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车了。”
龙飞说:“火车在株洲要停十分钟,小凌,咱们赶快下车,在下车的旅客中找,霞姑留在车上,在座位上不要动。”
龙飞和凌雨琦挤下火车,在下车的人流中寻觅着。
龙飞发现一个男青年慌里慌张进了站台的男厕所。
他迅疾跟进厕所,一个坑位一个坑位寻找,他终于发现霞姑的挎包丢进纸篓里,龙飞拾起挎包,拉锁被拉开了,挎包里有一只绣花鞋!
龙飞又惊又喜,赶紧把鞋放进包里,拉锁拉上,把挎包背在身上。
上面有一个破窗户,玻璃打碎了,风从窗口刮进来。
龙飞上了火车,双脚刚一落地,火车开动了。
凌雨琦跑过来,看到龙飞身上背的挎包,长吁了一口气。
龙飞说:“看来是个惯偷,他拿这只鞋也没什么用。”
“是不是他邻座的那个小青年?”
“好像是。”
凌雨琦说:“哼,我看他流生流气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返回软卧车厢,龙飞让凌雨琦设法把霞姑悄悄带过来。
凌雨琦走后不久,她带着霞姑来到龙飞所在的卧室车厢。
霞姑看到挎包,又惊又喜。
“你检查一下。”龙飞说。
霞姑拉开拉锁,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说“鞋没丢,丢了10斤粮票,一百块钱,还有一个馒头叫这小子拿走了。”
龙飞说:“你要精心点,不能再丢了,下一站就是广州了。”
霞姑气愤地说:“我一看邻座的那个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老用胳膊肘蹭我的胸脯。”
凌雨琦说:“霞姑,你赶快回去吧,快熄灯了。”
霞姑返回了座位。
广州六榕寺始建于南朝,昙禧法师从海外请回佛舍利以后,梁武帝于大同三年(公元537年)诏许在此寺内建塔供奉。北宋瑞琪二年(公元989年)重建称净慧寺。北宋元府3年,苏东坡来寺内游历,看到6株老榕树苍翠茂盛,欣然题写“六榕”两字,至明代时称六榕寺。
这天下午3时许,寺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灰布中山服,左胸前佩戴着一枚梅花徽章,手里夹着一个公文包。
他来到大雄宝殿前左右环顾一番,便来到一棵老榕树下乘凉。一会儿,他拿出公文包里的一份《羊城晚报》,漫不经心地看着。
这时,从菩提树下的六祖堂内走出一个身穿米黄色短袖衬衫的中年妇女,她挎着一个白挎包,轻轻地来到中年男人面前。
“同志,这寺里听说有个六祖慧能的铜像,据说一拜就灵。”她凑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放下报纸,看了看她,说:“六祖慧能的铜像在六祖堂,那是禅宗,当然一拜就灵。”
这时,中年男人眼睛一亮,发现了女人挎包里露出的一只绣花鞋的鞋头,雕饰着一朵金黄色梅花。
女人说:“我从武汉来,女儿病了,专门来拜佛治病的。”
“好,我带你去六祖堂,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女人尾随中年男人穿过榕树,走进六祖堂。堂内没有外人,六祖慧能的铜像衣纹流畅自然,闭目坐禅的神态栩栩如生,仪态安详。
“这就是佛教禅宗佛祖,还不快拜?”
女人低头便拜。
女人抬头的一刹那,中年男人拉开公文包,露出了另一只绣花鞋。
女人惊喜地叫道:“你是黑鸟?”
中年男人点点头。
“武汉就够热的,想不到这里比武汉还热。”女人拭着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女人尾随中年男人出了六榕寺,来到街心。
中年男人招手,一辆三轮车飞驰而来。
“上车吧。”中年男人一抬手,扶女人上了三轮车。三轮车向西奔去。
女人有些奇怪,问:“你没告诉车夫去哪儿,他怎么就蹬走了?”
中年男人笑而不答。
三轮车出了市区来到一个僻静处,进入一个小树林。
三轮车停下来,中年男人扶女人下车,走进小树林。车夫原地不动,在那里望风。
“他是自己人?”女人指着车夫问。
中年男人还是笑而不答。
直到看不见车夫了,中年男人才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
“你就是霞姑吧?”他又从公文包里掏出那份《羊城晚报》煽起来。
女人点点头,问:“上峰给我们下达了什么任务?还让我来协助工作。”
那个叫黑鸟的中年男人说:“我一会儿便告诉你。”说完,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霞姑,对不住,我还要验一下,这是我党的规矩,你身上的梅花在哪里?”
霞姑听了,面露不悦之色,说:“那我也要验你身。”
黑鸟点点头,“我验过你,你再验我。”
霞姑环顾四周,再无他人,车夫也看不见踪影,于是解开粉衬衫的扣子,露出乳罩;她摘下乳罩,指着左乳说:“就在上面检吧。”
黑鸟面无表情,拧开药瓶的瓶盖,从瓶内倒了一点药水,沾在手指之上,在霞姑的左乳上轻轻揉了几下,一会儿便现出一朵金色的小梅花。
这朵小梅花还是当年南山鹤到他家为它精心雕刻的。
黑鸟满意地点点头。
霞姑戴好乳罩整理好衣服。
“我该验验你了。”
黑鸟卷起左裤腿,让霞姑用药水在他的小腿弯处轻轻一抹,一朵黑色的小梅花隐隐显现。黑鸟叫道:“遥知不是雪。”
霞姑接着吟道:“为有暗香来。黑鸟,你布置任务吧。”
黑鸟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六榕寺南面的红旗旅馆1楼3号房间,”
黑鸟说:“明天早晨你起床后发现在桌子的抽屉里有一支手枪和子弹,你把这些放好。明天晚上8点,还是这个车夫准时到红旗旅馆门口接你,你坐上他的车,他会给你拉到目的地。”
“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到时你自会知道。”
霞姑有些着急地问:“那我们去执行什么任务呀?”
“到时候自会知道,这是梅花党的规矩。”
“有多少人参加行动?”
“到时候自会知道。我们知道你是神枪手,到时候你要发挥威力!”
