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倩在妇产科的诊室里,刚检查好一位孕妇,随着护士的呼唤声,走进来一位面皮白嫩、两眼俊秀的小伙子。
李倩看了一眼问:“病人呢?”
“我就是。”
李倩笑了笑,说:“同志,你挂错号了,这里是妇产科。”
“我挂的就是妇产科。”
李倩听了,并没发火,而是以规劝的口气对那小伙子说:“别胡闹了,等着看病的人还很多呢,年轻人要走正路才对,去吧!”小伙子没有走,反而用恳求的口气说:“我不是胡闹!大夫!您一定误会了,我是一个姑娘。您能跟我单独地谈一谈吗?”
“姑娘?!”李倩拿起病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姓名:欧阳春,性别:女,工作单位:市杂技团……
李倩想:这姑娘为啥要女扮男装?于是她以温和的口气说:“有什么话,请说吧。”
欧阳春踌躇一下说:“李大夫,您是全市有名望的医生,又是我们这个区的妇女代表。妇女们都说,您是一位助人为乐的大姐姐。我知道,我的病用药是无法医治的……”欧阳春停了停,又说,“我是个杂技演员,表演的节目是空中飞摩托车,很受观众的欢迎。近来,经常有求婚信寄来,我没理睬。前几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邮包,邮包内有一套绦纶衣服,一块电子手表,还有一张第二天晚场的电影票,电影票背面写着:请准时赴约。”
李大夫问:“你去了吗?”
欧阳春双手痉挛地捂起脸,有啥不幸的事情会马上发生一样,哽咽着说:“我没有去。我怎么能去赴这样的约会呢!我把这件事向团支部汇报了。团支部书记说,是我的穿戴太招风惹事。第二天,晚场演出后,我回家时,一个戴着黑眼镜的人拦住了我,威胁说: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求婚条件,他就去杂技团里败坏我的名誉。”欧阳春舔了舔干嘴唇,声音颤抖地接着说,“我好不容易逃开了这个流氓的纠缠。我把这事又向团支部汇报了,想不到又遭到了冷遇。”她抓住了李倩的手,痛苦地说,“大姐,我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夜里常常被恶梦惊醒。近来,整夜失眠,影响了演出。我怕再受到纠缠,气恼之下,才女扮男装来求您指导。”说完,她把脸埋进双手中,呜呜地哭泣起来。
李倩当了几十年医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呢。面对着这位被痛苦折磨着的姑娘,李倩的心被打动了。她用慈母般的口气安慰着,劝解着,开导着,欧阳春听着不住地点头。
这时一位护士推门进来,急切地说:“李大夫,来了一位大流血的病人,病情很危急!”
李倩歉意地向欧阳春笑笑说:“真不巧,以后有机会再谈吧。”说完,便急匆匆地朝急诊室走去。在急诊室里,李倩对病人进行了全面检查,然后果断地说:“立即接氧气,输血!”
这时,来了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唏嘘着要看他的女儿。值班护士把他挡在急诊室门外,再三说明病人正在抢救中,不能探望。老人张开颤抖的双手,抓住护士的一只胳膊,扑簌簌地流着泪哭诉着:“祖国的亲人哪!我和我的女儿是被越南当局驱赶回国的华侨。一年前,越南当局说我散布反越言论,把我抓进监狱,整整关了一年。我的一双眼睛被折磨瞎了。从监狱出来我才知道,在我进监狱的第二天,我女儿杨阮柳也给抓去关了一阵子。在被驱赶的前几天,我的女婿因不肯向中国边民开枪,被当官的给枪杀了……”老人泣不成声,干瘪的眼窝里淌下了泪水。
李倩从急诊室走出来时,护士指着老人说:“李大夫,这位老人是病人的父亲。”
老华侨听说是医生,忙站起来问:“大夫,我女儿有救吗?快告诉我!”
李倩亲切地回答:“老阿爸,你放心吧!你的女儿已经脱险了。”她向护士吩咐说,“把病人送到十二号病房去。”
在病房里,杨阮柳不住地说着呓语:“庆杰,庆杰……”老华侨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女儿,解释说:“庆杰是我女婿的名字。可怜我那女婿连条后代根也没留下。”
李倩对这不幸的华侨父女深表同情,决心尽快恢复杨阮柳的健康,来宽慰眼前这位无依无靠的华侨老人。
这时,一位护士进来说:“李大夫,有人找你。”来找李倩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学智。他请李倩转告张柯成教授,明天不要到科研所去上班,他要登门拜访教授。
第二天早饭后,郑学智来到张教授家,拉了一会家常话后,便转到了正题,郑学智问:“张老,你下班后,常在家里工作吗?”
