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智反复思忖:这信是被谁拿走的呢?
这时,那个年轻助手已用吉普车把张小龙接来了,郑学智上了吉普,吩咐开到二〇三医院,值班护士告诉他,欧阳春仍然处在昏迷状态中。
郑学智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和张小龙轻手轻脚地走到欧阳春的床前。
张小龙对欧阳春从头到脚细细辨认了一会,然后与郑学智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
郑学智问:“小龙,你看清了没有,是那个女人吗?”
张小龙肯定地说:“不是。”
“那天在火车站候车室里,你不是说她就是那个女人吗?”
张小龙眨了眨眼睛,说:“远看很像,今天仔细看,那女人的指甲是红的。”
“就这一点儿不同吗?”
“不!”张小龙伸出自己的手,活动着中指和食指,说,“那女人的左手两个指头都被烟熏得焦黄焦黄的哩。”
“你还能找出别的根据吗?”
张小龙想了想,说:“她的小指缺了一小节,那个女人的手指可是好好的。”
郑学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敌人化装时忽略了这些细节,却没有逃过这孩子的眼睛。但他觉得欧阳春身上的种种谜团仍未解开。她去火车站的留言板上取情报,又到指定的地点取货,这些敌特活动如何解释呢?
郑学智思考了一会,决定派苏静扮成护士接近欧阳春,摸清底细。
苏静来到医院,在欧阳春清醒后,很快就和她相处得很好了。有一天,苏静削好一只苹果递给欧阳春,随便问道:“欧阳,你对这次车祸事件有什么想法?准备对司机追究责任吗?”
欧阳春气愤地说:“撞我的那个司机一定是纠缠我的那个流氓,他是故意撞我的。我要向公安局控告他!”
苏静两眼盯着欧阳春,直截了当地说:“不仅是故意,而且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灭口的政治案件。”
听了苏静的话,欧阳春吓得手里的苹果“啪”掉在床上,瞪着吃惊的眼睛望着苏静。苏静拉起欧阳春的手,温和地问:“欧阳,告诉我,是谁让你到火车站留言板上去取信,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取那个红色人造革手提包的?”
欧阳春回答:“是李倩大姐给我打的电话,她说外地有个朋友托列车员给她捎来了学习材料,因停车时间短,列车员没法亲自送来,就把取东西的地址写在便条上,贴在车站留言板上。李大姐求我替她办这件事。”
苏静又问:“电话是李大夫亲自给你打的吗?”
“不是,是她们的值班护士。她在电话中说,李大夫在处理一个难产病人,脱不开身。”
“什么时间?”
“十日早晨。”
苏静把这一情况立即向郑学智作了汇报。
郑学智拿出一份小王写的监视记录,说:“小王从医护人员那里了解到,杨阮柳七月九日病情明显好转,十日上午,医务人员全在大礼堂听报告,病房只留了一名护士值班。在有人冒充值班护士给欧阳春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值班护士上厕所去了。当她从厕所回来时,看见杨阮柳从医护值班室走出来。因为病人到值班室找医生护士是常事,所以值班护士也没注意。由此看来,冒充值班护士给欧阳春打电话的人,无疑是杨阮柳了。而且我到医院总机查询过,这段时间确实有人从妇产科往外挂过电话。”
郑学智说完后,又思考起来:看来打电话的人有了着落,但那封信又是谁拿的呢?那鬼魂又是谁呢?难道是杨阮柳吗?
梦幻泡影
就在这天,晓玲又给她姑妈送午饭来了。这个天真的姑娘放下饭盒,就一阵风似的来到杨阮柳的病房。
杨阮柳拉着晓玲的手说:“晓玲,我就要出院了。来,我给你讲最后的一课。”
晓玲依恋地说:“咱俩以后还能见面吗?”
杨阮柳深情地说:“晓玲,我忘不了李大夫救命之恩,一定常去看望你们。”说着,摘下自己腕上的电子手表,递给晓玲说,“这块电子手表是最新产品,咱俩交换一下做个纪念吧!”晓玲立即高兴地和杨阮柳交换了。
第二天,一位典型香港装束的阔太太,租了辆轿车来到华侨旅社,把护照交给女服务员,只见上面写着:“李丽娜,女,37岁,香港红玫瑰歌舞团导演。”在事由一栏中写着:“探亲、观光。”女服务员等她填写好登记卡片后,就陪她到七楼七〇三号房间。
等女服务员一走,那阔太太就反锁上门,躺到沙发上,这个阔太太就是杨阮柳。她像一具死尸一动不动地躺着,可是,她的脑袋里这时却像汹涌的波涛在急剧地活动着。她在检查自己设下的圈套是否万无一失,自己的行踪是否有失检点。她现在急于要见她的上司“鬼魂”,尽管“鬼魂”像幽灵似的跟踪着她,指挥着她,但她至今还不知道“鬼魂”是谁。
这时,杨阮柳从沙发上跳起来,摘下墨镜,抓起电话,说:“请接接待室。喂,接待室吗?我是七〇三号房间的旅客。请代我买张明天飞往香港的飞机票,好!谢谢!”
