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第323章 得果(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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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

    不过一个时辰,在闻讯赶来的蒋家族人的帮助下,灵堂很快就搭了起来,一切事务有条不紊地迅速开展起来。

    蒋长扬趁着没人注意,静悄悄地带着杜丹等人回了曲江池别院,然后一连几天,都在家里关着门,陪着牡丹说话。

    杜夫人不吃不喝了两日后,终于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喝药进食,沉默着精心给蒋长义挑选墓地,准备丧事和陪葬品。萧雪溪看到她这样的情形,很识相地躲开她,不敢招惹她。

    第五日的清晨,蒋长义终于把蒋长忠的灵柩接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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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328章 崩坏(三)

    蒋长义心神不安地看着杜夫人。杜夫人的反应有些异常。蒋长忠的灵柩到了之后,先前哭得肝肠寸断的她此刻反而没有掉一滴泪,而是在蒋长忠的棺木前站定了,扶着棺木低声说话。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和蒋长忠在说什么,可是却没勇气凑上前去听。

    他在路上跑了两天才接到蒋长忠的棺木,陪着走了三天,三夜二日,没有一时过得舒坦。他总觉得那黑沉沉的棺木里头,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一想起这个,他就极为不舒服。他对着萧雪溪摆了摆下巴:“去劝劝母亲。”

    萧雪溪十分不情愿。为什么要她去劝?但周围好几个亲眷都看着的,由不得她不去。她将浸过大蒜汁子的帕子在眼睛上拭了拭,眼泪立刻喷涌而出。她这才走上前去扶定了杜夫人,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哽咽着道:“母亲,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吧。二哥在地下有知。一定也不愿意您这样伤心。”死女人,我看你还怎么害我?怎么让我给你背黑锅。报应来了吧!

    杜夫人不理睬她。继续絮絮叨叨的说。萧雪溪听得清楚,杜夫人说的是:“忠儿,你放心。我知道你死得冤枉,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白白死了,称了别人心的。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要给你报仇。”

    萧雪溪暗里“切”了一声,这仇怎么报啊?明明是那个草包自己不济,招惹了冤家才断送了性命。人都被饿狼吃得差不多了且那人就是个光棍,难道还能杀他全家?杜夫人真是疯魔了。不过……她转念一想杜夫人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是不是说蒋长忠的死,其实是有人背里下手的?她没听家里人提过要对付蒋长忠,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蒋长扬了!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跳。

    “要是大房承了爵,我一定没有好日子过的。”萧雪溪趁着间隙把听来的话同蒋长义说了,她原本以苏蒋长义会说几句安慰她不用怕之类的话,但蒋长义反而很沉默。沉默了许久。方问她,他不在的这几日,萧家可来过人了?

    萧雪溪道:“不曾,先前使人来说过,要下午才来。”

    蒋长义便盯着她道:“等到人来了以后,你想办法让你大哥和我单独见上一面,不许任何人来打搅。”

    萧雪溪皱眉道:“没说谁来呢,你怎知他一定会来?”

    蒋长义不耐烦:“你按我的话先准备好就是了!”

    萧雪溪满腹疑虑,却也只得去安排。

    到了下午,萧家果然是萧越西和吴氏过来吊唁。萧雪溪见娘家人来了。心情极好,主动陪着吴氏安慰杜夫人,可任她们怎么说,杜夫人都是一言不发,只低着头烧纸钱。二人却也不气,只当是在看笑话,杜夫人越不理睬她们姑嫂她们越是热情洋溢。一个死了的公主的女儿,一个被丈夫厌弃,还死了独子什么都没了的女人,看你还怎么狂啊?

    萧越西则和蒋长义关在一起说悄悄话。

    萧越西有些鄙夷地看着蒋长义:“你瞎担心什么?我说过不可能有人知道,就一定不会有人知道。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别自己就先乱了阵脚。”因见蒋长义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方道:“他可是和你说过什么了?或是做了什么让你担忧的事?”

    蒋长义道:“那倒是没有。”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担忧什么?胆小鬼,灰兔子就是灰兔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这样瞻前顾后,怕三怕四的。萧越西忍了忍,方道:“你还记得你二哥是为何去军中的么?”

    蒋长义道:“当然记得。”当初蒋长忠在狩猎会上出了大丑,这才会被蒋重强行送去军中。而在那件事中,他还记得,杜夫人和老夫人都怀疑是蒋长扬报复他们做的手脚,故意陷害蒋长忠。

    “记得就好。我怕你已经忘记了。”萧越西冷冷地一笑。

    蒋长义豁然明白过来。杜夫人因为蒋重送蒋长忠去军中,已然恨透了蒋重。那么她对始作俑者蒋长杨又会有多恨呢?萧越西这是要他在杜夫人和蒋长扬之间加一把火,让他们去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利呢。可是,蒋长扬有那么容易上当。容易斗倒么?

    萧越西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父亲最看重的人就是他吧?他说他不承爵,他就真的能不承爵么?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你什么都没占着。有他在前头横着,你就永远都言不正名不顺!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替你做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总要出几分力才行。记住……”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教训的口气:“要有分寸,要顾大局。你看,我们明知道你二哥的功劳都是假的,只要轻轻一戳,他就会原形毕露,杜家和他们母子都会倒大霉。为何我没有这么做?因为牵扯出的人会很多,你家也脱不掉干系,你二人自然也得不了好。所以,我才会用这样干净利落的法子,明白么?学着点儿!”

    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被人强了的东西罢了,在他面前装什么世家公子?装什么高人?蒋长义心里暗恨,面上却半点都不显,仍然恭敬地道:“多谢兄长指点,受教了。”

    萧越西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对溪娘动了手?”

