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的故事-活捉叛徒张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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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六一年隆冬十一月,完颜亮率领的主力部队侵占了庐州(今安徽省合肥市)、和州(今安徽省和县)以后,到了长江边上,打算乘胜拿下对岸的采石(在今安徽省当涂县境内),然后直趋建康(今江苏省南京市),同计划由瓜洲(今江苏省扬州市南面的瓜洲镇)渡江南下镇江(今江苏省镇江市)的东路军会师。这时,由和州退屯采石的宋军都统王权,因为临阵脱逃,已被赵构召到平江(今江苏省苏州市)行在(皇帝出行时所到的地方)问罪,接替他的大将李显忠还在途中,没有到军。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负责到采石前线慰问部队的中书舍人(官名,担任起草诏令之职)虞允文,出于爱国激情,立刻主动承担了领导部队迎击完颜亮主力的重任。他虽然是个文人,却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经过鼓动、组织,摆好了迎战的阵势。在这一场历史上称做“采石之战”的空前激烈的大会战中,虞允文果敢英勇,指挥宋军,大获全胜。完颜亮损失了三百多艘战船,被迫向瓜洲退却。就在这时,传来了女真奴隶主贵族集团内部发生政变的消息,完颜亮为了稳住军心,进行垂死挣扎,军令格外严酷。这样一来,金兵内部更形混乱。退到瓜州以后不久,部下终于发动了兵变,把嗜杀成性的完颜亮杀掉了。

    金兵全线溃败的消息传到了山东。

    耿京在帐前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在金人败乱的形势下如何行动。他激动地说道:“据探马报来,完颜亮被杀,金兵也夹着尾巴向后逃了!咱们原来是拖完颜亮后腿的,目下形势巳经发生变化,今后该怎么办,请大伙好好合计一下。”

    辛弃疾激昂慷慨地说道:“完颜亮被杀,完颜雍刚刚做了女真皇帝,正是金人内外交困的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应该迅速配合朝廷的大军,一鼓作气,恢复中原,然后直捣燕京,统一全国!”

    “辛家兄弟说得对!”贾瑞接着说道,“咱们义军如果能和朝廷大军紧密配合,前后夹击,那么敌人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必然土崩瓦解。耿大哥要是同意这个做法,咱们不妨主动派人到朝廷去取得联系。”

    耿京思索了一会,说道:“朝廷同意跟咱们配合作战的话,那当然很好。倘若他们原先没有这个打算,咱们也可以借此机会促进一下。不过,朝廷跟咱们毕竟是两条道上跑的马,即使现在同路,将来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半路变卦?咱们义军可以配合官军抗金,甚至可以接受朝廷的任命,却万万不受朝廷节制!”

    对于耿京的意见,众头领都点头称好。会议最后决定,由贾瑞担任总辖,率领义军中的十一位将领,出发到建康去联系,因为这时赵构行在巳从平江迁到了建康。

    贾瑞接受了大伙的委托,同时向耿京建议道:“我们十几个都是不识字的武将,对于朝廷上那套应对的礼节一点不懂,倘若宰相他们问到一些事情,恐怕回答不上,误了事情,请大哥加派辛家兄弟同我们一道去。”

    耿京同意了。

    一一六二年正月十八日,贾瑞等一行在建康的行宫(皇帝出行时居住的地方)里见到赵构,说明了来意,介绍了山东地区义军的情况。赵构虽因局势趋于稳定,稍稍放了心,但他是给女真统治者吓破了胆的,听了贾瑞等人的介绍,觉得万一金兵卷土重来,倒可以利用义军抵挡一阵。于是即刻任命耿京为“检校少保”、“天平军节度使”,贾瑞为“敦武郎”、“阁门祗侯”,所有义军将领为“修武郎”或“成忠郎”,辛弃疾为“承务郎”、“天平节度掌书记”,并且命令枢密院派了吴革、李彪两员使臣,带着封官的文书信物——官告节钺,随同贾瑞等人前往耿京军中。

    他们从建康出发,在镇江渡江北上。沿途经过扬州、邵伯(今江苏省江都县邵伯镇)、高邮(今江苏省高邮县)等地,一路上满目萧条。在初春刺骨的寒风里,在黄昏凄厉的角声中,那荒废的池台,灼伤的树木,破败的空城,仿佛在向行人控诉着金兵的暴行。辛弃疾等人看到这一路战乱后的景象,都感到万分悲愤。

    走到楚州(今江苏省淮安县),吴革、李彪两人不敢再向北行,因为楚州以北,已是女真骑兵出没的地区。他们只肯到东北三百里的海州等待耿京等人前来接受封官的文书信物,因为前不久被任命为京东招讨使的李宝和当年在宿迁起义的农民领袖魏胜都在海州,那里兵力很强,比较安全。贾瑞等人看到无法勉强这两个胆小鬼,只得一同前往。

    到了海州,李宝派遣统制官王世隆率领十余骑人马陪同贾瑞一行去请耿京。经过几天的跋涉,这天下午,他们到达了泰安军境内。

    贾瑞勒住马,指着前方,高兴地说道:“你们看,前面不就是泰山?”

