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时间】1947年1月2～20日

    【交战双方】山东野战军、华中野战军等部；国民党军整编第26师、第1快速纵队和整编第51、第52师等部

    【指挥将领】陈毅、粟裕；马励武

    【战果】歼敌5.3万余人

    1946年12月初，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指挥所辖25个半旅约20万人，从东台、淮阴、宿迁、枣庄和峄县分四路会攻苏北解放区。

    19日，新四军军长、山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和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指挥山东、华中两大野战军取得宿北大捷，全歼整编第69师师部和3个半旅2万余人，将四路进攻的半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

    在宿北战役即将结束之际，陈毅和粟裕就开始考虑下一次战役该如何打？这就好比一名高明的棋手，每走一步棋就已把后面几步都想好了。

    陈毅、粟裕均认为，宿北战役虽然对一路敌军进行了歼灭性打击，初步扭转了战局，但其他三路敌军并未改变进攻企图。其中，盐阜兵团的5个旅在攻占盐城后，继续向阜宁进攻；淮涟兵团的5个旅在攻占涟水后，沿六塘河南岸转入防御；峄临兵团的9个旅，包括第1快速纵队，占领了台枣路以东的向城、卞庄（今苍山县）、邳县、长城、兰陵等城镇。从总的战略态势来看，我军尚未完全摆脱被动局面，必须组织新的战役，再次给予一路敌军以歼灭性打击，从根本上改变战略态势。

    摆在山东和华中野战军面前的问题是如何选择有利的作战方向和打击目标。这也正是中央军委一直在关注的问题。

    12月18日，中央军委电示陈毅、粟裕：“第二步作战，似以集中主力歼灭鲁南之敌，并相机收复枣（庄）峄（县）台（儿庄），使鲁南获得巩固，然后无顾虑地向南发展，逐步收复苏北、苏中一切失地。”

    就在这时，陈毅、粟裕又得到一重要敌情：薛岳令整编第74师和第7军第171师由涟水向北进攻，并限令于23日前攻占沭阳。他们立即召开作战会议，紧急商讨行动方针。

    会议认为：国民党军果真北上，势必会孤军冒进，有利于我军就近转移兵力将其歼灭于运动战中。经反复研究决定：除以一部兵力北上攻歼邳县地区之敌外，集中主力南下歼灭运动中的整编第74师。该师是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蒋介石的“王牌军”，也是这次进攻的骨干和急先锋，歼灭它必将震撼整个敌军，给敌以实力上和精神上最沉重的打击，极大地鼓舞我军士气，进而完全挫败敌人的进攻。

    19、20日，中央军委连发两电，同意陈毅、粟裕的作战计划，指出：“七十四师向沭阳前进，先打该师，甚为必要。只要有好仗打，在内线多歼灭几部分敌人再转外线作战更为有利。”

    然而，战场情况瞬息万变。

    正当山东、华中两大野战军将士们摩拳擦掌、准备打一场痛快淋漓的歼灭战时，整编第74师师长张灵甫却按兵不动，与第7军、整编第28师等部互相衔接。

    陈毅和粟裕召开作战会议，就下一步的作战方向反复磋商：一是集中兵力出击淮北，调动进攻苏北、鲁南的国民党军回援，歼其于运动中。但需充分估计在国民党军不被调动的情况下，将在淮北战场陷入被动。二是就近转用兵力，歼灭由涟水北犯沭阳的整编第74师等部。但该部进至六塘河一线后即转入防御，难以割歼。

    《孙子兵法·虚实篇》中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既然敌军重兵猥集，不易分割，陈毅、粟裕果断决定放弃原定计划，率山东、华中野战军主力从苏北迅速移师鲁南。

    中央军委对此深表赞同，于24日电示：如放弃围歼整编第74师计划，似宜集中25个团的兵力在鲁南地区歼灭整编第26师，迫退冯治安部。

    次日，再次电示：“鲁南战役关系全局。此战胜利即使苏北各城全失亦有办法恢复。你们必须集中第一、第六、第八、第四、第九、第十各师及一纵、警旅等部，并有必要之部署准备时间，以期打一比宿北更大的歼灭战。”