放下电话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今晚十一点去广州的火车软卧票,用手指弹了弹,自信地笑了。她又坐到沙发上,悠然自得地吸着香烟,怀念起新婚的丈夫里扬斯基。
两年前,杨阮柳的爸爸因“反越亲华罪”被捕之后,她也被捕了。第二天,杨阮柳在一位越军少将和一名苏联盟军顾问陪同下,坐飞机来到了盟国首都。在一座银灰色拱形圆顶大厅里,“克格勃”对外谍报局局长哈巴罗夫少将接见了杨阮柳,还亲手给她倒了一杯冰镇柠檬汁,说:“姑娘,我们不远万里把你接来,是想向你揭露一件十分不幸的事,它有关你的切身遭遇。”
接着,哈巴罗夫转身从保险柜中拿出一个文件夹,对杨阮柳说,“姑娘,请你耐心地看一看这份材料。但是,请不要激动!”
杨阮柳茫然地接过文件夹,只见上面这样记载着:“阮庆良,越南劳动党党员,国防军工研究所中校工程师,于一九五五年五月一日被他的华侨朋友杨思国暗杀。杨思国系中共潜伏特务,因窃取军事情报被阮庆良发现,就暗杀了阮和他的妻子。把阮的独生女儿阮柳收做养女,改名杨阮柳,继续搜集越南国防军事情报……”文件夹从杨阮柳的手中“啪”一声掉在地上,她喃喃地说:“这,这怎么可能?”
哈巴罗夫微笑着,从地上捡起文件夹,用慈父般的口吻说:“姑娘!我想,你对你现在的养父可能还抱有幻想。可是,姑娘!我不能不告诉你,杨思国是你的祖国最危险的敌人。他在帮助他的国家实现一个大阴谋。”哈巴罗夫歪了一下头,说,“跟我来,不幸的姑娘!”他按了一下写字台上那只银熊的前爪,墙壁上的暗门开了,哈巴罗夫领着杨阮柳走进室内。
“请坐!”哈巴罗夫打开电视,这时在屏幕上出现的影像使杨阮柳大吃一惊。她的养父杨思国坐在被审席上,低垂着头,一个戴着少校军衔的军官问道:“杨思国先生,你承认你犯有间谍罪吗?”
杨阮柳听养父回答:“是的。”
少校又问:“你在一九五五年杀害了阮庆良夫妇吧?”
“是的。”
杨阮柳惊叫一声,便晕倒了。
第二天,杨阮柳被送到了“克格勃”办的“技术学校”。在这座学校里,由一个乌克兰的美男子里扬斯基少校做杨阮柳的专职教官,杨阮柳开始接受紧张而严格的训练。
一年的艰苦训练,杨阮柳成了一个万能特务。“克格勃”间谍学校还放映各种反华影片,以此来深化杨阮柳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仇恨,使她成为一个顽固的复仇主义者。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位印度支那女郎在里扬斯基巧妙安排的圈套中,投入了他的情网和怀抱。在杨阮柳被派往中国执行任务之前,由哈巴罗夫局长批准,她同里扬斯基到高加索去度了一次蜜月。蜜月旅行回来,哈巴罗夫就给她布置了“鬼魂行动计划”。
在临走之前,哈巴罗夫拿出两个筷子头大的小瓶,递给杨阮柳说:“这个红色药瓶里的药片服下之后,它可以使你产生大流血、休克的流产假象;而这一个蓝色药瓶里的药片吞服后,可产生病情危急的假象。你不必担心,任何一个高明医生也不会揭开其中之谜的。”
哈巴罗夫又从手腕上摘下一块“黑熊牌”电子手表,递给杨阮柳说:“关于‘鬼魂行动计划’的第一套方案,里扬斯基少校已向你详细地交代了。现在我们就来谈一谈‘鬼魂行动计划’的第二套方案吧。”哈巴罗夫指着那块电子手表,说,“对它的使用,你是十分精通的。我要说明的是,‘鬼魂行动计划’第一套方案如果简称之为‘偷’,那么,第二套方案便称之为‘炸’。我是说,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特别是在没有得到你的上级——‘鬼魂’通知之前,是不准使用第二套方案的,这是纪律。”哈巴罗夫眼睛里闪着阴森的蓝光,盯视着杨阮柳。
杨阮柳问:“就我一个人去吗?”