    辛弃疾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说道:“对,咱们的大营就在泰山脚下!”把马一拍,叫道:“快走吧,耿大哥在惦念着咱们呢!”

    黄昏降临了,泰山那黑的暗影,在暮霭之中,显得格外高大、庄严、静穆。

    辛弃疾等人带着兴奋的心情回到了旧时的宿营地,然而这里巳经面目全非了。

    “天平节度使”的大旗倒在地下,被泥和血染成了暗红色。几名义军战士扑在大旗旁边,有的紧握着钢刀,有的怒睁着双眼,有一个战士还紧紧地抱着旗杆……显然,他们为了护卫这面神圣的义旗,曾经和敌人作过激烈的搏斗,最后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到处是战士的尸体,折断的兵器,焚毁的营帐。乌鸦在低空盘旋,溪水在柳下饮泣……

    贾瑞等人下马,喃喃地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

    “不会的!”辛弃疾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义军会遭到失败,耿京会遭到不测。“耿大哥他们也许是同敌人打了一场恶战以后,转移营地了!’’

    王世隆建议道:“天色巳经不早,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再细细打听。”

    贾瑞点点头,说道:“前面十里路有个小村子,我们驻在这里的时候,村子里有不少年轻人参加了义军,说不定乡亲们知道耿大帅他们的消息。”

    二十几个人骑着马,默默无言地朝着那个小村走去。夜是这样的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风也静下来了,听不到泰山顶上风吹劲松发出的涛声。只有马蹄答答,一声声敲打着他们忧虑重重的心扉。

    村子到了。没有灯光,没有狗叫,周围是一片死寂。

    敲了几家的门,不见一点动静。他们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呀”的一声,一扇门打开了,屋里冲出一个人影,连声叫道:“哥哥,哥哥,是哥哥吗?”

    一刹那间,辛弃疾也大叫一声:“忠弟!”

    屋子里点亮了油灯,刘汉也出现在灯前。

    “汉老爹!”辛弃疾走进屋,一把抓住刘汉的肩膀,迫不及待地问道:“咱们的大帅呢?咱们的义军呢?”

    “大帅被害了!”刘汉只说得一句,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老泪象断了线的串珠似地滚了下来。

    “大帅被害了?!”大家同声惊呼。

    辛弃疾双手无力地从刘汉肩头滑了下来,热泪夺眶而出。

    其余的人听到这一噩耗,也都泣不成声。

    过了好久,辛弃疾收起眼泪问道:“汉老爹,你说,是谁把大帅害了?”

    刘汉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张安国那个叛贼!”

    “是他?”辛弃疾愤怒地问道,“他怎么有这个胆子?!”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刘汉给大伙追述了不久以前发生的不幸事件……

    完颜亮在瓜洲被杀以前,女真统治集团内部就发生了政变。完颜雍乘完颜亮率军南下的机会,自立为皇帝。为了稳定统治区内的局势,他立即着手在中原和山东等地区笼络人心,几次派出安抚使去“慰问”山东人民,做了一些施粥散衣的“善举”。与此同时,还发布了一项大赦令“在山为盗贼,下山为良民。”妄图分化各地的农民起义队伍,使他们自行瓦解。另一方面又调集了大军,要把继续反抗的义军各个击破。

    贾瑞、辛弃疾等人离开山东不久,女真统治者就派了一员安抚使前来耿京军中说降。

    “大帅的英名,我大金上下久仰得很。”女真安抚使先是恭维一番,接着假惺惺地说道,“过去我大金的皇帝完颜亮是个昏君,做了不少蠢事,给乡亲们带来了很多痛苦,所以大帅失身为盗贼,也是情有可原……”

    “胡说!”耿京拍案怒斥道,“你们才是杀人的强盗,吃人的凶贼!”

