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贴个膜吧？

    林陆被噎在当场，仔细看关小柳的表情，发现她完全没在开玩笑，是很认真地提出了这么个奇葩的建议。

    难道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这段台本不应该是──

    他邪魅地问：“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娇羞地答：“人情债我肉偿咯！”

    “给你贴个膜”是什么鬼？

    关小柳看他不说话了，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去拿了自己的电脑，打开一个链接给林陆看：“这是我同学自己创业开的网店，我这个就是从他那里买的，质量绝对好，你看你喜欢哪个，我给你买给你贴啊，贴这个可费劲了，我第一次贴了一个小时呢，哦它这个贴坏了还可以剥下来重新贴呢……”

    她小嘴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堆，林陆看她兴致那么高，也不好拒绝，只是电脑……“键盘上贴着东西用起来会不顺手。”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只贴边边角角，键盘不贴也可以的！”关小柳询问客服型号的话都打好了，只等林陆点头。

    林陆的手无意识地放到电脑盖上摸了摸那磨砂的红黑色凹凸机身，心里叹息了一下：“那就贴吧。”

    关小柳在他答应的一刻立马给客服发出消息，客服回得也很快，致歉说没有那个型号的电脑贴。关小柳狐假虎威地抬出了自己同学也就是他们店长的名号，客服表示：“我就是你同学。”之后很是不解地问，“那电脑那么好看你贴个什么啊？”

    林陆今天给自己设置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就没再亲近电脑，保存了程序关了机，拿出自己的surface给关小柳：“要不你贴这个？”

    不是在商讨关系要不要公开这么严肃的问题吗，怎么最后变成了他求着她给自己贴膜了……

    虽然只是个小平板，可该有的都有，她怯生生地问他：“键盘也可以贴吗？”

    “可以。”

    “林陆你今晚上看起来特别帅！”

    “……”

    她的喜悦直到三天后林陆才明白，看着她不时地给掌心哈着气，哆哆嗦嗦地在没有暖气的办公室就忍不住拆了包裹贴膜，小心翼翼又弯着嘴角的模样、一个键一个键认真对齐的姿势，还有每贴好一个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居然都让他觉得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林陆怎么都想不到，后来很多年，当别人问他最喜欢关小柳什么的时候，他脑海里总会蹦出这个场景：

    南方小镇的冬天，没有风雪，连阳光都惨淡得很难看，在呼吸成气的屋里，在残了一个角的破木桌前，关小柳弯着腰屏气凝神，给他的电脑贴膜。

    因为她的电脑贴的是蓝色的，所以想着要和他的凑成情侣贴，又不可能也给他贴小碎花，于是挑了个深蓝偏紫的背色，然后是很有创意的一只马戏团大耳象，而且内外膜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而是键盘组成一只大耳朵象的卡通形象，它的长鼻子则伸展到外屏上，鼻子上系着一串气球。

    等她大功告成跟林陆邀功的时候，林陆看着原本简洁的平板花花绿绿的，而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挠了挠脑袋，强扯出一个微笑：“挺可爱的。”

    还没等关小柳高兴完，林陆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夏普，他没事不会找自己，于是冲关小柳示意了下接起电话。

    “在哪儿？”

    “G市。”

    “周四结课考试，当堂测验。”

    林陆飞快地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后天。

    “什么时候通知的？”

    “刚才，班长来宿舍了。”

    “好，谢了。”

    “嘟嘟嘟……”夏普通知完了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夏普找你干吗啊？”关小柳刚才看见来电人了，直觉地问，“是学校有事吗？你要回去？”

    “呃，周四媒介管理课要当堂结课考试，我得回去。”

    “哦……”说不失落是假的，关小柳立马振作精神，本来这几天已经是多赚的了，“那是坐今晚的火车还是明天的飞机？”

    “明天走吧。”林陆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看见了里面雾气蒙蒙的不舍，摸了摸她的脸，“反正这群小屁孩都知道你是我罩着的，不会再找你碴了，别害怕。”

    关小柳打掉他的手：“我才没在怕呢！”

    “我们小柳老师可厉害了！”他浮夸地鼓掌，想逗她笑。

    “那我们一会儿放学买点东西你路上吃吧，哦，你现在先订机票吧。”关小柳知道他肯定得走，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或者撒娇而改变决定，真改变了她也不同意，所以收拾起难过，立马帮他张罗起来。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克制水平，一整晚都挺好的，等大清早的他掀开被子她受冷迷糊着醒了时，起床气连带着不舍立马就一同爆发了。

    她手脚并用地缠住了林陆，脑袋窝在他胸口磨蹭，虽然一句话不说，可情绪很快传染给了林陆。

    林陆扣着她的腰，一下下拍着她安抚，像哄不谙世事的小孩。

    直到他设置的闹钟响了，关小柳才松开他，有些闹脾气地说：“你去洗漱吧。”

    “你不送我？”他坐起来，低着头看她气鼓鼓的脸。

    “不送。”

    说是不送，可等他洗漱好还是看见了穿戴整齐的她。她无视他的笑，从他身边走去洗手间。

    因为早上她闹了他一会儿，两人去坐大巴的时候就有些来不及。去机场的那个大巴上午就一趟，林陆背着背包拉着关小柳跑得飞快，听见她气都喘不稳咳嗽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宾馆附近打不着出租车，他们先坐公交车到达接近大巴上客点的站，然后步行去那个位于公路边上的站点。

    这天下了G市的第一场小雪，雪不大，地上却结了薄薄的冰层。

    林陆停下脚步，回身拍着关小柳的背顺气：“要不然我自己走吧，你先回学校。”

    她本来想坐大巴送他去机场的。

    此刻也怕耽误了他的航班：“那你先走吧。”

