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韩信偶然去拜访樊哙将军。樊哙诚惶诚恐地跪拜迎接,对韩信自称臣下,说道:“真是想不到,大王竟肯屈驾光临臣的寒舍!大王是当世战神,名动天下,四海尽知,得能眷顾,蔽府上下蓬荜生辉,深感无尚荣耀!”
韩信听罢,笑道:“将军不必拘礼。我现在是淮阴侯,早已没有王爵了!”
樊哙伏地磕头道:“你在我樊哙面前永远是大王!”
韩信叹了口气,惨然一笑道:“总算还有人知道我韩信的功勋啊!”
临走之时,樊哙又跪着送行,低着头不敢仰视,韩信瞧着樊哙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样子,实难想象这位樊哙将军曾经是纵横沙场,斩将搴旗,勇冠三军的猛将,不禁莞尔,遂走出门去,大笑道:“我韩信如今竟与樊哙等人为伍了!”
有一次,汉高祖刘邦和韩信在一起谈论诸将才能的高下,韩信一一细说,众将各有不同。
说到后来,刘邦就道:“像朕能带多少兵马呢?”
韩信一本正经地道:“陛下只不过能带领十万人而已。”
刘邦一怔,就道:“那你能带领多少呢?”
韩信从容不迫地道:“臣带兵作战,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刘邦笑道:“多多益善!那你怎么会被朕所擒呢?”
韩信诡秘地一笑,说道:“陛下虽然不善于带领兵马,却擅长驾驭将领,这就是我被陛下驱遣的原因。何况陛下是属于那种‘天命所归’的大才,所谓天纵英才,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刘邦听了,不禁开怀大笑了起来。
公元前202年(汉高祖七年)秋,匈奴冒顿单于不断率军进犯汉朝的疆域,烧杀掠夺,侵扰民众,韩王信派兵抵御,竟尔接连犯挫,还被匈奴军队包围在了马邑。
韩王信多次派遣使者到匈奴军中,要求和匈奴和解,并迅速派人进京向刘邦求援。刘邦闻讯,当即派出部队增援韩王信,但他得知韩王信曾经多次派遣使者到匈奴军中密谈议和,可能有反叛汉朝之心,就派遣使者去斥责韩王信。韩王信害怕刘邦有诛杀自己的意思,就在这年九月间在马邑投降了匈奴。匈奴单于冒顿得到了韩王信所部军马,声威更盛,遂乘势带兵向南越过句注山,攻打太原,一直打到了晋阳。
刘邦惊悉边关急报,顿时大惊,当即召集文武百官,商讨抵御匈奴和征讨韩王信的大计。
刘邦道:“当初,朕因为韩王信有才能而且勇武,倍加信赖,所以把太原郡三十一县划为韩国,迁徙他改辖太原以北的地方,就是为了抵御匈奴胡人的进犯,不想如今他居然投降了匈奴,务须剿灭!朕有意亲率大军前去诛杀韩王信,荡平匈奴。”
陈平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尊,不可轻易出征。对付匈奴和韩王信只需派遣一名大将率军前往就行了。”
刘邦点了点头,环顾群臣,问道:“哪位爱卿愿意去征伐韩王信呢?”
樊哙和郦商应声而出,躬身奏道:“臣等愿意前往。”
刘邦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淡然一笑道:“韩王信智勇过人,久历战阵,如今更得匈奴冒顿之兵相助,你两个自信可以一举击败韩王信和匈奴的联军吗?”
郦商与樊哙对望了一眼,他们平时素知韩王信之能,均感都无绝对的把握击破韩王信,只得回道:“臣没有必胜的把握!”
刘邦喟然叹道:“你等退下,征讨韩王信和匈奴一事关乎国威,绝不可出现什么疏忽失误,唉,还是朕亲自勉力一行吧!”郦商和樊哙低头退回了下去。
左丞相曹参出班秦道:“臣保举一人足破匈奴和韩王信。”
刘邦闻言大喜,瞩扫曹参道:“曹丞相举荐何人呢?”
