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校园,如果刻意地躲避某个人,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徐睿就像是空气蒸发一般,在林珊的生活中消失了,林珊从不再提,连俞玫也刻意回避去提及任何相关的信息。日子就在紧张准备期末考试的氛围中,一天天地过去,回到了原本的一潭死水。
还有三天,这学期就要结束了。林珊盯着手中预订的回家火车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道不明的伤,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直打转,她明白自己没有那么潇洒,心里仍然藏着那份改不了的痴。
原本幻想着俩人同在一个校园,同在一片云彩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仍能感知着彼此的存在,能有相见的可能,可是现在一切都真的要结束了,他要毕业离开,真的要天南地北两分离了,这种痛心疾首的酸楚和真真切切的无奈裹紧着林珊,让她无从挣脱出来。
林珊从学校的各种海报或者文章中悄悄地关注着徐睿的消息,他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当她在主楼大专栏上的毕业典礼通知公告上,看到徐睿会代表全体毕业生做毕业演讲时,林珊决定悄悄地去听一听,只想能远远地再看他一眼,算是无言的道别吧。
那天,林珊在毕业典礼已经开始之后,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刚坐下,就听见陈石那非常磁性的声音,正在公布着优秀毕业生的名单,接下来就请优秀毕业生代表徐睿做演讲。
徐睿神采奕奕地大步走上台,非常老练地调整了一下麦克的位置,满腔激情地开始了他的毕业演讲。林珊仿佛感到时光倒流回去了,眼前的一切都穿越到了两年前的迎新生晚会,是那场晚会让林珊对他暗生爱慕,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无比清晰地回放出来……
雷动的掌声打断了林珊的回忆,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却是如此不同的心境。林珊黯然离去。她明白徐睿是天上的雄鹰,即将展翅翱翔,如果自己是他翅膀上的重负,她宁愿忍痛放弃,默默地祝福他,自己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第二天,林珊一个人在食堂低头吃饭,陈石走到身边,“你好,林珊,最近好吗?我分配回北京了,经贸委。”
“我知道,俞玫告诉我了,恭喜!什么时候离校?”林珊微笑着问,学校是按“哪里来的就分回哪里去”的基本原则,陈石分配回北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还有一周吧,这是我家的地址和电话,有机会来北京玩吧。”陈石把准备好的一张纸条递给她。
“好的,谢谢你!”林珊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说不清楚的滋味儿,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与他也渐行渐远了。
陈石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送你一盒带子,留个纪念吧!”
“林珊……”他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我……在北京等你!”
他又快速地加了一句:“我们……在北京等你!”
“陈石,谢谢你的友谊!祝你事业有成,一切顺利!”林珊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我明天中午12点28分的火车,306次列车,6号车厢!”林珊一字一句清楚地报了自己的行程。
聪明绝顶的陈石顿时明白了林珊的话里之话,“记住了,我会转告给他!再见啦!”
林珊回到宿舍,打开陈石送的礼盒,那是一盘张行的专辑《成功的路不止一条》,在歌曲《迟到》的歌词边上有几个手写的字:“我迟到了吗?”林珊一下子泪水奔涌而出,这份永远无需给出的答案,让她难以释怀。
陈石回到宿舍,见到徐睿,告诉了他林珊的行程,沉着脸,直接问他:“你和林珊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和她能怎么样?她有男朋友了,我毕业了。”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林珊这个名字了,只有陈石如此直截了当。
“男朋友?她们班的那小子?你真的相信?!”陈石不相信徐睿是这样认为的。
“反正她是有男朋友了,是谁都不重要了,反正已经与我无关了。”
此刻徐睿脑海里闪过那束鲜艳的红玫瑰,和在医院里崔毅细心地喂林珊的画面,连他自己也没有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画面,心里刺刺地痛。
“你就是在给你自己找借口,你这个混蛋!”陈石愤愤地说,若他不是自己亲如兄弟的哥们儿,自己的拳头一定抡上去了,绝不饶他。
“孙子!你就装吧,装到你自己一辈子后悔!”陈石冲着徐睿大声喊了一句,甩门,冲了出去。
陈石冲到外面,想透一口气。
“孙子!装!你也装!”他狠狠地骂自己,开始恨自己。
自己不是也在“装”嘛,装成不动声色,装得毫不在乎。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林珊,是因为自己的好兄弟喜欢她,更主要是他明白林珊心里只有徐睿。如果早知道是今天这种结局,他一定不会沉默。
他不知不觉地来到女生宿舍楼外,在烈日底下伫立了许久,此时的他真正尝到了别离的滋味,他知道留不住的时光已经把他们分离了,只希望那根友谊的缆绳,能无形中牢牢地系在大家的心上,把这份难得的情意留在心里。
陈石和林珊就这样珍藏着友谊和情份,从此道别。
第二天中午,林珊站在月台上,迟迟不愿上车,不停地向进口处张望,期盼着徐睿的出现。
她相信陈石一定会把信息转告给他,广播里一遍一遍播报发车通知,火车就要启动,但徐睿并没有出现。林珊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伤心绝望地登上了东去的列车。
此时,徐睿正一动不动站在月台的上层,远远地望着林珊落寞的身影,目送火车启动。
昨天被陈石骂“装”,骂得好!自己就是一直在装,装着毫不在乎,装着不理不睬,装着潇洒大方。
蓦然回首间,四年的大学生活已入尾声,在这激情燃烧的四年岁月里,在别人面前他收获了无数鲜花与掌声,成功和优秀的标签已经贴在他胸前,但他自己内心知道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感情就这样黯然神伤地失去了,还来不及叹息和哭泣,就已经远离。
眼前的这位女孩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欢笑和争吵、甜蜜和苦恼,还有种种无奈和痛苦。他一直认为自己很努力,很珍惜,但不知为何到最后会有这么多的遗憾。现在回头想,也许……如果……那样处理会更好,但此刻都已经无济于事。
火车正在启动,他想冲下去告诉她,“我是一直在‘装’,其实我是在乎你的。”
可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嘴张开,想喊,却喊不出,胸口压抑得无法呼吸,心口撕裂着痛。
他知道自己内心里一直是喜欢这个女孩的,但他没有勇气上前告别。
现在他俩就要天南海北两分离了,世事变化无常,此刻的他无法对她承诺任何的爱和责任,他没有能力给他所爱的女孩任何保护和承诺,就只能让这没有前途的爱情就此结束吧。
上天如果能再给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结果一定不会是这样。
此刻就要分离,突然才感到了太多的无可奈何,感叹生活的真正意义。
他开始不屑自己,鄙视自己内心的懦弱。谁曾想梦幻在现实面前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自己屈服于现实。他选择了逃避,希望自己这“无私”的逃避会让林珊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去爱惜她,希望自己变得麻木些,也希望自己未来精彩的生活会愈合这道创伤。
火车碾压枕木的轰轰声像刀割一样,剜刮着他的心,彻骨痛心,他默默地祈求上天保佑他的所爱,在心里无言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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