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建中感到惊奇:诸月芬为什么这样恨夏省吾?这时,诸月芬用手帕擦去泪痕,走到衣橱前,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已经变质发黄的《东江新闻》,递给娄建中。娄建中接过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噢!“鬼”原来在这里!
娄建中心里有底了,他轻松地哈哈一笑,说:“诸老师,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难道也会轻信这种不值一文的谣言?”
“但愿都是假的,可这张照片……”
“诸老师,最后的事实将会证明夏先生是无罪的,你能给我讲一讲你们的过去吗?”
“不说也罢,提起来真像一场梦,徒然添几分伤心!”
娄建中告诉她,有人制造一连串阴谋陷害事件,逼疯了夏省吾,而这些阴谋事件的前台主角也是一个名叫绿茵的女子。
诸月芬听了这话,吃惊地“啊”叫出声来,张大了嘴,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娄建中说:“诸老师,说吧,即使不是为了替自己昭雪,也要替受尽磨难的心上人想想……”
诸月芬擦去眼角的泪水,说出了几十年前的往事。
事请要追溯到一九二八年。原来诸月芬出身于东江名门,她的真名叫朱绿茵,在东江大学文学院读书时,结识了同校的医学院学生夏省吾,两人产生了纯洁的爱情。夏省吾的父亲是个默默无闻的老郎中,早已去世。他是完全凭着个人奋斗和亲友资助才读上大学的。而朱绿茵的父亲朱云凯却是东江市第一号大实业家。贫富如此悬殊的一对青年产生了恋情,在当时实在少有。他们都瞒过了自己的家庭。
有一年,东江大学举办选“校花”活动,朱绿茵以优异的学习成绩和秀丽娴雅的姿容成了“东大”的“平民女皇”。
这天,学校大礼堂举行“校花”命名大典,朱绿茵当着上千师生的眼睛,在一阵接一阵的热烈掌声中,羞涩得满脸绯红地上台领取“荣誉证”。夏省吾见了,心头也像灌了蜜。可是在台左侧角落上,却有一双醉醺醺的小眼睛盯住了她。那是谁?此人姓郝名耀宗,是文学院的新生。他生就一张蛤蟆阔嘴,满脸生着酒刺,人称“癞团精”。他是凭着当市长的爸爸的权势进入文学院的。他名为大学生,实际上是个为非作歹,吃、喝、嫖、赌、斗殴五毒俱全的流氓。此刻,他见朱绿茵如此美丽,不禁动了邪念,当晚回家就要自己的市长爸爸向朱家提亲。朱云凯虽然对市长那位宝贝儿子的所作所为也略知一给定下来了。
等朱绿茵知道这件事时,郝家的聘礼已经送过来了。她明知事情不可逆转,但也不甘心俯首帖耳地当封建买办婚姻的殉葬品,于是,就在毕业前的几个月里,和夏省吾秘密同居,并且不久后便怀了身孕。
朱云凯知道了这件事,气得大发雷霆,但又不敢声张,怕传扬开去,得罪了权贵郝家,辱没了名声,还会影响自己在东江工商界的地位。他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了一条万全之计: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朱云凯亲自开着汽车,把双手被反绑,披头散发的女儿送到桃溪镇亲戚家中。不久,绿茵就在父亲的威逼下,把不懂人事的小生命寄养在亲戚家,自己改名诸月芬,含泪进了利玛修道院“赎罪”。
朱云凯还亲口交代利玛院长,没有他的特许,绝不允许他女儿跨出院门一步。就这样,平空落下无情棒,恩爱鸳鸯两分开,从此,朱绿茵开始了漫长而孤凄的修道院生活,十年生死两茫茫,仿佛她已从地球上消逝了一般。
就在朱绿茵去桃溪镇不久,朱云凯在外放风说女儿得了严重的,在当时视为不治之症的肺结核病。郝耀宗听说未婚妻生了这种危险的病症,心早冷了,连探望也没来过。倒是夏省吾去了朱府多次,但都被拒之门外。
事情说起来也真巧,过了不多久,朱府死了一个年纪和绿茵差不多的女仆。朱云凯灵机一动,竟在报纸上登了大幅讣告,说爱女绿茵“沉疴不起,不幸夭亡”,并且煞有介事地在家中大办丧事。后来,他就把那女仆葬在西山公墓,并树了块无字墓碑。这一李代桃僵的假戏果真顶了点事,终于瞒过了郝家。郝家除了索回聘礼以外,没有再来找什么麻烦。
