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大火中有许多灵魂在呐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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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宫若望从里面穿着睡衣走出来,说:“姐,你怎么啦?”

    李莉说:“小宫,你说,你说,她是你未婚妻?”

    宫若望点了点头:“我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

    李莉浑身冷冰冰的,说:“小宫,你说,你难道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宫若望不知说什么好,从内心来讲,他真不愿意伤害李莉。

    宛晴挽住了宫若望的手,轻轻地对宫若望说:“若望,你告诉她呀,这话迟早也要说的。”

    宫若望看了看宛晴,又看了看李莉,轻轻地说:“姐,我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同情你!”

    李莉觉得天旋地转,宫若望的这一句话,彻底让这个女人进入了黑暗的万劫不复的深渊,李莉转过身,摇摇晃晃地按下了电梯门的按钮,进入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们,伸出双手,朝自己的脸上抓了下去!宫若望叫了声:“姐——”

    他想冲过去,可宛晴微笑着拉住了他。

    电梯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这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白昼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这个城市里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带着各自的心情,寻找着自己的归宿。

    阿花最后一次收拾完这个家里的厨房卫生,把一袋垃圾提到了街旁。

    她呆呆地站在梧桐树旁,望着迷离的街灯,街灯不会说话,不会告诉她这个城市里所有的隐秘和令她恐惧伤感的根源。

    她希望阿毛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着话,带她去兜风。可阿毛永远不可能出现了,就像一片随风而去的落叶,腐烂在这个城市的最深处,不会留下一声叹息。

    今天,她去菜市场买菜时,发现阿毛卖猪肉的那个摊位空空的,连他的同伴也不在了,菜市场里卖菜的人们都用一种黯淡的目光看着她。

    阿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做完午饭就朝阿毛的住所赶去,她已经好几天没去看阿毛了,每天她都会问阿毛同伴阿毛的情况,阿毛的同伴总是和她说,阿毛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阿花来到了阿毛凌乱不堪的住所。

    阿毛的同伴正在收给东西,阿毛却不在。

    阿花心里疼痛起来,她说:“阿毛呢?”

    他说:“阿毛走了!”

    阿花说:“他走哪去了?”

    他突然朝阿花吼道:“他走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你,都是你害了他!他要不喜欢上你,他就不会走的!你知道吗,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可他走了,我也该回去了,离开这鬼地方!”

    阿花见他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她自己的眼泪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阿毛的同伴告诉了她一切。

    阿毛是走了,到另一个世界上去了,那个世界上不知道有没有车来车住。

    阿毛的死不是因为摔断的脚踝,而是因为那个伤口,那个被张小跳咬的伤口。

    就在三天前,阿毛突然发起了高烧,还说着含混不清的胡话。

    阿毛的同伴以为他感冒了,就给他吃了退烧药,可无济于事。

    阿毛浑身抽搐,瞳仁扩大着,喉咙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整个脖子都在痉挛着,大汗淋淋。

    阿毛的同伴十分害怕,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劝阿毛上医院,但阿毛说不用去,很快就会好的,还不让他告诉阿花。就在昨天晚上,阿毛突然疯狂起来,他见什么就咬,还扑起来追着阿毛的同伴要咬,要不是因为他的脚踝断了,阿毛的同伴非被他咬死不可。

    阿毛的同伴没有法子,只好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医生把阿毛关在了医院的隔离室里,他挣扎着翻下了床,抱着床脚咬了起来,那床脚可是铁的呀,他咬得牙都咯碎了,满嘴都是血。半夜,阿毛平静了下来,他呼吸困难起来,瞳仁慢慢地扩散了……

    阿毛的同伴说:“医生说阿毛得的是狂犬病。”

    阿花的心也抽搐起来,阿毛怎么会得狂犬病呢?

    他没有被狗咬呀,而是被张小跳咬的呀。阿花心情沉重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她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

    她把那袋垃圾放在街旁后,就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她在电话里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进入房间的时候,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她提防着这个夜里有什么不测的事情会发生,她害怕张小跳会破门而入,咬她一口。

    在这个夜里,阿花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夜深了,这幢老式花园洋房沉入了寂静,仿佛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李莉幽魂般进入了这幢楼,她的目光迷离。

    呼吸声从这栋楼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飘动出来,在她的耳边吟唱着。

    她来到了阿花的房间门口,愣愣地站立着,阿花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声响。

    她轻轻地说了声什么,就朝楼上走去。

    李莉直接上了四层,她站在阁楼的门口,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阁楼里面烛光摇曳,那些风不知从何而来。

    梅萍喃喃地说着话:“维山,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相信那些人的话,今天会平安过去的。那个风水大师的死纯属偶然,和我们家没有关系。维山,一切都会过去的,风水大师让你埋的那坛镇火之水虽然没了,但是没有关系的,你看,现在很快就凌晨一点了,过了这个时间就万事大吉了。维山,我给你擦干净,要让你躺着舒服,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梅萍边说着话,边用酒精棉球擦着骷髅身上的白骨。