    林陆看看前面的路，又看看地上的冰，想起了关小柳的特长——平地摔。

    这公路旁荒无人烟，林陆还真不放心把关小柳一个人扔在这里，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进，也不跑了，只快速地走着：“你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就打车回来，你给张老师打个电话，让他跟司机说停车地点，省得司机欺生。”

    眼看大巴已经出现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了，关小柳不禁加快脚步，手臂高举着挥舞着，可司机完全没看见似的，车子缓缓地发动起来。

    因为是无人的公路，车子甫一启动就跑得不慢，关小柳的小胳膊小腿根本追不上。就在她着急得带着哭腔跟林陆说“你先跑你先跑”的时候，前面的那辆大巴忽然如喝醉了酒的醉汉一样歪歪扭扭地冲着护栏撞过去！

    林陆停止了小跑的步伐，拽着关小柳的手立住。

    而不远处，大巴整个翻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有些惊愣，林陆拉着关小柳往后退，退到足够安全的地带。

    关小柳被他拉着走的时候就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以前她也在学校看见过闲散人员斗殴事件，报过一次警再报第二次的时候就有条理得多。

    “一辆大巴翻车了，在小姚堡公车站附近的机场巴士线，路上没什么车，不知道大巴里有几个人，没，没爆炸也没着火，就是撞到栏杆后翻了。嗯……林陆你干吗？”关小柳正和接线员说着情况，看见林陆忽然朝着汽车走过去吓得不行，电话都忘了继续说，跑过去拽他的手，“林陆你别过去，爆炸怎么办！”

    林陆脚步一顿，示意关小柳先把电话打完，小声安慰她：“没事，你在这儿别动，我就过去看看。”

    他等了几分钟都没看见车子有着火的迹象，猜测应该只是翻车，油箱没漏。

    关小柳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小跑两步又去拉林陆：“万一爆了呢，警察很快就过来了，你别过去……”

    林陆也说不清什么感觉，这种时候勇敢没那么容易，可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现得太过于自私，他神情严肃地冲她吼了句：“你老老实实站着，有问题我就跑，你再跟过来我生气了！”

    他从没这么大声地跟她说过话，关小柳被吓得站住了，接着就是委屈的眼泪哗啦啦地流，她也害怕，怕林陆死，怕自己死，电影里新闻里的车子翻了都会爆炸，她很怕林陆过去了被炸死。

    林陆不让她动，跑几步就会回头喊一句“别动弹”，她也不想动，可心被林陆牵着走了，脚根本不受控制地挪。

    她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一边磨磨蹭蹭地往林陆那边走。她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那么胆怯懦弱，连男朋友的忙都帮不上，甚至还想着逃跑。又想着林陆要是真出意外了她该怎么办，这么想的时候脚下也会加快点步子。

    她哭着想遗言的时候，林陆已经走到车前了，他仔细地看过地上没有汽油的痕迹，司机也已经熄了火，正稳定身子开了车门往外爬。

    他过去拽着师傅的胳膊帮他加紧逃了出来，语气着急地问：“车里还有几个人？”

    司机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说的话带口音，林陆听不太明白，但看他伸指头比画三个人的时候舒了口气。

    这大巴不是密封的空调车，那平日里被嫌弃的漏风的窗户此刻成了救命的稻草。

    车窗只能开一扇，司机去路边找砖头的时候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被人从车窗里递了出来，只是孩子的母亲体形颇宽，肩膀卡在一半就爬不出来了。司机过来递给林陆一块硬石头，跟里面的人说了声挡着脸就开始砸窗。

    原本没露面的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忽然把那个年轻妈妈推开，急着往窗口窜：“先救我，快救我。”

    林陆砸窗的手一顿，眼看着那位年轻妈妈被挤到了隔壁的窗口，她慌乱中不见莽撞，冲着窗外喊“妈妈”的男孩安抚，从半开的窗户里递给林陆刚才她无意间摸到的安全锤。

    林陆丢了手里的石头就拿着锤子去砸另一边的窗，拖着年轻妈妈出了车窗，女人嘴里说着“谢谢谢谢”，眼神全在不远处的儿子的身上。

    等林陆终于把她完全救出来，她踉跄着脚步就扑向自己的儿子，林陆不由得回头看过去，只看见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牵着手站在那里，小的那个号啕大哭，大的那个一边哄着让他别哭了，一边自己眼泪流得比小的那个还欢。

    他好笑地叹了口气，又去帮那个西装男，听见那个男的前一秒卡在车身里还一直以利相诱，后一秒出了车子就骂骂咧咧地说自己的飞机赶不上了，几百万的生意都让那司机赔。

    拉拉扯扯的，搞得林陆心情很差，迈开长腿去寻已经哭得都有些抽的女朋友了。

    看见林陆朝自己跑来，关小柳纵使哭得早就脱了力，还是一颠一颠地朝着林陆怀里扑过去，念叨着：“吓死我了……”每念一句就要抬头看看林陆是不是真的毫发无损。

    他们还没来得及互诉衷肠，闪着红蓝色灯光的警车终于赶来，作为报案人和目击者，两人都被带回警局里做笔录了。

    不知是温暖的车厢还是警察叔叔给了关小柳勇气，她终于止住跟开了水龙头似的眼泪，只是身子仍会不时地抽搭一下，林陆拿着卫生纸放在她鼻子上，小声说：“擤。”

    他说什么关小柳就照做什么，只是有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林陆的手，大有劫后余生之感。林陆任她握着，擦完了她的鼻涕又从书包里拿出护手霜，挤出一坨擦在她脸上。