黑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霞姑回到红旗旅馆以后,一直心神不宁。
这个黑鸟是个奇怪的人物,性格冷漠,他到底是什么职业?机关干部?拎着大公文包,身穿中山服,有些像,但又不太像。
他的眼镜背后还有眼睛。
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一个见了女人乳房也不动声色的冷血动物。
她不知道龙飞和凌雨琦如今在哪里?他们只告诉她,他们会跟她联系的。
晚上7点多钟,有人敲门。
霞姑打开门,怔住了。
凌雨琦穿着旅馆服务员的工作服,拎着一个暖壶出现在门口。
她朝霞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声张。
“换一壶开水。”凌雨琦平静地说。
“服务员同志,你们这个客房浴室的龙头可能坏了,怎么一开尽是凉水,你给看看。身上都馊了!”
“行,我来看看。”凌雨琦走进门,顺手把门关上。
两个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快步走进浴室。
霞姑把和黑鸟接头的情况汇报给凌雨琦。
凌雨琦说:“我住在这家旅馆的二楼2号房间,老龙住在二楼3号房间。你依计行事,我们不会离你很远,平时不要出门,一切做得自然些。”
霞姑点点头。
凌雨琦临出门时,说:“这龙头没什么大毛病,别拧豁了。”
霞飞说:“谢谢,有事再麻烦你。”
霞飞上半宿睡得不踏实,一会儿下了床到卫生间小解,一会儿趴到窗前望望外面。她不明白黑鸟通过什么方式把手枪和子弹放在房间里桌子的抽屉里,因为她看了好几次,抽屉里只有一本居住旅馆须知,其他什么也没有。
夜半时分,她实在熬不住了,尽管又洗了一个热水澡,还是上下眼皮打架,她伏到床上,恍恍惚惚,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9点多,阳光泄进房间,窗外不远的马路上传来嘈杂声。
霞姑顾不上洗脸穿衣服,赤着双脚,来到桌前,打开抽屉一看,惊呆了。
抽屉内果然有一支消音手枪,装着子弹,还有一匣子弹。
霞姑心里像装了一只野兔乱撞,她赶紧把手枪和子弹装进挎包里。
她打开门望望楼道,静悄悄的没有另外的人。
她返回房间,把门锁好,穿好衣服,洗脸刷牙,整理一下头发。
她来到窗前,窗户的插销插得严严实实,窗帘也没有变动,黑鸟一伙是怎么把手枪和子弹送进门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大惑不解。
霞姑不敢上街,她思忖:午饭和晚饭就在旅馆的餐厅解决吧,按照凌雨琦的嘱咐,她不能出门上街。
附近可能就有黑鸟的眼睛。
晚上8点整,红旗旅馆门口果然停有一辆三轮车,霞姑从窗户往外一看,车夫正是那天接她的那个人。
霞姑已经准备妥当,把手枪装入挎包里,出了房门,朝门口走来。
龙飞和凌雨琦一直没有出现,他们现在在在哪里,她不得而知。
她朝四周望望,没有龙飞和凌雨琦的影子。
车夫朝她点了点头,她上了三轮车。车夫瞪着三轮车朝北骑去。
霞姑朝后望去,没有什么人或车辆跟行。她有点茫然。
车夫瞪着三轮车七绕八绕,来到一个医院门前。
霞姑望去,挂着广州市中央医院的牌子。医院门口非常冷清。
霞姑向车夫付钱时,车夫低声对她说:“上8楼,黑鸟在那里等你。”
霞姑走入医院,上了电梯,在8楼电梯停住时,她走出电梯。
在拐弯处,她遇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他戴着大口罩。
医生摘掉口罩,原来他是黑鸟。
“怎么?你是大夫?”霞姑惊叫道。
黑鸟示意她别说话,拉她到一个僻静处。
黑鸟说:一会儿你就在这里担任阻击掩护任务,那里的7号病房里住着中共的一个高级干部。我一会儿去X光室放火,趁乱时,会有一个漂亮的小护士进入7号病房执行刺杀任务,你负责掩护她。我放火引开门口的警卫。
哪里有什么警卫?
霞姑用眼睛向7号病房门口瞟去,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个身穿便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还有一个人靠住墙壁吸烟。
黑鸟说完就走。
霞姑拦住她,说;“执行任务后我怎么办?”
黑鸟说:“你从医院后门出去,门口停着一辆卡秋莎黑色轿车,司机会把你送到红旗旅馆,到旅馆后千万不要走动,到时候会有人跟你接头,接头信物和暗号依旧。”
黑鸟说完,匆匆下楼去了。
霞姑心里忐忑不安,这时,她的对面走过一个年轻秀丽的小护士,手里拿着一个药盘,她戴着雪白的大口罩,露出一双湛黑明亮的大眼睛,身材窈窕匀称,显的有几分优雅和柔媚。她的两眉之间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她走过霞姑的身边,嫣然一笑,留下一片芳香。
霞姑思忖:医院里还有这样美艳的护士。
这时,忽听有人喊道:X光室着火了,快救火啊!
紧接着,一股火灼的糊味顺着楼道卷了上来。
那个小护士朝7号病房前穿便装的男人叫道:“X光室设备是从国外进口的,价钱昂贵,这是国家的珍贵财产,共产党员,勇敢的冲上去,快救火啊!”
那两个身穿便装的男人一听,犹豫了一下,互相对视一下目光,分别冲下楼去。
小护士迅速走进了7号病房。
霞姑已从挎包里拿出手枪,她见小护士进了7号病房,心内着急。
万一龙飞、凌雨琦不清楚敌特的这次刺杀行动怎么办?
7号病房里住着哪一位中共高级干部?
小护士实施刺杀那就糟了。
霞姑不容多想,果断地朝7号病房门口开了两枪。
“砰,砰”。
一会儿,只见7号病房的们被撞开,小护士一头撞了出来,拼命朝楼下跑去。
只见一个男人从7号病房里追出,他身穿医院病服,手持一把手枪。
他迅速去追小护士。
霞姑觉得他的背影像龙飞。
为了掩护自己,霞姑又朝7号病房方向开了两枪,然后从另一侧楼道下了楼,来到医院后门。
这时,几辆消防车飞快鸣笛赶到。
X光室在医院主楼的3楼,3楼楼窗里冒出熊熊大火和浓烟。
霞姑走进卡秋莎轿车,司机叫道:“快上车。”
霞姑上了车,轿车飞驰而去,来到红旗旅馆门口,嘎然停住。
霞姑看了一眼司机,他是一个小伙子,戴着墨镜。霞姑看不清他的面孔。
霞姑下了车,轿车飞驰而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霞姑见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寂寥,于是返回自己的房间。
霞姑关好们,冲了一个澡,躺在床上,心里就像悬着一个吊桶,七上八下。
龙飞和凌雨琦他们不知怎么样了?