    蒋长义忙擦了一把冷汗:“那是因为情势所迫。她当时上了杜氏的当,在我祖母和父亲面前闹得实在不像话。我怕闹出更大的事情来,所以只有……”

    萧越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不然……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告诉过父母亲,老人家最是心疼溪娘,若是再有下次,叫他们知道,我也不好劝。”

    不就是警告他,如果再有下次,就要让萧尚书出面来教训他么?蒋长义暗恨不已,唯唯诺诺地道:“不会,不会。”

    萧越西这才高高仰着头道:“好吧,就是这样了。我去和你父亲打个招呼。”蒋长忠先前的功劳都是假的,这件事必须寻人提点一下蒋重才是。让蒋重对杜家深恶痛绝,越讨厌越好。

    蒋长义满脸堆笑地引他出去:“我送你过去。”

    二人从院子里经过,遇到一拨人,都是勋贵子弟,萧越西下意识地就想躲开,蒋长义偏热情洋溢地和那群人打招呼,那群人的眼睛齐刷刷一下子全看了过来,在萧越西的身上打了几个转,纷纷围上来和二人打招呼,有人去拍萧越西的肩头,萧越西厌恶地一缩,大发雷霆,挥袖而去。他去的老远了,蒋长义还在后头同人家赔礼道歉。

    阴了几天的天终于在下午时分露出了点阳光,可是临近傍晚的时候,突然又暗了,接着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灵堂里冷冷清清的,杜夫人累极了。扶着棺木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蒋长忠的灵位,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蒋重刚送走一个重要的客人,一想到那客人说的事情,他的心里就犹如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气势汹汹地冲进灵堂,迎面就看到杜夫人正悄悄拭泪,背影瘦弱孤独。对着蒋长忠的灵位,他的气势立即弱了下来,默然站立了片刻,挥手叫一旁不敢出声的仆从下去,然后走到杜夫人面前,僵硬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爱惜身体。

    杜夫人不理睬他,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蒋重的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和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句话可说。他默然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你心疼不心疼忠儿?”杜夫人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

    蒋重沉默片刻,有些不耐地道:“是我的骨血,我怎会不心疼?”

    杜夫人仿佛没察觉到他的不耐烦,只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蒋重有些头痛,肯定是被人害死的,这还用问么?

    杜夫人仿佛着了魔一般:“有人在背后捣鬼,使绊子害了他,他死得冤枉……”

    蒋重忍无可忍,怒道:“当然有人在背后捣鬼!多亏得是因为酒后斗殴!若是因为冒功领赏被捅破激起兵愤,死的就不止是他一个,全家都跟着他倒霉!”

    杜夫人犹如被电击一般,张着嘴看着蒋重:“你的意思是说,他死得好?”

    “休得胡搅蛮缠!”蒋重烦躁得想把屋子给烧了,指着杜夫人道:“你听着,你和杜家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好大的胆子!忠儿就算是这次不死,日后迟早有一日也会被你亲手害死!倘若你本分点,我看在我们二十年夫妻的份上,你还能做你的国公夫人,安享天年,若是再胡来,休怪我无情!”

    杜夫人直直地看着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无情?你要把我怎样呢?我为什么这么做?都是你逼的!”

    疯婆子!蒋重厌恶地扫了她一眼,转身迅速走开。杜夫人笑够了,扶着蒋长忠的棺木坐下来,低声道:“忠儿,你听见了么?你爹说你死得好,死得好啊!他嫌我们拖累了他……你想不想要国公府啊?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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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9章 崩坏(四)

    329章 崩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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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长义拖着一身疲累回到房里,也不同萧雪溪打招呼,径自往床上躺了,默默地想心事。他该怎么办?萧越西的话听得么?还有杜夫人,听她和蒋重说的那个话,怕是察觉到什么了,如今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等她一缓过气,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萧雪溪刚确定了一桩事,见蒋长义进来就喜滋滋地想靠过去和他炫耀,可他看也不看自己就躺上了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满:“你在想什么?”

    蒋长义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俨然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萧雪溪猛地推了他一把,不高兴地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蒋长义厌烦地往里让了让,他在想,萧家人瞧不起杜家人,可是杜家人既然能替蒋长忠做手脚冒军功,那就说明他们家还没过气,虽然功亏一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下了决心一定要摆弄他大概还是可以做到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桩婚事并不算就把他和萧家牢牢绑在一起了,可以想象,若是他倒了霉,萧家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扔下他,任他自生自灭,左右凭着萧家的权势,萧雪溪不难再谋得一门亲事。

    自己不能腹背受敌,萧越西的话听不得!蒋长扬若是要这个位子,根本用不着等到蒋长忠死了以后再来捣乱,他只需要一开口,微微露出点意思,蒋重就会双手把这个位子送上去。所以,自己只要稳稳当当地,不要出其他岔子,招惹蒋长扬,就完全不必担心蒋长扬会和自己过不去,不然蒋长扬也不会让自己去接蒋长忠,他却不露面。想通了这一节,蒋长义微微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萧雪溪:“什么事?”

    萧雪溪见他看是看自己了,但那眼神是心不在焉的,表情还有些古怪。不由生气起来,耐着性子有些娇嗔地去扯蒋长义的耳朵:“我的小日子有六七天没来了。你听明白了么?”她的肚子里指不定也揣着一个了,她也有了骄傲的资本。

    “放开!”蒋长义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个**,先是当着全家人的面骂他没出息,又跑去娘家告他的状,现在还想揪他的耳朵?把他当什么了?

    萧雪溪唬了一跳,随即怏怏地松开了他的耳朵,生气地起身坐到镜子前,黑着脸一言不发。

    蒋长义却慢慢地笑了,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道:“你说什么?你的小日子没来?”

