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脚步声-太阳下的幽灵(1)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飞来横祸

    杭州湾有个远离县城的村庄,相传上古年间,有条神龙在此栖遁。老辈人引以为豪,取名叫“卧龙村”。

    在卧龙村的龙头上住着一户人家,丈夫金大谷,年方三十,典型的农村汉子,长得腰粗膀圆,浑身牛劲。他承包了10亩水田,天天在泥水里打滚;妻子温亚妹,是个温顺贤慧的农村妇女,在乡办工厂当工人;母亲金大妈,一辈子烧香敬神,老人家天天祈求老天爷保佑合家太平;刚刚六岁的东东,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十分逗人,聪敏、懂事。这些年,全家靠手指头上抠,牙齿缝里省,含辛茹苦盖起了一幢上下全新的楼房。

    每当月上树梢,三代人齐聚在宽敞舒适的阳台上,打趣逗乐,哄着东东跳舞唱歌,嘿!这小日子过得真叫甜蜜蜜,乐融融。

    每当布谷鸟一叫,金大谷就和母亲起早,一头扎进田里。照往年规矩,小东东就由在工厂当车工的温亚妹带到厂里。

    这一天,温亚妹低着头在紧张地车螺丝,在一旁玩耍的东东见母亲累得满头大汗,就从工具箱上拿起一条毛巾,蹦蹦跳跳地送过来,不料,脚下一滑,“扑”一头栽倒在废铁屑堆里,顿时痛得他“哇”一声哭起来。

    温亚妹听见儿子的哭声,赶紧关了车,急慌慌奔过来一看,立刻心痛得直打哆嗦:只见儿子脸蛋上被铁屑扎得东一条,西一块,渗出一颗颗血珠。温亚妹立刻抱起儿子用舌头舔,又拿过毛巾来回擦。谁知越是擦,东东哭得越厉害,嘴里嚷着:“痛呀!痛呀!痛死我啦。”温亚妹见儿子拼命喊痛,急得眼泪掉了下来。

    东东见妈妈哭了,反倒止住了哭泣,伸出小手去揩母亲脸颊上的泪珠,边揩边说:“妈妈别哭,东东不痛了,东东不哭了。”说完,挣着下了地,一颠一颠地走了。

    东东仅仅是擦破点皮,这在农村谁也没当一回事,慢慢地就算过去了。

    3天后的一个夜晚,温亚妹在睡梦中忽然被东东的哭叫声吵醒了,她赶紧用手摸摸儿子的额角,并不烫手,她以为是东东在说梦话,就轻轻地哄着:“东东别吵,东东乖,快睡觉。”哪知东东一反常态,双手抱住脑袋“呜呜呜”哭个不停。金大谷干了一天农活,累得浑身像散了架,正在好睡时,被儿子无缘无故吵醒了,恼得他举手打了儿子一屁股。

    温亚妹心痛地狠狠瞪了丈夫一眼,然后从床头柜里抱出个洋娃娃,哄道:“东东听话,爸爸干了一天活,很累很累,你抱着小弟弟睡,不吵不闹,让爸爸睡个好觉。”东东听话地慢慢停住了哭泣。

    过了不到一刻钟,东东又轻轻地呻吟起来,温亚妹把儿子搂在怀里,东东就凑着母亲的耳朵说:“妈妈,东东痛,东东脑袋里有根针,痛死了!”

    温亚妹这才紧张起来,她怕吵醒丈夫,灯也没开,抱起儿子,摸黑朝乡卫生院奔去。

    到了乡卫生院,温亚妹挂了急诊,值班医生睡眼蒙地问:“小孩生了什么病?”

    “医生,孩子直喊头痛。”

    值班医生粗粗一瞧,见东东额角上有几道已经结了疤的小伤口,便挥挥手,埋怨道:“擦破点皮也值得黑灯瞎火地找上门来,涂点红药水回去吧!”