那个小护士特务不知抓到没有?
黑鸟不知如何了?
7号病房里中共的高级干部性命不知如何?
这一夜,霞姑恍恍惚惚,睡得不踏实,几次从梦中惊醒。
她一会儿觉得窗外有人,走近窗口,窗帘飘动,窗外是梧桐树。
一会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不敢开灯,凑近门前,倾听这外面的动静。
天气湿热,闷得人透不过来气。隔壁婴儿的啼哭更增加了几分烦闷。
她又想起自己的女儿霞飞。霞飞不知怎么样了。她坦白交待了自己的问题,会不会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
自己如有立功表现,会减轻女儿的压力。她把藏有手枪和子弹的挎包压在自己的枕头下;又觉得不妥,如果白天服务员收拾房间,可能会发现,于是她有把挎包藏到大衣柜里。
就这样,霞姑一直挨到天亮,广州天亮挺早,她被窗外路上一片嘈杂的声音吵醒。看到行人川流不息,红旗旅馆位处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街上店铺阶比磷次,生意人起的早,摩托车,自行车,三轮车,汽车往来穿梭。
霞姑起床又冲了一个澡,然后拿好衣服。这时已到吃早饭时间,她拿出挎包出了门来到餐厅。
霞姑看到凌雨琦已坐在餐厅的一角,她朝霞姑使了个眼色。
霞姑会意,在她的临桌捡了一个座位坐下来。
服务员端来油饼、米粥,咸菜,霞姑吃起来。
这时,凌雨琦朝霞姑使了一个眼色,她悄悄起身,来到楼道另一侧的女厕所里。
霞姑也站起身,跟进女厕所。
女厕所里有三个蹲坑,两个人确信无旁人以后开始交谈。
凌雨琦说:你这次立了头功,敌特务刺杀的目标是广东省黄副省长,黄副省长正在中央医院住院医病。龙飞假扮黄副省长,特务的刺杀阴谋失败了。
“那个小护士抓到了吗?”
“可惜让她跑了。那个黑鸟是中央医院的一个主治大夫,他去X光室纵火,被我击毙了。目前黑鸟已死,线索断了。”
霞姑把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
凌雨琦说:“那个三轮车夫和带你回旅馆的司机都是梅花党人,至今没有抓获。那个小护士的功夫也不简单,她的轻功极高,而且双手使镖,她熟悉医院地形,七绕八绕就甩掉了龙飞,至今下落不明。”
霞姑问:“她真的是这个医院的护士吗?”
凌雨琦点点头,“是内科的护士,她的父亲是原国民党部队的一个军长,在解放前夕被我军击毙,她的母亲因此自杀身亡:以后她寄养在一个亲戚家里长大。她今年21岁,名叫李楚怜。”
霞姑问:“我该怎么做?”
凌雨琦说:“我想梅花党还会有人找你,你沉住气,留在旅馆不要动。”
正说着,女厕所外传来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
凌雨琦小声说:“有人来了。”她赶快闪进一个厕门,拉上门栓,脱下裙子,假装小便。
霞姑来到洗水池前,假装便后洗手。她通过镜子看到进来一个年轻的时髦女郎,穿着暴露,唇红齿白。
她进入女厕所飞快进入一个厕门,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渲泄声。
一股恶臭传来,她皱皱眉头,穿好衣裙,出了厕门,在洗手池前冲冲手,回到餐厅。
这时,霞姑已不在餐厅的座位上。
凌雨琦又接着吃起来。
霞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挎包放回到大衣柜,坐在沙发上发怔。
黑鸟被击毙,梅花党广州分部组织群龙无首,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不得而知。
龙飞说此次南下的目的是彻底摸清梅花党广州分部的情况并彻底摧毁,既然黑鸟死了,那么广州梅花党人的潜伏情况将成为一团迷雾。
霞姑想起昨晚那个叫李楚怜的小护士朝她嫣然一笑,那一笑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笃笃笃,”
有人敲门。
霞姑有点紧张,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前。
“谁呀?”她问道。
“是我,服务员,收拾房间。”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霞姑开了门。
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
“请进来吧。”
女服务员从身旁的服务车上拿下工具,开始收拾房间。
霞姑躲到一边,注视着女服务员的动作。
女服务员开始收拾床上的被子,她拉开被子,发现了床单上的一小块血迹。
“大姐,你注意点,弄脏了床单是要赔偿的。”她埋怨说。
霞姑见状,脸红了一片,小声说:“我今后注意,赔多少钱都算在我的账上。”
女服务园换下床单,出去一会儿又拿了一条新床单进来,她铺上新床单,叠好被子,又来收拾卫生间。
霞姑脸上依旧很红,她有些无地自容,于是退出房间,来到前台。
前台报纸架上有几份报纸,她拿起一份《广州日报》翻阅着。
她看到报纸上的日期,心里陡然一惊。离“五一”不远了,广州的案子没有告破,北京的两起案子还没有着落,龙飞的心里一定很着急。
正想着,忽然想到手枪和子弹还在大衣柜的挎包里,服务员会不会发现?
她飞快地返回房间,女服务员正在用拖把拖地。
“双脚在地上蹭一蹭”她朝霞姑喊道。
霞姑将拿着的皮便鞋在地上蹭了蹭,蹭下一点土;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屋,来到大衣柜前,打开衣柜,挎包还在那里:她用手按了按挎包,硬邦邦的,手枪还在里面。
她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女服务员收拾了房间走出房门,过了半个时辰,霞姑的心情才稍稍平静。
过了两天,没有任何动静。
这天吃中午饭时,凌雨琦又坐在餐厅的那个角落里,她朝霞姑使了一个眼色。霞姑会意,又跟随她走入女厕。
女厕里有一个老太太正在蹲坑,凌雨琦只能进入老太太右侧的侧位,霞姑进入老太太左侧的侧位。
老太太可能有些便秘,她又忘记关门,“吭哧吭哧”半天也没离位,这可急坏了凌雨琦和霞姑。他们二人躲在里面蹲坑也不敢出来。
老太太的声音传了出来:“哎,人老了,不中用了,青春宝贵啊,青春一过,有谁来收拾我们啊!”
一会儿,霞姑听见老太太“踢踢沓沓”的脚步声,她走了出来。
老太太在敲她所蹲的蹲坑的厕门。
老太太说:“开开门,我这里没手纸了,哪个小骚货看到没了手纸,也不报一声?养了孩子没屁眼!”
