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和俞玫的生活则进入了惯性轨道,比大一要轻松自在很多,只是四个人在一起出游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徐睿注意到林珊每周二和周四晚都会在图书馆一个固定的位子上看书,他也尽可能地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图书馆,坐在她左边斜对面一个可以互相看得见的位置上。一来二去,林珊索性就用书包占住这个位子,期待徐睿的出现。
徐睿每次会静静地陪林珊做完作业,等她看完书,悄悄地在她的天蓝色笔记本上写个条传过去。
“看完书了?去湖塘边走走?”
“好的。”
他俩一前一后在湖塘边走了一圈,没说一句话,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
“周五去看电影,晚七点钟校门外见!”
林珊精心打扮一番,悄悄地溜出来,和他看场电影。
回来时,俩人装成陌生人一样,一前一后走进校园。
“星期日美术馆有个山水画作品展,有空吗?”
“不能去。周一要考普通物理,没有复习好。”
“哪一章节?我帮你复习。”
“好!”
俩人躲在图书馆的某一角,埋头苦读。
“抱歉,周四我不能来,有个研讨会。”
没有他的出现,林珊会看着窗外发呆,外面的世界忽明忽暗,内心的情绪忽晴忽雨。
“周末爬天文台?月圆时看星星!”
俩人爬上山顶,站在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等待日落,又守候着月出。当夜空被繁星点缀,一起感受夜风的温柔。
“下雨了,没有伞!”
一场初秋的雨从天而降,毫无防备的两人顶着书包躲进檐下避雨。有人陪着躲雨也是一种浪漫,不是吗?
……
徐睿不论有多么累或者有多少烦心事,只要坐在这位着装朴素简单的小女孩面前,她平和低调的处事态度能让他自己浮躁的心宁静下来。和她在一起,带上一颗平静的心,去登山,望山川之美,瞭大地之博;品杯茶,笑谈人间趣事,闲话明天家常;她是他喧嚣中的平淡,繁华间的宁静,和疲惫后的安详。
越是有故事的人越沉静简单,俞玫不明白林珊最近的“独来独往”,经常嘲笑她“苦行僧”的自律,大谈“我拿青春赌明天,留得醉笑在人间”的一番经典。
林珊回她:“我本洒脱,又何谈寂寞?”
其实,林珊非常想找个机会将满满的心事向她坦露,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也不知从何说起。
林珊知道俞玫和自己喜欢着同一个男孩,她甚至有时会自虐般地认为俞玫和徐睿是最般配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会一起分配回北京。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这点儿幸福会突然失去,紧紧藏住这小小秘密,可同时,她有多么希望能向俞玫分享自己的小幸福,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和祝福。每当俞玫关心她的“独来独往”,林珊都纠结不已,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像一个瓶塞堵在那里,让她迟迟没有开口透露自己与徐睿的交往。
国庆长假要到了,四人商量一起去钟山紫霞湖郊游。
为了这次郊游,林珊和俞玫特地一起上街买新衣服,林珊选中了一顶淡灰色棒球帽,俞玫配上了同款式的深枣红色帽子。俩人同时看中了一套长袖休闲运动服,看了看价钱,没舍得,离开后,又转了一大圈,看其他的衣服都不入眼,又折回来,决定吃一个月的方便面,林珊买了件深枣红色的,俞玫买了浅灰色的同款运动服,完美地搭配上林珊的帽子。
周末一大早,她俩穿上姐妹装,亲密如姐妹般地出现在那哥俩儿面前。
徐睿惊叹了一句:“校园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线嘛!”得到他的赞美,林珊和俞玫对视一下,得意地笑了笑。
林珊把精心准备的一大包食物挂在俞玫骑的自行车后架上,自己则背着画板,自行车后绑扎了一个画架。徐睿车上挂满了炊具,他们惊喜地发现陈石竟然还背着一把气猎枪!