曹参道:“淮阴侯韩信用兵如神,盖世无双,攻必取,战必胜,未尝一败,曾被皇上誉为‘战神’,足可独当一面,如此人才,皇上为何不用呢?”
刘邦听他保荐韩信,心中若有所思,迟疑道:“淮阴侯的确是个大才,只是他自从离开楚地之后,一直称病不朝,不知道他肯为朕分忧吗?”
曹参笑道:“据臣所知,淮阴侯所以抑郁,那是无仗可打,无敌可杀罢了!请皇上下诏让他率军出征就是了。”
刘邦欣然道:“有战神韩信挂帅出兵,朕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命人传旨让韩信整顿军马,准备出击太原、晋阳,征伐韩王信和匈奴。
韩信接诏大喜,立即调集各路军马汇聚京师,整装待发。
这时,陈平悄悄人见刘邦,说道:“陛下真的要韩信出征吗?
刘邦有些不解地道:“怎么了?朕已经下诏命他调聚军队了,这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吗?除了韩信,朕还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足当此任的。”
陈平道:“臣这些日子一直在留意韩信的举动,臣发现他所招聚的几路军马全是他当年的旧部,有孔熙、陈贺等人,都是劲旅精锐啊!而且,韩信经常把这些人召到自己府中纵酒畅饮,看那神情很是得意,陛下不觉得韩信这些举动有什么异常吗?”
刘邦听了,顿时一惊,爽然若失,颤声道:“莫非韩信还有什么不臣之心?”随即又摇头道:“朕料他不会谋逆!他在齐地、楚地之时拥有重兵,左右着天下的局势,那时他尚且忠心不贰,誓不谋反,现在也不会!”
陈平道:“常言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臣也不希望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他为什么总是调集自己的旧部劲旅呢?而且大军十五六万人,几乎已是全国半数军马了,若有变故,怎么得了?以韩信的大才,谁能抵挡呢?陛下切莫等闲视之啊!纵虎猎兔,隐患实大!请陛下三思而行。”
刘邦迟疑了一会儿,略一思忖,拿定了主意,说道:“你所疑虑的也不无道理!哦,既如此,朕不用韩信,御驾亲征便了。”
随即,刘邦召韩信入宫,温言道:“朕听说你筹备出征,把你自己当年的旧部孔熙、陈贺、柴武等人所部都集结过来了,有十五六万之众,而且都是精锐啊!”
韩信听他语气有异,显然是在怀疑自己有所图谋了,不禁爽然若失,说道:“战争是国之大事,不可不慎。臣调集旧部精锐是为了将帅熟悉,一战决胜;而且韩王信智勇兼备,深通用兵之道,绝非等闲之辈,更兼匈奴冒顿单于雄兵四十余万,骁勇善战,势大威猛,臣担心兵少不易制敌,所以才聚集了十五六万人马。”
刘邦道:“朕明白这些,也很信任你,可是众人嚼舌,朕也要给他们一个解释啊!”
韩信谢道:“皇上英明。”
刘邦又道:“此番出征西北,强敌势大,干系非轻,而且天寒地冻,军旅困苦,朕顾念你近来身体欠佳,恐不耐风寒,因此嘛,这个……这个……”
韩信聪敏过人,听他如此说,登时就明白了一切:刘邦显然是在疑忌自己重掌兵权啊!当即惨然一笑道:“陛下关爱臣下,令臣感激涕零,自感荣宠有加!但臣的身体近来多病,难当大任,就此恳请解除兵权,居家养病。”
刘邦听了,很是开心,面上掠过了一丝欣慰,接口便道:“如此甚好。”
韩信惦念对匈奴的战事,遂建议道:“匈奴铁骑剽悍,必是一番恶战,陛下如若亲征,须得小心应付才好。”
刘邦笑道:“你猜得很对,诸将之中没有独当一面的帅才,朕这次正要亲征西北边陲,扫平匈奴。”顿了一顿,又温言道:“朕留你在京师,还有一件大事托你解决。”
韩信微感吃惊,道:“皇上但有所命,臣万死不辞。”
刘邦笑道:“这件事情对你而言那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可是,这件事对我大汉朝而言,却是奇功一件啊!”