霞姑从卫生纸筒撕下一段手纸,开了门,递给老太太。
这是一个体态肥硕的老太太,她弯着腰,一手提着裤带,一手接过手纸。
“谢谢,大侄女。”她说。
霞姑赶紧关上厕门。
老太太擦完腚踢踢踏踏出去了。
凌雨琦和霞姑都走出厕门。
霞姑说:“都快憋死我了,他们一直没有动静。”
凌雨琦说:“我和老龙研究决定,你戴着这枚纪念会章到街上转一转,看能不能钓条大鱼回来。”
霞姑接过纪念章一看,是一枚梅花形纪念章。
“我到哪儿去转?”霞姑问。
“市中心,大商店,菜市场,都行。”
“我还带着枪和绣花鞋吗?”
“都带上吧,放在旅馆里,要是丢了就不好办了,我的一个钱包就在旅馆里丢了,这旅馆里有贼。”
霞姑听了,睁大了眼睛:“什么?还丢了钱包!丢的钱多吗?”
“没多少,丢了一百多块钱,30多斤全国粮票,可惜的是我和妹妹的合影照片也在里面。没关系,我还有一部分钱和粮票缝在内裤里了。广州的贼真多。”凌雨琦叹了一口气。
霞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包。
吃完午饭,霞姑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换上一件白色连衣裙,把梅花形纪念章别在左胸前,挎着挎包,出了门。
她走在街上,行人如织,络绎不绝,她很快来到一个菜市场,想买点西红柿和香蕉,于是买了一个竹菜篮,上面有一块蓝色盖布。
她在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3个西红柿和半斤香蕉,放在竹菜篮里。
她又去旁边的百货大楼转了一圈,从一楼走到三楼,又从三楼下来,傍晚时回到旅馆。
一路上她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也没有人跟她搭讪。
她关上房间的门,把菜篮子放到桌上,揭开盖布,大吃一惊。
原来竹篮里除了西红柿和香蕉外,有十几个硬邦邦沉甸甸的钱包,不少是坤包。
她登时惊呆了。
怎么有这么多钱包?
吃晚饭时,她在餐厅一角又见到了凌雨琦。她与凌雨琦交换一下眼色,两个人又来到女厕。
女厕内恰巧没有其他的人,霞姑把这个奇怪的现象告诉了凌雨琦,凌雨琦也觉得这一现象奇特。凌雨琦告诉她,等她向龙飞汇报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晚上12时,客人基本休息之时,她会扮装服务员到房间找她。
霞姑回到房间去,望着菜篮子里面的钱包发愁。不知不觉睡了一觉。直到12时有人敲门,她才从沙发上惊醒,爬起来。
开门一瞧,正是装扮成服务员的凌雨琦。
她手里拿着一个蚊帐。
“你要的蚊帐拿来了,这里的蚊子太多,弄不好染上登革热就危险了。”
霞姑说:“你进屋帮我安上吧。”
凌雨琦说:“好,我帮你安上。”
凌雨琦走进房间,霞姑把门关上。
霞姑引凌雨琦来到桌前,她从大衣柜里拿出那个菜篮子,揭开盖布,露出那些钱包。
凌雨琦逐一打开钱包,检查一看,她说:“这些钱包大部分是女人身上的,有人民币,有美元、英镑、法郎、港币,有粮票、布票、油票,甚至还有避孕工具。我寻思:这跟特务案没有关联。刚才龙飞分析,这枚梅花形纪念章很可能是一个盗窃组织首领的标志,这些飞贼把你当成了他们的首领,盗窃的财物都装在你手提的竹篮子里了。”
霞姑听了,恍然大悟。
凌雨琦说:“老龙指示你沉住气,再等几天看看动静,特务们估计还会找上门来。”
霞姑问:“这些钱包怎么办?”
凌雨琦说:“交给我吧,我转交给当地派出所,让他们处理。”说完,拎着菜篮子出门去了。
霞姑把凌雨琦送走后,把门锁好,于是又冲了一个凉,准备睡觉。
这时,她觉得窗外有动静,有个人影一闪。
她来到窗前,往外望去,只见街上行人稀少,路灯昏暗,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她关了灯,回到床上。
天气炎热,蚊子轮番轰炸,她有些睡不着,索性把灯又开了,安上蚊帐。
她躺在蚊帐里,寻找着蚊子。她终于发现蚊帐里溜进一只蚊子,张开手掌,狠命一击,手心有一小点血迹。她把这只蚊子消灭了,心里才踏实一点,于是灭了灯,安心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她只觉得脖颈一片冰凉,睁眼一瞧,有个人站在她的面前,一阵香气袭来。蚊帐已经被挑开。
她伸手一摸,脖颈间有一个枪口,正对着她。
她惊出一身冷汗,急问:“什么人?”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冷笑一声,说:“我就是那个小护士李楚怜,共产党日夜缉拿的梅花党人!”说着从腰里摸出一只绣花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你那只绣花鞋,我已经领教过了。”接着,他们又对上了暗语。
“你何必这么对待我?”霞姑问,她用手推开了手枪。
“你为什么在那天晚上提前开枪?”李楚怜问。
“我看到共党一个警卫要进屋,我向她开了枪……”
“可是为什么没有见到她的尸首?”
“他仅仅受了点伤。”
“看来你的枪法,还不够准。黑鹰说你是一个神枪手,特地举荐你来广州……”
霞姑问:“黑鹰是谁?”
李楚怜哈哈大笑,“就是那个自称黑鸟的人,他已经命丧九泉了。”
“那黑鸟是谁?”
李楚怜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说道:“梅花娘子,起床吧。”
“上哪儿去?这么晚了。”
“去执行一个新的任务。”
“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走了?”
李楚怜严肃地说:“这是黑鸟的指示。”
“好吧。”霞姑穿好衣服,从大衣柜里拿出挎包,随李楚怜走出房门。
两个人除了旅馆,拐进一条黑暗的小巷,远处停着一辆轿车,还是那辆卡秋莎牌黑色的小轿车。
李楚怜唿哨一声,那辆黑色轿车徐徐驶来。
李楚怜打开轿车的后门,让霞姑进去,随即把一块黑布蒙住她的双眼。
霞姑问:“都是自己人,何必这样?”
