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清

    1999年在昆明举办的世界园艺博览会（以下简称世博会），本来最早是由北京提出申办的。我担任国务院副总理并分管这方面的工作后，1995年夏季，北京市和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以下简称贸促会）要求我听取北京申办世博会的情况汇报。在汇报中，贸促会和北京市提出，拆迁、征地、建设世博园和完善有关基础设施的投资共需77亿元（这还不包括解决交通设施的资金），其中需要国家拨款10亿元，国家贷款24亿元，其余资金由北京市自筹解决。当我听到这一庞大的预算时，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当时国家正处在经济结构调整的比较困难的时期，从哪里能拿出这么多的钱呢？虽然同志们的另一番分析，给予我一丝安慰：据他们预测，举办世博会的半年内将会有四五千万人前来北京旅游观光，尽管投资大一些，但世博会当年的收入即可偿还国家的全部投资。然而，这仍无法卸下我思想上的重负，何况按北京的气候条件，也很难保证花木长期叶茂枝繁，建设的这些设施，办完世博会后又怎么办呢？半年内真能有四五千万人来参观吗？若真有外来观众，每个月平均要接待近七八百万的游客，北京的旅游接待和基础设施容纳得下吗？最后，我只好无奈地说：如果北京办世博会确实需要这么多钱，那只好不办了。我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同志着急地说，那可不行，外交部有关负责同志已代表中国政府向国际展览局提出申办，并已初步获准，怎么能失信于国际组织呢？这真是个左右为难的事。这时，有的同志建议是不是先放一放，看看还有没有办法少花一些钱。我同意了这个意见，问题也就此搁下了。话虽是这么说，要真是因为国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办不了世博会，失信于国际组织，也不是一件小事啊。因此，那一段，我思想上始终有这么一种精神负担。

    中国有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正好当年11月底我去云南考察工作。在昆明期间，亲身体验了春城鸟语花香、四季如春、一片葱绿的宜人风光。当时，也可能是被思想压力压出了个遐想：昆明本身不就是一个天然的园艺博览园吗？如果在这里举办世博会，恐怕用不着花很多钱，而且对进一步扩大云南的对外开放，拉动云南包括西部地区的旅游、经济和社会发展，也大有好处呀！于是我向当时的省长和志强和分管的副省长刘京同志提出了这个想法，他们都很赞成。我建议请云南省委、省政府认真研究一下，如果你们不要国务院出钱，我支持在昆明举办世博会。于是云南省委、省政府立即开会讨论，表示赞同，并很快向国务院写出报告，申请在昆明举办世博会。他们还在报告中提出，举办世博会所需的10亿元资金由云南省自筹，“不花国家一分钱”。我收到这份报告后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一条既可以少花钱，又可以举办世博会的两全其美的出路。然而，我在批转报告时，把“不花国家一分钱”这几个字划去了。“不花国家一分钱”原本是我提出的。我当时提出这一要求，本意是发挥地方积极性，不要依赖国家，但也并非真想一分钱不出，因为办这样一个大活动，国家不拿一点钱并不现实。现在省里帮助国家解决了这样一个大难题，还要人家发誓不要一分钱，未免也太苛刻了。就在这期间，有一次在人民大会堂开会，遇到北京市当时的一位领导同志，他向我说，他们经过再三研究，认为在北京举办世博会，最少也需要27亿—29亿元。当时我对他说，你我都不必再为此事发愁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云南已答应由昆明承办了，而且所需资金都由云南省自筹。此事经过有关部门论证和国务院批准，由贸促会向国际展览局提出，并经过评估获得通过。

    昆明园艺世博会筹办工作开始后，我想省里不让国务院拿钱，那我们就多出一点力吧，大家共同努力，帮助他们把这次世博会办好。于是成立了以我为主任的中国'99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组委会，我和参加组委会的国务院各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每年都去云南检查和协助筹办工作，帮助他们解决工作中的实际困难，也曾对昆明市市容等问题提出过批评和建议。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让云南借办世博会的契机，把昆明建得更美、更好。眼看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美好的蓝图，以超过预期速度一步一步地变为现实，昆明也变得更美了，我们感到十分欣慰，心中也有点把握了。在国务院有关部门和各省、市、自治区的大力支持下，经过云南省和昆明市有关同志们近4年紧张的筹办，包括世博园和有关基础设施建设、市容市貌的整治等大量工作，终于高质量地如期完成，受到国际展览局的高度评价。

    1999年4月30日，终于迎来了世博会开幕的一天，江泽民同志亲自出席了开幕式，并与数万中外来宾和观众一同观看了文化部精心指导和组织演出的令人难忘的精彩节目——《天地浪漫曲》。特别有趣的是，原来气象部门预报那天可能有雨，在采取了特殊的防雨技术措施后，当晚在整个开幕式和演出过程中，乌云逐渐散去，碧空晚霞，几缕薄云围绕着高挂的圆月，翩翩起舞，好像也在为世博会的成功开幕而助兴演出。世博会举办的半年里，迎来了中外游客943万人次，超出了当初预期的800万人次的目标。昆明就此留下了一个永久性的世博园新景点，让人们能亲身感受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情景。

    这次世博会也开创了一个少花钱多办事、办好事的范例。世博园建设资金投入14亿元，其中国家补助2.3亿元。世博会后，世博园并未闲置或变作他用，而是在企业管理经营下，充分发挥其品牌效应，继续开展园艺建设，吸引大量游客入园，世博园走上了持续发展的道路，这在世博会历史上是一个创新。据云南省同志告知，不但世博园的投资已全部收回，而且还源源不断地给云南省和昆明市带来了巨大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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