韩信道:“陛下莫非让臣整理历代兵法,梳理汇总?”
刘邦大笑道:“人言韩信绝顶聪明,果然如此啊!培养将才离不开兵法,国家几经战乱,兵书典籍散失殆尽,甚是可惜!如今,留侯张良也称病在家休养,你二人最通兵法,朕已下诏给他,命他佐你整理历代先贤的兵书战策,功在当今,泽被后世啊!朕还希望你能把自己的用兵之道写下来,辑录成书,流传千古。”
韩信领命,当即告退出宫去了。随后,韩信与张良一起整理了西汉初年之前的历代兵家著作凡一百八十二家,取其精华,整理完善了三十五家兵书;此外,韩信还制定并完善了军中的律法。同时,韩信还写出了自己的兵书《韩信》三篇,可惜后来竟亡佚了。
后来,汉高祖任命阳夏侯陈豨为代的相国,监管赵、代等地边境的军队。
陈豨很喜欢结交朋友,养了许多的门客。有一次,陈豨请假回乡,经过赵国时,跟随陈豨的宾客竟有一千多辆车子,浩浩荡荡,把邯郸所有的馆驿都住满了。赵相周昌看在眼里,心生嫉妒,便入见刘邦,把陈豨宾客盛多的情形报告给了刘邦,并且说道:“陈豨拥有重兵在外地已经有好多年了,到处结交草莽豪杰,那些人中不乏地痞恶霸之流,也有故楚的将军们,龙蛇混杂,人多势众,将来恐怕会有反叛的事情发生,恳望皇上多多留意陈豨的举动。”
刘邦听了,不以为然地道:“陈豨是朕的爱将,功勋卓著,断然不会谋叛的。他喜好养士,那是他倾慕战国时代孟尝君的遗风而已,不足为怪。”
周昌道:“如果陈豨是在内地为官,到也罢了,但他是代的相国,监管赵、代等地边境的军队,倘有异动,皇上远在京都,可是鞭长莫及,悔之晚矣!臣不是多疑,也与陈豨素无仇怨,而是事关国家安危,其中确有隐忧。皇上若能明察秋毫,防微杜渐,那是国家的洪福啊!”
刘邦听了,不禁迟疑起来,沉吟半晌,说道:“朕知道了。”于是就派人再三调查陈豨的宾客居住在代地之时的种种不法之事,有很多都牵连到了陈豨。
陈豨知道后很害怕,立即召集门客商议对策,有的主张向刘邦解释,并交出不法的门客;有的则主张举兵叛乱,自立为代王,对抗朝廷,大家莫衷一是,陈豨也犹豫不决。
这时,韩王信蓄谋造反,就利用这个机会派王黄、曼丘臣等人游说陈豨,引诱他反叛汉朝。后来,刘邦的老父亲——太上皇刘太公去世之时,刘邦派人召见陈豨,陈豨惟恐刘邦对自己不利,就借口生病不到。这一下,刘邦更加深了对陈豨的猜疑。
公元前196年(汉高祖十年)九月,陈豨就和王黄等人举兵造反了,自封为代王,侵占了汉朝的赵、代等地。
刘邦得知陈豨果然造反了,顿时大怒,亲自率领大军前去征讨,京城内则留下了吕后、太子和丞相萧何等人主持朝政;这时的淮阴侯韩信有病,没有跟随刘邦前往破敌。
这年春天的正月,韩信的舍人乐说假冒韩信之名到韩信旧部孔熙军中索取了许多金银珠宝,据为己有。韩信知道后,大怒,立即将乐说囚禁了起来,准备杀掉。
乐说的弟弟乐和得到了消息,就四处托人找韩信讲情,恳请他手下留情,岂知韩信态度强横,一概置之不理。后来,就有人给乐和出主意说道:“当今朝廷主政的是皇后吕雉,也只有她才能让韩信放过乐说。”
于是,乐和就托人引见,终于见到了皇后吕雉。
吕雉一见乐和的面就道:“你哥哥乐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要救你的哥哥很简单,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乐说立刻就能获救。”
乐和喜出望外,连声道:“但听皇后吩咐,只要能救我的哥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吕雉道:“好!我要你诬告淮阴侯韩信谋反!”