    萧雪溪扭了几扭,不理他。他拉起萧雪溪的手,轻言慢语:“生气了?我刚才在想大事儿呢。”

    萧雪溪撅着嘴不理睬他。他温柔地拥她入怀,好话说了一箩筐,见萧雪溪转嗔为喜了,方道:“记着,以后不许再随便对我动手动脚的,什么时候都不行。那次我对你动手,你哥哥已经说我了,虽然我是为了你好,但还是让你在你娘家人面前丢了脸。”

    难怪得刚进来时脸色那么难看,萧雪溪的心里就有些惴惴:“是下头的人乱嚼舌头,但你以后也别再对我动手。”

    蒋长义道:“我疼你们母子还来不及,我们要过一辈子呢,又怎会舍得动你?”见萧雪溪笑了,方轻轻道:“让人来确诊一下,寻个机会把这事儿告诉祖母和父亲,让他们高兴高兴。”

    萧雪溪应下不提。

    蒋长义便盘算着,要寻个机会去找蒋长扬说说话才是。第二日午后没了客人,他便寻了个空,借着问候牡丹的身体,去了曲江池找蒋长扬。蒋长扬爽爽快快地见了他,根本不问他国公府的事情,只随意提了些琐事。

    蒋长义百般试探,最后终于放了心,他的推论是完全正确的,蒋长扬心高气傲,根本不屑要这个国公府,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国公就是他了。他当然不会傻到把萧家要做的事情说给蒋长扬听,只模棱两可地表示现在只剩下他们兄弟俩,希望能互为臂膀,互相依持云云。

    蒋长扬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蒋长义发现,他再也不愿意单独面对蒋长扬了。他被蒋长扬高高地俯视着,被萧家人当做摇尾乞怜的狗一样,高兴就赏点骨头,不高兴就踢一脚,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他只有变得更强大,才会改变这种现状。不然,就算是如愿以偿得了世子之位,也还是一样的仰人鼻息。因此,在萧越西让他去替闵王办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去了。回到家又在老夫人和蒋重面前拼命表现不提。至于杜夫人那里,自然也是毫不放松地让人给盯着。

    过了些日子,萧雪溪确诊果然是有了喜,夫妻二人不由满心欢喜,只等着寻个合适的时候说出来。这个机会最好是在蒋长忠下葬那一日最合适,看不把杜夫人刺激得,最好得了失心疯才好。他觉得,杜夫人疯了是最好的,若是死了,他要回家守孝不说,蒋重还会续弦,再生几个兄弟出来可怎么好?因此,杜夫人疯了就是等大欢喜。这样就是最顾全大局的处理方法。

    烛光摇曳下,自得知消息后就一直卧病在床的老夫人看着面前半旧的小衣服和小鞋子,忍不住老泪纵横,她最疼的孙子啊,就这么没了。这小衣服和小鞋子,还是当年她亲手给蒋长忠做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杜氏还留着。

    “老夫人,您身子本来就不好,别哭坏了身子。”老汤陪着她一道流泪,低声劝慰她,又递过一块帕子。

    老夫人拭了拭老泪,打起精神道:“你说你想给忠儿看一门冥婚?”原本最恨就是杜夫人,可是此刻伤心人对伤心人,看着也没那么可恶了。更何况,明日蒋长忠就要下葬,由不得她不心伤。

    杜夫人红着眼睛,低声道:“是,可怜他孤苦伶仃,也没留下一男半女,就这样绝了后,我百年之前,好歹还能给他烧点纸,待我百年之后,怕是坟头都要长草……”说着泣不成声,哭倒在地,“有个人陪着他,我也放心些。”

    靠蒋长扬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蒋长义忠厚,应该不会放任不管。老夫人默然想了片刻,道:“你先去安排吧,寻个合适的人家,多出点钱也不要紧。”

    这些日子一直留在房里伺候的老汤见杜夫人被人扶了出去,方殷勤接了红儿递上的汤药,亲自喂老夫人喝药,低声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可怜。二公子也真是……弟妹都有了人家,他自己却是……”

    老夫人明白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过继一个孩子到蒋长忠的名下,继承香火。可是,他们这一支不是就此断绝了香火,断然没有从其他支系过继的道理,那就只有从蒋长扬或是蒋长义那里打主意。蒋长义家,还没动静呢,蒋长扬啊,那是嫡子长孙,再看看他们夫妻俩的那样子,怎么可能!再说了,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老夫人轻声叹了口气,道:“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

    老汤见好就收,不再言语。只盘算着改个日子去看看杜夫人给的那块墓地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偏巧第二日,给蒋长忠发丧的时候,萧雪溪就晕了过去,请太医一诊断,就诊出了滑脉。在这当口,添丁真是一件大喜事,蒋重和老夫人都格外欢喜,只觉哀愁都去了一大半。蒋长义偷看杜夫人,却见她只是木然站着,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很是失望,看来还是得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才行。好像金珠最得信任,一定知道不少秘密。

    晚上一家子人正围在老夫人房里说话时,金珠棒着一对金镯子过来,道是杜夫人听说了喜讯,送给三少夫人的礼。

    顿时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蒋重便叫金珠把那对金镯子放下,把人给打发了,却沉默着不说话。蒋云清立刻行礼告退,自回房去绣嫁妆一一因着蒋长忠的死。她作为妹妹要齐衰一年,不便议嫁,但这门亲事却是板上钉钉子的,故而也要早作准备才是。

    蒋长义见状便也主动告辞,说是要回房去看看萧雪溪。

    待得众人都去了,蒋重才拿了那金镯子仔细查看,可金镯子就是金镯子,现规矩矩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有些疑惑,自二人那日决裂之后,反倒没见杜夫人闹腾过,安安静静的,半点动静都没有,便问老夫人:“她说要给忠儿看一桩冥婚?”

    老夫人点了点头,提了提杜夫人的意思:“我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还想给忠儿过继一个儿子,继承香火。我使人看着的,这些日子她果然一直在办这件事。听说看了好几家,有意于王侍郎家去年病死的二娘子。”

    只要杜夫人还想着这些事情就好,他也有些怕她会破罐子破掉。蒋重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又忧虑了,继承香火?送这金镯子来,怕是想打萧雪溪腹中这个胎儿的主意?不然怎会直接送到他面前来?他想了想,便道:“她有这个念想也好。下次她若是再提起,母亲就同她说,待孩儿生下来再说,这事儿急不来,让她耐心等着。”

    老夫人念了声佛,叹道:“按说义儿也是在她名下的,只可惜她自己先和人家闹得不愉快……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觉着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完】

    330章 交换(一)

    蒋重这些天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蒋长扬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只有蒋长义。但现在就算是他上表,杜家也不会同意,还是得再缓缓才行。蒋重沉默许久,道:“再过些日子又再说。”

    老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容易才顺了气,有气无力地道:“早点定下来吧。说到底,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他们杜家现下可没资格管。”

    蒋重叹道:“话虽如此,可是忠儿刚刚入土,现在就急着办这事儿,未免也显得太薄情。缓缓对大家都有好处。”

    老夫人叹了口气,流泪道:“我们家怎会就到了这个地步?”

