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二房却悄悄结起大红的绸带，喜气里头有春情。
杨姨娘走后再无人住的西跨院被收拾得亮堂，院落里的玉簪花开得格外漂亮。一扫先前晦气，热热闹闹做新房。
是的，我们的苏二老爷又要纳妾了。
妾室小名红玉，苏二老爷尝着人家的红唇玉乳时灵感突至即兴取的。红玉原本是秦淮河边的浣纱女，苏二老爷再她家躲雨，躲来躲去躲到了床上。苏二老爷是重感情的读书人，躲完雨就把人带回扬州家中。
“秦淮河边不是连片的舞榭歌台么，哪里来的浣纱女哦。”苏五姑娘勤学好问，眨眨眼睛童言无忌。
“你父亲都这样说了嘛，给他点面子，先信一信。”她的母上大人景氏心旷神怡对账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给儿子娶媳妇，而不是给丈夫纳妾。
是了，苏二老爷那般信誓旦旦，总不好轻易戳穿他。即使红玉一双酥手细腻香软，但是苏府众人都必须充当睁眼瞎，抹着不存在的泪水叹息这是一双在劳作中沧桑的手。
苏五姑娘表示理解，她母上大人想一想却觉得不对劲。
“菀菀，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连秦淮河畔有什么都知道了？”
景氏大多时候对菀棠是放养，但有些地方却管得蛮紧。比如不许菀棠乱吃东西，再比如不许菀棠乱看杂书。说来苦悲，苏五姑娘心尖尖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几本禁书没捂热都被景氏没收了。
苏五姑娘严重怀疑自己身边有景氏的卧底，看冬至不顺眼，看夏至也来气。
此刻，她睁大无辜的瞳眸，努力让自己的言语显得可靠又诚恳。
“我在表哥那里看的书，叫《金陵风物录》，不是乱七八糟的书。”
说得跟真的似的，比苏二老爷那种读书人可信度高多了。
景氏将信将疑，但是大喜的日子她决定睁只眼闭只眼。
“菀菀，你表哥有些日子没回府了。”
景氏说道，然后就睇着眸看菀棠。
我们的苏五姑娘现在可厉害了，每三日就会跟她的表哥大人通一封信件。从写字宛如鳖爬到现下出口成章歪理贼多，她的表哥大人担任了极其关键的教导兼陪练作用。
苏奕几乎不忘家中通信，偶尔传一封也是只字片语，不过一句“一切安好”。
但是跟小表妹传书时，却有闲情逸致巴拉巴拉写个一两页，大约是聪明人脑回路不与常人一致。
“表哥念书好忙的，他压力大呢。”苏五姑娘似模似样叹息一声。
景氏轻笑，“压力？”
菀棠大言不惭，“他要养我呀。”
她这样理直气壮，倒是让景氏吃了个顿。她端详菀棠，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她养大的女儿，又有些对于菀棠面皮厚度青出于蓝的感慨。
菀棠老神在在坐着。
她的表哥大人早就说过要带她一同去帝京开挂的，她已经乖乖等着了，用心等用爱等。
这头正房里娘儿俩乐呵的很，还有些看笑话的意思，那头柳姨娘的东跨院确实鸡飞狗跳一场猴戏。
“嫣儿，嫣儿，你父亲这是要逼死我呀——嫣儿，嫣儿！”
柳姨娘跟唱戏似的，只差捻个兰花指了。她白生生的一张脸此刻通红，还没从红玉入府的打击中缓过来呢。
苏嫣棠俏丽的瓜子脸一片冰封，“您冷静一点。”
柳姨娘的走位如同喝多了假酒一般歪歪斜斜，口中一直念念叨叨，“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父亲不会这样做……”
苏嫣棠心中简直可以呕出血来。
早知道柳姨娘在乡下呆了一年成了如此德性，她怎么也不会费尽心思接她回来。
瑞哥儿没了杨姨娘那个生母，养在景氏跟前，吃穿皆精细着呢。苏嫣棠冷眼旁观，觉得作为庶子庶女，若是亲生的姨娘不得用，还不如没有亲娘才好，这样在主母面前还不会碍眼。
她跟苏二老爷父女情深，见过几次苏二喝醉酒，模模糊糊中念叨“阿柳”。苏嫣棠心里头知道，柳姨娘在苏二老爷心中始终占据一份特殊的地位，旁人轻易动摇不得。
苏嫣棠过了年就是十二岁，差不多是议亲的年纪了，这次着急把作为她父亲真爱的亲姨娘弄回府，母女齐心好好争宠，哪知道柳姨娘成了这种德行，而苏二老爷用红玉给刚回府的柳姨娘当头棒喝。
男人都是大骗子。
苏嫣棠悔不当初，而那个小妾红玉也不是好相与的。
红玉名不正言不顺，被一顶小轿抬到苏府二房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下人赐名。
被赐名的下人偏偏还是柳姨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
彼时，柳姨娘得了消息，穿得一身素淡楚楚，眼中两抹泪光，被桃红柳绿扶着去见苏二老爷。
红玉正贴着坐在苏二老爷的边上，洒金的裙摆覆住他的半条大腿，亲昵恩爱。
见柳姨娘来一双笑眼明媚生波，年轻的面庞格外占据优势，她轻描淡写道：“桃红？这名字冲撞了我，有些不好，日后就叫小桃罢。”
苏二老爷的目光从头到尾没离开过她，闻言大约都没过脑子，一张嘴只有“好好好”。
柳姨娘被气了个倒仰。
“那小蹄子就是一只狐狸精！”
东跨院里，她不止一次在苏嫣棠面前这种咒骂。
风水轮流转，昔日东跨院是景氏口中的“狐狸洞”，现下柳姨娘咒骂起西跨院与她分宠的小狐狸精。
“父亲不过是图个新鲜，姨娘才是他心中最特殊的女人。”苏嫣棠还算镇定，说出来的话宛如小妇人，“不然的话……光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姨娘接回府。这些事情姨娘心中有数就好。”
“都是假的……”柳姨娘苦笑起来。
原以为有苏老太太在，总不会允许如红玉那等出身的小蹄子进苏府的门，还当什么良妾。但是这次景氏突然大度，她往荣禧堂去了一回，苏老太太就默许给已经住到苏府的红玉抬身份了。
“我生不出来男丁嘛，总得要往院子多纳几个人，好叫老爷开枝散叶。”
景氏假惺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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