四人一路欢歌笑语,你追我赶地向深藏于山间林海中的紫霞湖飞骑而去。
进入明孝陵,陈石熟门熟路地带领大家沿着蜿蜒曲折的石头小路,往东北方向骑行,拐了两个陡弯,推车上了宽宽的水库大坝,明镜般的紫霞湖顿现眼前。
初秋的紫霞湖被周围色彩斑斓的林木环绕着,湖水清澈,波光潋滟,湖水从墨绿、深绿、碧绿、浅绿由远而近,层次分明,云天倒映,北岸紫金山的陀峰山倒影显现,湖光山色,令人心旷神怡。
稍微休整之后,陈石就催着大家去看那个相传洞口常有紫霞环绕,洞中雕刻各种佛像的紫霞洞。他们骑到紫霞湖的东侧,穿过人迹罕至的一片树林,看着两个大牌子上写着“军事禁地,闲人严禁入内!”。
他们停了下来,远远地可以看到散落在丛林中的小楼,陈石告诉大家那就是不为外人所知的9号招待所,那神秘的紫霞洞就在大院里面。
大家委派陈石去与把守的军人求个请,希望他能用一连串“高官的名字”吓唬住门卫,放他们进入。
几分钟后,看到陈石带着一脸懊恼地回来,大家伙好一顿挤兑他那高干子弟的身份,他们只好放弃那戒备森严的紫霞洞,回到湖岸边。
已近中午,他们在一片平坦的绿地上铺开塑料布,林珊把带来的火腿肠,卤蛋、卤牛肉、面包、水果和零食摆放在上面,徐睿搬来饮料,大家围坐一起,大快朵颐,尽情欢乐。
午餐之后,林珊在幽静的角落支起了画架,拿出一堆色料,选了个角度,对着湖,开始了她的画作。徐睿和陈石试了试湖水,入秋的水温太低,就放弃了游泳的念头,背着气猎枪,带着俞玫,进深山树林打鸟去了。
湖边山冈上树木参天,人烟稀少,湖水清澈透碧,树叶斑斓,鸟语花香,林珊完全融在大自然的美景之中,忘我沉浸在强烈绘画气息里面,按捺不住兴奋,拿起画笔,奋力地画下这一切的美好。
不知何时,他们三人嬉笑地拎着打落的三五只小鸟回来,俞玫嚷着说“有了天上飞的,还应该有水里游的”。
紫霞湖的湖水澄澈见底,没有杂质,湖里的鱼虾螺蚌清晰可见,湖边树荫下不乏垂钓的人,陈石和俞玫直奔湖边捞鱼去了。
徐睿没有离开,因为他不经意地被这样一幅画面惊呆了!
柔和明媚的阳光斜照在林珊的侧面,在夹杂着五彩落叶的绿草上投下了长长的身影,光线把林珊的侧脸勾画得玲珑立体,高挺的鼻梁,微张着的嘴唇,手握画笔,微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画着。
那种少女的妩媚动人和知性优雅深深地吸引了他,他轻轻地走到她的身边,静静地欣赏她的画作。
她的水粉山水作品给人以远观得其大势,近看赏其细节的一种引人入胜的视觉效果,色彩缤纷而不失清爽明澈,那群山碧水,那蓝天白云在她的画笔下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生命动态。
徐睿递上一瓶水,用手轻轻抹去了林珊额头上渗出来的小汗珠,非常自然地把她垂下的头发撩到耳朵后。
“这地方这么偏僻,你一个人不害怕吗?”徐睿轻轻问,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
“有什么害怕的?”林珊抬头柔柔地看了他一眼,不解地回答。
“万一有坏人呢?”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温情。
“呵呵,拼呗!拼不过,前面不是有湖嘛,跳下去!”林珊想也没有想,冲着徐睿嫣然而笑,轻松地答道。
徐睿万万没有想到林珊如此回答,她的淡定和勇敢让他再一次震撼,徐睿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多么想此刻就告诉眼前这位小女孩:“我喜欢你!”
