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夜里，两人情话绵绵，彻夜长叙，肖伯康说：“丽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现在的流氓盗贼，手段可奇啦……”夏丽琴靠在床头上，一只手抚弄着肖伯康那一头又粗又硬的乌发，嗲声嗲气地说：“那你说怎么办？”“我有个堂妹，叫肖竹，她不上夜班时，叫她来陪你。”夏丽琴听了，觉得肖伯康心眼好，体贴人，但她想到从没和肖竹见过面，也不知她为人如何，所以没有轻易答应。
从此以后，两人明铺暗盖，做起了露水夫妻。夏丽琴原来担心自己和另一个相好暗中来往，会被肖伯康察觉，谁知两个情夫就像订好盟约一般，各守其期，各行其事，一次也没有碰上。就这样，夏丽琴同时和两个男人暗中来往，肖伯康是星期五，那个相好是星期二和星期六。
这天吃过晚饭，夏丽琴在楼上看电视，突然，一个不速之客前来叩门。夏丽琴下楼开门，见来的是个穿着时髦、姿色出众的姑娘，一问姓名，知道她叫肖竹。夏丽琴想起肖伯康的介绍，便忙邀她上楼。
两人坐定，肖竹开门见山地说，是堂哥肖伯康让她来陪夜的。夏丽琴一阵心热，便点头表示感谢。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法律顾问”专题节目，肖竹一边看，一边说：“嫂嫂，你看电视里这个女工多勇敢，流氓要强奸她，她就拼命抵抗，用身边的水果刀戳瞎了流氓的眼睛，法律是保护妇女的，你看，她不但没有罪，还受了奖呢！”
突然，肖竹停住了口，朝着夏丽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作声，随即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竖起耳朵听了听，压低喉咙说：“我好像听到楼下有声响！”“什么声响？”“好像有人！”
此时夜深人静，夏丽琴生性胆小，早已吓得变了脸色。还是肖竹沉得住气，她悄声问道：“有刀吗？”“刀？”夏丽琴连忙打开五斗橱的抽屉，取出一把新疆带回的牛角刀。肖竹取过了刀，捏在手中，隐在门边，守候了良久，却不见一点动静。肖竹喘了一口气，说：“大概走了……嫂嫂，你孤身一人，平时可不能大意啊，这刀，你放在枕边，无事壮壮胆，有事吓吓人。”
夏丽琴连连点头，便把这刀藏在枕边席子下。肖竹见阴谋得逞，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有了这次“姑嫂初会”，一回生，两回熟，三回成了亲嫂嫂，十天半月，你来我往，左邻右舍也都知道肖竹是夏丽琴家的常客。
一天晚上，夏丽琴腹泻不止，肖竹立即陪着夏丽琴到医院检查。医生经过诊断，认定是肠炎，要夏丽琴住院，夏丽琴想到家里的财产，心里很不放心，肖竹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嫂嫂若是信得过我，我来给你看家。”夏丽琴一听，正中下怀，便取出钥匙交给了肖竹，可夏丽琴慌乱之中，竟忘了今天是星期二，正是自己那个相好上门的日子。
正当防卫
肖竹拿了钥匙，急步赶到了夏丽琴的家。她推门进房，稍待片刻，便解衣上床，随即又关上了灯。
到了十点钟左右，肖竹听到楼下似有响声，她瞪大了眼，暗暗从早己熟知的地方抽出了那把牛角刀……
一会儿，楼下的门“吱呀”开了，接着楼梯上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那人熟门熟路，走到床边，脱掉了衣衫，撩开帐子，爬到了床上。
那人轻轻推肖竹，悄声唤着：“丽琴，丽琴。”肖竹屏息静气。那人以为她睡得太死，“嗤”地一笑，腾身扑到了肖竹身上。肖竹故意装作嬉闹的样子，伸手搂住了那人的头颈，挪动身子，翻过来把那人压在身下，而她的另一只手，早已捏紧了那把牛角刀，神不知、鬼不觉地窥察着下手的地方。说时迟，那时快，肖竹举起了刀子，对准那人的心脏部位狠狠地扎了下去，那人只喊出一声“啊——”便两脚乱蹬，两手直晃，两眼直瞪，动弹不得了！肖竹摆出了当年参与流氓殴斗时的架势，又对准那人的心脏部位连扎两刀，这才腾开身子，摸着开关开亮了灯。