    风这么硬，她柔嫩的小脸都哭皴了。

    前面副驾上坐的年轻女警官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切，笑着跟关小柳说：“你男朋友挺细心的，还给你随身带着护手霜呢。”

    呃……关小柳忽然想到护手霜的来历，原本阴霾的心情有些好转。

    人家跟她说话，她也就礼貌地回话：“姐姐，那个车怎么不炸啊？”

    “噗——”女警官笑了笑，“电影看多了吧，哪里那么容易就炸了，冬季雪天经常会发生这样的翻车的，有时候撞得厉害了油箱漏了又不熄火可能会烧起来。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哦，你们是去机场的吧，也是幸运没赶上这趟车，不然就算不死伤也够晦气的。”

    她提起去机场的事，关小柳一下子想起了林陆的正经事，神情紧张地问人家：“姐姐，你们能给开个证明让我男朋友拿回去申请延期考试吗？”

    林陆的考试在晚上，警局到底没给他开什么证明，不过他本来要坐的那趟航班因为天气取消了飞行，他没花费用办理了改签至第二天中午的那班也误不了什么事。

    这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故给两人都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冲击，尤其是关小柳，七魂丢了六魂半，从警局出来以后就跟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了林陆身上，搁平时林陆倒是挺享受的，搁这种情况下他就只能努力安抚劝慰把人从身上拉下来。

    只是没有用，他前脚哄完，她后脚就又挂上去。

    林陆没法子，只能歪着脑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被她搂着脖子回宾馆。

    学校那边关小柳打电话过去说了，于老师听见这事也很关心，让他们俩先回去好好休息，还说会让学校的校长隔天早上开车送林陆去机场。

    折腾了一上午，关小柳又饿又困，和林陆在路边小饭馆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填肚子就回去睡觉了。

    睡也睡不安稳，总是刚有点睡意就梦见林陆坐的车炸了，脚一蹬把自己吓醒，看看林陆还在旁边睡得好好的才能松口气。

    这几天，从最开始林陆找各种机会在床上和她一起睡慢慢变成了她打盹的时候招手让林陆别玩电脑了抱她睡觉。

    她拉开林陆的胳膊，枕在他的肩膀上，又回头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搂着他的腰，脚跨上他的腿，整个人缠着他。

    不知道林陆是不是也吓着了累着了，她这么大动作他竟无知无觉般。她睡不着，手指头去戳弄他的额头，顺着他的鼻梁下去又戳了戳他的嘴。

    他嘴唇不厚，可亲起来的时候软软的。

    他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的，细看有冒头的胡楂。

    他的喉结喝水的时候耸动得特别好看。

    就在拉着遮光帘如黑夜的屋里，在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的午后，她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男人，感觉莫名地心安和心动。

    他回来洗完澡，为了逗她笑特意穿了那条带着小狮子的内裤，耍流氓地站在床边大度地给她看。当时她红着脸捂着眼睛让他滚开，可现在他睡着了她忽然有些好奇。

    掀开被子，她借着一丝光亮往里看了眼。

    有点害羞地把被子合上，默默脸红两分钟，又掀开了被子，脑袋使劲歪着往里面看。

    只能看见他白色的短袖T恤下摆隐没在黑暗中，再往下什么都看不见。

    当人的视觉受阻时，总会下意识地调动身体的其他感官去帮助眼睛。关小柳搂着林陆腰的那只手悄悄松开，在自己看不见的被窝里面慢慢地探索，等摸到了他的小狮子内裤时，林陆忽然哼唧了一声，接着像是受了打扰很不开心的样子皱了皱眉，翻身背对着关小柳继续睡了。

    关小柳吓了一跳，手收回去在自己睡衣上死命地抹了几下，好像怕他忽然醒了和她对峙要闻她手上的味道似的。

    闻？

    她脑海里闪过这个词，下一秒就抬起手来放在自己鼻子下方嗅了嗅，好像，好像有一点点味道？而且还不是很难闻……这是传说中的龙涎香？

    看过的小说词汇蹦出脑海，她琢磨了一会儿居然就睡着了。

    等到她呼吸平稳绵长了，侧躺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

    自她往他臂弯里钻的时候他就有些醒了，后来她掀开被子看他还觉得好笑，可等那小手东摸摸西碰碰最后落在了某个地方时，他笑不出来了，除了那次摸了她屁股让她介怀了好久，他们这几天一直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这要是被她摸出火来受苦的还是他。

    乘人之危什么的，在她害怕的时候给以身体慰藉什么的，他做不来。

    无奈地盯着睡着的她，正要低头去亲亲她的额头，忽然她就仰头靠了过来。

    嘴贴着嘴拱了拱他，半眯着眼睛冲他笑，紧接着又闭眼睡了。

    也不知道是装睡还是做梦。

    因为下午睡得太多，晚上再睡的时候两人都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林陆想玩会儿游戏，关小柳义正词严地说他：“不行，明早会没精神的。”

    现在的旅途对她来说跟打仗没什么区别，必须用十二万分精神去面对。

    她不让玩，他就只能跟她聊天。

    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在她“还要听”的撒娇攻势下只能一段一段地讲着自己的童年趣事。那些她没参与过的岁月她格外感兴趣，可林陆不知是童年太过于无趣还是他并不想说自己的糗事在女友面前丢脸，聊到关小柳兴头上就戛然而止。

    关小柳不依不饶地闹，跟只野猫似的拿手去挠他的肚皮，终于他举手投降，躲她躲得气都不稳。

    “我真记不清楚了，要不下回你跟我回家，我让我妈跟你讲。”

    风雪呼啸，硕大的雪花砸在窗上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暖烘烘的宿舍内，秦辰坐在林陆的床上，一边玩游戏一边冲坐在书桌前的林陆问：“在电脑上贴个器官，你怎么想的？”

