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如初-失约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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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一大清早,徐睿就赶到女生宿舍,林珊前一晚的状况让他非常放心不下。

    他一夜辗转难眠,刘亦杰的恶语中伤真的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林珊,必须信任林珊,但这挥不去拔不掉的恶咒时时刻刻地闪现出来,让他有一种堵在胸口又呼不出吐不掉的难受!

    俞玫开门一看是徐睿,就把他堵在门外,劈头盖脸地责问:“你是不是欺负我们林珊了?昨晚她哭肿眼睛回来,躲在蚊帐里又哭了一夜,吓得我们谁都不敢问,也不敢睡。你不可以欺负她,我们不答应你这样的!”俞玫的高声责问在周末清晨的空旷楼道里显得格外的响。

    “我没有欺负她呀,一点点小误会……”徐睿看到楼道里几个探出的脑袋,求饶似地压低声音说,“拜托拜托,转告林珊,10点25分的火车,我在楼下等她!”

    “你要好好待她,不可以负她,听见吗?”俞玫不知道昨晚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时想起今天徐睿要去拜见林珊父母,像娘家姐姐一般保护起这位小妹妹。

    “姑奶奶,我哪里敢欺负她啊!我还挺受伤呢。算了,不多说了,你帮我叫一下她,我在楼下等着。”

    徐睿看到楼道里探出越来越多好奇的脑袋,希望尽快结束这尴尬局面,向俞玫拱了拱手:“拜托,拜托了!”转身下楼,站在门口树荫处等着。

    林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了一夜,现在头疼如撕裂一般,她听到了俞玫和徐睿在门口一声高一声低的对话,强行把自己从半梦半醒的昏沉拉回清醒。哦,是的,他俩今天上午的火车回家,爸爸妈妈在等他们吃晚饭。

    她努力抬起沉重如灌铅的头,身子却像脱了节,疲软地不听使唤。

    “林珊,发生什么事了?”俞玫憋了憋,终于没有忍住,开口问。

    “没什么事情,可能是对我的惩罚吧。”林珊不想细说。

    “你想清楚了?你要带徐睿见你父母了?”俞玫关心地问。

    “是的,我们约好的。”林珊边穿衣边回答。

    “我帮你化个妆吧,眼睛都是肿的!”俞玫拉着林珊坐下,仔细地给她扑了扑粉,像为出嫁的妹妹那般,打扮着她,并且唠叨道,“你不可以再哭了,眼肿了消不下去的。他要是欺负你,告诉我们啊!”

    “不关他的事情……”林珊眼圈又红了。

    “你怎么可以带着这种心情回家呀?”小君看不下去,从帐子里探出头说。

    “我没有事的。小君,帮我抄两天的笔记呵,我请了两天假。”林珊尽力地调整着心情。

    “随她去吧,楼下那位是她逃不掉的命中注定。是火是水,她都会跳进去的。”俞玫一边帮林珊梳着头,一边说。

    是的,此时的林珊就像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扑到火上,她为了这份感情,正在全力以赴。

    徐睿在楼下着急地等待,不停地看表,生怕林珊因为昨晚的事改变主意,如果那样的话,他这次南下拜见她父母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看见林珊走出宿舍楼,他兴奋地迎上去几步,接过她手中的提包,“还挺重的,给妈妈买的花生?真孝顺!”他抓住时机夸了林珊,想缓和一下气氛。他知道林珊每次回家都会给妈妈买花生。

    “嗯。”林珊又恢复了她原本的乖巧,仿佛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要尽快忘掉这不愉快的事情。

    林珊被俞玫精心地打扮了一下,显得精神许多。枣红色的呢大衣给了她一点儿血色,但脖子上的白针织围巾却仍然映衬出她脸上那脂粉也没能盖住的苍白和疲倦。

    “在车上补个觉吧。”徐睿心疼地说,伸手搂着她的肩,拥着她走出校园。

    林珊眼圈一红,两眼蒙眬,她被徐睿的这句话和这个动作莫名地感动了。

    他还是那个爱着自己的徐睿,不是吗?这时的泪是带着幸福感的。

    林珊渴望的幸福其实非常简单,她的幸福,不是锦衣玉食,不是腰缠万贯,也不是荣华富贵,是一双在自己身心透支时,伸过来拉她走出困境的温暖大手;是一个在自己孤独无助时,站在身边让她依靠的坚强肩膀;是一个在自己郁闷苦恼时,能让她吐出所有心事,并得到心灵上舒展的那善解人意的微笑。

