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特意为沈晏昭请的太医,所以沈晏昭来到内堂的时候,洛舞瑶并不在意这里。若是远观,说不定会以为卫景云是个读书的学生。他那眉宇间说不尽的文弱风流,总觉得一举手,便可挥毫写下一首诗篇。这般的好皮相,入了杏林当真是可惜。
今日不出门也好,正巧她有些事情要与卫景云商议,萧琰可真是给她送了个大礼来了。
即使没有洛舞瑶在一旁看着,卫景云依旧对沈晏昭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替沈晏昭号脉时,卫景云轻抬眼眸看了洛舞瑶一眼:“王妃今日才开始服用下官开的药方?”
“卫太医果然好脉息。”这大夫真是神了,居然今天开始吃药他都看出来了!沈晏昭心里咯噔一下,不过旋即就解释:“前几日沈府送来一些进补的药,本妃怕药性相冲,就未曾服用。”
卫景云从沈晏昭的脉息中发现她的脉象比前几日的更加虚弱,再想想她手臂的鞭痕,心中了然这根本就不是进补之后的脉象。这个沈家小姐在王府中的日子,定然过得艰难吧。可即使是这般艰难,洛舞瑶还是不放过她。
心中的天平,不由得便向着沈晏昭倾斜了几分,可是又想到自家的百年家事,不由得在心中叹息。沈晏昭,并非是我卫景云有心害你,只是……逼不得已。
诊完脉,卫景云知晓沈晏昭对自己还有些猜忌,也便不再更换方子,只是在原来的方子中加了一些温和滋补的药材。
沈晏昭为了查明这些药材的药性,这几日也了解了一些基础的药材,知道卫景云补上的药材也都没有问题。
诊脉后,沈晏昭照样命人给卫景云上茶,卫景云推辞一下也便受了。接过茶后,卫景云恭敬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王妃脉象虚弱,实在是不宜再进补。王爷吩咐,让下官这些日子每过五日,便来给王妃诊脉一次。待王妃脉象好些后,下官再延长诊脉时间。”
“那就有劳卫大人了,除了本妃的身子。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卫大人。”
卫景云眼珠微动,古井无波的两点漆黑中并没有什么波澜。他站起身,等候着沈晏昭的下文:“请王妃赐教。”
“可否请卫大人替我写一张预防瘟疫的方子,上面的药材切记是最普通,最有效的。”沈晏昭将心底所求说出后,一双明眸便有意无意查探卫景云的反应。
卫景云有些不甚明白,沈晏昭贵为王妃,自然是不用担心瘟疫的。就算到时候瘟疫蔓延到王府,自然会有太医早早的送来治疗的方子。沈晏昭为何要这么早就这样的打算呢?
他心中涌起一个让他惊心的答案,难不成这沈晏昭要谋划什么,所以才预先防治瘟疫?洛舞瑶与她素来不睦,洛舞瑶急切的要置沈晏昭于死地,焉知沈晏昭不是这样想的呢?
沈晏昭并不知道卫景云心中的那些风起云涌,额头上遮住淤青的头发让她有些不适。她习惯性的将发丝撩起,准备别在脑后,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那一块受伤的地方。倒抽一口冷气后,沈晏昭迅速将头发遮掩好额头。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卫景云的眼睛,可是他却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身为太医,知道的皇族辛秘实在是太多,父亲也一早便告诫自己,要学会装聋作哑,明哲保身。
卫景云装作不知道,不代表那些小丫鬟们都会如此,她们都见着了沈晏昭额头上的淤青。现在沈晏昭还在这里,她们自然还能忍着,等到沈晏昭离开后,只怕便会叽叽喳喳议论个不休。
沈晏昭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拿到卫景云的方子:“这方子,是我替王爷求的。如今南方瘟疫,甚至有些百姓都逃难到了旭都。本妃有心想替王爷征集方子,为这些百姓布施药材。”说到这里,她见到卫景云的神色似乎变了,便接着说道:“若是这方子是普通的药材,施药之余,百姓亦可自己采买防治。”