    蒋重无言以对,母子二人黯然良久,蒋重方道:“过继的事情暂时不要和义儿他们提起,省得又要乱。现下先办好忠儿这件事罢。”

    老夫人自应下不提。

    转眼入了二月,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蒋王两府联姻;以蒋长忠配王府亡女二娘,两家人互通婚书,谈祭告知死者,择良时拾骨合葬。从此蒋长忠有了配偶,不再是孤家寡人。杜夫人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而牡丹自将金不言订下的花悉数交割,算清款项后,就把芳园的一应事务都交给雨荷去打理,只隔三岔五让人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她这里大力支持而已。随着月份增大,她的肚子越发显得比旁人的大。很是辛苦,由不得她在家中安心养胎。饶是如此,她还是咬紧了牙不敢偷懒。每日总要在园子里散步一个时辰以上,此外一切如常。

    这日傍晚时分,蒋长扬从兵部出来,刚跨上马背,就听身后有人好声好气地喊了一声:“蒋郎中。”

    蒋长扬回头,却是杜谦,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因他不曾在自己面前摆所谓“舅父”的谱,便也下了马,行礼道:“杜侍郎。”

    杜谦便道:“我得了一瓶西域好酒,无人能知是何品种,你是从安西都护府来的,想来必然见过,所以略备薄宴,请蒋郎中一同前去鉴赏。”

    什么赏酒,不过是借口,也不知杜家寻自己何事?蒋长扬略微思索了一下,笑道:“在下孤陋寡闻.只怕会让您失望。”

    “哪里会?哪里会?”杜谦听他的意思竟然是答应了,不由高兴万分,殷勤在前引路。蒋长扬便让人回去给牡丹报信,道是自己不回家吃晚饭了。

    牡丹听说是跟了杜谦去的,不由猜疑起来。杜谦找蒋长扬十分之八九是为了承爵的事情。现在蒋长忠已经没了,只有一个蒋长义,没什么悬念。只不知杜谦找蒋长扬,是赞同蒋长义承爵呢,还是要撺掇着蒋长扬和蒋长义争上一争?说来,杜夫人自蒋长忠死后,除了给蒋长忠操办那场冥婚外,似乎还没什么动作,莫非她已经认命了?听说如今萧雪溪在国公府就是横着走,阖府上下就没一个敢招惹她的,就是忍让如蒋云清,也都多有不满,却没听说杜夫人与她闹过不愉快。

    蒋长扬却也迅速,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回了家。牡丹迎着了他,笑道:“怎地这么快就回家了?”

    “原本也不过是有事才会坐到一处,说完就走了,谁有心情陪谁喝酒谈心?”蒋长扬先洗了手,轻轻抚摸牡丹凸起的肚子,笑道:“小东西今日可听话?”

    牡丹幸福地道:“有些皮,早上踢了我好几脚,这会儿却是不动了,约莫是睡着了?只怕夜里又要踢我,有些晨昏颠倒。”

    蒋长扬便笑话她:“我家媳妇最知道小东面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醒着。”

    说了他也不懂,牡丹懒得理睬他,只笑问:“杜谦找你何事?”

    蒋长扬哂笑:“杜氏真是有个好哥哥。再恶毒的人,也是有人疼的。”酒过三巡,杜谦竟然起身对他下拜,替杜夫人请罪,求他将来承爵后,对杜夫人稍微垂怜一下。

    “她只是对着旁人恶毒,又不是对着她的至亲骨肉恶毒,自然有人疼。”牡丹皱眉:“杜家什么意思?明知咱们说过不承爵的,莫非还怀疑你心口不一?”

    蒋长扬道:“自然是试探。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即便是圣上问我,我也不会答应。”他拒绝以后,杜谦便透消息给他听,道是如果蒋长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男孩,就要过继给蒋长忠,就算不是,将来也要把嫡长子过继给二房,换而言之,这就是杜家同意蒋长义顺利承爵的条件。

    18楼

    蒋长义自是不知会不会应允,但可以想象,萧雪溪一定不依。牡丹沉思片刻,道:“我觉着杜家的态度有些奇怪?”原来杜夫人有多仇视她和蒋长扬自不必说,包括她肚子里的宝宝,那个恶毒的女人都不肯放过,如今杜家主动找上蒋长扬,竟是求和一般。莫非真是杜夫人式微,所以不得不让步?她觉得杜谦这些行为严重违反了杜夫人的性格规律。

    蒋长扬的心情不是很好,轻轻叹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必管他们。”

    牡丹敏感:“什么意思?”

    “这事儿只怕谁也讨不了好,好戏还在后头。”蒋长扬摇头,寻了一卷书,道:“不要想了,我读书给孩子听。”

    牡丹遂收了心神,笑着靠过去:“读得好听点儿。”

    “怎样才叫好听?”蒋长扬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又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不如,摘些竹叶来,我吹叶笛给你们听?”

    牡丹笑道:“好呀,吹十首,首首都要好听。”

    蒋长扬叹道:“你当我是专门做这个的呀?随便一张嘴就是一首?哪儿有那么容易?”