李楚怜冷冷地说:“这是梅花党的规矩。”
李楚怜坐在司机的旁边,轿车飞驰而去。
轿车行了有半小时时间,来到一个去处。
轿车停了下来,李楚怜扶出霞姑,扶着她走进一个铁门,进入一个院落,霞姑闻到一片花香,其中有桂花的香气,这是霞姑最爱闻的花香。
李楚怜扶她上了台阶,走入一座小洋楼,又上了二楼,楼梯是木板,踏上去“嘎吱嘎吱”响。
李楚怜扶她进入一个房间,帮她解开了蒙布。
霞姑顿时感到进入一片辉煌之中,柔软的席梦思床,白色的床头柜,白色的雕花衣柜,白色的梳妆台,墙角有个腰鼓形大花瓶,瓶内插有一束红玫瑰。
霞姑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华丽?”
霞姑望着壁上一幅3米多长、1米多宽的油画,画面上有十几个裸女,或游水、或荡秋千、或交谈,沉浸在夜间柔和的月光之中。
李楚怜对她说:“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天午饭后我带你出去执行任务。抱歉了,你不能随意出去,旁边有浴间、卫生间,到时候有人给你送饮料和美餐。”说完,她走了出去,把门反锁了。
霞姑坐在席梦思软床上苦苦冥想:龙飞和凌雨琦不知道她已离开红旗旅馆,她已被梅花党人控制,明天午饭后不知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是凶是吉?不明朗。
思来想去,唉,随机应变,听天由命吧。
她来到左侧浴间又洗了一个澡,于是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觉醒来,阳光早已泄进窗户,她穿好衣服,朝窗外望去,只见是一片高楼。她很少来广州,也不知身居何处。
桌上早有人端来面包、香肠和西红柿片,还有一杯煮熟的牛奶。
她有些饿了,匆忙洗漱了一番,然后狼吞虎咽般吃起来。
吃过早餐,霞姑闷闷地坐在梳妆台前,她在思忖如何把自己的现况通知凌雨琦和龙飞。
午饭也十分丰盛,一个年轻的女保姆默默地端来一盘菜肴,一只广州烧鹅,一盘基围虾、一盘鸡蛋炒丝瓜和两碗米饭。
午饭后,李楚怜出现了。
“怎么样?梅花娘子,休息还好吧?”她笑吟吟地问。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旗袍,显得标志娴雅,挎着一个白色挎包。
“走吧,现在就出发。”
“现在出发?”
李楚怜点点头。
“你洗漱了吗?”她问。
“洗过了,昨天夜里洗的。”
“水温合适吗?”
“合适。”
李楚怜想了想,走了出去,一会儿拿着一堆衣物走了进来。
“你把这个换上。”她拎出一件粉红色旗袍,递给霞姑。
霞姑看了看,说:“这件有点艳吧,我已经41岁了。”
“你有气质,长得年轻,换上这件也不为过,锦上添花。”她笑了笑。
两个人出了小洋楼,那辆黑色轿车停在院里。李楚怜引霞姑坐在轿车的后座,轿车开出院子,在马路上行驶。
“不用黑布蒙我的眼睛了?”霞姑问李楚怜。
李楚怜笑道:“不用了,不蒙住你的双眼,你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出来吓你一跳。”
霞姑问:“现在准备执行什么任务?”
李楚怜回答:“刺杀共产党广州军区副司令!”
霞姑听了,为之一惊,转而镇定下来,这可是一尾大鱼啊!
“是啊,就要有大动作,否则不可能惊动世界。上一回就让共产党广东省副省长溜过去了。”
“这个是大军区副司令,肯定警卫不少。”霞姑担心地说。
李楚怜神秘地笑了。我有一条妙计。
“什么妙计?”
“一会儿我们到了他的住宅附近,你假扮成精神病患者,脱光了衣服在他家门口裸奔,引走警卫。我从后院墙上翻进去实施刺杀。”说着,李楚怜从一个黑皮包里拿出一对消音手枪。
“让我裸奔?”霞姑惊得长大了嘴巴。
李楚怜点点头,“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这辆车在前头接应你,司机师傅假装是你的家人,把你接走,穿的衣服就放在车里。”她用手指指着司机旁边座位上的一包女人穿的衣物。
霞姑哭丧着脸,说:“我都41岁了,脱光了哪里有什么魅力?那些警卫还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是你来吧。”
李楚怜说:“这些警卫有的是出于维护社会秩序,有的可能是出于好奇,你闹的动静越大,就对他们越有吸引力,这样便于我们行动!”李楚怜显得十分自信。
霞姑赌气地说:“我不去,这个裸奔的角色应该由你来担任,你是个护士,见过的世面多了,何况比我有优势,皮肤又白,身段又苗条,我是神枪手,由我来执行刺杀任务。”
李楚怜见轿车已停在目标住宅附近,因见霞姑执拗,拖延下去恐怕夜长梦多,于是说:“想不到你还挺封建、传统。好,我们对换一下角色。”说完,她从黑皮包里摸出一张地形图。
“你看,这是目标,住宅后院,从这里翻墙进去,我已派人把电网剪断;进院后三进北房是这个副司令的卧房;他只要在家,每天午饭后都要在这里睡午觉,睡两个多小时,夜里也在这里安歇。”
“他今天在家吗?”
“我们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今天是星期日,他在家,你带着我的消音手枪。”她把两支消音手枪塞给霞姑。
霞姑把这两支消音手枪放进挎包里。
霞姑问:“完成刺杀任务后,我怎么撤离?”
“有人会接应你,你还是从原路出来,会有三轮车接你走,车夫认识你。”
“三轮车哪里有汽车快?”
“他有办法,有捷径。”
李楚怜说完,迅疾脱下旗袍、乳罩、内裤等物;她定定神,然后推开车门,像一尾白鱼一样溜下轿车,然后像利箭出弦一般在胡同里狂奔……
她奔向这座宅院门口,向门口守卫的警卫高扬双手狂笑欢呼,并且一边狂奔一边敬礼。
警卫们惊呆了,一忽儿缓过劲儿来,一齐扑向她。
她跑的飞快,训练有素,一边跑一边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霞姑简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就像在欣赏一幅西方画家的油画佳作,李楚怜美丽的胴体,简直像天仙下凡。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执行任务?”
司机扭过头来,朝她吼道。
霞姑缓过神来,飞快拉开车门,下车后朝后面走了几十米,窜上院墙,从一个电网缺口处转了进去。
院内幽静无人,她辨明了三进院后跳了下来,看到北房,于是走到房前。
她听到一阵鼾声。
进入正房,朝右面一撇,正见一位穿着军服的胖大军官正倚在床上睡觉。
她上前推醒那个军官,那军官醒来,惺忪着双眼,问道:“怎么了?”