卫景云跪倒在地上:“王爷王妃思虑深远,一心为民,是百姓的福气。”他本来以为沈晏昭只是为了王府的内斗,才要的这张药方,未曾想到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旭都中有流民进城他也略有耳闻,遇见乞讨的百姓也施舍过银钱。只是他习惯了明哲保身,除了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外,他并不会出手去做更大的事情。
沈晏昭欣然的拍拍手,阿若拿出一个沉香木的盒子,这里面装着的是昨日萧琰带给她的人参:“卫大人所言,本妃不宜过度进补,这些东西,卫大人便拿去吧。”
跪在地上尚未起身的卫景云行了一个大礼,直起身道:“王妃高义,下官怎可再收受王妃的礼物。王府的诊金,每月内务府都会给下官。”
“卫大人一再拒绝,本妃也只好作罢。那就只好在此,多谢卫大人了。”沈晏昭身为王妃,比一个太医的品阶自然高许多,因此她的多谢,也只是微微俯了一下身子。
吩咐小丫头去药方抓药,沈晏昭又陪卫景云闲话几句,慢慢套问着他家中的事情。卫景云回答不多,但是兼着机警与沉稳,让沈晏昭挑不出毛病。
临走时,卫景云留下一盒药膏,道是家传的配方,可以祛疤用。若是王妃有磕磕碰碰,又不愿留下疤痕,可以一试云云。
送走卫景云,沈晏昭仍旧留在内堂,手中托着卫景云方才拿给自己的药膏。这是一个白瓷圆盒,拧开后便是扑鼻而来的花香。这花香纷杂,却不像洛舞瑶房中的熏香那般浓厚,而是调和的恰到好处。
花香中,好似有芦荟的味道。沈晏昭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听室友说芦荟胶有祛疤的作用。将药膏纳入袖中,沈晏昭带着拿着药的阿若回去梧桐阁。
天黑时分,素芷跑来告诉沈晏昭萧琰去了洛舞瑶的房中。沈晏昭并没有觉得意外,这几天洛舞瑶都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萧琰也确实该去安抚她一下了。毕竟也是皇后身边的人,太怠慢了会给对方留下话柄。
待沈晏昭入眠时,素芷又来告诉她,萧琰从洛舞瑶房间出来后去了书房。真奇怪,他不在野山鸡房间中过夜吗?沈晏昭也只是随便想了想,素芷帮她铺开锦被,又去帮她准备一个暖炉。上次归宁时,罗氏已经开始用起了暖壶,她没有那么娇气,直到这几日实在受不了了,才开始使用。
在现代的时候,她因练习跆拳道的缘故,身体素质很好。基本上不会生病,就算冬日里少盖一些都不打紧。可是穿越过来的这具躯体积累了多年的毒素,她虽还记得之前所学的跆拳道,发挥出来的力量其实只有五六分。
许是晚上睡得早,第二日醒来天还未明。手中的暖壶居然还是热的,窗外似乎有刀剑声,却没有杀气。沈晏昭披衣起床,阿若本来伏在一旁瞌睡,听到动静立刻惊醒。
“是你帮我换的暖壶吗?”沈晏昭见着自己手中的暖壶并非入睡时的那个,便顺口问了一句拿着衣服过来的阿若。阿若点点头,沈晏昭握着她的手道了一声多谢,这才与她一同出门来。
阿若自从战败被俘虏后,一直受的都是白眼和轻蔑,沈晏昭的那一声多谢,让她的心头不禁一颤。这是头一个将自己真正当做人看的主子,阿若的心有些融化了。若是说刚开始她是为了能够回到家乡才忠心于沈晏昭的话,现在她已经开始真心的将她当成值得尽忠的主子了。
门外的紫藤上凝结着一层浅薄的白绒,草坪、柱子无一不外如斯,原是降霜了。沈晏昭真可惜这梧桐阁中不曾有枫叶,经霜的枫叶可比二月鲜花更为明艳动人。
外面练剑的是瑞王萧琰,长剑破空划出的声响将这女儿的闺房变为巾帼的战场。沈晏昭就这样扶着门框看萧琰练了一会,便回去让阿若给自己换上一身劲装。
原来昨天的剑声,并非是做梦,而是萧琰在练剑。
为准备今天出门,沈晏昭早就备好许多男装,换上一身男装后的沈晏昭灵动的来到院子里。
萧琰剑锋急转,剑尖处跳出一个玲珑明媚的人影。他挽了一个剑花,堪堪躲过沈晏昭的脸。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萧琰气败急坏的走上来,这沈晏昭一出现就给他找不自在。方才若不是他,只怕剑早就向着她脸上招呼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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