    节假日的火车站人潮拥挤,徐睿紧拉着林珊的小手,生怕被来往冲撞的人群挤散。

    好在他们提前到达车站,加上没有什么行李,非常顺利地检票入站。

    站在等车的队伍中,徐睿突然一下把林珊拉入怀中,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林珊,“我一定要让你父母喜欢我,让他们放心这宝贝女儿到北京来!”他坚定地说,“我如果说错了话,你一定要提醒我哦。”

    看着他那一副认真的模样,林珊又高兴又好笑,“我爸很随和,我妈嘛,你只要对我好点儿,她都会看见的,放心吧!”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爸爸妈妈会喜欢自己喜欢的人的。

    闷罐头似的车厢积攒了热气和人气,喧闹嘈杂。

    火车一开动,坐在靠窗位子上的林珊就半依着徐睿,睡着了。

    是啊,她昨晚身心疲惫,一夜未眠,现在她终于能靠在这温暖结实的肩膀上,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养足精神,回家见父母。

    徐睿知道林珊疲倦了,调整了一下身子,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小憩一下。

    他紧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她,他不时侧脸去凝视这张可爱的脸,喜欢她长长的睫毛,微张的唇和面颊上少许的痘痘!

    此时此景正是徐睿所追求的,不用唯美浪漫,不用惊天动地,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左手牵着右手,安安静静,不离不弃。

    与林珊不同,徐睿已经初涉社会,带着满怀的理想和尚未成熟的经验,在职场历练着自己。

    刚开始他尚有前辈老师们的带领和指导,课题大多也是属于学术和研究性,虽然繁重,但比较单纯。但是这半年以来,研究所里风云变化,他开始慢慢转向行政事务,带领的项目既前沿又具争议性,需要多方合作协调,开始体验到办公室里的政治和仕途的艰辛。

    每天各种的应酬,暗地里的钩心斗角和尔虞我诈,让这位年轻人无比怀念大学校园里那份纯真和平淡。

    他很少与林珊分享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不愿意让自己的繁杂来扰乱林珊平静的生活,希望这位依着自己的女孩永远保持她的单纯和宁静,不被世俗惊扰。

    也正是因为林珊的温婉和恬静,让徐睿感到心静。和她在一起的时刻,就像听一曲舒缓的音乐,品一杯醇厚的热茶,看一朵花静静地开放,平静中含有淡淡的喜悦。

    他并没有意识到林珊正在长大,她渴望与他交流,渴望与他分享,希望他俩是并排成长的大树。他没有理解,若没人一起欣赏,再美的景色也会有种莫名的忧伤;若没人一起分享,再快乐的感觉也会有种莫名的凄凉;他没有发现,舒适的温室并不适合内心独立的林珊,真空无菌的暖房也不是性格倔强的林珊的追求。

    正如他没有理解林珊昨晚的真正悲哀并非全部来自刘亦杰的恶语中伤,而是来自他的冷漠疑惑和袖手旁观。

    “几点了?到哪儿了?”林珊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

    “已经过常州了,你睡得真香。”徐睿真羡慕她那倒头就睡的无忧无虑。

    “哎呀!我睡了这么久呀?你怎么没有叫醒我呀。”林珊本计划在火车上抽空看一会儿书,因为今天晚上是肯定不会有时间看书的。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用功了?”徐睿看到她急急地拿出书来看,调侃地说。

    “还有十五天就考研了,中间还有三天的期末考试,你又来捣乱!考不上,你别怪我笨呵。”林珊侧头娇嗔地说。

    “好吧,不打扰你,还有不到两小时。”给她安静,徐睿没再说话,无聊之中随手翻看林珊的复习笔记。

    谁知道,这随手一翻,却翻出了一场无端的争吵。

    在林珊的专业教材书里,有许多不同色彩的勾画,字里行间的空隙之间写着密密麻麻的注释,有些是林珊娟秀的字迹,更多的却是一个男生刚健的笔迹。

    徐睿近乎神经质地恼怒起来,他把林珊的复习笔记一把抓过来,笔记上面也有一行行整整齐齐的男人字体,就像张开的无数张大嘴,在嘲讽着他!