    牡丹眯笑着道:“在我眼里,你就是做什么都很容易。”

    蒋长扬闻言,不由心里一动,捧定了牡丹的脸,静静地盯着她看。牡丹眨眨眼,微笑着就等他说几句情话来听听,她可是如他的愿,吹捧他了呢。偏生蒋长扬认真看了她一回,捏了捏她的脸颊和下巴,促狭地道:“又白又圆,好似一个银盘。又软又滑,好似一团面团。”

    牡丹心中那点旖旎顿时荡然无存,气得使劲掐了他腰间的软软肉一把:“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吹二十首。”

    蒋长扬夸张地求饶:“会吹断气的。”

    某女凶悍地咆哮:“我不管!不吹满二十首别想睡觉!”

    某男胆怯地求饶:“夫人,我错了……”

    宽儿和恕儿在帘下听见,捂着嘴偷笑了一回,自去摘了洁净的竹叶奉上,在帘下搭着听了回叶笛。

    第二日傍晚,蒋长扬刚回到家,顺猴儿就迎了上来,低声道:“查出来了。前些日子,二公子的灵柩才归家不久,刘子舒就曾经找过杜谦。没两日,杜家就派了人去安北都护府。”

    果然不出他所料,杜谦如此作为,多半是查到了什么,今日试探自己不过是第一步,之后必然还有后着。萧家自以为天衣无缝,谁知还是被景王的人给盯上了,这回杜家和萧家算是彻底结上仇了。只是这刘畅,最近未免也太活跃了,什么地方都有他的身影,什么事他都要插一脚。蒋长扬沉吟片刻,道:“让人盯着点儿。让人去和潘二爷说,让他明日在西市米记定上一桌席,请刘子舒聚一聚。”

    顺猴儿立即飞也似地跑了出去,直奔楚州候府去寻潘蓉不提。

    刘畅低头转动着手里的琉璃盏,殷红的蒲萄酒在里面折射出红宝石一般的光彩。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唇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蒋大郎要请我?”

    潘蓉笑道:“是,就在你这米记,你可要把最好的东西都备上。别丢了我的面子。”

    刘畅冷嗤:“你有什么面子可言?当年在我而前还能随时算计撺掇一下我,如今跟着他,就只会摇尾巴。”

    潘蓉怒了,抓了一把干果往他脸上砸去:“那是你自己没本事!眼红啊?嫉妒啊?那就拿点手段给我看看?若是值得我跟在你后头摇尾巴,我也摇。有本事这话你当着他说呀。”

    刘畅挥袖挡去干果,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淡淡地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发作什么?”这会儿他招惹蒋长扬做什么?吃饱了撑的?他自去岁投靠了景王之后,真是享受了一回被人看重的感觉。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如今已然有了依附自己的一群人,这群人与当初他那群人不一样,个个儿都是手上能出点活儿的,十分得用。他也不再像当年那样愣头愣脑,凡事只求当时痛快,不问最终结果,总给人当枪使。每行一步之前,总要左右思量,回头张望,事情要办成,还要随时防着自己被人撇开当替罪羊,一句话,谁要死要倒霉都行,就是不能是他。

    到底是多年的狐朋狗友,他没说出的那些话潘蓉都知道?潘蓉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你这辈子就打算这样混了?”有关清华郡主的流言满天飞,他这顶绿帽子锃亮锃亮的。

    刘畅有些心烦,皱着眉头道:“不这样又如何?你告诉蒋大郎.不必请客了,他要问什么,我都知道。你这样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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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1交换(二)

    潘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蒋长扬的神色:“刘子舒说,事关你家人,他正是因为考虑到你不方便出面,所以一并替你解决了,省得最后倒拖累了你。你轻轻松松看热闹之时,不要忘了感谢他。”

    蒋长扬淡淡地道:“得了,他哪有这么好心?不过是按着别人的示意办事而已。”这都是景王的意思,萧家与闵王本是一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杜家就算是不能成为景王这一边的,也不能成为闵王那一边的。而刘畅,若非如此,他只怕是巴不得国公府越烂越好,最好缠得自己焦头烂额才解气。

    这倒是实情,这二人心里憋着气,较着劲呢,心里这疙瘩这辈子怕是都去不得了。潘蓉叹了口气,不提刘畅的事情,只说正事:“你打算怎么办?不打算管了?

    蒋长扬淡淡地道:“得了,他哪有这么好心?不过是按着别人的示意办事而已。”这都是景王的意思,萧家与闵家本是一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杜家就算是不能成为景王这一边的,也不能成为闵王那一边的。而刘畅,若非如此,他只怕是巴不得国公府越烂越好,最好缠得自己焦头烂额才解气。

    这倒是实情,这二人心里憋着气,较着劲呢,心里这疙瘩这辈子怕是都去不得了。潘蓉叹了口气,不提刘畅的事情,,只说正事:“你打算怎么办?不打算管了?”

    蒋长扬默然道:“就这样吧,不如早点烂了,兴许还能活命,不然只怕死都是算轻的。”蒋长义最近做的事情越来越离谱,竟然靠上了闵王,不如早点翻车还好一点,也省得最后落下个谋逆的罪名。

    有这样不省事且还没感情的家人,就是拖累。潘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作深沉安慰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因才有果。不干你事啊,不干你事。”

    蒋长扬一掌拍开他的手:“少来!我让你去取的东西呢?”

    “在这里。”潘蓉嬉皮笑脸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蜡丸来:“我们还要等多久啊?那人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

    蒋长扬小心将那蜡丸接过藏了,低声道:“还不是时候,你放心,此仇一定得报。”

    潘蓉收起笑脸,神色间很是有些怔怔。若是大仇得报,他在父母妻儿面前也算立得一个人了。

    牡丹问上门来探望她的蒋云清:“这么说,你三哥和三嫂都同意把孩子过继给你二哥了?这个孩子,是要由夫人亲自教养的?”