陈石见徐睿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转身回来想叫他跟上,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愣了一下,若有所失地转过身,默默地离去了。
当俞玫和陈石满载而归时,林珊已经把他俩的身影画在了她的图画里,画面中远处的丛山峻岭,近处碧波荡漾的湖水,陈石站在水中,湖水没过膝,手握长钓竿,奋力拎起。俞玫则蹲在岸边,像是在数着网兜里的还在蹦跳着的鱼儿,动与静完美融合的一幅美妙画面。
徐睿捡回来很多树枝,并用石头垒起了一个小炉灶,正在烟熏火燎地烤着串在树枝上的麻雀儿。看到他俩回来,直喊着要帮忙。大家一起动手,一阵忙碌之后,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搪瓷饭盒里煮着刚钓的鲜鱼,没有带全调味料,林珊非常创意地加了一包榨菜,让鱼汤味道更加鲜美。
傍晚,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海阔天空地聊着。
徐睿和陈石谈论当今中国的经济转型所带来的巨变,徐睿参加过许多地区的调研,列举出了许多事在必行的政策改革,忧国忧民地指出变革将带来的社会问题。陈石是温和派,没有徐睿那样激昂,则是从古到今地探讨全方位的变革。
林珊内心对他们有一份崇敬,那论题是她不可企望的高度,关心国家大事并且能影响社会是令人刮目相待的。她只是偶尔插一下嘴,非常专注地聆听。
俞玫没有耐心,打断了他们这严肃的话题,聊起各自的有趣往事。
陈石聊到他小时候跟父母在欧洲履职时,坐飞机遇险,差点儿没了性命,从此之后父母再也不让陈石与他们同机飞行。
他们敞开心扉,展望着未来,充满着激情。
秋风送来了凉意,林珊缩了缩身体,打了一个喷嚏,坐在旁边的徐睿侧身过来,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林珊肩上,往篝火上添加了一根木枝,让它烧得更旺些。他表情是那样的关切,动作是那样的自然。
俞玫脸上掠过难以表述的复杂表情,有意无意地问起林珊:“哎,林珊,那经常给你送水果的帅小伙儿真的是你‘亲表哥’吗?”
林珊被她突如奇来的发问弄得很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你们是不知道吧,”俞玫把脸转向徐睿和陈石,开始爆料,“自从林珊认回来一个‘表哥’,我们宿舍的水果就没有断过,我们全体沾光!还有午餐肉、凤尾鱼罐头,嘿,林珊,你下次告诉他,你想要天上的月亮,看他会不会去帮你摘回来?”
她有点儿止不住,“啧啧,他那红色雅马哈摩托车,绝对拉风哦,林珊,坦白坦白,是你的青梅竹马吧?”
“你烦不烦?吃了人家这么多水果,也没堵上你的嘴?”林珊急急地打断她,真的不喜欢此时此刻提到崔毅。
徐睿看出林珊脸上尴尬的笑容,笑着伸出手,紧紧握住林珊的手,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呵呵,那肯定是假的表哥啦。好吧,我开始有竞争对手了,我必须要加倍努力啦!”
他的这一番话让林珊羞得红到了脖子。徐睿就这样在好友们的面前挑明了他和林珊之间的暧昧。
陈石此时已经完全看懂了,他低头没有作声,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咬了一下,说不出的隐隐作痛,他默默地往篝火里添加了一根树枝,若有所思。
俞玫脸上一阵难看,一言不发,两眼瞪着篝火,回避林珊投过来的眼光。
原本欢快的气氛突然变了调,只有徐睿自顾自地说他的话题,根本就不理会别人的表情。
回来的路上,俞玫莫名其妙地骑得飞快,有意地把他们甩得远远的,像逃避什么似的。
陈石紧跟其后,保护着她。林珊开始时还能跟上,慢慢地就没有了体力,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倒是徐睿完全不理会,不紧不慢地跟在林珊左右,希望今天的甜蜜能无限延长。
快到学校门口时,徐睿突然停下,叫住林珊,“毕业之后,想去哪里?你想过吗?”徐睿看着林珊直接地问。
“我没有想这么远呢。”林珊老实地说。
“到北京来吧!”徐睿半请求半命令地说,带着霸道。
“为什么?”林珊的傻气一个劲儿地冒。
“因为北京有我呀!我希望你来,我们在一起!”徐睿终于鼓足勇气地表白,他两手使劲握着林珊的双手,生怕林珊逃避。
林珊听懂了他的表白,满心的喜悦里夹杂着一丝忧虑,不由自主地弱弱问了一句:“万一我分不到北京呢?”
“那就考研过来,一定要来!”徐睿没有给她任何选择,非常坚决地要求她。
林珊心里飘过一丝丝的失落,为什么这爱的表白还附带着条件呢。
但她很快被徐睿高昂的情绪所感染,这突然而来的表白不正是自己心里一直期盼的吗?
幸福真的是这样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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