灯光下，只见床上鲜血直淌，血泊之中，躺着“万家”照相馆的店主，夏丽琴离婚不久的丈夫万小宝！
肖竹跳下床，稳住了神，定下了心，稍稍喘了口气，把尸体推到了床下，只听见“啪”的一声，万小宝的手表表面被水泥地面击碎了……肖竹接着又在室内布置好“搏斗”现场，然后走到窗口叫喊：“抓流氓……”
此时恰是十一时，电视荧屏上映出了“晚安”两字，邻居们打着呵欠想去睡觉，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子叫声，都循声拥到万家楼前，只见肖竹打开门，惊恐万状地喊着，几个胆大的冲到房里，一看万小宝鲜血淋漓，倒在地中央，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腿快的赶紧去打电话报案，五分钟后，警车飞驰而来。
刑警们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又仔细地听取了肖竹的陈述，初步结论是：肖竹为抵抗万小宝的强奸而搏斗，她杀死万小宝是“正当防卫”……
惊弓之鸟
弹指过去十天，在此期间，除了公安局两次派员向肖竹了解那天夜里的情况外，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这天中午，肖竹去厂里上班，踏进厂门，传达室的老头交给她一封信，她疑惑地拆开信，见里面有张照片，拿出来一看，竟是她自己的一张裸体照！她又惊又慌，收起照片，急忙看信：
肖竹：
前不久，我去“万家”照相馆拍照，三天后取回照片时，发现里面夹了张你的彩照（没有底片）。为了你的名誉，我没有声张，只是在暗中打听，直到今天，才打听到你的地址，现将照片寄上，请你放心，我没有给第二个人看。
姑娘，请你日后自重！
一个忠厚长者
肖竹看完信，又气又恼，这个该死的万小宝，那天夜里竟偷偷拍下了我的裸体照！竟还会昏头昏脑，把这张照片误给了顾客，这可要闯大祸啊。
当天吃了晚饭，肖竹去找肖伯康，把照片的事告诉了他，肖伯康一听不觉连声叫苦，其实，万家的万贯家财，早已使肖伯康红了眼，黑了心，那封给税务所的诬告信，就是他写的，出于嫉妒，他想让这个富得冒油的个体户巨头刮掉几层油水。后来，万小宝和夏丽琴离婚，肖伯康兄妹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精心策划，先是由肖竹去照相馆勾搭万小宝，如果一旦事成，肖竹便暂且和万小宝结婚，然后肖伯康乘虚而入，勾引夏丽琴，两人结为夫妻，这样，万家归于夏丽琴名下的巨款、房产就都是他肖伯康的了，到了那时，肖竹再和万小宝“拜拜”，还可再“敲”他一笔竹杠，肖伯康许诺，事成之后，送肖竹两万元。不料第一步棋就没有走成，于是肖伯康一面移花接木，“顶替”万小宝和夏丽琴勾搭成奸；一面让肖竹接近夏丽琴，然后精心选择了在万小宝上门和夏丽琴幽会的日子，事先在夏丽琴茶水里放了泻药，然后乘夏丽琴住院，由肖竹在夏家守株待兔，以“正当防卫”的假象杀了万小宝。
肖伯康以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晓，那料到，这张裸体照却留下了祸根，虽然那个顾客已把照片退还，但底片还留在“万家”照相馆里，如果一旦落到公安局，来个顺藤摸瓜，秘密极可能暴露！
兄妹俩一番密谋，决定当天夜里立即动手。
深夜一时许，兄妹俩偷偷来到了“万家”照相馆的后窗口，肖伯康熟门熟路撬开后窗，和肖竹翻了进去，摸到存放照片的抽屉，翻了一阵后，两人又在暗室里东翻西寻，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两人一脚跨出暗室之时，店堂里猝然响起了令人魂飞魄散、心胆俱裂的声音……
原来如此