    第二天,金大妈见孙子额角微微红肿,心里不由得多了个疑问:眼下正值清明,阴界大小鬼魂都要出来游荡,东东会不会让鬼附了身呢?想到这,老太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面埋怨媳妇不该擅自将东东送医院,一面摆案点香,把头磕得咚咚响。

    虽说给神仙烧了香,许了愿,但东东的头痛仍未见好转。金大妈见阴魂缠着孙子不放,急得从箱底里摸出一叠钞票,决定去找刘巫婆帮忙。

    刘巫婆已经六十出头,凹前额,凸眼睛,圆鼻头,薄嘴皮,平时常穿一身黑衣黑裤,来时一阵风,去时一道影,说起话来总让人觉得后脊梁上凉飕飕的。别看她模样吓人,可方圆几十里,不少人对她敬如神仙。为啥?

    刘巫婆能拜神问仙,驱鬼治病,而且还特别灵!金大妈就亲身碰到过一件事,那是个清明节,她上完坟回家,觉得脖子突然不能动了,便去求刘巫婆帮着捉鬼。刘巫婆当着众人的面,一面打卦念咒,一面用干枯的手在金大妈脖颈处推来推去,不一会,又从神案上拿过一把大刀,粘上一张画有咒符的黄裱纸,然后口中念道:“天帝敕令,五鬼走避,万病根除,大吉大利,急急如律令!”念完这些,刘巫婆朝黄裱纸上喷了一口水,大叫一声,大刀朝下一劈,高声喊道,“鬼被我杀死了!”

    众人围拢来一看,果见黄裱纸血迹斑斑,再看看金大妈,脖子能动了,众人不由肃然起敬。金大妈从此对刘巫婆崇拜得五体投地。

    现在金大谷见母亲取钱,知道老人的用意,有些犹豫地问:“妈,是不是巫婆、医院一齐找,两面看看,多一道保险。”

    金大妈脸一沉:“又要胡说了,东东是遇上鬼了,医生哪治得了?你看,东东上了趟医院病不是更重了?”

    温亚妹见婆婆对自己有气,忙劝丈夫道:“大谷,听妈的话,求神保佑贵在心诚,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刘巫婆的家不远,这里正准备翻造新楼,院里院外堆满了建筑材料。

    金大妈祖孙三人踏进那间阴森森、黑魆魆的房子,只见仙台上红烛高烧,烟雾环绕,在那幡帏遮掩的神龛里供着个稀奇古怪的泥菩萨。

    刘巫婆此刻正端坐在神案前念咒,她听见有响声,微微睁开眼。金大妈忙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红纸包:“仙婆,求您……”谁知她话没说完,刘巫婆突然“啊呀”惊呼一声,连红纸包都顾不上接,起身就朝房里走去。

    巫婆捉鬼

    刘巫婆这声惊呼,吓得金大妈和温亚妹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双双跪倒在地:“仙婆救命,仙婆救命啊!”

    刘巫婆回头看了一眼东东,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快起来吧。我老太婆一向以替人解忧排难为本,这孩子多可怜,今天我搭上老命也要想法救他呀!”

    金大妈感恩不尽地将红纸包塞进刘巫婆兜里,刚想开口说什么,——抬眼,只见刘巫婆脸露凶光,龇牙咧嘴地冲上来,一把抓住东东的头发,朝上拎了拎,大叫一声:“不好!这孩子印堂发暗,额角发紫,犯冲啦!”

    金大妈见孙子果真撞上了鬼,直觉得五雷轰顶,万箭穿心,她顾不得哇哇哭叫的孙子,一把抱住刘巫婆的大腿,苦苦哀求道:“仙婆,您有仙术,快帮我们问问,是哪路神撞住了东东?”