霞姑说:“有梅花党特务要刺杀你,你快派警卫抓住门口那个裸奔的女人,她是梅花党特务,还有一辆卡秋莎牌轿车,司机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是谁?”
霞姑回答:“我是公安局卧底的,一会儿我假装开几枪,你不要害怕。”说着,霞姑从挎包里取出一对消音手枪。
这时,只听耳边一响,一支飞镖擦着她的耳际飞过,钉进墙壁之中。
霞姑回手一枪,窗外一人应声倒下。
霞姑飞快出屋,正见一个厨师模样的中年男人倒于窗前。
她飞快上了房,朝北房下面连开几枪,然后下了院墙。
墙根处正有一辆三轮车停在那里,车夫还是那个小伙子。
“快上车。”小伙子喊道。
霞姑上了三轮车,车夫骑着三轮车拐进一条胡同,绕了一阵,进入一条大街,又拐入一条胡同,进了一个小院。
车夫把门锁好,领霞姑进了北房。
“这是什么地方?”霞姑问他。
他笑了笑,“这是我的家。”
霞姑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壁如洗,一条旧桌子,两条木凳,墙角放着车胎等物。
车夫把她引进西方,有一个单人木床,一个破旧的衣柜,屋内空气浑浊,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霞姑耸了耸鼻子,问:“这就是你的家?”车夫点点头,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说:“我是光棍一条,就是共产党说的无产阶级。”
霞姑没有说话,默默坐在床头,不知说什么好。
她想,将军是否调动警卫?有没有抓住李楚怜?那个小轿车司机有有落入法网?
车夫问她:“那个老家伙干掉没有?”
霞姑轻轻地回答:“我一连三枪都打在他的天灵盖上,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我听说你不愿意光着屁股跑?”车夫的话里带点淫秽的味道。
“她比我年轻,更有利于工作。”霞姑冷冷地说。
车夫淫笑着说:“我们胜利了,我们应该一起庆祝胜利,你也应该犒赏一下我,当年蒋委员长夫人宋美龄还知道用美女犒赏三军呢!”说着,他扑向霞姑,把她扳倒在床上。
霞姑拼命挣扎,车夫力气太大,来势凶猛,他拼命掀开霞姑的旗袍,用力撕扯她的内裤。霞姑气力不足,但是拼死抵抗。
车夫喘息着说:“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
霞姑看到桌上放着一个闹钟,她用力挪动着身子,用手贴近闹钟。就在车夫即将得逞的一刹那,她终于拿起闹钟。在车夫的后脑上狠命砸了一下,车夫软绵绵地倒下了……
霞姑把车夫绑个结结实实,然后出了院门去找公用电话。按照凌雨琦给她的一个公安局的电话号码,报告了整个过程,并请他们迅速通知龙飞和凌雨琦。
广州市公安局的公安人员驾车赶到车夫的家,抓捕了车夫。同时,公安人员还告诉她,那个裸奔的女人已被警卫捕获,司机在驾车逃跑时被击毙。
龙飞、凌雨琦与霞姑会合后,表扬了她的机智勇敢的精神。
原来那个被霞姑用枪击毙的投镖人是将军住宅的厨师,他是被梅花党收买的人。当他看到霞姑的真实做法后,企图偷袭她,置他于死地,再行刺将军,他是梅花党埋伏的另一杀手,但是阴谋败露。
在强大的政治攻势下,李楚怜终于坦白交待了全部罪行,原来她就是梅花党广州分部的头目,绰号“黑鸟”。根据她提供的线索,公安部门一举出击,又擒获了27名梅花党成员,另有3名梅花党成员由于顽抗被击毙,1名服毒自杀,两名外逃。李楚怜的上峰即是台湾梅花党总部派出的特派员白蕾。
龙飞、凌雨琦、霞姑一行凯旋回到北京,肖克、朱江、南云等人到机场迎接。
据南云讲,他们的女儿龙晓菲还是没有消息。龙飞听了,非常焦急,心下一沉。
“五一”临近,不知梅花党人又在搞什么破坏活动。令人奇怪的是,北京的梅花党人仿佛一下子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动静。劫持龙晓菲的稻春阿菊最近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再来电话。白雷、芳梅娟一伙也没有再露面。
以静制动,这是最高谋略之一,梅花党人就是采取的这一谋略。
台湾地下党已经向大陆通报了蒋介石向稻春阿菊颁发“梅花女皇”奖章的情况。
五一国际劳动节终于来到了。
龙飞会同北京市公安部门在北京的重要场所都布置了严密的警力,他还通过上级部门像全国的重要城市和重点地区下达加强警力的通知。
五一的清晨,龙飞接到报警电话,身中消音手枪数发子弹的樊小慧报警:今晨稻春阿菊带着已打麻醉针的龙晓菲前往北京百货大楼,实施破坏行动!近日来稻春阿菊劫持龙晓菲一直躲藏在樊小慧的家里。
龙飞立刻带领凌雨琦、南云、朱江等人赶到百货大楼,肖克负责留守。
王府井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人们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庆色彩,百货大楼里更是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龙飞、南云、凌雨琦、朱江等人从一楼走到四楼,没有发现异常现象,更没有看到龙晓菲和稻春阿菊的踪迹。
他们究竟到哪里去了?
樊小慧通报的情况是否准确?
特务是不是在搞声东击西?
龙飞有点疑惑。
南云忽然捂着肚子说:“我有点不舒服,我要上厕所。”
龙飞知道妻子月经期间有些疼经,今日妻子来了月经。南云的一句话提醒了龙飞。
她们会不会在女厕所里?
百货大楼四层楼,一共有四个女厕所。
龙飞果断决定:“南云马吾搜查三楼四楼女厕,凌雨琦马吾搜查一楼二楼女厕。朱江带领一些公安人员到附近店铺;包括东安市场、银行、药店等处搜索,赶快行动!”
南云在搜查三楼女厕时发现一个异常现象,几个女人挤在一个关门的厕位前议论纷纷。
一个年轻女人埋怨道:“半天不出来,是不是拉线屎呢?”
另一个中年胖女人说:“哼,等了半天了,我都快拉裤子了,在里头蹲坑睡觉哪,要睡回家床上搂老公睡去!”
又一个中年女人骂道:“今儿个大过节的,上厕所人多,我算是倒了邪霉了,屎都到腚门了,又闹了痔疮,唉!”
南云上前敲门,说:“喂,里面有人吗?”
无人应声。
又一个女人说:“哼,还装聋作哑呢!”