乐和听了,大吃一惊,一阵寒意袭遍全身,只吓得他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颤声道:“这,这怎么可以?皇后不要开玩笑!淮阴侯是本朝开国第一功臣,我可不敢诬攀他!”
吕雉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救你哥哥活命了?”
乐和颤声道:“我是想救我哥哥,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敢诬陷淮阴侯谋反啊!”
吕雉道:“只要韩信在,他必杀你哥哥。所以,若要你哥哥活命,就必须置韩信于死地!”
乐和恐惧不安起来,嗫嚼道:“皇后,你就饶了小人吧!我实在不敢啊!”
吕雉阴森森地道:“你没的选择!必须诬告韩信谋反,否则,我立即杀了你灭口!”略做一顿,又缓和了口气,说道:“你仔细想想,你如听我的,诬陷韩信,则你与你的哥哥一同获救;若然不从,现在我就杀了你,明日韩信又杀了你哥哥。嘿嘿,你仔细想想,怎么做最合算啊?”
乐和犹豫再三,咬了咬牙,壮了壮胆,一字一顿地道:“那,我只好听皇后的了。”
吕雉笑道:“好!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随即命宫人取来笔墨与锦帛,命他写了一份检举淮阴侯韩信谋反的状子,内中大略说:陈豨反叛后,韩信就暗中派人赶到陈豨那里,传话说:“陈豨老弟你尽管举兵,我在朝廷中为内应,相助于你。”又称:韩信与家臣密谋,计划在一个夜晚假传圣旨,以赦免并释放那些犯罪的劳役犯和没人官府的奴隶等人众,想要突然发难,偷袭留守都城执政的吕后和皇太子;已经部署完毕,只等待陈豨传来里应外合的消息了。
吕雉接过乐和所写的状子,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纵声大笑道:“韩信啊,韩信!不是我吕雉非要杀你!实在是你的军事才能太过厉害了!你是震古烁今的战神!这天下间,没一个人能是你的对手,就连天下无敌的西楚霸王项羽都打不过你!如今,你已经替我刘家打下了这一片江山了,我们不需要你再打仗了!所以,你这个战神必须去死!只要你一日不死,我刘家的江山便没一日安宁!哈哈,哈哈,枉你兵法盖世,天下无敌,却也不会想到吧,今日让你死在我一个小小的妇人手里,哈哈!”
乐和听了,惊惧更深,心道:“好毒辣的女人啊!人言:最毒妇人心!果然如此啊!”
吕雉又道:“仅有这份状子还不够,我再教你须得如此说,方能扳倒韩信,遮了众人之口。”随即,吕雉又秘授了乐说许多话,让他诬告韩信谋反,这才命他退下,在皇宫侧室休息,以备召见。
布置完毕,吕雉命人立即去召来丞相萧何。
萧何入宫参见吕雉,吕雉假作慌张地道:“所以紧急召见丞相,是因为朝中有了非常事故。”
萧何大惊,问道:“皇后何事惊慌啊?”
吕雉道:“淮阴侯韩信意图谋反,这可怎么是好?”
萧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不会吧?这怎么可能?皇后休听旁人诬陷,淮阴侯绝对不会谋反的!”