    他说的是林陆那个surface，几米漫画风格的大耳象，因为背景是蓝紫色，那米黄色的大象和象鼻子都有些接近肤色。被他这么一说，林陆终于想明白之前那股看到电脑贴的怪异感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听人提起了那个电脑贴，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贴膜的人。他回学校好几天了，考试、写游戏、期末复习，事务繁多倒也不觉得空虚，毕竟这是他过了多少年的正常生活。

    只是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同了，他转着手里的手机，想着今天是关小柳回学校的日子。

    可她不让他接，更是要求他严守秘密不许把关系公开，发个短信都能看出来张牙舞爪。

    不去就不去吧，晚上去女生公寓那边找她，一个多星期没见，他真挺想她的。

    只是天不遂人愿，因为快要放寒假了，于老师需要尽快把影像资料导出来，下午刚到学校让关小柳回宿舍放好行李吃过饭就把人叫去了机房，指着主控室里一堆机器问她：“以前导过带子吧？”

    “导过……”可是早忘得差不多了啊！

    “行，那就最好了，这里一共六盘带，你今晚能导多少导多少，机房关门了就回去，剩下的明天早上再来导，下午给我就行。辛苦啦辛苦啦！哎呀，还是本科学过技术的厉害，那群毛孩子连线都分不明白，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刚回来就干活，呵呵呵……”于老师欣慰地拍着关小柳的肩膀，对自己当时慧眼挑人的本事很是满意，又表扬了几句就把控制室钥匙交给她，自己急着在这雪天回家抱儿子去了。

    关小柳一手攥着蓝色线，一手捏着黄色线，看着二十几个接口和十几条网线，呆愣了。

    于是本就跟着其他几人待在机房做游戏CG的林陆，在朋友圈刷到了一条关小柳的哭脸，配图是控制器前一堆杂乱的线头。

    他笑着跟夏普说上个厕所，出门就直奔楼梯，一步两级地上了楼，看见主控室的门微微开了条缝。他顿住，呼了口气调整气息，不急不慢地进了控制室。

    防盗门的转轴合页有些锈，门被拉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关小柳回头就看见自家男朋友正站在门口，顶灯照在他眼睛上发出一块亮晶晶的光。

    他一脚迈进屋，确认屋里没人，顺手把门带上。

    那门不只是转轴合页不好，连门板都有些不平，他带的力气不大，门还是留着条缝没关上。他没再管，进而去手足无措的关小柳身前站住。

    通常来说，一段感情的开始是一段新的人际关系的展开，尤其像他们都是初恋这样的情况，刚谈恋爱时总会觉得尴尬不适，从喜欢到适应需要不少时日和更多的相处。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告白的第一天就亲吻，接下来更是直接同床共枕了好多天，朝夕相处使得两人关系进展得比较快，所以在G市时关小柳就迅速接受了女朋友的角色。

    可分开一小段日子，再次见面时关小柳有些不好意思了，甚至有小小的疏离陌生感觉，然后又带着想念被填补后的喜悦。

    或许是回到了学校，林陆也不像在G市的时候那么口无遮拦，乍一看又变成了那个高冷的师弟。他走到关小柳身边，拿过她手里的线，问她：“几号机？”

    “二号。”关小柳听到他的声音就禁不住开心地微笑起来。

    “不会接线？”

    “忘了……”她有点儿对自己的废柴自卑，很怕林陆笑话她。

    可林陆没听见她的声音似的，拿着金属线头轻轻敲她的脑袋：“不会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忘了你男朋友干吗的了？”

    他的话又霸道又自负，关小柳被敲了还忍不住高兴地笑。

    “笑笑笑，就知道笑，傻样儿。”林陆皱了皱鼻子，转身迅速把那些繁乱的出入口接起来，一边接一边跟她讲解，讲完了看她指着各个口默念背诵，又敲了敲她的脑袋，“下次记不住直接叫我，多弄几次就记住了。”

    “别打别打，刚记住的都被你打飞了！”关小柳捂着头，控诉地噘着嘴瞪他。

    她眼睛湿漉漉的不知是不是疼得流眼泪，嘴唇也湿漉漉的好像因为刚才舔过。

    他的心也被她看得湿漉漉的了。

    林陆伸手把她脑袋上的手拉下来，细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捏着：“想不想我？”

    问完了没等她回答，捏她下巴的手用力，带着她的脑袋上下晃了晃，然后满意地笑：“嗯，我也想你。”

    说完就俯身亲吻过去。

    这种时隔日久的吻，就和第一次吻一样，有着陌生的新奇以及战栗的心动。

    就在关小柳心里小鹿乱撞，情不自禁地去搂抱林陆的腰时，背后的门忽然发出了被关上的声音。

    关小柳吓了一跳，慌张地转身看紧紧闭着的门，却被林陆搂过去在耳边轻语：“没事，夏普。”

    “他知道了？”关小柳这次没那么害怕了，只是有些惊讶。

    “现在应该是知道了。”林陆心里对她不想承认自己还是有些别扭，不想和她发生争执，松开她回身去倒带，有序地开了硬盘盒子和遥控，把缓存路径都设置好了，问了句要什么制式的，调好以后让关小柳自己导，自己就去开门要下楼。

    关小柳虽然有些迟钝，可对林陆的情绪变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她紧张地上前拉住林陆的手，拉得紧紧的唯恐他甩开。还好他只是看着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还有一个星期就放寒假了……”也不用伪装太久的。

    “然后？”

    “下学期你们要去忙找工作的事，我也跟别的项目了，就不用很刻意地装，你别生气啊。”关小柳摇了摇他的胳膊，可怜得像把家里沙发给咬坏以后耷拉着尾巴求饶的小狗。

    “没生气。”林陆口不对心地答，“你赶紧干活吧，那些带子都得导？”