“我习惯在夜里工作一段时间。”
“从你带回的一部分资料中,能分析出七〇七所科研项目的性质、用处和威力吗?”
教授肯定地回答:“如果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能分析出来。”
郑学智一听,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敌人“鬼魂计划”的目的很明显是对着七〇七所和张柯成教授的。这时,张教授又问:“郑科长,尸体之谜还没揭开吗?”
“揭开了,这家伙是个被敌特机关利用的惯盗犯。他黑夜进入你的书房,真正的目的不是偷你的古玩,而是你带回家的科研资料。”
教授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一下,愤愤地说:“卑鄙!无耻!”他又不解地问:“这家伙既来偷资料,咋又死在床下了呢?”
“那是敌人耍的鬼把戏。据我们调查,那天李大夫在医院里见到的鬼魂,也是敌特化装的。他们主要目的是为了引开你家里的人,而给惯盗犯偷窃情报创造条件。结果晓玲发现了他,使敌人的阴谋未能得逞。”
张教授连声说:“卑鄙!卑鄙!”
郑学智关切地说:“张老,为了你的安全,最近一个时期请你不要接触与你工作无关的人员。下班后,如果不能按时回家,务必打电话通知我们。”
张教授认真地点了点头。
郑学智又说:“最近,我们要采取一次行动,想请你配合一下。”他低声地把教授需要配合的细节叮嘱完了之后,便告辞走了。
刚走出大门,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同他擦肩而过。郑学智朝走进教授家门的那女人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两个女人
郑学智为什么吃惊?原来那个走进张教授家大门的女人,正是杂技团的演员欧阳春。郑学智连忙走到对马路,向哨位上的助手交代了任务之后,就匆匆地赶回公安局,与方局长研究下一步的计划。
七月十日这天,郑学智接到野猫打来的电话,他马上带着经过抢救、脱离危险的张小龙来到火车站公安值班室。在录像机屏幕前监视着整个候车室的动静。十一点三十分,只见欧阳春出现在候车室的门口,她不慌不忙地来到旅客留言板前,把野猫贴在留言板上的纸条扯下来,揣进衣兜里转身走了。
郑学智转身问张小龙:“是这个女人吗?”
张小龙点点头说:“是她!”
郑学智听了,眉头皱了一皱,而后拿起报话机说:“我是红岩,请你们注意零号的行踪,控制取货地点!”
既然利用张小龙送秘密联络信、迎宾饭店投毒杀人灭口、女扮男装骗取张教授的爱人李倩的信任、去车站取情报都是欧阳春干的,为什么郑学智还不下决心逮捕欧阳春?原来,还有一件事引起了这位侦察科长的怀疑,那是在张小龙中毒后,郑学智严厉地批评了助手小王。小王当时解释说:他看见那女人在杂技场车站下车甩掉了张小龙。小王当时认为,张小龙既然被敌人甩掉了,也就脱离了可能被敌人杀害的危险。而当时为了不让那女人逃走,小王只得丢下张小龙紧紧跟踪那女人来到杂技场。小王以电业局检查电线为名,到了后台,亲眼看见那女人正在化妆。从舞台监督嘴里,小王知道她叫欧阳春。小王是在表演厅里,看欧阳春表演完空中飞摩托车的。郑学智听了小王这一汇报后,曾亲自找舞台监督对证过欧阳春上班的时间,和小王那天跟踪进入杂技场的时间。舞台监督说,那天因欧阳春迟到了,他还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而小王进入杂技场的时间和舞台监督看表的时间,整整相差了半个小时。这就引起了郑学智的注意。后来,张小龙被抢救过来后,郑学智又从他嘴里了解到就在小王看欧阳春表演的时间内,那女人却在剧场外面会见了张小龙,并带他到饭店吃了饭,又乘机下了毒。
欧阳春一个人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内,在两个场合和两个人的面前出现呢?