吕雉道:“我也不相信淮阴侯会谋反的。可是,可是现有淮阴侯韩信的舍人乐说的弟弟前来密报,证据确凿,事实俱在,丞相不会因为与淮阴侯的私交不错就包庇他吧?”
说着话,吕雉目露凶光,逼视着萧何。
萧何侧目看见吕雉的凶相,顿时胆怯了,只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臣决不敢因私废公,更不敢包庇淮阴侯的!如此大事全听皇后处置便了。”
吕雉道:“既如此,我就让丞相见见密报韩信谋反的乐和。”随即,喝令宫人带来了乐和。
萧何一见乐和,便道:“你怎么得知淮阴侯谋反了?可有真凭实据?快些如实讲来,切不可诬攀本朝功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萧何绝不相信韩信会谋反的,且又念及韩信功高盖世,心想若是小人诬陷,吓他一吓,喝退他也就是了,所以才这么质问乐和,意在救韩信。
乐和听了,顿时一怔,心生惧怕,侧目看了看吕雉,不敢说话了。
吕雉见萧何有意替韩信开脱,顿时不高兴了,道:“丞相不必发问,免得吓坏了人家。他一个草民百姓,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回身又对乐和道:“乐和,你就把你的密报状子念给丞相听好了。”
乐和见有吕雉撑腰,顿时胆子大了许多,打开刚才写就的锦帛,按照吕雉秘授的诬攀内容念了一遍。
萧何为人干练,心思机敏,一听之下,心里顿时就雪亮了:这哪里是乐和诬陷韩信谋反啊?分明就是吕雉精心策划的迫害韩信的毒计罢了!
萧何虽然与韩信私交不错,但他为人懦弱,又一贯见风使舵,明哲保身,此时此刻更害怕吕雉,因为,他近来发觉,这个吕雉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已经在逐渐揽权了,而此时的汉高祖刘邦正在代地率军平定陈豨的叛乱,朝廷之上,吕雉大权独揽,说一不二。而吕雉此刻指使乐和诬陷韩信谋反,那是意在诛杀勋臣,在血腥中树立自己的淫威罢了,并非是韩信真的有谋反意图。
想到这里,萧何什么话也不敢说了,低垂着头,静静地在那里听着。
吕雉又道:“乐和,你就把韩信与陈豨密谋的事情再说一遍,让丞相知道一下韩信的狼子野心。”
乐和应声道:“当年,皇上任命阳夏侯陈豨为代的相国,监管赵、代等地边境的军队,陈豨临走之时,专程拜访淮阴侯韩信,并向他辞别。韩信拉着陈豨的手,斥退身边的随从人等,和他单独在庭院散步。过了一会儿,韩信仰头望天,感叹道:‘可以和你谈谈心腹之事吗?我有几句肺腑之言和你说!’陈豨恭恭敬敬地道:‘但听侯爷吩咐!’韩信道:‘如今你所要去任职镇守的地方,那是天下精兵的所在地。而你又是陛下所宠幸的大臣,位尊权重。但如果和皇上隔得远了,皇上的猜疑心重,不免就会相信别人的闲话了。如果有人告你谋反,皇上一定不肯相信;第二次再告,皇上就会开始疑虑你了;第三次再告,皇上一定就会愤怒地亲自带兵攻击你!那时,你就危急了,所谓情势所迫,不得不反啊!到时候,你也不必惊恐,我帮你从朝廷中起事,整个天下也是可以得到的!’陈豨一向知道韩信的才能,就深信他的话,恭恭敬敬地拜谢道:‘谨奉教,唯足下马首是瞻!’前些天,韩信还暗中派人赶到陈豨那里,传话说:‘陈豨老弟你尽管举兵,我在朝廷中为内应,相助于你。’这些都是我哥哥乐说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没有半点虚假的。韩信就因我哥哥乐说知道了他的这些密谋,所以,这才诬陷我哥哥冒用他的名头到孔熙将军的军中索取了许多金银珠宝,据为己有,意图杀人灭口。恳望皇后与丞相明察,救我哥哥性命!”