    关小柳点了点头，吹了口气鼓鼓腮帮子：“我腊月要跟爸爸妈妈去S市看舅公……”

    说完这句话，果然就看见林陆眼睛一亮，她又做作地把他推开：“哼！只看舅公，不去找你！”

    我可以找你啊。林陆笑而不语，知道她在装，使劲儿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关小柳连忙捂着脑袋理顺头发，跳脚嚷道：“别揉别揉，我该洗头了！”

    林陆看了一眼：“是有点脏。”

    “脏你还揉！”关小柳跳得更厉害了，还有点恼羞成怒，“呸！”

    林陆就喜欢看她被逗得手忙脚乱：“没事，我刚才上厕所也没洗手。”

    说完不等她发疯就开了门弯着嘴角快步走出去了，不然留在那儿肯定会被她给咬死。上次临行前一晚逗她说要带她去见家长，她就用咬他脖子掩饰自己的羞恼来着。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上次她咬的那一口不太疼，想起来却痒痒的。

    努力维持地下情大计的关小柳导了两盘带子就把机器都给关了，跟林陆发短信说自己先走让他别跟过来后，戴着耳暖口罩帽子手套全副武装地匆匆消失在不见减小的风雪里。

    林陆对她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举止很无可奈何，早知道她躲这么快，刚才在控制室里多亲一会儿了，那么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根本不解馋。

    不管林陆怎么想，反正关小柳是逃回宿舍了，只是逃过了那边，这屋里依然有三个虎视眈眈打算严刑逼供的人在等她。

    不等室友问，关小柳就举手投降全都招了：“我跟林陆好了，他去G市找我，刚好我困电梯里了，然后他就来了，我根本抗拒不了，就……”

    “摸屁股？”

    “滚床单？”

    “做了不可描写的事情？”

    她们三个总喜欢同时呛声，关小柳听哪个问题都脸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没，就是谈恋爱了，没那些事！”

    三人异口同声地“嘁”了一声，表示不相信，然后又手拉手要妹夫请吃饭。

    “吃吃吃，可是……可是，咱们能去个远点儿的地方，别声张吗？那啥，我俩暂时还不想公开关系，主要是我不想咱们同学知道了开我玩笑，你们知道，我……我有点开不起玩笑的……”关小柳说到最后有些紧张地啃指甲，恳求地看着室友。

    “呃……”

    “地下情？”

    “这是什么情趣游戏吗？”

    虽然各自说着，可看见当事人的眼神时还是都点了头：“行，我们不跟别人说，你们啥时候想公布自己看着办。”

    “不过饭还是要请的！”

    放过了风霜露宿的关小柳，其他人已经开始讨论哪里的早茶好吃哪里的巨幕看着舒服哪里的KTV音效好了。关小柳见大家说得开心，并没有说她矫情什么的，悄悄松了口气，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了。

    想起林陆说他嘘嘘完没洗手就摸自己，关小柳搓洗发露的时候特别用力，还揪下两根头发。生完气又觉得好笑，林陆那家伙怎么那么幼稚！

    也是想着他受了点儿委屈，她隔天早上买早饭去控制室导带子时，刻意去机房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林陆一行人都在，她从林陆身边走过，把给林陆买的酸奶悄悄放在他的桌子上，还贴心地帮他把瓶盖给拧开了。

    那几个师弟很久没见过关小柳了，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都过去跟关小柳聊天，问她G市出差的事。关小柳吃一会儿东西和他们说一会儿，正说着就看见宋淼也来了，魏立春找她来商量一套场景的色彩方案。

    自宋淼进屋，关小柳的眼神就一直偷瞄着她，看到她坐在林陆旁边后扭头看见了他桌子上的酸奶，很高兴地问了句：“哎我最喜欢这牌子的，给我倒点喝啊。”

    还没等林陆回话，宋淼的电话忽然响了，趁她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关小柳三两口吃完了早饭，跟众人道了别就去把酸奶拿起来咕咚咕咚地给喝了大半瓶，停下来舔舔嘴唇，还打算继续喝完的时候被林陆夺过去：“不是给我买的吗？”

    看他笑得好像在高兴她吃醋，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确定他不会给宋淼了，也就没跟他抢，看了眼其他师弟好像没注意这边，慌忙出机房往控制室去了。

    她才出门，后头就“轰”的一群起哄声。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些了，刚才不愿意给宋淼才不是什么占有欲控制狂呢。

    她……她……

    她早上买了酸奶就忍不住拧开把酸奶盖瓶口凝固的酸奶给舔掉了，林陆就罢了，哪能让别人吃她的口水啊！

    关小柳导了一上午才把工作忙完，正伸懒腰舒展身体呢，听见“咚咚咚”三下敲门声，她以为是林陆来了，开心地跑跳着过去开门，却看见池哲站在门口冲她笑：“小师姐，上次帮机器人做衣服的事还没谢谢你呢，中午请你吃饭吧？”

    关小柳以为是池哲单独请她，连连摆手：“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她还打算中午随便喝个瓦罐汤就回去补觉呢，再说了，她可是个很有原则的姑娘，怎么能和非男友以外的人单独吃饭呢，而且还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现在想起来，好像进组以后一直是池哲最早和自己熟悉，而且还特别照顾自己，也从来不会嫌弃她笨手笨脚……难道说……

    池哲又说了几句，发现小师姐的态度异常坚决，心里纳闷的同时也不再坚持：“那师姐好好休息吧。”

    正当她满心骄傲地要给林陆发短信告诉他自己拒绝了男生的示好时，林陆正好打过来电话。

    这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脑电波好同步哦！

    “喂？”

