不太厚道地等在门边听了一会儿,一直到良久的沉默后,雨瑄在里面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爸”,悬着的心才算是轰然落了下来。 跑到前面,就被两位正跟男同学们开“同学会”的伴娘叫了过去八卦不休—— 淑萍问我:“喂,我说你们两个到底在吵什么,要不要说出来让我们来评理!是不是亚修跟医院里的俏护士打情骂俏让你不爽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讨厌鬼已经在旁边抢答了,竟然十分正经地否认:“不可能,我一直都跟护士们保持距离。” 蔓娟一边左左右右地打量着我们两个,一边猜,“是不是亚修又假装生病,叫你去照顾他?” 亚修澄清,“没有,我那一次是真的生病了!” 真病和装病当我真分不出来吗?我想起大四那年他装病骗我,冷哼着揭穿他,“但后来有一次是假的吧。” 淑萍又笑着追问:“是不是永心煮的东西你又嫌难吃,说那是狗食。” 某人对我的厨艺嫌弃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我汗颜地低头摸摸鼻子,没想到他居然更加认真地把自己剖白了一遍,“我已经把自己训练到连狗食都可以吞下去。” “……”淑萍和蔓娟捂着嘴偷笑,在两句话之间已经被鉴定为“狗食”范围的我的厨艺,让我郁卒的想踹他。本来已经够乱了,偏生大威还要再加一把火,“是不是亚修身边有一位深爱他多年的人,最近出现了?” 这倒是让我倏然紧张了一下,立刻看向他急火火地追问:“谁?!” 没正经的大作家却指指自己,“我啊。” ……于是亚修又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 大威恶作剧得逞地笑着迅速躲开,“蔓娟都跟我说了,所有人都知道,亚修的眼中一直只有徐永心!” 我故作惊讶,“蔓娟连这都跟你说?” 那边蔓娟脸红得要滴血似的,下意识地拉着淑萍害羞到就差往后躲了,明显是在帮蔓娟解围的大威转头又把话题重新引到我身上,“所以永心你会跟亚修和好吗?” 见色忘利的郑大威! 这问题该让我怎么回答? 我鸵鸟似的缩着脖子吱吱呜呜,好在这时候主持人的声音从话筒中响彻全场,救了我一命,“婚礼即将开始,请各位亲友入场。” ……………… ………… 鲜花、赞叹、掌声和祝福,礼堂钟声敲响,雨瑄和永毅以彼此为信仰,像对方珍而重之地说着“我愿意”。 从初二那年第一次遇到雨瑄开始,永毅用了十二年的时间,拼命让自己成长为能够为雨瑄遮风挡雨的那个人,给了曾经并不相信姐弟恋的雨瑄最浪漫的爱情,和最完美的婚礼。 完美的婚礼让我感动到泣不成声,而婚礼结束后我们送即将重新启程出发的大威到礼堂外的时候,我的心情却再次明媚起来。 因为很确定,这一次,郑大威同学再也不会一别十二年不回来。 他拒绝了我和亚修要送他的意思,指名道姓地钦点了在他面前始终害羞得像个幸福小女人的蔓娟送他去机场,临走的时候,我把画廊里他曾驻足观看很久的那幅碧海蓝天送给了他。 “你好像很喜欢。这是我画的,送你。” “你画的?怪不得那天你不让我看作者的名字!” 蔓娟在他旁边笑着解释,“永心现在在教画画,也开过几次小画展哦!” 他恍然顿悟,惊喜不已地抱着我的画,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想不到从小看她长大,边煎汉堡边骂人的邻居,竟然变成画家!”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他,“我也想不到从小老是喝不瓜、大冰奶的邻居会变成大作家!” 远方有幸福与温情相待,拥抱和分别,就变得不再让人畏惧。 蔓娟送大威去机场,典礼结束的一对新人一分钟也按捺不住地奔向幸福愉快的蜜月旅行,淑萍被她的拍拖男友接走了。婚礼后的宴请热闹而忙碌,我跟爸妈忙到晕头转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满场已经找不到杜亚修的影子。 雨瑄和永毅,大威和蔓娟,淑萍和相恋多年的神秘男友,连丑一也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 在时的残酷又温柔的守候里,大家从形单影只到出双入对,有情人都终成眷属,幸福甜蜜地奔向人生的下一个路口,那……我呢? 我和亚修…… 手机响起来,我看了一眼,又是“讨厌鬼”。 像是冥冥之中又彼此才知道的默契,我在想他的时候,他总会联系我。 我按了接听,听筒还没放在耳朵,嘴角就已经控制不住地翘起来,“喂~杜亚修,你跑去哪里了?” 他不说别的,只是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儿地叫我现在到高中大门口去找他。 他神神秘秘,语气又十分强烈,我担心怕有什么事,只好拖着忙婚礼忙到快瘫痪的身体打车过去。 ——车刚开过路口,我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高中制服站在路边的他。 双手插兜闲闲地站着,我从车里看到他的时候,恰巧他也一眼就锁定了坐在副驾上的我。 