    昨晚刘亦杰的恶语又一次在他头上炸响:“她和我好过……我让给你,我不要的,我玩过的!”

    他终于失去了理智,近乎疯狂地把昨晚受到的憋屈和怀疑一下子转化成愤怒,目光凌厉地看着林珊,压低声音,厉声厉气地质问道:“这些!你怎么解释?给我一个解释!”

    林珊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在此刻一切的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像人赃俱获的贼,无处申辩。

    她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温情脉脉的他怎么能够在一瞬间变得如此恼怒失智,阵阵的寒气从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里散发出来。她没有明白为什么已经翻过去的一页又被如此难堪地翻回来,尽全力想愈合的伤口又被如此无情地撕裂开来。

    这是自己为打一个长途电话而吃几个月泡面的他吗?这是瞒着父母撑过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去看望的他吗?这是自己日夜牵挂和思念而不得眠的他吗?

    人总是这样,对自己亲近的人太苛求,对自己深爱的人要求越完美,伤害得越深。信任正在流失,她的爱正碎落得无法拾起。她的心在流血,又伤透了。

    “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用沉沉的语气又问。

    爱是什么?是突然有了软肋,同时也有了铠甲。

    林珊完全不能接受他这种责问似的口气,不能容忍他这种无端的猜疑,她披上了战甲,用冰冷的话语做为武器,回击了出去:“你要什么样的解释?我什么样的解释你会满意呢?你认为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林珊冷冷的口气更加激怒了徐睿,他需要的是林珊的抱歉和请求原谅的眼泪,即使在他的潜意识里明白她是冤枉的。

    “你们俩约好一起考北京的吧?!”徐睿完全失智般说出这句话。

    “你认为是,那就是吧。”林珊也被气疯了,不依不饶地呛上了。

    徐睿脸色瞬时变得铁青,气得浑身发抖,猛然地站起身,走到车厢尽头,面对窗外,点上了一支烟。此刻的他已经患上了感情洁癖症,忍受不了心爱的人一点点感情不洁,不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让他难以忍受,甚至于开始无端地猜想。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列车开进无锡站,徐睿随着人流下了车,透一口气。

    很快传来了列车员的广播,“列车很快就要开车了,还没有上车的旅客,请上车,前方到站是苏州站。”

    徐睿没有动弹,站在原地,又点了一支烟,大口大口地狠狠吸,他不知道该如何带着这情绪去见林珊父母,他也许只是想等林珊的一个求饶的眼神,或者一句不疼不痒让他下台阶的话。

    “列车很快就要开车了,还没有上车的旅客,请上车,前方到站是苏州站。”广播再一次响起。

    林珊读懂了他的犹豫,却没有了解到他内心深处脆弱的自尊心。那已经堆积起来的郁结在此时此刻让她突然变得强悍起来,她腾得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抓起徐睿的提包,探出半个身子到窗外,把提包用尽全力地抛给徐睿。

    没有等徐睿反应过来,提包已经重重地砸在地上。

    此刻,列车的轮子慢慢开始滑动向前……

    林珊缩回身子,看到徐睿愈来愈远的身影,渐渐地成了一条黑线,又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连一个黑点也看不见了。

    她木木地望着窗外的天,只见云气缭绕在天际,层层晕晕,遮挡着太阳,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泽。此时的她内心没有起伏,没有悲伤,一片空白,出奇的镇定。原来,当你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的时候,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是空白。她深深地明白,强迫和乞求来的爱情是不牢固的。如果为了对方和自己在一起而奴颜婢膝,而改变自己的个性和原则,那么失去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自己的灵魂。