    蒋云清轻声道:“是。三嫂开始的时候也不同意,闹了好几日,可后来又同意了。这些日子,夫人送了许多补品过去。”一个孩子就能换一个爵位,从此正经成了嫡支,得到诰命,似乎是比较划算的。

    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轻易能得的,孩子却随时都可以再生。而且她听雪姨娘饶舌,道是如果他们同意了杜夫人的条件,就可以省下许多烦心事,最起码不用担心发生牡丹摔跤那样的事情。二房的继承人,不用他们操心,杜夫人也会操心。诺,这些流水样送来的补品不就是证明么?不过雪姨娘也说了,“这东西只怕三少夫人不敢吃,不过正好卖钱。”

    牡丹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如果是她,她一定舍不得。休要说是把亲生骨肉送到仇人的手里去,就是迫不得已,不得不放弃,她大概也是会肝肠寸断,怎么会舍得!蒋长义倒也罢了,他念想着那个位子不是一日两日,又是个男人,正当青春年少,今后不知还会的多少个女人生多少个孩子——反正他是不会吃苦的,享乐完毕就等抱孩子,自是无所谓。可萧雪溪,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下的骨肉,怎么也舍得,那身份地位就这么吸引人?这人和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因见蒋云清的神色有些茫然,便笑道:“怎么了?这回大事已定,府里应当安生下来了,你该高兴才是。”她记得蒋云清和蒋长义关系一直都非常好。

    蒋云清轻轻叹了口气,勉强一笑:“是呀,是好事。”在她看来,蒋长义这么答应了杜家的要求,实在是有点太急了,又不是不知道杜夫人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很难想像,杜夫人会对这个孩子真心实意的好……想到这里,她又轻轻摇了摇头,蒋长义约莫是想着承了爵,自不怕杜夫人,他们夫妻都不急,自己替他们急什么?

    牡丹见她笑容勉强,知她担忧,却也不愿意告诉她蒋长义是个什么东西,只道:“我和你大哥给你的添妆已经备好了的,只等一到时候就送过去。”听汾王妃的意思,汾王府是什么都准备好了的,只等蒋云清这一年的齐衰过去,就立即上门议亲,飞速把人娶回家。

    蒋云清闻言,绯红了脸,却也没扭捏地说什么推辞的话,大大方方就谢了,话也多了起来:“原依着父亲的意思,既然都说定了,便早上上表请旨,再选个好日子,请了宗老们过来,开祠祷告祖宗,把这事儿知会大伙儿,可是夫人说了,现下二哥刚去世不久,她的身体也不好,既然已经说定,也不必这么急。”

    牡丹听蒋长扬大概提过一下这事的始末,不由在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大字,缓兵之计!杜家多半是还没搜集齐全证据。侍杜家首肯那一日,怕是要天翻地覆。但两边都不是好东西,关她什么事呢?

    三月里,吴十九娘生产,得了一个七斤重的女儿。母女平安。牡丹使林妈妈备了礼去恭贺,林妈妈回来道是崔夫人病了,主持洗三宴的是李满娘,林妈妈和几个跟了自家主人去贺喜的相熟老仆闲聊了几句,都道是崔夫人先前太过担忧,有些神伤,导致在吴十九娘生产之后的第二日就病得起不来床了。

    这不过是客气点的说法,其实就是崔夫人期望太大,一心想抱孙子,结果得了个孙女,且在十九娘有孕的时候,她也曾让一直伺候着的碧水去伺候李荇,可李荇没收,,径自搬去了外书房,吴十九娘也没主动给他添置房里人,相劝的意思。崔夫人就有些不高兴了,可到底想着,少年夫妻情浓,且如今要靠着吴十九娘的地方还多,就忍了下来。可生的是个女儿,李荇还是故我,亲女儿夸妻子,变本加厉把碧水也给打发了出去,她就头疼了,添个房里人,又不是要生孩子,怎么就容不下呢?原来世家女儿也不是那么好娶的,不贤惠,偏生她这个婆婆一贯让十九娘做主惯了,还什么话都不好说。这样一来,当然要病。

    牡丹便想,李荇和吴十九娘年纪还轻,又是第一胎,日子还长着呢。崔夫人这一病不打紧,就是病给客人看的,等于变相地打十九娘的脸。十九娘那般暗里要强的性子,只怕是也要神伤的。多亏自己的婆婆不管自家房里事,真好。

    “咱们主君当初那样难听的闲话都不怕,自不会在乎您生什么,只求平安就好。可见这福气不是乱生的。”林妈妈把这个视为崔夫人当初残害牡丹的报应,颇有些幸灾乐祸。牡丹回头去想当初的事情,就觉得崔夫人当初没有来那一出,自己这会儿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便决定若是有机会见着崔夫人,不必再那么冷淡。

    时光匆匆,又到了牡丹盛开的季节。今年没人办牡丹花会,但因为盆景牡丹的顺便交割,还是引起了一场小轰动。有人上门重金求花的,蒋长扬都让牡丹回绝了,只推她要生产,没精力去管,怕出次品。牡丹虽不明其意,但是还是按着他的意思办,也没包芳园给谁,只偶尔借给相熟的人,此外就是按着人头收钱开放了几日芳园。

    杭州的牡丹比京中开得早,吕方从杭州使人送了信回来,道是卖给金不言的花儿一切安好,花开之日轰动杭州,又道金不言超出他想像的富裕,还得个什么封赏,跟着金不言日子真好过,言谈之中很是有些沾沾自喜,颇有想要大展拳脚大干一场的意思在里面。牡丹笑了一回,只恨自己不是自由身,空羡慕而已。

    转眼入了夏,这一年的气候比哪一年都热,才进五月就已经很热,牡丹将近九个月的身孕,翻身都困难,整日里恹恹的,又不敢用冰,只能是捧着个大肚子,困难地躺在水榭进而的碧纱橱里,由着人给打扇子,借着水上那股凉意才能勉强熬过去。

    虽然稳婆是早就请好了住在家中随时备用 的,但王夫人远在千里之外,到底也没个正经挡事的人盯着,岑天人瞧着心中焦急,便与蒋长扬商量,由她来照顾牡丹。蒋长扬这些日子很些心神不宁,自是求之不得,感激地应了。