    这时，向鲁南进犯的国民党军仍停留在临沂西南地区。其中，马励武指挥的整编第26师和第1快速纵队位于峄县以东的马家庄、太子堂地区，除以小部控制路北沿山各要点外，第169旅主力位于卞庄、安家庄地区；第44旅主力位于傅山口、太子堂地区；师部位马家庄。第1快速纵队位于向城、作字沟地区。周毓英指挥的整编第51师主力位于枣庄、齐村，师部占领郭里集、税郭。冯治安指挥的整编第33军（辖整编第59、第77师）位于台儿庄、邳县及其以北地区。

    陈毅、粟裕等认为：整编第26师及第1快速纵队是这一路敌军主力，又是蒋介石嫡系部队，战斗力较强。尤其是号称“国军精华”的第1快速纵队更是国民党军中少有的机械化部队，由美军顾问开办战车训练队进行正规训练，在抗战时期与日军作战相当勇猛且从未打过败仗。此次随同整编第26师行动的快速纵队由炮兵第5团、坦克第1团第1营等组成，配有美式中型、轻型坦克36辆，骄横狂妄，压根也没有把“土八路”放在眼中。

    然而，这股敌人却有两处致命的弱点。其一，马励武将部队摆成了“一字长蛇阵”，分布在西起峄县以东傅山口、东至卞庄的峄临公路两侧，首尾长达50里，与左右邻的空隙很大，比较突出孤立。其二，左翼周毓英的整编第51师、右翼冯治安的整编第33军分属东北军、西北军，他们之间的派系矛盾很深。在马励武部遭我军围歼且又顽强阻援的情况下，他们虽不会见死不救，但也绝不会舍身相救。

    兵法云“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这次，陈毅、粟裕一改先打弱敌的常规，决定出奇制胜，首先歼灭马励武的整编第26师和第1快速纵队。

    据此，陈毅和粟裕决定以第8、第9、第10师和第4师1个团及滨海警备旅、鲁中军区炮兵团共12个团组成右纵队，以主力攻歼第44旅，并切断敌人向峄县、枣庄的退路；以一部攻取石龙山、向城，割裂第44旅与第169旅的联系；以第1纵队、第1师共15个团组成左纵队，第1纵队歼击第169旅；第1师首先揳入兰陵、小忠村之线，切断整编第33军与整编第26师的联系，尔后配合友邻攻歼整编第26师及第1快速纵队。同时，第2、第9纵队和第6、第7师及第13旅等部共24个团由华中野战军政治委员谭震林指挥，在苏北阻击由盐城、涟水北进的国民党军；鲁南军区部队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活动，袭扰国民党军后方。

    针对整编第26师和第1快速纵队装备大量美制坦克、重炮、汽车，行动迅速的特点，陈毅、粟裕强调要突然发起攻击，迅速包围分割，各个歼灭敌人，并要求各参战部队昼伏夜行，隐蔽开进，于1947年元旦进入集结地域，进行战斗动员和准备。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1师副师长陶勇率部队越过陇海路时，被国民党空军侦察飞机发现。陶勇立即请示粟裕是否继续昼夜兼程。粟裕略微思考后，回答：“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迷惑敌人呢？”

    陶勇心领神会，命令部队丢掉伪装，以营连为单位在白天大摇大摆地行进。果然，这一反常行动，给敌人造成了错觉：习惯夜间活动的共军竟然在大白天行军，一定是“败退山东，不堪再战”。

    于是，整编第26师和第1快速纵队按预定计划由峄县继续向东进犯。中将师长马励武见一路上畅通无阻，更加得意忘形起来，认为临沂县城指日可待。恰逢新年到来，马励武命令部队原地休整过节，并搜罗鸡猪牛羊，运来兰陵美酒，犒赏三军。

    喝得酩酊大醉的马中将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指着临沂方向，口出狂言：“再过三天，我可以打赌，国军一定能进临沂城。进不去，砍我姓马的脑袋。”