    “下来吃饭。”

    “好好好，五分钟！”

    她把导好的视频放在新建的文件夹里排好，写了张字条在桌子上给于老师，又把机器都关了才锁好门下楼。

    她想象中应该是昏暗的楼梯里，躲在楼梯底下的林陆突然一个箭步冲出来，从背后抱住她，在她吓得惊声尖叫的时候，他邪恶地笑着咬她的耳垂，小声告诉她：“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思绪四处飘荡，如脱缰的野狗一样奔脱不停，正越想越羞耻，脸色爆红的时候，转了个弯儿就听见楼下齐刷刷的几声：“小师姐！”

    吓得她差点迈错了台阶崴着脚。

    看见池哲也站在那里，关小柳恍惚明白了什么……所以刚才池哲只是他们派上去叫她的？那林陆打电话的时候她狗腿的声音不会也被听去了吧？

    她先是心虚地看向已经知情的夏普，又挤眉弄眼冲着林陆一顿发暗号。

    “他们都知道了吗？”

    可惜林陆看不懂她的“眼语”，疑惑地问：“你眼里进沙了？”

    “……”关小柳郁闷又气鼓鼓地走到他旁边，看了一圈其他人戏谑的眼神，悄声问林陆，“你跟他们说了？”

    “没。”林陆和她走在队伍最后，“他们问的。”

    “那你承认了？”

    “没承认。”林陆无比诚实，“也没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关小柳心情复杂地看着前面的师弟，又控诉地看着林陆。

    说好的保守秘密呢！叛徒！软耳朵！墙头草！

    林陆看她那形容不出来的表情，低头捧着她的脸看她的眼睛：“真进沙了？”

    关小柳猛烈地摇头把脑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生他的气，不想跟他玩儿了，小跑着去前头找夏普，至于为什么找夏普，无非他话少，这种时候和他“聊天”不费劲儿。

    “夏普，前几天那个‘熊孩子’的小游戏是你做的吧？好好玩啊！我特喜欢！你真厉害！”她一上来就拍马屁，夏普不想搭理她也得客套几句。

    “谢谢嫂子。”

    关小柳愣住了。

    嫂子……子……

    林陆憋着笑走到关小柳身边：“要不叫上你室友一起吧，不是说要我请客的吗？”

    不知是警告林陆还是安慰自己，关小柳掰着指头数：“就他们八个人知道，不能再和别人说了！”

    “嗯。”林陆含含混混地答应，把她的手握着揣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小声威胁他：“快放开，再不放我喊了！”这么光天化日地在学校里溜达，被同学看见可怎么办！

    “喊吧，喊破喉咙也没用。”

    咦？这台词好像哪里听过……

    关小柳认命地被他牵着，只是围巾捂住了嘴巴，帽子挡住了额头，脸更是一直低着不抬起来，拼命缩小存在感。

    饭桌上，大家心照不宣地没去开他俩的玩笑，这是第二次聚在一起，还是上次那些人，还是去的上次的饭店，还是唱的上次的KTV，好像时间从未流失一直静止，可分明日子过得飞快，许多事情早就变了样。

    那次他们问林陆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林陆给出的理想型怎么看都更贴近宋淼，这次就有像秦辰这种嘴贱的问宋淼有没有对林陆有那么点儿动心？

    林陆脸色有些不好看，关小柳也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服毛边，倒不是担心男朋友心思不坚定，就是害怕宋淼要是真对林陆有情意，他们以后岂不是很尴尬？

    就在池哲要倒酒让林陆喝了打圆场的时候，宋淼接过那半杯酒，酷酷地说：“林陆这种最多当领导，我对小师姐动心都不会对他动心好吗？”

    说完把酒一饮而尽。

    场面看着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是关小柳敏感地察觉到了宋淼的气场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女人这方面总是有直觉的，她下意识地朝林陆坐近了些。

    林陆觉得左侧身子一暖，扭头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她把他的手往自己手里一攥，嘀咕了句：“我男朋友。”

    包厢太嘈杂，他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过听见了那个“我”，也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回握住她的手：“嗯，你的。”

    兢兢业业地维持地下情的关小柳，以为寒假前的这一个星期怎么的也就熬过去了，谁知天不遂人愿，这天她正上于老师的课，于老师的课没有考试只有论文，上完这节课就意味着寒假正式开始，许多学生甚至带着拉杆箱进的教室，就等一下课立马往车站、机场跑。

    于老师也是个挺有意思的小老头，第四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出去接了个电话，回屋前看见了坐在楼道座位上玩手机的林陆，跟他打了个招呼，进了屋就点关小柳起来回答问题。

    自己导师的课，关小柳向来听得认真，不过于老师的问题有些难，她答得并不太好。于老师笑眯眯地让她坐下，然后指了指门外：“你男朋友，就是计算机那位学霸师弟，让我跟你说他等着你呢，不用着急，专心听课，不要分神。”

    班里哄笑一团，坐在关小柳身旁的王璐更是连连用胳膊肘撞她：“我去，这是什么剧情？”

    关小柳也是惊得不行，后半程课哪里听得进去，又不敢玩手机发短信质问林陆怎么回事，只能木愣愣地盯着于老师的课件，脑子乱成一团。

    果然下课以后，好几个平时说得上话的人都凑过去问关小柳哪里来的男朋友，甚至等她背上书包了还跟在后头去看那个“学霸师弟”的真面目。

    好在林陆没事就是一副扑克脸，人长得高高帅帅的，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打招呼也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一点儿看不出窘迫来。

    关小柳拉着林陆的胳膊快步逃出了好奇群众的目光绞杀，板着一张脸严肃地问林陆：“你跟于老师说什么了？”

