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伯爵夫人打着冷颤叫了一声,就算是外国口音,听起来也是娇滴滴的。
“白天越来越短了。”库特夫人说着,拉了拉那条印有花卉图案的俗不可耐的围巾,硕大的肩膀被箍得越发紧了。
“乔治为什么不把屋子弄暖和一点?”邦德尔说道。
“你们这些英国人,从来就不会把屋子弄暖和。”伯爵夫人嗔怪道。
她取出那根细长烟斗抽起烟来。
“这壁炉也太老土了,”库特夫人说道,“热气都从烟囱跑出去了,根本就没进房间。”
“嗯!”伯爵夫人说道。
大家没有再说话。伯爵夫人显然对这两个同伴有些厌烦了,所以谈话很难继续下去。
“真有意思,”库特夫人打破了沉默,“麦卡塔夫人的孩子竟会得腮腺炎。哦,我不是说真的很有意思......”
“什么是腮腺炎?”伯爵夫人问道。
邦德尔和库特夫人不约而同地争相解释起来。最后,她们俩好不容易才让伯爵夫人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匈牙利的小孩也会得腮腺炎吧?”库特夫人问道。
“嗯?”伯爵夫人好像没有听懂。
“我是说匈牙利的小孩,他们也深受腮腺炎之苦吧?”
“不知道,”伯爵夫人答道,“我怎么知道?!”
库特夫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可我知道你做的是......”
“噢,那个呀!”伯爵夫人放下跷起的腿,取下了嘴里衔着的烟斗,快言快语地说道,“我跟你们讲一些恐怖的事情,我亲眼见过的恐怖事情。难以置信!你们肯定不相信!”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口若悬河,绘声绘色。在这两位听众的面前,出现了一幅幅饥寒交迫的悲惨场景。她谈到战后不久的布达佩斯,追溯了它迄今为止的沧桑变迁。她很会使用夸张的手法,但在邦德尔看来,她有点儿像留声机上的唱片。你只要打开开关,她就开始唱起来,你不想听了,她又会戛然而止。这不,伯爵夫人突然住了口。
库特夫人听得毛骨悚然,这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端坐在那里专注地听着,嘴巴微微张开,哀伤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伯爵夫人。偶尔,她也插入一两句自己的议论。
“我有一个表姐,她的三个孩子都被活活烧死了,很恐怖,对吧?”
伯爵夫人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不停地讲下去。最后,她突然停住了,就像刚开始开口一样突然。
“就这样!”她说道,“我跟你们说过了,我们不缺钱......但缺乏组织。我们需要的是组织!”
库特夫人叹了口气。
“我听我丈夫说过,做事情没有章法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他把他的成功完全归功于有条不紊。他说如果没有章法,他就永远不会出人头地。”
她又叹了口气。如果奥斯瓦德爵士没能出人头地,那又会怎样?她的眼前突然掠过这样一幅场景。他仍然保持着当初在自行车店干活时快乐的年轻人的特征。要是奥斯瓦德爵士不那么有条有理、按部就班,她的生活该有多开心啊。但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库特夫人转向邦德尔。
“告诉我,艾琳小姐,”她说道,“你喜欢你们家的那个园丁头儿吗?”
“麦克唐纳?嗯......”邦德尔迟疑了一下,想着该怎么措辞。
“谁都不会真正喜欢麦克唐纳的,”她歉意地解释道,“不过,他是一个一流的园丁。”
“噢!这个我知道。”库特夫人答道。
库特夫人嫉妒地看着邦德尔,显然麦克唐纳愿意听邦德尔的使唤。
“我非常喜欢高雅的花园。”伯爵夫人如梦呓般说道。
邦德尔瞪大了眼睛,静等伯爵夫人的下文,但这时吉米·塞西杰走了进来,冲她又急又怪地说道:
“哎,现在去看看那些版画好吗?好看着呢。”
邦德尔赶忙走出了客厅,吉米则紧跟在她的身后。
“什么版画?”她问道,随手关上了客厅的门。
“没有版画,”吉米答道,“我得找个借口把你叫出来。跟我来,比尔在藏书室等着呢。那儿没人。”
比尔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显得焦躁不安。
“听着,”他突然大声说道,“我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哪样?”
“你卷进来。十有八九会是一场混乱,然后......”他的目光里透着一丝不忍,令她内心一阵温暖。
“她应该在一边待着,对不对,吉米?”他冲吉米恳求道。
“我早就跟她说了。”吉米答道。
“该死!邦德尔,我是说......可能会有人受伤。”
邦德尔转身问吉米:
“你跟他说了多少?”