    刘巫婆放下东东,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你们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这孩子是被他爷爷的阴魂缠住了。这些年他爷爷孤身一人在阴曹地府太冷清了,他很喜欢小孙子,所以想拉东东去作伴哩。”

    一席话说得婆媳俩抱头痛哭,直哭得刘巫婆心也软了,她开口道:“唉,别哭啦,不过事情很棘手,我还得先替你们去天宫走一遭,求求玉皇大帝大发慈悲,然后……”

    金大妈一听这话,如同黑暗中见到一丝光亮,她没待刘巫婆话落音,就对她一边千恩万谢,一边慌忙掏出钱来放进那只红箱子里。

    刘巫婆又开口说:“我去了天宫,若得到玉帝准许,还要下地府,你要不要给东东爷爷带点东西去?”一句话提醒了金大妈,她赶紧爬起来,往隔壁走去。

    隔壁有爿日杂店,里面什么东西都卖,店老板就是刘巫婆的男人,外号叫“钱瘸子”。他听金大妈一说,显得很关心的样子说:“哟,东东爷爷怪可怜的,你可别惹他发火呀!你得多买些东西,他满意了,就会放过东东了。”

    此刻的金大妈还有什么不依的,掏出袋里所有的钱,“钱瘸子”递来什么,她就买什么,整整买了一大兜东西。

    刘巫婆见东西齐备,又对婆媳俩一本正经地吩咐一番,这才慢慢地走到神案前神态虔诚地坐定,然后伸出双手向上一举,突然她两眼一翻,口吐白沫,人像着了魔似的变得疯疯癫癫,嘴里不住地喊着:“天马天马快快走,天马天马快快走……”

    东东没见过这阵势,刘巫婆这番举动吓得他脸都变了色:“妈妈,我怕、我怕,我们回家吧,我不要这个人看病。”

    金大妈忙捂住孙子的嘴巴:“别说话,仙婆已经上天了。”果真,刘巫婆一会儿尖嗓门,一会儿粗嗓门,仿佛在和谁说着话,可声音含混不清,谁也听不清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刘巫婆声音越来越低,连连打了几个呵欠,伸了几下懒腰,吐出一口长气,慢慢恢复了人样。

    金大妈见刘巫婆回过神来,心情紧张地问道:“仙婆,您辛苦了,见到东东爷爷了吗?”

    刘巫婆捏了把鼻涕,擦擦嘴角的白沫,显得心事重重地回答:“东东爷爷我见是见到了,带去的礼物他也收下了,不过……”

    金大妈婆媳俩本来就紧张的神经更紧张了,忙问道:“仙婆,东东爷爷怎么讲?”

    刘巫婆面露难色,仍没开口,婆媳见了,又“扑”双双跪下,求她开口,这时,刘巫婆又长长叹了口气,说:“唉,不告诉你们吧,灾难就要降临到你家头顶上,告诉你们吧,又怕你们经受不住打击,真叫人左右为难啊。”

    “仙婆,看在我们一辈子诚心行善的份上,您就把事情告诉我们吧。”

    刘巫婆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道:“东东爷爷跟我说,家里那幢新楼的地基没选好,压在龙头施宫庙上,今后必然会家道衰落,人畜死净。东东现在头痛就是先兆。”

    婆媳俩被刘巫婆这番话给吓傻了。金大妈又要朝口袋里掏钱,可掏了半天没掏出一分钱来,忙褪下耳朵上的金耳环:“仙婆,我们一家和和睦睦,您总不能看着塌下去,快帮着想个办法吧。”

    刘巫婆接过金耳环,不阴不阳地说:“乡里乡亲的,我哪能见死不救?办法是有的,可是,可是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金大妈连连说:“只要能救我们全家,什么条件我们都依!”

    刘巫婆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好,那我就直说了……”

    拆楼避灾

    刘巫婆一本正经地说:“刚才,东东爷爷让我捎给你们8个字。”“哪8个字?”“为保平安,拆楼避险。”

    “拆楼?”