吕雉道:“皇上远在外地作战,国家现在正处在危机之时,一切事情都可以从权。我意立即召见韩信,诱他入宫,借机擒拿他,讯问明白,就地正法。可是,韩信这厮诡计多端,我现在传召,他可能不来,因此嘛……”说着话,吕雉瞩目萧何道:“这诱韩信入宫的差事,就有劳相国出个主意了。
萧何惊惧更甚,心道:“吕雉啊,吕雉,你好毒辣!你明明知道我和韩信私交不错,而且对韩信有知遇和推荐的大恩,他断然不会怀疑我对他不利,仍叫我前去,那是摆明了让我萧何做赖人啊!罢,罢,这可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好人坏人,都是我萧何一人来做啊!”
萧何心中这么想着,却不敢反驳,更不敢推托,就道:“我深知韩信为人,一生最重恩义!所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正是他的英雄本色,也是他最为致命的弱点。臣是当年韩信登坛拜将的力荐之人,对他有知遇之恩;韩信对我一向惟命是从,从不违拗,言必称‘恩公’。如今,若要诱他前来,也只有我萧何亲往淮阴侯府第走一遭了。臣就诈称有人从皇上征伐陈豨的战场传回了捷报,说是陈豨已被攻灭,而且杀死了陈豨,列侯和群臣都入宫祝贺。那时,我再力劝他前来,则韩信必然随我入宫道贺,更无疑虑;届时,皇后只管命人拿他处斩罢了!”
吕雉大喜,道:“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速去办理,事成之后,你是奇功一件。”
萧何心中默默地道:“韩信啊,韩信,我的好兄弟!我虽然愧对于你,但那是吕后所迫,实属无奈。但愿你死之后不要记恨我!因为,当此时刻,我萧何若不害你,只怕自身难保,我也是被逼的啊!”口中却道:“谢皇后。”
于是,萧何亲自去诱骗韩信入宫。
韩信有病,身体欠安,就推托不去。
萧何道:“你虽然有病,但这么大的好消息传来,列侯们都去祝贺了,你也应当勉强进宫道贺啊!”
见萧何力劝,韩信无奈,只得起身,勉强随行,在韩信的心里,丝毫没有对萧何怀疑过,因为他自己始终认为萧何是自己的知己,他更从来没有想到过萧何会出卖自己并设计斩杀自己。
岂知,韩信刚一进宫,就被吕雉喝令武士上前拿住,捆绑起来,押到了长乐宫钟室处斩。
韩信一见吕雉和萧何那副神情,心中什么都明白了,知道是这二人设计捉拿自己,当下一言不发,从容被俘,准备引颈就戮。
即将临刑,韩信才长叹一声,说道:“我后悔啊!当初不用蒯彻的计谋,今天居然被妇道人家和小孩子们所骗,这不是天意吗?”
吕雉命人在长乐宫钟室把韩信处斩了,随即又下令屠杀了韩信的三族。
一代声威赫赫的战神就这么悄悄地走向了死亡!死在了一个阴狠毒辣的妇人和他的知己手里。
他没有死在战场上,因为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在战场上没有对手,他是战神!战争的胜负完全被他掌控着,没有人能从战场上打败他。
后人庆廉作《咏怀杂诗》感叹道:“卓哉淮阴侯,勋名垂不朽。伤心未央宦,竟尔烹功狗!”