南云使足了力气,用肩膀撞门,门开了,只见龙晓菲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斜倚在坑位旁,她的腰间鼓鼓囊囊的。
南云喊到:“我是公安局的,大家快撤离,她身上可能有炸弹!”
众人一听,纷纷奔出女厕,有的屎都拉到裤裆里,有的尿湿了裙子。
南云抱起龙晓菲,拉开她的衣服,只见她的腰间绑着两个瓶子,瓶内装着药水。她立即意识到情况危急,她见晓菲腰间皮带上有一个小型马蹄形闹表,表内的4跟引线分别接入4个瓶盖,她断定这是症结所在,于是迅速拔掉4个瓶盖上的4根引线。
这时,龙飞闻讯赶到,他看到南云正抱着龙晓菲奔出女厕。
龙晓菲仍在昏迷之中,南云急叫:“我已把引线拔除了!”
龙飞叫道:“这可是细菌武器啊,千万别让药瓶破碎。”说着,他冲到龙晓菲身边,小心翼翼地一个个取下了药瓶,平放在地上。
南云说:“老龙,你组织抓特务,别让稻春阿菊跑掉,我带晓菲去医院!”
龙飞点点头。
这时,凌雨琦匆匆跑来。
龙飞见南云抱着龙晓菲匆匆下楼,于是对凌雨琦说:“我想稻春阿菊不会在百货大楼内,因为只要爆炸,细菌扩散,她也有危险。她很可能在百货大楼附近,快跟我走!”
龙飞带着凌雨琦等冲出百货大楼,龙飞对凌雨琦说:“你去东安市场,我到南边搜索。”
凌雨琦向马路对面跑去。
龙飞刚来到百货大楼南侧的银行门口,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从二楼窗口越出,如翱鹰凌空。她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滚儿,然后朝西便跑,奔走如飞。
窗口又越出一人,正是朱江。他手持手枪,也从半空中跳下来,稳稳立于地面。
“他就是稻春阿菊!大家散开,她是狗特务!”
“砰,砰”朱江朝稻春阿菊开了枪。
龙飞见状,也抽出手枪,朝稻春阿菊追去。
稻春阿菊见一人骑着摩托车驰来,双脚凌空,踢飞了车座上的年轻男子,自己飞身跳了上去,然后调转方向,骑着摩托车狂奔。
龙飞紧紧盯住稻春阿菊,连发数枪。稻春阿菊身子摇晃了一下,摩托车飞向一边,她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龙飞,朱江等公安人员纷纷赶到,十数支手枪对准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稻春阿菊。
稻春阿菊瞪着血红的双眼,苦笑了一下说:“我的”“命好苦,又”“不能如愿”“了,便宜你们了”。
“砰!”一个胖胖的中年公安人员朝她的头部开了一枪,稻春阿菊脑浆迸裂,登时毙命。
一代名花“梅花女皇”一命呜呼。
龙飞狠狠拽着那个开枪的中年公安人员的衣领说:“谁叫你开枪的?”
那个公安人员不服气的说:“你们都开枪,为什么不允许我开枪?我的枪也不是吃醋的,龙飞,你是中共第一神探,就不允许我争当第一神探?法国皇帝拿破仑说过:‘不愿意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龙飞说:“我是要活口!她掌握不少情况。”
那个公安人员忿忿的说:“像这样的帝国之花,都顽固不化!”
朱江劝道:“算了,老龙,她已经死了,死有余辜!还是到医院看看晓菲吧。”
与此同时,正在市公安局值班的肖克也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电话中称:北京前门外大栅栏街老字号内联升鞋店也发生一起命案。肖克听说后立即带领公安人员驾车前往内联升鞋店。
原来今天上午内联升鞋店刚开门,就有两个女顾客前来买绣花鞋。其中一个女顾客身体不适。陪她一同来的一个女顾客说,她的女伴高血压,心脏不太正常。于是扶她在座椅上坐下来休息。
这两个女顾客一个30来岁,生得气质娴雅,清高孤傲,身穿藕荷色旗袍,白色皮鞋,戴着墨镜。生病的女顾客只有20来岁,身材苗条,肤色如玉,身穿玫瑰红色旗袍,也戴着一付墨镜,脚穿着米黄色高跟皮鞋。
那位30来岁的女顾客挑选了两双绣花鞋,一双绣花鞋是红底黄色,另一双绣花鞋是金黄底紫色。
她拿着两双绣花鞋来到收款台前,拿下白色挎包,打开挎包,惊叫道:“哎呀,我忘记带钱包了!”
她对收款员说:“您帮我看好我挑选的两双绣花鞋,我回家去取钱。真不好意思,出门太急,忘记带钱包了。”
收款员问:“你家住哪儿呀?”
“不远,就在珠市口大街。”
收款员指着倚着座椅上歇息的年轻女人问:“你的女伴有没有带钱包?她付款不也一样吗?”
女顾客凑近收款员,抱头瞟了一眼斜靠在座椅上的女伴说:“她呀,抠门!我要是借了她的钱,他也会天天追着我,要我还钱,还要利息。好,我回去取钱吧。”说完,扬长而去。
内联升店里有个新分配工作的女售货员,这小姑娘刚参加工作,是顶替她的爸爸接班的,她立功心切,想多卖出几双鞋,于是挑选了一双红粉底色有金黄色梅花的绣花鞋,走到在座椅上歇息的女顾客面前,她半跪着一条腿对她说:“顾客同志,我帮你挑选了一双绣花鞋,质地好,粉红色,金黄色梅花,保你满意,你来试试。”
女顾客没有理睬她,她望着女顾客隆起的肚子,小声说:“您快有小宝宝了吧?要当母亲了,多幸福!来双绣花鞋穿,您多有派,就像三十年代北平城里的贵妇人。脚底没双好鞋,唉,穷半截!”
女顾客仍旧没有理睬她。
旁边一个老售货员撇着嘴告诉她:“什么贵妇人,那是资产阶级太太,小姐,剥削阶级,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应该说是新中国的女性,社会主义的新女性!”
这个年轻的女售货员小声说:“对,用新词,我初来乍到,新词儿少,以后多跟师傅学着点。”
那个老售货员走到女顾客面前,蹲下来,她拿过一只绣花鞋,脱下女顾客的一只高跟鞋,说:“您是上帝,我请您试一试,保你满意!”她把鞋给她换上,“哎呦”叫了一声。
年轻的女售货员问:“师傅,怎么了?”