    火车停靠苏州车站时,父母只看到林珊孤身一人缓缓走出车站,没有见到徐睿。

    妈妈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爸爸用眼神止了回去。林珊脸上出奇的平静和少言寡语,让父母越加担心,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我累了,睡一会儿,再起来吃饭!”林珊一进门就看到父母为他们准备的一桌好菜,她真的好累,没有一点儿胃口,就想躺下,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林珊瘫倒在床上昏昏睡去,她的身体很快就漂浮起来,像在大海的波涛浪尖上,一下子被抛上,一下子又被抛下。她一会儿觉得浑身滚烫难忍,像在炽热的火炉里煎烤;一会儿又像掉入寒冷的冰窟里,刺骨的疼痛。喉咙裂开般的剧痛让她欲喊无声,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妈妈的呼喊,和擦拭在身上的冰毛巾。

    林珊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就觉得渴。

    “水……妈……水……”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在喊,可是连自己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别烧傻了!”妈妈伸手过来,摸了摸她额头。

    “妈,我饿了!”林珊喝了几口妈妈递过来的水,恢复了胃觉。

    “太好了,你知道饿了!你是要饿了,都烧了两天两夜!”

    “什么?”林珊想起身,但还是虚弱无力,“我只请了两天假呀,妈,你赶紧打个电话去系里请假。”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这孩子,系里老师并不知道你离校了。”妈妈无比心疼可怜的女儿,也无法再批评她。

    “妈,帮我买明天或后天的车票,我要回去,下周考试!”林珊喝了点粥,倒头又睡。

    现在的她是清醒的,要休息,要尽快恢复身体,回学校去,一切要恢复正常。

    徐睿没有按她期待的那样,追随她来苏州,他没有来!他竟然没有来!

    林珊一直在思考如何向父母交待这一切,暗暗祈祷父母不要开口问。

    林珊妈妈心痛如刀绞地看着女儿无助地躺在床上,空洞洞的大眼睛瞪着天花板。

    从她在火车站时奇怪的平静,到高烧时反反复复地喊“不是这样”、“你别走”,妈妈知道女儿的恋爱受到了挫伤,她一直想找最合适的时机与女儿谈一谈,想要告诉她,徐睿来过电话。

    那是林珊到家的第二天,她正在发着高烧,昏睡不醒。

    妈妈接到了徐睿打来的电话。

    “阿姨,您好!林珊到家了吧?”他言语中全是关切。

    “到了。”妈妈的不满全在这两个字里,冷淡得让谈话无法进行下去。

    “阿姨,对不起!”他无比愧疚地说。

    “孩子,你回去吧,好好工作,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恋爱是要认真的,是需要负责任的。”妈妈非常想与这位伤了女儿心的人好好说说。

    “非常对不起,让珊珊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给她写信的。”徐睿收到了妈妈的逐客令,他黯然返京。

    妈妈在送林珊返校的路上,告诉了她,徐睿来过电话。

    林珊只说了一句“噢,我知道了!”就没有再接着多问,也没有解释任何缘因。

    她用沉默来维护自己仅存的一点点自尊。

    回到学校的林珊变得格外的沉默少语,憔悴得近乎病态,她没有顾上任何休养,就投入了连续三天紧张的期末考试。姑娘们都忙着复习,谁也没有顾及上林珊的异常安静,直到她突然离校回家了,才发现她没有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

    林珊做出了她人生最大的一个决定:放弃考研究生!

    她本不喜欢自己的专业,为了爱,她选择了坚持;她本不愿意远离家乡,为了爱,她选择了放弃;她原本是个淡定安逸的女子,不浮不躁,没有轰轰烈烈的追求,是她的爱情使她有了期待,有了追求。尽管她是那样固执、那样虔诚、那样坚韧地努力,可生活却以全然没有料到的另一种面目呈现于她的面前。

    她的初心重新唤醒潜藏在心底的那个真正的她,她在寻找那个真实的自己,倾听内心里潜伏已久的那个声音。她不需要没有尊重、没有信任的爱,也不接受没有自我、没有尊严的爱。

    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活出独立的自己。

    她失约了,但她没有失去自己,她坚守了自己的原则,维护着自己的本心,这就是林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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