    林陆很少见她这么不高兴的样子，郁闷地答：“什么都没说啊。”停了停又说道，“我就给了他一个微笑，像这样。”

    他脖子一歪，嘴角一扬，活脱脱一副二哈样。

    关小柳扑哧笑出来，笑完了想起这是很严肃的场面，连忙又把脸板起来：“都怪你，现在全班都知道我谈恋爱了，男朋友还是个学霸师弟！”

    林陆这次摆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在关小柳跳脚不许他笑的时候，一只硕大的麻雀从他们头顶的树枝上飞走，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枝子一颤，雪簌簌落下来，正砸在踮脚去捂林陆嘴的关小柳头上。

    林陆笑得更欢了。

    关小柳学校里没什么事了，林陆却要在B市待到快过年。他们的“熊孩子”游戏设定拉到了一笔赞助，资金不多，不过林陆他们更看重的是这次的投资主体，不是像上次的天使基金一样是扶持大学生创业的项目，而是游戏公司，因此虽然给的钱不多，可后期的宣传运营链甚至推放平台都很成熟，不用他们费心力。至于投资的公司也正是林陆之前实习时接触过的一个合作公司，规模中等，一直想挖林陆过去。

    关小柳的母上大人早就把他们学校的放假日期问清楚了，因此关小柳的火车票就订在结课第二天中午，林陆来接她一是为了告诉她自己的安排，二是带她吃饭给她送行。

    “啊……那我不是白去S市了……”想到自己旁敲侧击地跟关妈说舅公小时候最喜欢抱着她玩儿还给她买好吃的，游说了半天才唤起关妈的思亲之情决定举家去拜个年，关小柳很是委屈地对林陆抱怨。

    “嗯……”林陆皱了皱下巴，“要不我让你阿姨去接你回家接待一下？”

    “我阿姨？”关小柳嘴巴窝成个圆圆的问号。

    “我妈就是你阿姨啊，不然呢？你婆婆？”林陆也学她把嘴巴窝个圈，样子贱贱的。

    “林陆你走吧，我不要跟你去吃饭了！”关小柳摸着自己脑袋上还没完全干的雪碴子，很怀念在G市的时候对她百依百顺无比温柔的那个林陆。这学校是有毒吗！为啥一在这里他就总要捉弄她？以前不是他女朋友的时候他嘲笑她就罢了，他俩都好了他怎么还这样！

    无奈她自己使小性儿，林陆跟看不见似的，手一圈揽着人就拖着她走：“赶紧的，吃了午饭我陪你去物美买点吃的你路上吃，然后你回去睡个觉收拾好东西，明天我再送你去火车站。”

    关小柳前一秒还像个要被褪毛的弱鸡仔一样扑棱着腿不让他拖，下一秒听完他的安排敏锐地问他：“那晚上呢？你晚上要干吗？”

    “W体那边有个撸啊撸（LOL）的直播，我和秦辰他们要去看比赛。”

    “那我也要去！”一想到再见面可能就是开学了，关小柳无比委屈，“你居然背着我去看这种东西！听名字就不是正经比赛！”

    怎么就“这种东西”了……怎么就不正经了……

    林陆一挑眉：“上次王璐不是说你们有个师姐开了个情趣用品店，要办个什么花式大赛的，你不是还打算跟你们宿舍的人去看吗？咱俩到底谁比较不正经？”

    “我没打算去看！是她们说的！她们要去看！我才不看！”关小柳恨不得把林陆的脑袋摇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家伙怎么可以诋毁她！

    “行行行，不看不看，下次我花式给你看。”林陆被她一通摇，头都晕了，口不择言的下场是换来更猛烈的摇晃。

    林陆臭流氓！

    这是关小柳自己摇得胳膊酸了以后脑子里剩下的唯一想法，只是那唯一里还夹杂着点儿不稳定因素，她好奇地思考，要怎么花式？

    把不利于健康成长的想法甩出脑袋，她坚定地再次申明立场：“我也要去看比赛！”

    “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也要看！看不懂比赛我还可以看你呢！”关小柳去调研时发了不少补贴，小富婆姿态地抽出好几张红票子塞进林陆口袋里，“快帮我订票。”

    林陆点了点，五百块钱，他把关小柳羽绒服胸前的拉锁往下拉了拉，轻佻地把钱塞回她的毛衣领口：“有个师哥是游戏主持，票是他给的，看比赛不用钱。”他顿了顿，“看我就更不用钱了。”

    比赛原定是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万人体育场座无虚席，好在林陆他们“上边有人”，给安排的是中央环绕立体音效最好的那一块儿家属预留区。关小柳第一次看这种比赛，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在林陆和魏立春他们讨论今晚的比赛时，她就认真地双手摆在腿上，听几个游戏解说聊天。

    虽然有些术语听不懂，不过里边有个长得胖胖的解说骂人好逗，半个小时不带重样儿的，这解说让她想起秦辰，伸头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居然正在和他前排一个看起来只有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聊得开怀。

    这种八卦可比什么比赛有意思多了！她去抓林陆的手，在他眼神询问过来的时候示意他看秦辰。林陆看了一眼，小声地跟关小柳说：“没事，他就是见到漂亮小姑娘话多一些。”

    关小柳也小声地凑过去：“那小孩儿看着还未成年呢！太禽兽了！”

    “呃……”林陆不知怎么替好友开脱，只好说，“他未成年的时候喜欢的也是这种款，挺专一的。”