“噢!全都说了。”
“我还没全搞明白,”比尔坦诚地说道,“搞不懂你说的七面钟俱乐部什么的。”他怏怏地看着她。“我说,邦德尔,真希望你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插手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邦德尔反问道,“多刺激呀。”
“噢,是......是刺激,但也可能非常危险。你瞧瞧可怜的罗尼。”
“哼,”邦德尔说道,“要不是因为你的朋友罗尼,我才不会像你说的卷进来呢。不过我已经卷进来了,再说什么废话也无济于事了。”
“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邦德尔,可是......”
“少来了。我们还是安排一下吧。”
比尔接受了她的提议,这让她颇感宽慰。
“你说的配方的事是对的,”他说道,“赫尔·埃伯哈德确实有个配方,或者说奥斯瓦德爵士掌握了什么配方。他的工厂已经对材料做过测试了......当然,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赫尔·埃伯哈德一直跟他在一起。此刻他们全都在书房里......正在谈实质性问题吧。”
“斯坦利·迪格比爵士会待多久?”吉米问道。
“明天就回城里。”
“哼,”吉米说道,“要我说,有一件事非常明显。如果斯坦利爵士要带配方走,那么,稀奇古怪的事就肯定是在今晚发生了。”
“我想也是。”
“肯定是。这样我们关注的范围就小得多了。我们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首先,今天晚上那个神秘的配方会在谁的身上?是赫尔·埃伯哈德,还是奥斯瓦德爵士?”
“都不会。依我看,今天晚上配方就会交到航空部长手里,明天他再带进城。这么一来,配方就会落到奥罗克手里。肯定是这样。”
“哦,那么就只有一件事可干了。如果认定有人要偷配方,今天晚上我们可就得多加留神了,比尔老弟。”
邦德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表示异议,但她又把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对了,”吉米接着说道,“今天晚上我在大厅打招呼的那个人,是从哈罗斯来的华生,还是苏格兰场的老朋友雷斯垂德?”
“说起话来妙语连珠,怕是华生。”比尔答道。
“我们大概有些冒犯了,”吉米揣测道。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比尔说道,“好歹我们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那就这样吧,”吉米说道,“我们两个轮流值夜?”
邦德尔又张了张嘴,但又一次忍住没有说话。
“好的,”比尔表示赞同,“谁守上半夜?”
“要不抛硬币吧?”
“也好。”
“好的,那我抛了。正面朝上的话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背面朝上的话就相反。”
比尔点了点头。硬币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下。吉米弯腰查看。
“是背面。”他说道。
“真该死,”比尔说道,“你是上半夜,要出事的话,最有可能是在上半夜。”
“这可难说,”吉米答道,“罪犯往往是捉摸不定的。我什么时候叫醒你?三点钟?”
“这还算公平。”
这时,邦德尔终于开口了。
“那我呢?”她问道。
“没你的事,你上床放心睡觉好了。”
“啊!”邦德尔说道,“那太没劲了。”
“这可不好说,”吉米呵呵地说道,“没准你会在睡梦中被人干掉,而我和比尔却平安无事。”
“唉,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你知道吗,吉米,我一点也不喜欢伯爵夫人的那副腔调。我觉得她很可疑。”
“胡说,”比尔叫道,“她绝对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邦德尔反驳道。
“因为我确实知道。匈牙利大使馆有人做担保。”
“哦!”邦德尔被他的激烈情绪吓了一跳。
“你们女孩子都是一副德性,”比尔嘟囔着说道,“还不就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
邦德尔见惯了男人的这种偏见。
“得啦,你还是向她去倾诉自己的知心话吧。”她说道,“我睡觉去了。这个客厅无聊透了,我不回去了。”
她转身离开了藏书室。比尔看着吉米。
“邦德尔真是好样的,”他说道,“刚才我还在担心说服不了她,凡事她都喜欢较真。她能接受真是太棒了。”
“我也这么觉得,”吉米说道,“真让我吃惊。”
“讲道理,我是说邦德尔。她明白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事。嗨,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样厉害的武器?做这种事的人一般都带家伙的。”
“我有一把枪管烤蓝的自动手枪,”吉米有些得意地说道,“有好几磅重,厉害得很。到时候我借给你。”
比尔看着他,艳羡不已。
“你怎么想到要带这玩意儿?”他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吉米漫不经心地说道,“碰巧就想到了。”
“希望我们不要杀错了人。”比尔不安地说道。
“要是那样就太糟了。”塞西杰先生脸色凝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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