    女真安抚使喏喏连声:“请原谅下官的失言……”

    耿京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这样。”女真安抚使定了定神,很有信心地说道,“目下我大金新主已经即位。这位陛下是仁慈之君,他不忍心再让他的臣民流离失所,所以特派下官前来,敦请大帅下山。如果大帅愿意接受圣朝的招安,陛下打算封您做济州(今山东省巨野县)知州;您部下的众头领也各有封赐;士卒则可借此机会,回家种田,安居乐业,圣朝决不跟他们为难……”

    耿京一跃而起,劈胸揪住女真安抚使,圆睁大眼斥道:“好小子,你想来招安,要我投降?!”

    “请、请大帅息怒,下、下官还有下言……”女真安抚使大惊失色,然而还不死心。

    耿京随手一推,女真安抚使跌坐在椅上。耿京两只眼睛紧逼着对方:“你说!你说!”

    女真安抚使连忙吩咐随员捧上一盘堆得高高的元宝,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下官离开朝廷的时候,陛下一再嘱咐说,只要大帅接受圣朝的招安,高官厚禄,金银美女……”

    “高官厚禄,金银美女,买不了我这颗丹心!”耿京怒不可遏地把元宝掀翻在地,喝道,“把他拉下去砍掉!”

    两名卫士立即将女真安抚使反剪双手。

    张安国赶忙上前一步:“大帅,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还是放他们回去算了。”

    耿京冷笑一声:“带下去,给我押到十里外,然后叫他们滚蛋!”

    在张安国的押送下,女真安抚使和他的随员灰溜溜地离开了义军大营。

    走到五里地外,张安国忽然勒住马,望了望女真安抚使,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

    女真安抚使也望了望张安国,轻轻地说道:“谢谢张将军给下官说情!”见张安国不作声,又叹了口气,试探地说道:“你们的大帅真可说是钢浇铁铸,只可惜有点不识时务,白白辜负了我们大金陛下的一片好意。”

    张安国微微点头,但仍然没有吭声。

    女真安抚使见有机可乘,一步紧逼一步:“张将军,听说您府上是济州?”

    “嗯。”

    “有田有屋?”

    张安国抱怨道:“本来是有一些,但都被你们的‘屯田军’收去了。”

    “想下山吗?”

    “不,不,不,没田没屋,叫我怎么活下去?!”

    “张将军,”女真安抚使的胆子益发壮了,“可是您在这儿,也终究是人家耿京的部下,几时能够出头?况且我们的大军就在附近,早晚便要前来踏平山寨,那时覆巢之下,恐怕也没有完卵了吧!”看看张安国有点动心,又乘机说道:“古人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倘若张将军归附圣朝,兄弟敢在陛下面前保举您做济州知州,那时您要田有田,要屋有屋,不比在这儿高强万倍?兄弟这可是为张将军着想呀,希望张将军三思!”

    “我,济州知州?”张安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您,张将军。”女真安抚使狡猾地笑了笑。

    张安国挥挥手,说道:“别谈这个了,大帅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耿京执迷不悟,难道你就不能——”女真安抚使做了一个手势,阴险地说道,“如果张将军真能当机立断,助成大事,兄弟敢说,济州知州这个位置对您来说,恐怕还嫌低了呢!”

    “这是真的?”

    “兄弟以大金使臣的名义向您担保!”

    张安国低下头,又琢磨了一会,叹口气说道:“不行呀,耿京那厮一身本领,咱说什么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张将军,你们汉人不是有句俗语吗,道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女真安抚使恶狠狠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希望张将军快刀斩乱麻,要动手,就在今夜!我马上把大军悄悄引来,三更以后——”

    “里应外合?!”张安国心领神会,冲口接过话来。

    女真安抚使的嘴边闪过一丝冷笑:“张将军真是聪明绝顶!”

    张安国被对方的奉承和许愿弄得飘飘然了,眼中不禁爆出一股杀气,说道:“快马一鞭,好汉一言,到时你们可不能失信!”

    女真安抚使拔出一支箭来,一折两段,赌咒发誓:“谁个失信,就象这箭一般。张将军,祝您成功!”说罢,招呼随员,跨上马背,向北疾驰而去。

    张安国也骑上马,一路在动鬼点子。等到回营,天巳黑定了。他顾不得吃饭,立刻同负责守卫大营的头目邵进鬼鬼祟祟地咬了一阵耳朵,一道来见耿京。他们假惺惺地向耿京表示,白天刚刚放走女真安抚使,要提防金兵突然偷袭。今夜要加强巡逻警戒,两人愿意亲自负责督察。耿京听他们说得有理,当然同意。

    夜已深了,张安国和邵进两个在外面巡查了一圈,交代巡守营门、路口的心腹,如果帐中有事,不要大惊小怪。另外又对其他参加巡夜的战士下令,要他们撤哨回营,早早休息。这样布置以后,两人便身藏暗器,心怀叵测地来到耿京大帐。

    耿京还没有休息,独自一个在灯下拂拭着他那把宝刀。见了张安国两人,问道:“两位头领辛苦。外面没有动静吧?”