    当天，马励武便偷偷溜回峄县城过新年去了。

    2日晚，正当这位马师长在峄县城里怡然自得地观看京剧《风波亭》时，一场风波突然降临了。

    围歼整编第26师及第1快速纵队的战斗打响了。猝不及防的敌军被打得晕头转向，加之主将不在，缺乏统一指挥，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当晚，右纵队攻占北侧的平山、石城崮、青山、凤凰山、尚岩等阵地，歼灭守军4个多营，直逼整编第26师主阵地及指挥中枢。同时占领了峄（县）临（沂）公路上的傅山口、四马寨要点，切断了整编第26师西撤与峄县、枣庄国民党军东援的道路。

    左纵队的第1纵队主力包围了卞庄；第1师由鲁坊向西穿插，至3日上午，占领洪山镇、横山、兰陵一线，构筑阻援阵地，切断了整编第26师与整编第33军的联系。

    3日上午，山东、华中野战军完成了对整编第26师和第1快速纵队的包围与分割，全力压缩包围圈，逐点攻歼守军。当夜，第8师攻克马家庄，歼灭整编第26师师部及直属队，守军在失去指挥后陷入更大的混乱。第9师和第4师第10团经彻夜激战，全歼据守太子堂的第44旅。据守卞庄、向城之第169旅两个团在突围进也被歼于野外。

    战至4日晨，整编第26师已大部被歼，其残部与第1快速纵队被压缩、包围在卞庄西南之陈家桥、作字沟狭窄地区内。

    4日上午，总攻即将发起。

    突然，寒风疾吹，雨雪齐降，道路泥泞。作战参谋请示粟裕是否推迟总攻时间，粟裕笑道：“这是天老爷帮我们的忙。雨雪交加，道路难行，把敌人的重装备陷在那里，他就更难逃脱了。”

    果然不出粟裕所料。10时许，第1快速纵队及整编第26师残部见增援无望，便以坦克开路，企图向峄县方向突围。敌人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下湖、漏汁湖一线的低洼水洼地带。号称“国军精华”的第1快速纵队再也快速不起来了，坦克、大炮、汽车等重型装备统统陷在泥泞的道路上，如蜗牛般艰难爬行。

    左、右纵队抓住有利时机，顶风冒雪，以追击、侧击、堵击等手段多路勇猛穿插，分割围歼逃敌。这也是山东、华中野战军首次与国民党军装甲部队交手，既缺乏反坦克器材，又无实战经验。广大干部战士把战前充分研究的各种反坦克手段施展出来：

    在战术上，首先集中兵力、火力歼灭伴随坦克作战的第80旅，使坦克失去步兵的掩护。在技术上，选择快速纵队必经道路，炸桥、破路，挖掘深沟，改造地形，迟滞其行动；集中仅有的战防炮以穿甲弹轰击坦克行军行列，首先击毁其先头数辆，堵塞通道；在阻击阵地前设置陷阱，堆积柴草，待坦克接近时即纵火焚烧；以汽油瓶、集束手榴弹等炸毁坦克履带、油箱。

    战斗中，第1师第8团排长李教清连续攀登敌人2辆坦克，从顶盖塞进手榴弹，吓得另外1辆坦克的驾驶员举起白旗投降，创造了只身俘获敌人坦克3辆的范例。

    就这样，激战至15时，除7辆坦克漏网逃到峄县外，整编第26师和第1快速纵队基本被歼灭。

    正如粟裕事先所料，围歼整编第26师和第1快速纵队的战斗打响后，整编第51师和整编第33军在徐州“绥靖”公署的严令督促下，派出小部兵力向东增援，一受阻击，迅即撤退。位于整编第26师南侧的整编第77师见势不妙，擅令先头部队自兰陵、小忠村一线后撤至洪山地区，后派小部兵力到兰陵以西虚张声势，同时谎报遭到共军主力迎头痛击，将部队迅速撤退到台儿庄及运河以南地区。