    牡丹这里备产,那边萧雪溪也是将近六个月的身孕,人人都说她不显怀,肚子又尖又紧实,必然是个男胎,倒是牡丹那个大肚子,多半是个女儿。可这种事情谁说得清?万一她生的是个女儿呢?这杜家是不是要无限期待地拖下去呀?拖得越久越空间出错,萧雪溪就有些焦虑不安,与蒋长义商量后便连连催了家里人给蒋重施压。不管是男还是女,都先要把这个位置给坐稳了才安心。

    虽然一旦成立后,这孩儿就再不是他们的,可自家的亲骨肉,再怎么也不可能亲不过杜夫人。只要好好的待,好好的养,这孩子将来心里还是向着他们的。这样一想,萧雪溪越发迫不及待起来。觉得家里人催蒋重动作都迟缓了些儿,便亲自腆着大肚子去见老春人,委婉表示自己的意思。老夫人一直卧病在闲,就没好过。这会儿已经是没什么精神头了,强打着精神听她舌灿莲花地说了一回,便:“你说得是,反正迟早就是那么一回事,不如早点办妥了。”当下便让人去把蒋重叫来,让他上表。

    他们在这里商量好了,这才让人去和杜夫人说,原以为杜夫人会找借口搪塞过去的,偏生杜夫人爽快地应了:“那就早点办吧。”一时大家都觉得好轻松,萧雪溪和蒋长义都激动了。

    这个五月,注定是个燥热难安的五月。

    ]332章一场空(一)

    帘幕重重,上好的龙涎香在银鎏金香炉里袅袅绕绕,越发掩得上头那个人的神色晦暗不明。蒋长扬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头不动,身不动,眼不动,就连呼吸也都从未改变过频率,仍是那么平静淡然。仿佛皇帝让他等这一个多时辰,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而在他身边的蒋重就不一样了,虽然站姿也还挺拔,可是额头上早就浸出了汗,里衣更是早就被汗给浸透了。明明是初夏的天气,他就是觉得这大殿里头真冷,紧紧贴着背脊的湿里衣,仿若是一层冰,源源不断地把他身上的热量吸去。他站的时间远比蒋长扬的更长,从等候召见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还有余。等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心中有鬼,所以倍受煎熬,他想,如果皇帝再不开口说话,他大概支持不下去了。

    就在他摇摇欲坠,咬牙苦苦支撑的时候,上面那个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朱笔,淡淡地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个道理难道你们不懂?“声音虽然听不出喜怒,但总归不会是很高兴就是了。

    蒋重暗暗叫苦,却又平添了几分希望————倘若,蒋长扬接下了朱国公府,家里人的际遇定会比现在好上许多倍,至少是要比蒋长义继承爵位要好得多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他这一迟疑,蒋长扬便已经跪倒在地,朗声道:”回禀圣上,是臣无能无才

    蒋重暗里叹了口气,闭了闭眼,跟着跪下,却是一言不发。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对父子,反问蒋长扬:”你无能无才,所以不想承爵?宁愿让给幼弟?

    蒋长扬沉声道:”是

    皇帝便问蒋重:”你的儿子你最清楚,你也觉得大郎无能无才

    蒋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如果应了是,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说不是,那也是他瞎了眼。正在犹豫间,就听皇帝冷冷的”嗯?“了一声,接着一双眼睛冷厉的横扫了过来,不由又热得出了一层大汗,又冷又热,冰火两重天,简直不知身在何处了。慌乱之下,只能是下意识地撅起屁股塌着腰重重往下磕头,上牙和下牙磕成一片。

    皇帝犹如看小丑一样的看着他:”朕亲自指派的职方司郎中,竟然是个无才无能之辈,真是笑话了

    蒋重到底也不算蠢死,颤抖着声音道:”臣无能。。。“谁都没错,错的人就是他就对了。虽然这样,但汗水却是越发多了起来,顺着额头不断往外涌,很快就把面前的地砖上给弄了亮晶晶的一滩。

    蒋长扬皱着眉头看了看他,提高声音道:”圣上,臣,不孝

    皇帝淡淡的扫了蒋长扬一眼,沉默不语,良久方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既然你家的人都没意见,朕又何苦做这个恶人?“又看向蒋长扬:”蒋大郎,你果是真心

    蒋长扬镇定地磕了一个头:”望圣上成全

    皇帝再无多话:”准了,退下。“神色怏怏的,一幅不想再多看他二人一眼的模样。

    蒋重与蒋长扬磕头行礼准备告退,在起身的时候,蒋重竟然一个趔趄,歪了下去,蒋长扬无声地叹息一声,手臂从他肋下穿过,稳稳夹着他走了出去。

    到得外头,蒋重方才站稳了,有些惴惴地道:”大郎。。。“虽然这爵位是蒋长扬自己不要的,可是这一刻,他却觉着他辜负了蒋长扬,夺了蒋长扬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蒋长扬垂着眼,并不看他,只道:”我让人来扶你出去

    ”大郎。。。“蒋重想喊住儿子,蒋长扬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得远了。

    殿内,皇帝稳稳当当地重新又握起了笔,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认真擦拭蒋重汗水的内侍,漫不经心的道:”这对父子可真有趣,朕就这么可怕么

    一直隐形人一样的邵公公在一旁磨着墨,微微笑道:”其实奴才觉着,最有趣的人是蒋郎中,敢对着圣人直方不讳说自己不孝的人,满朝文武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皇帝道:”他这是拿准朕不会治他的罪呢。“说起来,蒋长扬不孝真是不孝,随时随地都可以发落。

    邵公公笑得越发灿烂:”蒋郎中这是知道圣上圣明,更何况。。。“他略微顿了顿,”他那个脾气,牛一样的,只怕就是圣上要治他的罪,他也还要死赖到底不认的。有谁见过和牛说前头去不得,牛就不去了的?就算是硬要去拉,也得费些力气呢

    ”死赖到底?对,可不就是赖皮么?朕怕的是一心想要爵位的,还真不怕一心不想要爵位的。“皇帝哈哈大笑起来。

    蒋家父子二人一同出了宫门,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各回各家,蒋重骑在马上,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蒋长扬的背影,最终使劲磕了马腹一下,径自回家不提。