    白骨在她的擦拭下,在烛光中闪着一层亮光。

    阁楼里充满了一股酒精的气味。

    梅萍没有漏掉每根白骨的任何一个细微部位,那具白骨似乎发出了细微的呻吟声。梅萍的脸上漾起了迷醉的笑意……

    李莉走下了楼梯,她站在了儿子张小跳的门口,伸出手,推了推门,门是紧锁的。

    李莉听到了张小跳的尖叫声,然后张小跳急促地说:“妈妈,妈妈,你不要带我去那个地方,我没有杀你的小狗,没有——”

    张小跳在这个夜里做着噩梦?

    李莉的眼中充盈着泪水,她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卧室里没有张文波。

    她走到了床头边,拿起了那本《呼吸》的打印稿,她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个世界沉寂下来了,一切都沉寂下来了,我的指甲也脱落了,我感觉不到痛,我的血渗进了泥土里,他们都说我是个恶魔,是个连环杀手,我没有杀她们,我只是看她们失恋痛苦,给她们找一条解脱之路。她们一个一个都会在旷野中被我挖出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看着星星和月亮。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就如在天堂。我的心愉悦起来,我是一个圣洁的神,我在解救这些苦难的肉体的同时,也在解救着自己的灵魂……”

    李莉把《呼吸》的打印稿扔在了床上,叽叽地笑了起来,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朝衣柜走了过去,她打开了衣柜,拿出了那件白棉布的睡袍,它上面的狗血突然如红梅那样灿烂起来。

    她换上了这件睡袍,幽魂般在卧室里走了几步,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幅《危险的关系》的油画上,她胸脯起伏着,眼中一片血红。

    她扑过去,把《危险的关系》猛力拉了下来。

    “哐当”一声,藏在画后面的匕首掉在了楼板上。

    她把《危险的关系》扔在了地上,然后捡起了那把匕首。

    李莉叽叽地笑着,趴在了油画上,一刀一刀地割着油画上那个裸女,每割一刀,她就会听到一声痛苦的尖叫……

    张文波在迷茫的夜色中开着车回家,此时街道上行人和车辆已经很稀少了,尤其是进入陈山路后,他几乎就看不到人和车了。

    今天的庭审没有结果,但对他十分的不利,曼丽拿出了许多证据,而且把自己受害者的角色表演得淋漓尽致,说到伤心处还泪流满面,神情悲戚,让人动容,甚至连张文波也觉得自己是个不可饶恕的迫害者。最后以曼丽在法庭上号啕大哭情绪波动太激烈不能继续庭审下去而告终,休庭择日再审。

    庭审的时候,张文波看到了观众席上坐着的宛晴,她戴着墨镜,微笑地看着张文波和曼丽以及他们的律师在法庭上的表演,像是在观赏一场精彩的话剧,宛晴在法官宣布休庭前就悄悄地离开了。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除了宛晴和厉凌云,其他一个人他也不认识,张文波不知道他们抱着什么目的来到这里。

    庭审结束后,张文波和厉凌云、律师走出法院的大门,很多记者就蜂拥上来,对着他不停拍照,提出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张文波在厉凌云和律师的保护下,捂着脸冲出了记者的包围圈,匆匆而去。

    曼丽则站在那里,对着围拢上去的记者们大谈着什么,还摆出一副悲戚的表情让记者们尽情地拍照。

    张文波无法制止记者们对曼丽的采访,他更无法想象明天赤板市的大小报纸会出现什么样的关于这次庭审的文字。

    整整一天,直到深夜,张文波都和律师、厉凌云在一些商量对策。

    夜深了,厉凌云和律师去吃夜宵了,他却独自地开车回家。

    他感觉到了寒冷,身上的鸡皮疙瘩也冒出来了,头很痛,胸闷得像一块铁板。

    车上没有开空调,车外的温度最少有37度,怎么就这么冷呢?

    突其如来的寒冷让张文波战栗,此时,对曼丽的愤懑已经不复存在,取代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难道此时,那个因车祸而死的女人就在他的车上?这股寒气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张文波不敢往后座上看,他又想到了温碧玉,还有在万豪公墓里被肢解的女人,那个丧失记忆的晚上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张文波提心吊胆地开着车。

    他不敢打开车窗的门,生怕有一条女人的残肢被看不见的人扔进来。

    他的车开得很慢,生怕撞上什么,就是到了空荡荡、冷清清的陈山路,他也不敢把车开快。

    到了铁门外,张文波才觉得有了些安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仿佛那些幽魂在一些阴暗角落里对着他冷笑。

    他按了两下喇叭,喇叭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色,阿花没有听见喇叭的声音,这个丫头睡死了?