他目光牢牢地锁着我,隔着老远的距离,他深邃眸光仿佛形若有质般兜头轻轻包裹住了我,安抚着我仿佛预感到什么而怦怦乱跳的心奇妙地平静下来。 隔了这么多年,穿上校服的亚修大抵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飘着淡淡肥皂气息的衬衫白得像是会发光,他挺拔地站在那里,朗眉星目的,只是眼角眉梢的卷着的那一点不经意间的狂气不灭反骄,身影看上去更加高大,胸膛更加宽阔,脸上的轮廓更加深邃,身上的气质也更加坚毅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要看着他,总会有小小的骄傲和自豪。 “杜亚修……”我从车上下来,虽然不得不承认男人穿制服的确有禁欲的诱惑,但想到我跟他毕竟已经奔三的年纪,他这样穿着校服站在校门口跟来往学生“相映成趣”,就禁不住有些汗颜,“你干嘛穿成这样?……” 他眸光深深,面无表情,蛮横地一把拉住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我往学校不远的那条小吃巷走,“去吃冰。” “……??”这是在抽什么疯? 然而他惜字如金的毛病十几年如一日,我一路追问也不肯说明白缘由,我问的急了,他就憋了半天怼出来一句眉头没问的话,“这是你期待过,很想做的。” 我越发满头雾水,“……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他坐在刨冰店里用那种“你怎么什么都能忘”眼神无声地戳我,我刚单方面地跟他冷战了好几天,这会儿却又怕他被逼急了真生我气,当下只好三缄其口地吃面前那碗跟小时候味道一样的刨冰。 吃了冰又被他一言不发地带走,这会儿的杜亚修仿佛是被莫名病毒设置了固定程序,桩桩件件,始终有着像是在打怪通关准备夺宝一般的气势。 商场的服装区,他拎着两件情侣装问我,“喜欢那件?” “……” 他看了呆若木鸡的我一眼,干脆利落地径自做决定,“这件吧。是你喜欢的颜色,也是你常穿的款式。”说着就完全自助地在货架上找了个号码给我,“拿去换。” “……” 他像是被病毒入侵,我像是遭到连带病毒感染,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的步调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他竟然也已经换好了,我们穿着一模一样一大一小的两件衣服,站在相对的两间试衣间门口,第一次穿情侣装的我紧张到不行,脸莫名其妙地烧起来,他却过来附身替我抻平了一角,就着咫尺的距离抬起脸来对我说:“情侣装完成。” “……”什么鬼? “你喜欢的那家文具店是真的没有了。”我僵硬地被他牵着手,从商场里出来,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却听见他对我说:“但是我找到一个地方可以溜冰。” 吃冰,文具店,情侣装,溜冰—— 这些场景一一串联,我隐约模糊地想到了某个仿佛已经成为化石的远古记忆,不敢置信到精神恍惚,跟我一起从溜冰场出来、坐在树下休息的亚修却径自递了只耳机过来,塞进我耳朵…… 我讷讷地转头看他,而带着另一只耳机的他正低头打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 那首一直很喜欢的《熟悉的小事》,伴随着他的笑容,就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蛮横闯进了我心里…… “我走过动荡日子 追过梦的放肆,穿过多少生死 却假装若无其事 穿过半个城市,只想看你样子 这一刻最重要的事 是属于你最小的事” 熟悉的旋律填满耳朵,又顺着听觉挑动起每一个纤细的、柔软的、敏感而脆弱的恋爱神经,我觉得浑身都在发烫,低着头咬住嘴唇不敢看他,满心说不清的茫然紧张和期待中,听见沉默许久的他忽然对我说:“你可以躺在我大腿上。” 现在已经尴尬到不行了,再躺在你大腿上,我大概要即刻羞臊到要死掉吧?……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从礼堂出来我明明累到不行,现在坐在他旁边,却觉得被感动和甜蜜充盈满满的身体里仿佛蓄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不敢说话,垂着脑袋摇摇头,跟这个陪伴我跌跌撞撞一起走过青春走向成年的男人分享一副耳机,安静地听着我最喜欢的五月天,时间漫长而静谧的流淌,天色渐暗,而靠在他肩头的我却仿佛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第一次触摸到了永恒。 直到看了看时间的他对我说:“电子情书以后再补看好不好?现在可以回学校了!” 迎风高中操场的大看台上,他稳稳地把已经跳不上去的我抱到看台上,四目相对,他温柔到仿佛沉淀了所有岁月流年的眸光中,我紧张到声音发抖,“接下来呢,你……的安排是什么?” 