    “对,而且越快越好。只有搬掉龙头上的楼房,东东的病才会好,你们全家才会平安无事。”

    金大妈心乱如麻,她朝门外望望,自家那幢新楼醒目地竖在龙头上,这是全家的希望和幸福呀;她再转身看了看像只小猫一样偎在母亲身旁的小孙子,他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呀。唉,金大妈思前想后,没有半点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金大妈婆媳俩抱着东东,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家,对金大谷一说,金大谷听到要拆他用血汗造起来的新楼房,比要拆他的筋骨还痛,他惊呆了。

    虽说卧龙村香火很盛,家家户户都信神,金大谷和有些年轻人一样,长期来耳濡目染,也变得混混沌沌,但要按神的旨意拆掉楼房,一时间哪能接受得了。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咱为盖这幢楼,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求爷爷,告奶奶,每个人身上都脱了几层皮,这容易吗?我不拆!”

    金大妈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东东爷爷讲了,我们这楼压住了龙头,得罪了大神,迟早要遭殃的。”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东东有气无力地喊道:“奶奶,拆了楼,东东住哪里?”

    温亚妹心痛地安慰道:“东东别伯,只要东东头不痛,楼房拆了,今后我们还能盖。”

    金大谷看看白发苍苍,老泪纵横的老母亲,看看日渐消瘦,愁眉苦脸的妻子,再看看额头微微红肿,躺在床上呻吟的宝贝儿子,这个硬汉子,也不由鼻子一阵发酸,含着眼泪,一扭身跑到了阳台上。

    月亮已经升上了树梢,在往日,这时便是全家最欢乐的时候,可现在笑声换成了啜泣声。金大妈望着抱头蹲在地上的儿子,泪眼巴巴地哀求着:“大谷,为了东东,为了全家,你、你就狠狠心吧。”

    金大谷慢慢抬起头,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他抬头说:“妈,这楼房是我们全家流血流汗造起来的,我怎么下得了手呀!”说着又抱着头呜呜地哭起来。

    温亚妹见力大如牛的丈夫被折磨成这副样子,心里像刀剜一样难受,她劝道:“大谷,听妈的话,有了东东这根苗,楼今后还能盖。万一,万一断了这根苗,这楼房要它又有什么用?”

    此刻东东弄不懂爸爸为啥不听奶奶和妈妈的劝,就天真地说:“爸爸,快拆吧,快拆吧,拆了东东的头就不痛了。待东东长大了,挣好多好多钱,一定给你盖一幢好大好大的楼房。爸爸,东东的头痛呀!”

    金大谷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揽过儿子,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拆,拆!爸爸为了东东什么都舍得。”

    第二天一早,金大谷一爬起来,就提了一瓶烈性酒,一盅一盅喝起来,此时虽说插秧季节已过,可金大谷被儿子的病已弄得六神无主,所以他承包的责任田里仍然是光秃秃的。眼下,他已顾不得田里的活,喝到太阳爬上山,他猛地把盅子里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然后摇摇晃晃围着新楼转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抚摸着明净发亮的窗玻璃,用拳头敲敲雪白的墙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翻滚,胸口一阵发闷,“哇”地呕吐起来。温亚妹抱着东东忙奔过来,刚想问,金大谷突然“哈哈”一阵傻笑,抓起一把大榔头,一步一步朝楼顶走去。

    走上楼顶,金大谷眼睛一闭,发疯似的举起榔头,就在榔头快要砸到水泥板的一刹那,他的手一抖,“当”榔头划了道弧线,轻轻地落了下来。

    金大妈在下面看儿子好半天没动静,急得她大声喊:“大谷,别再犹豫了,心要诚,菩萨才会保佑东东病好。”金大谷见一家人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觉得此刻儿子的命就捏在自己手里,为了儿子,他又把榔头高高举起,咬着牙,闭起眼,刚要往下砸,猛地仿佛耳边有人大声喊道:“砸不得!”吓得他一个趔趄,“扑”榔头又落到了地板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