哈巴罗夫点燃了一支雪茄,吸了一口说:“中国有句军事术语,叫做‘攻其不备’。我们在那里收买了几个大盗窃犯,中国的公安机关认为这些人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外国间谍机关是不会利用他们的,我们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哈巴罗夫奸笑了两声,又一本正经地说,“为了你的安全,我们给你选择了一个瞎老头作为你的隐身草。你们乃是父女关系,是被越方驱赶出境的华侨。如何行动,里扬斯基会向你具体交代。那边,我们的人为了迎接你,整整做了两年的准备工作。他们选择了一位同你如双胞胎一样的杂技演员作为你的替身。”
服务员的敲门声,打断了杨阮柳的回忆。她接过女服务员送来的飞机票,心想:九点钟,独眼龙和他驾驶的汽车将在七〇七研究所门前爆炸,而晓玲手腕上那块电子表也将送张教授全家上西天了。等中国公安机关按照我订购飞机票的时间来抓我时,我已和我的里扬斯基久别重逢了。她看了一眼电子手表,正好八点三十分。杨阮柳抓起电话说:“要外线,请接66674号……喂,张教授家吗?你是晓玲吧?李大夫和张教授都在家吗?看电视呐,祝他们晚安!”她望了一眼表盘上的跳动着的秒针,又拖延着时间,问:“电子手表走得准吗?”晓玲那边回答说:“我午睡醒来,表就停了,大概睡梦中给摔坏了。”杨阮柳大惊失色,但故作镇静地说:“我倒忘了,表该换电池了,明天你来这里,我给你换上。”警犬般的嗅觉,使得这个女特务预感到事情不妙,她决定马上离开这里。
预定的时间到了,“鬼魂”仍未出现,杨阮柳觉得不能等了。她从化妆盒里拿出一个钢卷尺似的小圆盒,从里面拉出特制钢条,轻轻地推开窗户,向下看了看,巨大的榕树遮住月光,四周一片寂静。杨阮柳迅速地把钢条一端挂在窗档上,又把小圆盒挂在腰带上,跳上窗台,滑到楼下。双脚落地后,四处看看,又侧耳听听,周围没有一点可疑的动静。她从后角门溜出华侨旅社的大院,蹲在墙根下,望着前面的停车场。十分钟后,一辆轿车停下了,司机下车后关上车门,就向华侨旅社大楼走去。杨阮柳飞快地来到轿车前,用万能钥匙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脚踩油门刚要启动,一支枪管顶在她的后背上。身后传来苏静的命令:“不准动!举起手来!”
杨阮柳知道,反抗和逃跑都不可能了,只能乖乖地戴上了手铐。当这个女特务被押上街口另一辆汽车时,见那个瞎老头也坐在车上。她吃了一惊,心想:一定是这个老东西向公安机关告发了自己。暗恨哈巴罗夫选了个不可靠的人,自己的行动一定让这个瞎驴发现了。
一辆吉普车“嘎吱”一声停住,郑学智、方局长和一位医生押着独眼龙从吉普车里下来,登上了“面包车”。
郑学智向瞎老头严厉地说:“别演戏了,鬼魂!”说着,上前夺下瞎老头的手杖,从里面卸下“克格勃”特工技术局制造的小型电气望远镜,又问瞎老头,“你在五小时前,拍摄七〇七所的技术资料放在什么地方?”
“鬼魂”知道大势已去,但仍一言不发。
杨阮柳暗暗吃惊:原来暗中指挥着自己行动的就是他呀!
郑学智转身对同来的医生说:“医生,请你揭开庐山真面目吧!”医生拿出一把小镊子,从瞎老头的两只眼睛里,各揭下一层薄膜,说:“这是人造的玻璃体假巩膜,扣在眼球上和瞎子一样。”
方局长说:“敌人为了实现亡我之梦,真是费尽心机呀!”他又指着独眼龙说,“还有你这个从盗窃教唆犯升级到敌特帮凶的民族败类。”
郑学智接过假巩膜,说:“这东西还和胶片一样,偷拍摄的七〇七所的资料都在它上面印着。”他把假巩膜放进一个小药瓶中,然后对司机说:“回局!”
汽车风驰电掣般地直朝市公安局开去。
(陈玉谦、胡新化、赵炳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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