这时,报话机里传来了呼叫声:“红岩,红岩,零号把货取去后,在马路上被汽车撞倒,肇事汽车已逃走了。”
郑学智一听,要紧来到医院,外科主任告诉他,受伤人昏迷不醒,脑部损伤严重。郑学智找到护士长,出示了证件,说:“我看一下受伤人的东西可以吗?”
护士长立即领郑学智来到病人更衣室,打开一个柜门说:“她的全部衣物都在这里。”
郑学智翻查了一遍,问护士长:“在收拾她的衣物时,没有发现一个红色人造革手提包吗?”
护士长回答:“是我和值班医生一起去出事现场的,当时围观的人很多,根本没有见到有个手提包。”
郑学智离开医院后,路上,两个欧阳春的影子在他脑中搅扰着。郑学智反复地思考着:是偶然的车祸吗?显然不是。手提包的失踪就说明这是一起有计划的谋害。那么,欧阳春在“鬼魂行动计划”里是个什么角色呢?
从车祸事件来看,可以断定欧阳春绝不是“鬼魂”。而且,就算欧阳春是“鬼魂”的同伙,她既然已把货拿到手,她的同伙为啥还要冒险制造个撞车事件呢?
郑学智反复推断着、思索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局里。当他推开局长室的门时,不由愣住了。一只红色人造革手提包端端正正地放在方局长的写字台上。
方局长让郑学智坐下后,说:“在郊区发现了肇事汽车,偷车犯正在追捕中,盗取手提包的人已经被拘留了。”
郑学智来到审讯室一看,押进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孩子一头鬈曲毛发,眉清目秀,可惜右太阳穴上那道伤疤把个漂亮的脸型给破坏了。
这时,孩子不安地瞅了郑学智一眼。郑学智命他坐下之后,便单刀直入地问:“是谁让你去偷手提包的?”
那孩子垂着头低声回答:“我心想,手提包里一定有钱,就趁混乱时偷着捡起来了。”
郑学智严厉地说:“哼!‘钻天猴’的徒弟都会扯谎!”
那孩子听到“钻天猴”三个字,惊得打了个寒战。
郑学智又语气和缓地说:“于小良,下星期五你爸爸的工作单位召开大会,给他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可是他的儿子却在这里受审。”
这个被叫作于小良的孩子眼圈红了,薄薄的下嘴唇咬出了一排小牙印。
过了好一会,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递给郑学智说:“是‘钻天猴’让我把手提包里的文件装进这个信封里寄走的。”
郑学智接过信封一看,是寄给市人民医院王和的,便问:“开车撞人的是谁?”
“汽车是‘钻天猴’偷的,是不是他开车撞人,我不知道。”
郑学智请示局长后,就把这封信发了出去,并部署助手们立即逮捕“钻天猴”归案。
在市人民医院大门收发室窗外的信插里,那封给王和的信已经放了三天了,还没有人来取。收发室新来的年轻收发员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在打瞌睡。这时,一辆卡车开进医院大门里来,从车上下来几个男女老少,有的捂住脸抽泣,有的放声号哭。一群人围了上去,好奇地打听着。这时,站在医院主楼二楼窗口的郑学智看到这情景,就赶紧跑下楼,直奔收发室。
当他一眼看见收发员正站在汽车旁张望时,不觉暗叫一声:“糟糕!”他紧走几步,来到收发室时,收发员果然苦起脸对他说:“郑科长,刚才一眨眼的工夫,信就不见了。”郑学智用严厉的目光看了一眼年轻的助手,吩咐他赶快把张小龙接来,自己就走进收发室,挂电话到妇产科,问了几声,说了一句“继续监视”,就沉思起来。
原来,从杂技团出现了两个欧阳春事件后,郑学智就对张教授和李倩大夫周围的人进行了周密的调查。他从中发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人物,就是在妇产科住院的难侨杨阮柳。郑学智了解到这个女病人同李倩的侄女儿晓玲走得很近。据护士长反映:晓玲每天都给姑母送午饭,有一次正赶上李倩做难产手术,晓玲便在走廊里边等边小声地背诵法语单词。当背诵到“你好吗”的时候,忽听有人用法语回答:“很好!谢谢!”这个回答的发音非常标准,这个人就是杨阮柳。从此,好学的晓玲和杨阮柳便结成了亲密的师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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