    “没有。看来今夜是平安无事了,大帅早点休息吧!”张安国偷偷看了耿京一眼。

    耿京笑了笑,严肃地说道:“量他们也不敢来!那个鸟安抚使,要不是你插了一句嘴,俺可早就把他的狗头给砍了!现在放他回去,也可以让他报个信,知道俺耿京头可断,血可流,要俺接受招安,除非西天出日头!”一边说,一边把刀插入鞘内,挂到壁上。

    就在耿京背过身去挂刀的一刹那间,张安国冷不防从靴中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用尽平生力气,朝耿京背上插了下去。

    耿京身子一震,知道自己遭了暗算,便立刻拔刀出鞘,踉踉跄跄地扑向张安国。张安国吓得魂飞魄散,一步步向后退去,最后靠在营帐的壁上,绝望地张开了双手。

    耿京逼到张安国的面前,骂道:“叛贼!”刚举起宝刀,邵进又在他的胁下刺了一剑。耿京大吼一声,那巨大的身躯便象一座山似地向后倒了下去……

    张安国和邵进两人见阴谋得逞,连忙吹灭了灯,溜出帐外,偷偷去迎金兵。三更时分,大队女真骑兵直扑义军营垒。义军措手不及,仓卒应战。李铁枪等头领带领起义弟兄四处冲杀,终因寡不敌众,无法挽回这颓败的局面。李铁枪和不少战士壮烈牺牲,残余的人马四处星散,所有的营帐都被焚毁……

    “当时,”刘汉接着说道,“我们爷俩刚刚睡着,听到帐外传来了厮杀声,知道出事。出去一看,金兵正冲杀过来。我们赶紧跑进大帅营帐,发现他已倒在血泊之中。喊了几声,大帅醒来,喃喃说道:‘张安国……是叛贼……’接着,又昏迷了过去。我们爷俩便背起大帅,一口气跑到了这个村子。等到放下大帅,想不到他……”说到这里,刘汉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大帅的遗体呢?”贾瑞等人悲痛地问道。

    刘汉指着屋外的一株松树,说道:“就在那株松树下面,是我们爷俩亲手把他埋葬的。”

    贾瑞、辛弃疾等人走到耿京坟前,跪了下来,默念着耿京从六个人发难发展成几十万义军的战斗历程,緬怀他席卷山东,威震中原,抗击金兵的卓著业绩,沉痛地向这位英勇的农民领袖致敬。

    宿鸟在啼,战马在撕,溪水在呜咽,人们在抽泣……

    过了好一会,辛弃疾才站起身来,严肃地说道:“起义军中出了叛贼,大帅被害了,义军瓦解了,河北、山东义军抵抗金兵的大好局面被葬送了,这血的教训咱们要记住,这血海深仇咱们一定要报!”他回过头来问刘汉:“汉老爹,张安国这个叛贼现在哪儿?”

    刘汉说道:“听说他做了济州知州。”

    辛弃疾愤怒地叫道:“走,咱们捉他去!”

    刘忠说道:“哥哥,那儿驻扎着五万敌军!”

    贾瑞沉着地说道:“这个仇是非报不可的!但是目下咱们对济州的情况还不熟悉,不如一面派人先去侦察,其余的人暂时回到海州,共同商议一条好计,然后一举擒拿叛贼张安国!”