    “……”关小柳只觉得秦辰更像禽兽了。

    她以前选过骆峻教授的两性心理学，她记得骆教授说过男人的“专一”和女人的“多变”。

    “网上有个段子说女人二十几岁的时候，喜欢成熟浪漫有事业心的男人，三十几岁的时候喜欢心灵契合的男人，四五十岁喜欢能陪伴自己的男人，而男人呢，终其一生都喜欢二十多岁漂亮身材好的女人。”骆教授对此的分析是，“男人的确专一，专一地喜欢有良好生育能力的女性。就像他们更喜欢不采取任何防护措施的性行为一样，身体的快感更多源自于心里的满足，那种能把自己的优良基因繁衍下去的满足。”

    关小柳当时听着没感觉，这会儿看见秦辰和小姑娘说话时喜笑颜开的表情忽然有所顿悟，再看看自己身边坐着的林陆，蓦地产生了丝危机感。

    她当然不会傻到问他等自己老了他会不会去喜欢别人，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回答“会”吧……

    这一刻，陡然出现的不安让她托着腮陷入了沉思，要想笼络住一个男人的心应该怎么做呢？

    她这厢还在思考，那边主持人忽然抱歉地说：“因为机器临时出了故障，比赛时间需要延迟，请大家少安毋躁。”

    底下的观众很给面子地呼声说等着，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机器还没修好时，陆陆续续地就有人退场了。

    两个小时过去后，场地里只剩下五分之四的人了。

    为了安抚观众情绪，主办方组织着一个个给大家发了个汉堡和热可可做补偿，只说很快就修好。

    露天的体育场，虽然人多挺热闹暖和的，可关小柳还是冻得抽了抽鼻子，不明白前排穿着迷你裙露大腿的姑娘什么体质。

    汉堡个儿大，关小柳吃了半个就饱了，挑着把西红柿片酸黄瓜还有炸洋葱给吃了，剩下的伸到林陆面前：“你吃饱了吗？”

    林陆不怎么饿，不过吃女朋友的剩饭这么“荣幸”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干，自然不能让关小柳误会自己嫌弃她，拿过那半个汉堡就一口填进嘴里。

    本来还在喝饮料的关小柳被他野蛮的吃相吓到了，晃悠着半杯可可给他：“这么饿吗？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

    林陆把自己那杯饮料喝了大半，东西都咽下去了才拉住要走的关小柳：“不用，我不饿，只是觉得沾了你的口水的食物特别美味而已。”

    “噗咳咳咳——”魏立春一口汉堡没咽下去，激烈地咳嗽起来，喷出去的渣渣溅了前排的秦辰一脑袋，原本还柔声细语和小姑娘说话的秦辰回头就冲着魏立春吼起来，“大春你大爷的！你搞什么鬼啊？”

    魏立春正因为面包渣喷得鼻腔里呛得难受，抽出卫生纸使劲儿地擤鼻子，对秦辰的怒火视而不见，秉持着人道主义关怀递给他一包纸巾让他自己擦擦脑袋，等鼻子终于舒服点儿了，才冲着林陆比画了个中指：“林陆，你去吃屎好吗？”

    林陆默默搂紧关小柳，一脸“你们这些单身狗懂什么”的欠揍表情。

    而被他搂在怀里的姑娘，忽然念念叨叨地给他普及起科学知识来：“林陆，你知道吗，人吃完饭以后大部分的血液会汇聚到胃部提供能量进行消化作用，然后大脑就会缺氧产生短暂的眩晕感或者说睡意，这个叫‘食困症’。”

    他认真地听着，听完了回应她：“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困了。”关小柳觉得自己分析得很透彻了，这突如其来的睡意绝不是自己奇怪，而是有科学依据的！

    虽然吃完饭确实暖和了一点儿，不过林陆对她想睡觉的提议并不同意，这小风时不时地刮一下，她感冒了怎么办？

    可这事不是他不同意就有用的，眼看着关小柳上眼皮越来越想和下眼皮靠拢，林陆只好想别的法子避寒。他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专注听解说胡扯根本不搭理旁边的池哲身上。

    “大池，你穿了两件外套吧？里头那件帽衫脱了给你小师姐穿。”林陆越过还在跟秦辰互骂的魏立春，伸手戳了戳池哲。

    “啊？为啥要我的？那也是你小师姐！你干吗不脱？”不只是师姐还是你女朋友好吗！池哲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看林陆。

    “因为我也冷。”林陆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

    池哲看看林陆那件夹克下方透风的毛衣，认命地把羽绒服脱了又把里边的帽衫脱了递给林陆，打着哆嗦赶紧套回羽绒服，嘀咕着：“这什么剧本啊，第一次见面穿的就是我的衣服，为什么没成了我女朋友？”

    林陆根本不去和池哲争执这事，得了便宜就不能卖乖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低声让关小柳伸手套上连帽开衫的袖子，反着穿的，后边有座椅靠着，挡挡身前的风就好。还好关小柳个子小，池哲的衣服隔着呢子大衣穿都能兜住。

    林陆最后用大大的帽子整个盖住她的脸，这才满意地说：“睡吧。”

    于是关小柳就在机器终于修好，比赛总算开始的时候呼呼大睡起来。她睡眠能力超群，场地里吵成那样她都能安稳地睡到退场——中途醒过一次，只是盯着那群跑来跑去的小人看了没几分钟就又困了。

    因为比赛开始时的延迟，等结束时都十二点了，男生宿舍的宿管阿姨把男生当儿子看，他们在门口跪着喊两声“妈开门”，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被放进屋里去。女生宿舍的宿管阿姨却是把女生当儿媳妇看，哪哪儿都严格要求，尤其是过了门禁叫醒她开门这事特别不能忍，冷言冷语地说一顿“女孩子要自爱不能晚归”还不算，还得让她们在本子上登记把晚归记录上报给院里。

    是以，看到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关小柳拉拉林陆的袖子：“要不咱们出去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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