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特夫人兴奋地沉浸在回忆之中,几个小毛线球也从手里掉了下来。当然,吉米又一个个把它们捡起来。
“谢谢你,亲爱的孩子,”库特夫人说道,“对了,我说到哪儿了?噢!......在说房子......嗯,我确实喜欢令人愉快的房子,而且,挑选东西来装扮房子也很有趣。”
“我猜奥斯瓦德爵士最近就会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吧,”吉米试探地说道,“到时候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了。”
库特夫人忧伤地摇了摇头。
“奥斯瓦德爵士跟我说他会交给一家公司来做......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噢!可他们还得听你的意见呀!”
“打算买一座气派的老宅子,他们看不上我喜欢的温馨舒适的、像个家的地方。就算奥斯瓦德爵士在自己家里总是觉得不舒服、不满意,但我敢说他的审美其实也很低下。如今,除了所谓最好的东西,没有一样他会满意!他已经飞黄腾达了,自然想弄点东西来显摆一下。我常常想,哪儿才是个头啊!”
吉米摆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
“就像一匹脱缰的马,”库特夫人说道,“咬着嚼子一路狂奔。奥斯瓦德爵士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还在一个劲地往前冲,总有一天,他会想停也停不下来的。他现在已经是全英格兰最有钱的人了......可这会让他满足吗?不,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要成为......我也不清楚他想要成为什么!我跟你说,有时候我真有些害怕!”
“就像波斯人约翰尼,”吉米说道,“到处寻找新世界要去征服。”
库特夫人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清楚吉米讲的是什么。
“我纳闷......这么多的东西,他的胃受得了吗?”她带着哭腔接着说道,“就像鬼迷心窍......唉,想起来就叫人受不了。”
“他看起来胃口很不错。”吉米安慰道。
“他有心事,”库特夫人说道,“整天忧心忡忡,我知道。”
“他担心什么?”
“这个我倒不清楚,或许是工厂的事。好在有贝特曼先生帮忙。小伙子不仅热心......而且认真负责。”
“认真极了。”吉米赞同地说道。
“奥斯瓦德很看重贝特曼先生的判断力。他说贝特曼总是对的。”
“那是他很久以前最糟糕的一个方面。”吉米感慨地说道。
库特夫人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情。
“上次在烟囱别墅过的那个周末真是愉快极了,”吉米说道,“我是说,要不是可怜的格里老弟偏偏在那个时候死了,肯定会愉快极了。那些女孩也不赖。”
“我发现现在的女孩真让人琢磨不透,”库特夫人说道,“一点也不浪漫。我跟奥斯瓦德爵士订婚的时候,我还用我的头发在手帕上为他绣上姓名呢。”
“是吗?”吉米说道,“太绝了。也许现在的女孩不留长发,所以没办法像你那样。”
“倒也是,”库特夫人承认道,“不过,唉,还有其他很多办法呀。我记得我还是姑娘的时候,我的一个......呃,小伙子......从地上捡起一把小石子。当时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姑娘马上就对我说,他想把它们珍藏起来,因为我的脚在上面踩过。真浪漫,我当时就想。虽然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正在上矿物学的课......也许是地质学......在一所技术学校。不过我喜欢那样的想法......把女孩的手帕偷来珍藏......还有类似的事情。”
“要是女孩想要擤鼻涕那就难堪了。”讲求实际的塞西杰先生说道。
库特夫人放下手中的毛线活儿,和蔼地瞅着他。
“得了吧,”她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某个女孩?想跟她组建个小家庭过日子?”
吉米的脸一下子通红,含含糊糊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在烟囱别墅的时候,我觉得你跟一个女孩处得很不错......叫维拉·达文特里。”
“您说的是袜子?”
“他们都这样叫她,”库特夫人承认道,“我也不知为什么,但这个名字很不雅。”
“噢,她是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子,”吉米说道,“我很想再见到她。”
“下个周末她要到我们家来。”
“是吗?”吉米说道,尽力表现出渴望的神情。
“是的。你......你想来吗?”
“我很想来,”吉米诚恳地说道,“真是太谢谢您了,库特夫人。”
他再三道谢,这才离去。
不久,奥斯瓦德爵士来到了他妻子的身边。
“那个小混混在跟你啰嗦些什么?”他问道,“我看他不顺眼。”
“他可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库特夫人答道,“而且那么勇敢。你瞧人家,昨天晚上还受了伤呢。”
“是啊,谁叫他爱管闲事到处乱跑。”
“你对他太不公平了,奥斯瓦德。”
“他这一辈子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儿,就是个废物。他要是再这样下去,永远也出不了头。”
“昨天晚上你肯定着凉了吧,”库特夫人说道,“你可不要得了肺炎。前几天弗雷迪·理查兹就是得肺炎死的。哎呀,奥斯瓦德,一想到昨天晚上那个危险的窃贼,而你还在那里闲逛,我就手脚冰凉。他很可能开枪打你。对了,我已经邀请塞西杰先生下个礼拜到我们家过周末了。”
“荒唐,”奥斯瓦德爵士说道,“我不喜欢那个年轻人来我们家,你听见没有,玛丽亚?”
“为什么不呢?”
“跟你没关系。”
“那太对不起了,亲爱的,”库特夫人温和地说道,“可我已经邀请他了,现在也没办法了。帮我把那个粉红色线团捡起来好吗,奥斯瓦德?”
奥斯瓦德爵士脸色铁青,弯腰捡起了线团。他看了看妻子,犹豫不决。库特夫人则仍旧心平气和地织着毛线。
“我尤其不希望塞西杰下个周末到我们家去,”他终于开口说道,“贝特曼跟我说了他的很多事,他们以前是同学。”
“说了些什么?”
“没一句好话。其实,他还认真地提醒我要提防他。”
“他是这么说的?”库特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十分看重贝特曼的判断力。他从没错过。”
“哎呀,”库特夫人说道,“看来我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当然,要是我早知道,就不会请他来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奥斯瓦德。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拾手上的毛线活儿。奥斯瓦德爵士看着她,好像要说什么,但又耸耸肩没有说出口。他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库特夫人走在前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喜欢自己的丈夫,不过她也喜欢在暗地里一意孤行——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完全女性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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