“啪嗒”随着一声开关声，店堂里突然一片通明，只见照相架子对面的转椅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四十上下的陌生人。
在起初的五秒钟里，肖伯康被震惊得失去了一切知觉，肖竹更是恐惧得像僵死了一般。
“你……你是谁？”“给你们寄照片的。”“你就是那个‘忠厚长者’？”陌生人微微一笑：“怎么，不像？真真假假，你们不也是这样吗？”“你想干什么？”“带你们到一个应该去的地方。”“哪儿？”“公安局！”
肖伯康兄妹一听“公安局”，差点瘫倒，肖伯康知道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他刚要举步向前，突然背后响起一声：“站住，不要乱动！”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身后站着几个虎视眈眈、荷枪实弹的刑警。
肖竹一看此番情景，突然掩面痛哭起来：“我好糊涂，我年轻无知，我不该拍裸体照，这事只怪我，我哥哥只是帮我来找这张底片，和他无关……”转椅上的那个中年人听肖竹这么一说，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别再装疯作傻了，这是拘留证，签名吧！”
原来，刑警们对肖竹的“正当防卫”早已起了疑心。那天夜里刑警们在勘查现场时，发现万小宝所戴的手表在和水泥地面相撞时震坏了，指针所指，是十点三刻，这就是说，万小宝是在十点三刻被肖竹杀死的，而邻居们听到肖竹呼喊时是十一点，这一点当晚刚刚结束的电视节目可以证明。肖竹也恰恰在这里露出了马脚，一切迹象告诉人们，肖竹是先杀死万小宝后再煞有介事地呼喊“抓流氓”的！
与此同时，刑警们在“万家”照相馆清理遗物时发现了肖竹的裸体照，于是产生了更大的疑点，一张裸体照，一场杀人案，极有可能都和万家宝的巨额遗产有关，为了投石探路，引蛇出洞，刑警们便以“一个忠厚长者”的名义把裸体照寄给了肖竹，试探肖竹的反应，不出所料，肖家兄妹杀人心虚，果然中计。
肖伯康、肖竹被拘留后，经过四十八小时的连续审讯，终于全盘供认，并说出了遗嘱之谜的真相：
那天万家宝在照相馆里看报纸，见报上登载了这样一条消息：本省个体运输专业户“飞车大王”武四昌因偷税漏税罚款四万元……万家宝看了，不觉联想起那封揭发他偷税漏税的群众来信，他生性胆小，以为政策又要变了，个体户又该倒霉了，一惊一吓，他的心脏病突然发作，便挣扎着写下了一份遗嘱，内容是——“小宝我儿：我若离世，你与丽琴佯作离婚，将银行里的存款留给她，这样万一时局有变，你即使倾家荡产，还可有一条退身之路，切切……”也就在万家宝捞尽最后一点力气写好这份遗嘱时，肖伯康来找万小宝，他在扶起万家宝时，看见了这份遗嘱，一个罪恶的念头油然而生，他将这份遗嘱放入口袋，不料却被万家宝看见，老头子赶紧相夺，肖伯康拔腿便跑。不多会，万小宝回来，此时万家宝既开不了口，又捏不起笔，只得以手指着墙上万小宝和夏丽琴的结婚照，做了两手分开的动作。
万小宝绝顶聪明，那天夜里，他拆墙觅宝，后来夫妻争吵，他见夏丽琴将结婚照一分为二，突然悟出了父亲临终时“手势遗嘱”的意思，于是便和夏丽琴私下密商，假意离婚，谁知他们一离婚，却被早已偷取了遗嘱的肖伯康乘虚而入，惹出一场泼天大祸。
四个月后的一天，省报头版又发表了一则消息，黑体标题极为醒目：“省政府批示查处违法税收人员”，“‘飞车大王’武四昌索回四万罚款”，报道中还说，省长代表省政府向武四昌表示歉意，还给他送了一副对联，上联是：“风声、雨声、风雨声，无非人间寻常，切莫意乱”，下联是：“千元、万元，千万元，本是劳动所得，自当心宽”，横额是“国泰民安”……可惜九泉之下的万家宝再也看不到这则消息了。
（姚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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