“她的脚怎么这么凉?冰凉!就像太平间里出来的。”
“什么?”年轻的女售货员也伸过一只手,攥住了女顾客的那只赤脚。
“哎呦,果然冰凉!”她缩回了手。
内联升的售货员们闻讯陆续跑来,大家觉得事有蹊跷。
这时,那个老售货员听到女顾客的身上传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这声音及其细微,只有静下来聆听才能听到。
“不好,顾客同志,顾客同志”她用手推了推女顾客。
女顾客身子一歪,滑倒在地上,她戴的墨镜掉了,她的双眼紧闭。
“她死了!死了这是一具女尸,快报警,报警啊!”那个岁数大一点的女售货员叫道。
肖克赶到现场,立即认出这个女顾客是芳梅娟。
她迅速扒开她穿的旗袍,只见她的小腹处有一道缝线,肚皮隆起,腰间挂着一个小闹表,表针“滴滴嗒嗒”走着。
“快闪开,定时炸弹!”肖克大声叫道。
公安人员紧急疏散现场围观的顾客和售货员。
肖志将表针往回拨,紧急拆除了爆炸装置。他用一把水果刀划开了芳梅娟的肚皮,只见肚子里装满了炸药!
樊小慧已躺在北京公安医院的病房里,她含着眼泪讲述了稻春阿菊犯罪的经历。
原来在樊小慧的妹妹樊小哲遇害以后,樊小慧一直心神不宁,她总觉着有一个鬼影在缠绕着她,在她的周围神出鬼没。
一天夜里,一个神秘的年轻女人身穿黑色衣服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她对樊小慧说:“我就是你妹妹的恋人,我叫稻春阿菊,日本人。”
樊小慧在床上战战栗栗地说:“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稻春阿菊仰头大笑,“我当然是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如你们中国人的说法,不说是倾国倾城之色,也得是沉鱼落雁之美,羞花闭月之貌。你不相信吗?那我想你展示一下我的如花似玉的玉体……”说着,她迅速褪尽身上穿的全部衣物,竟赤条条现于樊小慧面前。
樊小慧认真地审视了她一番,含着泪说:“你欺骗了我的妹妹,你为什么哟这么做?我的妹妹天真无邪心,如一泓清水……”
稻春阿菊又是一阵大笑。
“我有我的信仰,有我的目的,有我的战略,你应当理解。”
樊小慧忿忿地说:“我们都是女人,你为什么要戏弄她侮辱她?又为什么要害死他?”
稻春阿菊冷冷地说:“你们中国魏武帝曹操有一句名言: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你为什么来找我?”
稻春阿菊哈哈大笑,“咱们算是有缘分,我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日本离这里有万里之遥,这真是万里有缘来相会了。”
“我恨你,你来找我,是不是来羞我?你动手吧,我不怕,我要到天堂与妹妹相会!”
稻春阿菊笑道:你别把我看歪了,我和你妹妹毕竟有一段恋情,多么浪漫的时光,雨中情,蒙蒙细雨,细雨霏霏。
樊小慧说:“你不要往自己脸上擦粉,有屁快放吧。”
稻春阿菊说:“我想发展你为我们梅花党党员,这是一项神圣的事业,这个党要冲破共党的黑幕,发扬三民主义,与洪水猛兽的共产党抵抗到底。”
樊小慧冷冷地说:“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不愿意参加什么梅花党。”
稻春阿菊说:“你好好想一想,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要把今夜我们的相见和对话说出去,你就会粉身碎骨!”她的双眼冒出凶光,胸脯一起一伏,脸色通红。
樊小慧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稻春阿菊扶着龙晓菲敲开了樊小慧的屋门。她说,她要和这个女孩在她的屋里住一段时间,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否则,格杀勿论!
当稻春阿菊下楼买菜时,樊小慧才龙晓菲嘴里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但是樊小慧不敢放龙晓菲下楼。
五一节的清晨,稻春阿菊一起床就兴冲冲地告诉樊小慧,北京百货大楼就要在爆炸声中升天了,她准备的细菌武器将会毒死上万人,与楼同归于尽。说完,她摸出床下的皮箱,打开皮箱,拿出两瓶药瓶。她得意洋洋地为龙晓菲注射了一针麻醉剂。
“我要叫龙飞的女儿成为百货大楼的殉葬品!”她狠狠地说。
龙晓菲一会儿便陷入昏迷之中。稻春阿菊把两个药瓶绑在龙晓菲的腰间,并设计安装了遥控爆炸装置,把遥控器装入自己的口袋内。
“你饶了这个女孩吧,她太年轻。”樊小慧恳求道。
“你还挺善良,上帝喜欢你。”稻春阿菊狞笑着。
樊小慧双膝跪地,泣道:“你让我替她去吧,她还是个孩子……”
“好,我成全你,”稻春阿菊从腰间抽出消音手枪朝她开了几枪。
樊小慧踉跄几步,倒在血泊之中。
原来朱江奉命来到北京百货大楼南侧的银行,上了二楼,她发现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年轻女子神色不安,在窗口朝百货大楼窥视,形迹可疑,她的右手伸进挎包。
朱江上前盘问,这个女子支支吾吾。朱江亮出证件,让她摘下墨镜。这个女子竟然捂住肚子,叫嚷肚子疼要上厕所。
朱江觉得她有些像通缉令上的稻春阿菊,于是伸手摸枪。
女子纵身一跃,从窗口跳出……
龙飞,凌雨琦来到北京公安医院急诊室病房,只见龙晓菲躺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眼角挂着泪花。
南云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轻轻拭泪。
龙飞走到龙晓菲床前,俯下身来,轻声说:“晓菲,你受苦了。”说完,眼圈一红。
龙晓菲吃力地露出了笑容,她小声说:“爸爸,我有话要和你讲……”
龙飞把脸贴近女儿的脸。
“我说的话别人不要听……”
龙飞说:“好,就跟爸爸一人说。”
龙晓菲把嘴凑近龙飞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爸爸,我长大也要当公安!……”
龙飞的眼里涌出泪水,他点点头,“晓菲,你一定会如愿的!你是爸爸的好女儿!……”
他的泪水一滴一滴淌在女儿滚烫的小脸上……
稻春阿菊死了。
被蒋介石钦赐的“梅花女皇”“驾崩”了。
可是白薇的那张人皮呢?
稻春阿菊死了,那张记有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骨干名单的美人皮,会不会永久成为一个谜……
(完)
(2010年夏写于北京秋凉斋,取材于作者1970年文革手抄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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