    大家都说这样好。当下议定由刘汉、刘忠两人先去济州暗暗侦察,摸清了张安国的踪迹后,仍然回到这个村子里等候。

    贾瑞、辛弃疾等人折回海州。李宝、魏胜听到耿京被害、义军瓦解的消息,都不胜叹息。经过一番商量之后,辛弃疾、贾瑞挑选了统制王世隆以及魏胜手下的将领马全福等四十八骑精悍人马,决计突袭金营,要在五万金兵中活捉叛贼张安国。他们没有耽搁,立刻赶回泰山附近的那个村子。正好刘汉、刘忠侦察归来,对济州的情况和张安国的活动规律,都已摸得一清二楚。他们再次作了缜密研究,决定立即行动。

    夜幕渐渐地垂下了,五十骑人马迅雷闪电般地直往济州金营进发。

    带着锋利的刀剑,他们驰骋在辽阔的原野间;

    带着复仇的决心,他们奔腾在林间的小道上;

    带着有我无敌的斗志,他们翻越了高插云霄的山峦;

    带着满腔沸腾的热血,他们涉过了深齐马腹的河川……

    第三天起更的时候,他们悄悄逼近了济州城外的金营。情况很快就摸清楚了:今夜张安国和邵进两个叛贼被邀前来金营饮酒庆“功”,主人是驻地的几名女真将领,参加酒宴的还有当初到耿京帐下招安的那个女真安抚使。

    夜巳过了三更天,酒巳喝到七八成。但这班家伙照例是要痛饮达旦、烂醉方休的,所以现在依然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个不停。

    看起来张安国的兴致特别高。他给那个女真安抚使又斟了一杯酒,嘻嘻笑道:“俗语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初您曾答应我,说杀了耿京以后,济州知州这个位置对我来说,恐怕还嫌低了。如果您不健忘的话,今后还请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女真安抚使笑道:“张将军这次为圣朝立了大功,给陛下除了心腹之患,兄弟是不会忘记的!暂时屈就济州知州,日后必然步步髙升!”

    张安国哼了一声,惋惜地说道:“可惜辛弃疾那厮不在,不然落在我的手里,非叫他碎尸万段,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邵进笑道:“辛弃疾嘛,恐怕是捉不到的了。他一回到山东,知道耿京死了,贼军瓦解,还不溜之大吉!”

    女真安抚使大叫道:“咱们明天派兵在泰山附近埋伏起来,辛弃疾一到,就来个封山擒虎!”

    “此计大妙!”张安国手舞足蹈地嚷道,“还有贾瑞,他也逃不了!来,为预祝咱们活捉辛弃疾和贾瑞干杯!”

    他们万万想不到,就在他们得意忘形、想入非非的时候,守营的岗哨巳被刘忠等人一一摸掉,营门大开,五十名复仇的铁骑,刹那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中军营帐。

    “是什么人,半夜三更还在蹓马!”邵进站起身来,大声喝道。

    话还没完,辛弃疾、贾瑞、刘汉、王世隆、马全福等人提着冷光逼人的刀剑冲了进来。

    “啊,辛弃疾!”邵进吓得魂不附体,正要退后溜走,辛弃疾早已认出了他,当胸就是一剑。邵进一命呜呼,见阎王去了。

    几名金将虽然喝了酒,还略有几分胆量。见势不妙,慌忙抡起交椅,扑上前来。但交手不到几个回合,都被贾瑞、刘汉、王世隆几个,连人带椅,砍翻在地。女真安抚使是个文官,早就吓瘫在桌下,马全福劈头揪出,—剑结果了性命。

    现在只剩下张安国这个叛贼了。他知道逃脱不了,赶紧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辛爷,贾爷,饶命呀!”

    辛弃疾上前,揪住张安国刚刚按照女真族风俗编起来的那根辫子,厉声喝道:“你这十恶不赦的叛贼,今天是你的末日到了!”

    “饶、饶命啊!”张安国长嚎着,磕头如捣蒜。

    刘忠走上来说道:“哥哥,这种禽兽还留着他干什么,给他一刀算了!”

    辛弃疾冷笑道:“一刀?不,这太便宜他了!把他绑起来,送交朝廷发落!”说着,“嘎”地一把,将张安国这条癞皮狗提了起来,又“啪”地一声,把他狠狠摔在地下。

    众人一拥而上,把张安国绑得结结实实,拉出营帐。

    营帐外面,人声嘈杂,许多金兵巳经惊起,包围了辛弃疾、贾瑞等五十人,但是不敢上前。

    辛弃疾一手挟着张安国,一手提着宝剑,威风凛凛地叫道:“告诉你们,大宋的十万大军马上就要开到,谁敢挡路,就要他的狗命!”

    金兵中间顿时发生了骚动。有人在喊:“咱们是大宋人,为啥给女真人卖命?!”又有人在叫:“贾都提领和辛掌书记都来了,咱们跟他们走!”

    贾瑞看见形势发生了有利的变化,便拉开嗓门喊道:“弟兄们,女真强盗的日子长不了啦!不愿做牛马的人跟我们走啊!”