    战斗结束后，陈毅、粟裕等赶到战场视察。只见美制坦克、大炮和汽车横七竖八地停在漫坡遍野上，枪支、弹药、通信器材累积成堆，生活用具、食品、药物、被服遍地皆是。

    大批浑身沾满泥浆的国民党军俘虏被押下战场。一名坦克兵垂头丧气地说：“我们在印缅战场作战三年，一直是向前冲，美国人对我们也很看得起，想不到今天会败得这样惨！”

    马励武得知整编第26师和第1快速纵队全军覆灭的噩耗后，如五雷轰顶，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在日记中哀叹道：“此诚余带兵以来对外对内作战损失最惨痛之一役也。”

    还没容马励武从悲伤中缓过神来，陈毅、粟裕已指挥大军兵临峄县城下。

    峄县守军为整编第51师第114旅一部、整编第52师第98团及整编第26师后方机关、保安团队等，共7000余人。

    山东、华中野战军决心以右纵队攻取峄县；以左纵队第1师攻取枣庄、齐村；以第1纵队、第13旅及第10师分别位峄县西南及以西地区，阻击可能由台儿庄及临城增援之国民党军。

    9日晚，右纵队向峄县发起攻击。守军虽然兵力薄弱，但城防工事坚固，妄图固守待援。

    攻城部队充分发挥了炮兵的威力，将刚缴获的榴弹炮及参战部队的各种火炮共28门混合编组为4个炮兵群，周密区分目标。在1个小时的炮火准备中，以1500余发炮弹完全压制了守军城头工事、炮兵阵地及指挥所。

    第8师中有许多矿工出身的指战员，擅长爆破技术。他们组成突击部队迅速炸开城门，后续部队突入城内，与守敌展开激战。至11日拂晓，全歼守敌，活捉马励武，并缴获逃入峄县的7辆坦克。

    与此同时，左纵队第1师向枣庄方向发展进攻，连克外围据点，但在攻城时却遇到了麻烦。

    枣庄是鲁南的一个重要据点，由国民党军整编第51师师部和2个团驻守。守军在日伪遗留工事的基础上，构筑了大量集团地堡，城内又有众多坚固的建筑物和煤矿坑道，形成了核心阵地与外围阵地紧密相连的防御工事，吹嘘为“固若金汤”，共军无法攻破。

    第1师素以擅长野战、灵活机智、作风硬朗著称，但缺少重型火力和攻坚经验。加之国民党空军出动P-51型战斗机、B-25型轰炸机支援枣庄守军，更增加了攻城部队的困难。第1师两次攻城均告失利，伤亡不小。

    这时，增援枣庄的国民党军整编第11师和整编第64师进抵台儿庄、韩庄一线，整编第74师也正向新安镇疾进。若不能立即拿下枣庄城，局势将不利于我方。

    陈毅、粟裕决定以第1纵队主力攻击齐村；同时派擅长攻坚的第8师一部及第1纵队2个团，协同第1师全力突击枣庄。

    攻城部队经过充分准备，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于19日下午发起对枣庄的总攻。各部队以连续爆破打开5个突破口，攻入城区，与守军展开逐屋逐堡的争夺。战至20日下午，全歼守军，俘中将师长周毓英。

    此役历时19天，山东、华中野战军共歼2个整编师部、4个旅、1个快速纵队（含步兵1个旅）另1个团5.3万余人，缴获坦克24辆、各种火炮200余门、汽车474辆，首创华东战场人民解放军一次歼灭国民党军2个整编师和1个快速纵队的纪录，挫败了国民党军进攻临沂的计划，获得了对机械化部队作战的经验，并为组建自己的特种兵部队奠定了基础。

    战后，陈毅即兴赋诗：

    快速部队走如飞，

    印缅归来自鼓吹。

    鲁南泥泞行不得，

    坦克都成废铁堆。

    快速部队今已矣，

    二十六师汝何为？

    徐州薛岳掩面哭，

    南京蒋贼应泪垂。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