汉高祖刘邦平定了陈豨叛乱之后,回到京城,得知韩信已经被吕后和萧何斩杀了,一边高兴,一边连呼:“可惜了!可惜了!如此不世大才,怎地就此一刀斩了呢?唉!唉!你做事也太鲁莽了。”
吕后道:“当时事情紧急,真伪难辨,也来不及细思,所以……就这么处置了。这事儿,丞相萧何也参与的。”
刘邦听了,冷哼了一声,斥责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婆娘,休拿萧何来搪塞我!这件事你不要往他身上推托。嘿嘿,萧何是个什么样的人,朕还不知道吗?他就是一个墙头草,随风倒罢了。只管趋炎附势,明哲保身,哪里有半点主见了?诛杀韩信这等大事,定是你的主意,你这妇人之见!累我担负屠戮功臣的骂名!唉,你这阴狠毒辣的妇人,早晚必有恶报!等我百年之后,看人家如何收拾你!你不会善终的!唉,唉,事已至此,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沉吟片刻,随即又急切地问道:“韩信临死之际说过什么话吗?”
吕后道:“韩信只是说他悔恨当年没有采纳蒯彻的计策谋反,所以才有今日之祸!”
刘邦咬牙切齿地道:“朕知道蒯彻那小子,他是齐地的一个辩士。”于是,下诏给齐国,命人缉捕蒯彻。
不久,蒯彻就被捉住,押到了刘邦的面前。
刘邦满面怒容,沉声喝问道:“你曾经出主意教韩信谋反?狗胆包天啊!”
蒯彻面无惧色,说道:“是!臣确实教过他谋反的计策。然而,韩信那小子不成器,没有采纳我的计策,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被夷三族之祸!如果那小子当初采用了我的计谋,陛下怎么能够屠杀韩信的满门和亲属呢?”
刘邦勃然大怒,喝令武士道:“将罪臣蒯彻煮了!”
蒯彻大叫道:“冤枉啊!凭什么要烹煮我呢?”
刘邦冷笑道:“你教唆韩信谋反,罪当烹杀,有什么冤枉的?”
蒯彻从容不迫地道:“皇上,请听臣的解释!当初,秦朝法度败坏,政权瓦解的时候,山东六国大乱,各路诸侯纷纷起事;一时之间,天下的英雄豪杰像乌鸦一样聚集在一起攻略天下,群起角逐。秦朝失去了他的帝位,天下豪杰都来抢夺它。于是,才智高超,行动敏捷的人率先得到它。踱的狗对着尧狂叫,尧并不是不仁德,那只是因为他不是狗的主人罢了。当初那个时候,臣僻处齐地,只知道有个韩信,并不知道有陛下啊!况且,天下磨快武器、手执利刃想要谋求陛下所干的事业的人太多了,只不过都是力不从心罢了。陛下您难道能够把他们都烹杀吗?”
刘邦听了,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黯然道:“朕听这小子说的有些道理,放掉他吧!”于是,就赦免了蒯彻的罪过。
纵观韩信一生,为汉王朝建立了卓越功勋,最后却落个“夷灭三族”的下场,实在可惜。粗想是罪有应得,可是仔细想一下,韩信被诛,断为千古奇冤!
值得注意的是,韩信以家臣告密“谋反”被诛,彭越以家臣告密“谋反”被诛。韩信之死是吕后一手操办的,彭越之死也是吕后一手操办的。《史记》中明确记述了吕后指使彭越家臣诬告彭越“谋反”的过程。用家臣密告主人谋反,是她整人的手段。吕后杀功臣,正好迎合了刘邦清理异姓王的政策,所以屡屡得手。
清理异姓王是刘邦的政策,“告发谋反”是诛杀异己的手段。臧荼被告“谋反”被杀,利几被告“谋反”被杀,韩信被告“谋反”被杀,彭越被告“谋反”被杀,陈豨被告“谋反”被杀,英布被告“谋反”被杀……只要有人告发某人“谋反”,即可以作为证据,大开杀戒,这里当然有很大的随意性也具有明确的指向性和必然逻辑。杀彭越是冤案,谁能说栾说告发韩信“谋反”,不是蓄意安排的呢?
从以上诸方面可以看出,韩信“谋反”始终没有物证,断为千古冤案!千年一叹,留下千年遗恨,一朝开国大将,受辱蒙尘,岂不让人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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