    张文波连续按了三次喇叭,阿花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小跑出来把铁门打开。

    他无奈,只好自己打开铁门的锁,把铁门拉开了。

    张文波似乎没有看到那团在香樟树下干着什么的白影,雾一般的白影。

    那团白影似乎也没有被张文波汽车发出的声响惊动。

    张文波把车停进车房时,突然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怎么会这么饿呢?

    这种让他肠断的饥饿感只有在他小时候才出现过,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

    早知如此,他就和厉凌云他们去吃夜宵了,可那时他觉得腹中鼓胀,一点食欲也没有。

    张文波走进楼里,把一楼的灯打亮了,他来到了阿花的门前,敲了敲门:“阿花,你睡了吗?起来给我弄点吃的吧!”

    阿花的房间里没有人应答。饿得实在难以忍受,太阳穴也针扎般疼痛,张文波就决定自己到厨房里去弄点吃的东西。

    在进入厨房之前,他从裤兜里抽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他需要的信息。

    他离开厉凌云他们时,想起过宛晴,他真想去宛晴那里过一个晚上。

    他给她打过手机,她没有接,兴许她还在哪个夜总会里疯呢!

    于是,他给她发了个消息,让她看到消息后回个电话。

    现在张文波到家了,宛晴的电话也没来。

    对了,她一定和那个宫若望在一起,张文波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水,他自己仿佛也闻到了那股浓郁的酸味。

    张文波走进了厨房,拉开了冰箱的门,冰箱里还有不少东西,有股血腥味从冰箱里飘散出来。

    张文波想,还是煮一包方便面吃吧。

    他关上了冰箱的门。张文波打着了煤气灶上的火,他看着那蓝色的火苗,觉得有点晕。

    他想自己一定是饿晕了。他端着锅在水龙头上接了点水,正要把锅放在点着了火的煤气灶上,他突然觉得右半身一麻,手一松,就倒在了地上。他有种意识,自己是中风了,半边的脸、半边的身子麻酥酥的动弹不得,想喊也喊不出来。

    那锅里的水泼在了煤气灶上燃着的火上,火被浇灭了,煤气滋滋地冒了出来,像是一个被打开的封存了许久的瓶子里飘出来的魔魅。

    就在煤气肆意地在厨房里弥漫并且向饭厅外扩散出去的时候,梅萍正在阁楼上抱着骷髅头,用酒精棉球擦着骷髅头上的洞洞,张小跳还在继续做他的噩梦,阿花在床上瑟瑟发抖……

    李莉趴在香樟树下,用双手扒着那个埋小狗的坑,她的全身沾满了泥土,她用力地把泥土刨出来,指甲也脱落了,鲜血和黄泥土混合在一起,她已感觉不到疼痛。她听到了呼吸的声音,树的呼吸、草的呼吸,还有泥土的呼吸,唯独没有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仿佛那坑里埋葬的不是小斑点狗点点,而是她自己的尸体,她要把自己挖出来,让自己的尸体在夜色中自由畅快地呼吸。她喃喃地说:“点点,你吃了安眠药就会好好地睡去,安静地睡去……不,你不要睡,不要,我离不开你,我要你自由地呼吸……”

    张文波被浓重的煤气味埋了起来。

    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听到手机的声音,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用那只还能动弹的手摸进了裤兜里掏出手机,他翻开了手机盖,就在刹那间,他听到了沉闷的爆炸声,顷刻间他就被大火吞没了。

    阿花听到了厨房里煤气报警器发出的声音,但她不敢出门,今夜,已经有两个人敲过她的门了。阿花十分的害怕,她不想见到这个家里的任何人,天一亮马上就离开了,可煤气的爆炸声让她猛然清醒过来,她把捂住自己头脸的毛巾被掀开,闻到了浓郁的煤气味,而大火正向她房间里掠过来。

    她拉开了窗帘的门,猛地推开了窗,从窗口跳了出去,此时,她不再害怕铁楼梯上有什么人在行走了。

    她刚跳出去,大火就把她的房间吞没了。

    阿花跑到花园里,她看见一层全被大火燃烧着,很快地火舌从二楼的窗户上出现了。

    阿花惊呆了。

    此时,李莉抱着那只腐烂的小狗靠着香樟树坐在地上,双眼茫然地看着楼里的大火,仿佛听到大火中有许多灵魂在呐喊,在狂欢地舞动。

    卢金水也发现了大火,他浑身颤抖地站在窗口,眼睛里流出了滚烫的泪,他慌乱地说:“完了,完了!那可是可以买下整个清水湾小区的钱哪!不,不能烧掉,不能烧掉!”他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情景:他自己推开了那扇铁门,他看到一个黑影朝自己扑过来,他从那铁楼梯上摔了下去……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他的腿也是那时摔瘸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对那笔钱财的努力和幻想!多少个夜晚,他像鬼魂一样出没……卢金水突然疯狂地冲出了门,他要去阻止那场大火,还是要去火中抢救那虚幻中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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