朱云凯见事情已经化险为夷,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而把那个关在“上帝的天堂”里的亲生女儿渐渐抛之脑后,不闻不问了。
后来,夏省吾从朱家一位仆人口里打听到绿茵的墓地,便扑在“爱人”坟头大哭了一场,并发誓笃志终身不娶。
朱绿茵在隔绝尘世的环境里整整生活了一十六载,饱尝了人间辛酸泪。
她虽然时时想念心上人夏省吾,但咫尺天涯,音讯阻隔,只得把爱和怨深深埋在心头。
修道院关闭那年,朱绿茵终于脱下了黑色洋道袍,脱离樊笼,先找回了女儿,接着,又准备去找夏省吾。
谁知就在她准备行装,想去寻找心上人时,偶然中从一只木箱角落翻到一张旧报纸,上面赫然刊登着夏省吾发疯的新闻,旁边还有那张夏和一个女人拥抱的照片。顿时她像掉进了冰窖里,一直从头凉到脚后跟。她想自己含辛茹苦一十六载,一片忠贞盼望和心爱的人破镜重圆,谁料他竟如此忘情无义,做出这等下流可耻之事。一气之下,打消了去找夏省吾团聚的念头。解放那年,她在本镇中学里当上了一名历史教员,把一腔热血倾注在人民教育事业上。女儿受惊一事,更使她认定夏省吾已堕落为一个无耻之徒。
诸月芬讲完了个人悲惨的身世,娄建中听了也感到十分心酸。还没等他开口,突然有个人大声哭泣着从门外冲进来,扑倒在诸月芬的怀里。娄建中一看,是诸丽云。原来她根本没去厨房,而一直站在门外偷听,当听到自己生父原来就是这个“老疯子”,而自己竟受到了日思夜梦却从未见过面的爸爸的侮辱,不禁悲从中来。诸月芬抚摸着爱女的头发,倔强地说:“娄大夫,你的心意我十分明白,但在没看到铁的事实证明夏省吾是受诬陷之前,我是绝不和他见面的,熬过漫漫长夜的人,不堪设想醒来又是一场噩梦……”
娄建中信心百倍地点点头,说:“放心吧,诸月芬同志,我相信这件事一定会搞得清楚的。”说完就准备告辞。
这时,大门突然“笃笃”响了几下,诸丽云擦擦眼泪就去开门。谁知大门一开,诸丽云抬头一看来人,竟惊叫了一声:“啊,妈呀!”娄建中和诸月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吃惊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娄建中和诸月芬走到大门口,抬头一看,只见台阶上站着个陌生女人。
那女人一见娄建中,立即笑着开口说:“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您就是娄建中大夫了。”
娄建中先是一愣,再一看,这个女人长相、年龄、身段,甚至风度和诸月芬几乎一模一样。诸月芬见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也感到莫名其妙。
陌生女人跟他们进了屋里,从容地坐定以后,用手绢擦了擦鼻尖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又呷了口茶,便开口说:“我叫李安娜,也就是报上所说的那位神秘的‘绿茵’女士!”说完,从随身带来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张刚出版的《东江日报》。
娄建中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变幻莫测的神秘女人会出现得这样突然,不禁感到惊喜万分。
诸月芬听了,立刻明白了这就是和夏省吾发疯直接有关,而且玷污了自己名誉的假绿茵,心里充满了愤怒,只能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诸丽云到底是个单纯的姑娘,肚里有火,脸上藏不住,早就对李安娜怒目而视,只差没下逐客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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