    人群中爆发一片吼声:“走啊!……”

    贾瑞当机立断,对辛弃疾说道:“你和王统制先带二十五名弟兄把张安国这个叛贼押回朝廷复命,我和汉老爹、马将军他们随后把反正的队伍带到海州!”

    辛弃疾点点头。正待冲出重围,刘汉摘下自己多年佩戴的宝剑交给了他,郑重而殷切地说道:“给你,千万不要让它闲着!”刘忠也牵了一匹高头大马走过来,说道:“我刚从马厩里找到了这匹乌龙驹,它是大帅生前的坐骑,哥哥要走很远的路,就骑着它吧!”

    辛弃疾激动地说道:“汉老爹,忠弟,谢谢你们,你们要多保重,咱们启会有期!”说罢,挟着张安国跨上马背,和王世隆等二十五骑人马,催动坐骑,挥舞宝剑,发声喊向金兵冲去。

    乱成一团的金兵吓得赶紧让出了一条路,眼睁睁地看着辛弃疾等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贾瑞、刘汉、马全福、刘忠一行,紧接着也拍马舞剑,一边冲,一边叫:“反正的弟兄,跟我们走!”不愿当奴隶的一万多穷哥们,象一股汹涌的洪流,当场随着贾瑞、刘汉他们到海州去了。

    辛弃疾等人分成两路冲出重围之后,惊魂方定的金兵将领,不甘心他们的失败,仓皇吹起号角,集中了几百名精锐的骑兵,拚命追赶南路的辛弃疾一行,妄图将这支由二十余人组成的义军队伍一网打尽,重新夺回叛徒张安国。

    夜,黎明前夕的夜,仍然是黑沉沉的,但在星光之下,道路的影子还依稀可辨。金兵凭借着他们擅长的骑射本领,把同已经奔波了半夜的辛弃疾等人的距离迅速缩短了。在广阔无垠的原野之上,两支队伍的杂乱马蹄声,随着时间的流驶,渐渐响成一片……

    王世隆见形势严重,望了望并辔飞驰的辛弃疾,建议道:“是不是就地把这个叛贼一刀结果了,咱们可以轻骑甩掉追兵?”

    辛弃疾坚定地回答道:“不!我把叛贼先交给你,你带着兄弟们先走,我来断后!”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王世隆奋然说道。

    “还是我的马快,我断后,很快可以追上你们!”辛弃疾一边说,一边将捆得象粽子似的张安国转给了王世隆。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色,几百名追兵看得愈加清楚,他们的吼叫声也听得愈加分明了。

    辛弃疾骑着乌龙驹,故意放慢了速度。

    “逮活的!要逮活的!”金兵将领以为辛弃疾是由于精疲力尽而掉了队,高兴地狂叫起来。

    辛弃疾转头瞥了追兵一眼,然后镇静地取下弓,拈出箭,搭上弦,猛一转身,一声霹雳似的鸣响,为首的金将应弦倒栽马下。

    追兵吃了一惊,纷纷勒住了马。

    乘此机会,辛弃疾快马加鞭,又同王世隆等人会合一处。

    追兵定了定神,又没命地尾追上来。

    辛弃疾发现摆脱不了敌人,干脆勒转马头,从箭壶中取出第二支箭,仿佛一座大山似地挡住追兵的去路,厉声喝道:“看我取大胡子那厮的狗命!”

    箭无虚发,那个长满络腮胡须的金将翻身落马。

    惊惶失措的追兵叽里呱啦地叫唤起来。

    第三支箭又搭到了辛弃疾的弦上:“这次要那个黄脸汉的狗命!”

    “啊!”黄脸皮的金将惨叫一声,正想转身向追兵丛中缩去,然而颈脖子上早巳端端正正地插上了一支箭。

    追兵的阵脚完全乱了,气势也完全尽了。当辛弃疾的弓弦上搭上了第四支箭的时候,他们纷纷调转马头跑了。

    辛弃疾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为了防止金兵再次追来,辛弃疾在原地又坚守了半个时辰。看看金兵不敢再来,才返身赶上自己的队伍。

    他们不分昼夜地继续向南驰去。就这样饥不暇食、渴不暇饮地奔走了两天一夜,终于渡过了淮河,进入南宋境内。稍事休息后,又把张安国押解过江,交给了南宋朝廷。

    南宋朝廷接受了辛弃疾等人的意见,将张安国绑赴建康的刑场,在人山人海的群众面前,一刀斩了,并且把这个叛贼的首级挂在城门口,号令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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