他纠正我说:“是你的安排,不是我的。” “杜亚修……” “白天,穿着制服的我们,先去巷口的小店里吃冰,然后换穿情侣装,去逛文具店,再去公园里溜冰,然后坐在长椅上,一起听音乐,我躺在他的大腿上,甜蜜度90%——徐永心的梦幻约会行程。” 果然。 “这……我早就忘差不多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被印证,吃惊中甜蜜和感动让我眼睛酸胀,晴朗夜空下,我怔愣地看他拎出早就塞在角落准备好的储物袋,然后理直气壮地对我发号施令,“我记得就好。你闭上眼睛。” “……”我隐约猜到他要干什么,含着笑听话地把眼睛闭上,在悉悉索索的声音中听到他顿了顿,忽然问我:“……你还生气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因为看不见他却又知道他近在咫尺,难得的直率坦诚,“早就不气了。” “你为什么生气?” “就……在你抽屉里发现一个发夹,那个发夹,当年我看你好像要送给雨瑄……然后奇怪这个发夹为什么一直都在……” “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点点头,又意识到他可能不会注意,又诚实地回答他:“想。” 早就想了,想了十几年了! “当年看到一位女孩跟着她的女同学在逛街,女孩拿起这发夹好像很喜欢,我买下来,想找机会送给那个女孩。” “虽然我每次见到那个女孩就想欺负她,对她生气,却完全不能忍受没有她。这个女孩,我守着她,并不是因为郑大文出国前曾经拜托我要照顾她,而是因为只有她才能理解我这只频率52赫兹的鲸鱼。” “我等了12年,希望有机会能把这只发夹送给她。” 我始终没睁开的眼前逐渐映起荧荧火光,他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在距离我很近的前方停下来。他抬手捂住我的眼睛,干燥温暖的掌心充盈着一丝烟火的气息,很轻很小心地遮着我的视线,我睫毛偶尔轻微的颤抖也能浅浅地刷在他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像蝶翼轻轻在他的掌纹里清楚而大胆地一次又一次写下倾慕与卷帘机。 不舍得打扰这温柔的旖旎,我轻声地问他,“这么长的时间,你是怎么等的?” 他也轻轻地对我说:“只要等待有个名字,时间就不显得漫长。” “你可以帮那个幸福的女孩别上发夹吗?” 他一手捂着我的眼睛,一手笨拙地替我带上小蝴蝶结,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想去摸摸这个迟到了十二年的礼物,手刚抬起来,他却松开了捂住我眼睛的手—— 霎时间,眼前大亮。 无数火光盈盈的小蜡烛在看台上组成巨大的心形,而这个巨大的爱心,慷慨地照亮了这个深沉而缱绻的夜…… “爱心蜡烛!”我惊喜感动到想要掉眼泪,“我很幸运,一直有你陪在身旁。” 他拿着怀里的一大束玫瑰送给我,“如果12年前没有遇见你,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一切都是因为你。”他把玫瑰送给我抱着,而他走近前环住我的肩膀,微凉的嘴唇在我额头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真的是很轻很轻的吻,可是他神情那样认真,那样虔诚,嘴唇贴在我额上,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珍而重之的感情。 良久之后,他松开我,却忽然接着刚才的“90%”,又背诵起来,“最后回到学校,他送我玫瑰,然后用蜡烛排成爱心跟我告白!甜蜜度100%!” 声音倏地一顿,他忽然宣誓一般,无比认真郑重地看着我,很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永心,我喜欢你!” 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省略姓氏,这样亲昵地叫我的名字! “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亚修……我也喜欢你!”我眼中蓄着的泪水一下子落下来,我抱着花,激动到情难自已,不管不顾地扔下花扑过去抱住他,而他一把紧紧搂住我,低头,深深深深地吻住我—— “永心,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乘风破浪,我翻山越岭,我闯过艰险泥泞的沼泽,我跋涉风沙呼啸的隔壁,不管道路有多少崎岖,不管过程有多少险阻,只要等在道路尽头的那个人是你,这一切对我来说,就都是值得的。 我的青春以你为名。 你的成长有我作曲。 我们在一起,就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歌。 我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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