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风云-第九章 急公好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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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十把弓纷纷慌忙不迭的放下了,斜指着地面,生怕一抖手把这位爷伤着了,锦衣卫当街射死一个有功名的士子,在大明朝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百户,就是他的上司也吃罪不起。

    “厂卫,走狗,呸!”

    一帮秀才,士子有恃无恐,叫骂着,捡起白菜梆子,臭鱼烂虾奋力掷过去,将百十个锦衣卫砸的狼狈不堪,却也不敢真的还手。占了上风,李青阳一撩儒服下摆,跳上一辆翻到的大车。

    这纨绔将衣服下摆往腰上一系,便大叫起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陶馆李青阳等二十八位临清士子,今日便要诛奸佞!”

    “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今有临清抄关税监梅旬,一条贪赃枉法的阉狗,竟敢公然贪墨军饷。老阉狗,祸国殃民,今日在下便要为国锄奸,各位父老,瞧一瞧看一看啦!”

    “清议一起,定要叫这条老阉狗死无葬身之地!”

    戚继光憋着笑,看着他猴戏一般上窜下跳,周围码头上讨生活的商贩,脚夫,百姓越聚越多,百十个锦衣卫也弹压不住。那位锦衣卫百户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早面如死灰,心中冰凉了。这年月厂卫鹰犬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清议舆论呀。

    衙门里,官厅内,从街上传来嘈杂吵闹声。

    一个脸色苍白的老太监,正在陶醉的品着一盏香茗,被惊扰了。

    老太监脸色变了,不悦道:“抄关重地,什么人在闹事,抓起来!”

    话音刚落,一个衙役连滚带爬跑进来,哭丧着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有一伙读书人闹事了!”

    老太监手一抖,险些将手中价值不菲的青瓷茶碗摔了。读书人闹事,这五个字便如同晴天霹雳,险些将税监梅旬吓的屁滚尿流。他以中官身份镇守抄关,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读书人闹出来的清议,还是一伙读书人闹腾起来,怕不是要把天都捅个窟窿。

    这天下间的读书人,成群结队,同窗,同好,同乡,师徒,各种关系盘根错节,闹腾起来,天知道,会不会招惹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来。他一个中官太监名声本来就臭大街了,倘若清议一起闹到都察院去,一位御史,一道弹劾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梅太监定了定心神,颤声道:“看清了么,什么人闹事。”

    那衙役战战兢兢道:“回大人的话,那人自称陶馆士子李青阳。”

    梅太监枯瘦的手又是一抖,心中发苦,轻咳起来,一口老血到了嗓子眼,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新科进士李四贞的亲戚,翰林编修的大热门,那就是未来的部堂阁老,这回更加得罪不起了。

    “快请,不可怠慢了!”

    衙役呆了一呆,憋屈道:“大人,这帮人太嚣张了,在衙门前当街行凶,您外甥前去阻拦还挨了一刀。”

    衙门里,旋即响起梅太监尖利的叫骂声:“挨了一刀,死了没有,没死就抬远点,丧门星!”

    “来人,把士子们请进来,要客客气气的!”

    一个老太监尖利的嗓音在衙门里回荡,鬼哭狼嚎,嚎叫声还带着一丝哭音,想必是憋的胸闷内伤了。

    晚间,城外。

    几辆大车安静的停在官道上,夕阳西下,道左话别不免有些伤感。

    李青阳戏谑之色尽去,正色道:“银子数目对了么?”

    戚继光脸上阴霾尽去,喜不自禁:“拜青阳兄所赐,雪花银八千两,粮三千石,一分不少!”

    李青阳露出释然笑意,叮嘱道:“夜长梦多,戚兄不要在城内耽搁了,赶夜路小心些。”

    戚继光心中一热,哈哈一笑便翻身上马:“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这份情义戚某记住了,珍重!”

    “珍重!”

    瞧着戚继光押送军饷的车队消失在夕阳下,那纨绔一转头变了脸色,竟又吆五喝六起来,

    “走着,今儿个晚上潇湘院,我请!”

    “好咧,青阳兄豪气!”

    二十多个秀才之流,狐朋狗党结伴往花柳巷方向去了,哪里还有半点斯文。

    傍晚,李府。

    正厅里李大老爷正襟危坐,面色铁青,下首吕世安盯着脚尖,不敢抬头,也不敢将实情瞒着大老爷。

    半晌,李青河才轻叹道:“罢了,急公好义不失男儿本色。”

    吕世安只敢小心应道:“是,老爷说的是。”

    起身,李青河便又面现倨傲之色,傲然道:“今时不同往日,一个镇守抄关的太监,得罪便得罪了,临清地界上,谅他也不敢放肆。”

    吕世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暗自叹息,这位大老爷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倘若没有他的纵容,宠溺,二爷又哪来的钱财,成日里在烟花柳巷里逍遥快活,这李府上下可都看在眼里呢。

    耳边,响起大老爷的叹气声:“青阳他父母去的早,长兄如父,青阳他不思进取,是我的错。”

    “世安,明日你去帐房取纹银五百两,蜀锦十匹,关外老参三株,送去梅旬府上,了结此事。”

    吕世安心服口服,慌忙道:“晓得了,老爷。”

    夜深,人静,热闹了一天的李府变得静谧了。

    大运河畔,潇湘院里,这会儿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暖香阁中,被翻红浪,良久方歇,一只藕臂从锦被中伸了出来,纤纤素手点在李青阳满是汗水的额头上。

    陈妙玉檀口微张,娇喘细细的:“青阳,你闯祸了。”

    李青阳正在兴头上,伸手一扯闺房中响起一声娇呼,含糊不清的嘟囔声:“一个阉人,怕他作甚。”

    香阁暖帐,春光无限,一对情侣又好的蜜里调油,心肝宝贝儿叫的人心中发颤。外头两个俏丫鬟早面红而赤,强撑着,打着哈欠守夜,夜色凄迷,大运河上荡漾着一轮明月,皎洁如水。

    清晨,一只画眉跳到了窗边,婉转悦耳的欢叫起来。暖香阁里,湘妃椅上,一位双十佳人对镜梳妆,道不尽的风情万种。床榻之上,锦被之中却有一只白猪,四仰八叉正睡的香甜。

    门开,俏丫鬟端着铜盆从外头进来,瞧见这般景象撇一撇小嘴,嫌弃道:“斯文扫地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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