    却说蒋长义听说蒋长扬也被宣入宫中了,只当皇帝那一关过不掉,不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可还不方便表露出来,看什么都不顺眼,简直度日如年。来回走了无数回,突然站住了,小心翼翼地从书桌下面的暗格里摸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瓷瓶来。瓷瓶里犹有一些残留的药粉,他嗅了嗅,唇边露出一丝笑,新近得来的这东西本是想留着关键时刻用的,可现下,若是宫里头又起了波折,他也不得利用这东西做点事情了。

    ”吱呀“一声,萧雪溪扶着肚子走进来,满脸的不高兴:”都去了这么久了呢,你说会不会又出什么乱子

    蒋长义不高兴地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能有什么乱子

    ”来啦,来啦。。。“一想端庄稳重的采莲兴高采烈地奔了进来,对着二人倒头便拜:”恭喜世子爷,恭喜夫人

    哎呀呀。。。萧雪溪和蒋长义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蒋长义到底是低头伏小多年的人,很快就稳住了,笑道:”乱叫什么?当心被人听见了笑话

    采莲笑道:”不怕。国公爷回来了,倒是圣上准了,请世子爷和夫人去老夫人房里说话呢

    萧雪溪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觉着这身半旧的家常襦裙实不合适这个大喜的日子,忙道:”待我换身衣服

    蒋长义一把扯住她:”换什么换,让人笑话!就这身过去就好,荣辱不惊,你父母没教过你么?

    萧雪溪憋气。。。旁的世家女,人家都说是家教第一,没人挑错,偏蒋长义最爱说的就是,你家里没人教过你么?真是气死人,可他今日说的却没错,那就这样吧。

    二人一路受着注目礼,感觉分外良好,云淡风轻的到得房里,蒋重道:”我请人看日子,到时请了宗老们,开了宗祠祭告祖宗罢

    杜夫人淡淡地道:”不必请人看了,大后日就是好日子,到时候,最好记得当着宗老们把答应过我的事情说一下,请大家做个见证。“随即把目光放在了萧雪溪的肚子上,神情专注无比。

    萧雪溪情不自禁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可转眼,她又觉得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便骄傲的挺了挺肚子。杜夫人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孩子六个月了吧?真是快啊

    萧雪溪无比骄傲地点了点头,杜夫人侧过脸,笑容更深了。

    到了祭告这一日,老天爷都仿佛感受到了众人的好心情,阳光灿烂无比,一大清早,国公府就热闹得不得了,包括杜夫人在内,众人都换上了华丽的新衣,蒋重更是穿得一丝不笱,笑嘻嘻地和宗老们说话:“大郎有要紧差事,不来了。”

    国公府的事情,众人都是有数的,如今这爵位即将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身上,由不得人不暗自嗟叹,却也没人那么没眼色,非要管人家的家务事,便都热情洋溢地围着簇然一新的蒋长义说些恭维话。

    蒋长义看着祠堂里头层层叠叠的蒋家列祖列宗的灵位,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不踏实感。这感觉他只在梦里有过,下意识的,他回头扫了一眼杜夫人,杜夫人神情肃穆,衣着光鲜,怎么都不像是会闹事的样子。他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先把这一关过掉,以后又再慢慢细说。

    “吉时到了。”有人提醒了一声。

    人也到齐了,蒋重忙敛了神色,正要开动,就听杜夫人突然一大声哭起来:“忠儿,忠儿!我可怜的忠儿!你死得好惨!死得不瞑目。。。。可那害死你的人,却夺了你的一切,在这里人模狗样的要承爵了!” 众人大惊,纷纷看向杜夫人,只见杜夫人刷刷刷把身上套着的那件华丽的泥金披袍给扯了,露出里头的素白袍子来,挣扎着往前冲:“列祖列宗睁睁眼吧,残害手足无措,大逆不道,不仁不义,天理不容的畜牧也能继承家业么?” “胡说八道什么!把夫人给我请下去!”蒋重脸色大变,蒋长义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眼看着有人朝杜夫人扑过去了,他方捂住脸大哭起来。

    333章一场空(二)

    这样的情形,杜夫人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她猛地从头上拔下一股金簪来对着自己的喉咙,尖叫道:“谁敢碰我?蒋重,你果然想要逼死我么?是在这里说还是要上公堂,你自己选!”她余威尚在,又有这个由头,自是没有人敢去强行扶她了。

    蒋家族人嗡嗡议论起来。

    蒋重只当杜夫人是在无理取闹在发疯。可他也相信自己如果强来,杜夫人一定会刺下去的,大好的日子,他不想闹成这样,可又有点小心思,既巴不得把杜夫人的疯展示给众人看看,以后再有什么意外也说得通,可又觉得实在是丢脸,害怕节外生枝,不由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好言好语地道:“我不是什么都答应你了么?你别这样,放下金簪,有事好说。”

    蒋长义趁隙膝行到蒋重面前哭道,”求父亲收回成命罢!知道母亲心疼二哥,见了今日的情形难免心中郁闷成伤,但这样的罪名儿子实在担不起!“他哭得伤心极了,一副嫡母发疯,一再退让还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可他与蒋重这个不知情的却是不同,他心里有鬼,由不得他不胆战心惊,急速寻思,该怎么利用手里那个瓷瓶让杜夫人闭嘴?

    杜夫人眼里闪现出强烈的恨意,抬脚往蒋长义的面门上踢去,喝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这样的话我又岂敢乱说?今日就要扒了你的皮给大伙儿看看!你踩着你哥哥的白骨往上爬,夜里头有没有做过噩梦?”

    蒋长义赶紧低头大哭,躲开了这一脚。

    萧雪溪先是懵了,随即尖叫:“夫人神智不清了!快把夫人扶下去!”但,宗祠重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的,萧家跟来的下人并没有几个在里头,多的人是看蒋重的脸色,蒋重都怕杜夫人会刺死她自己,他们又何必上赶着去?所以她尖叫也保是尖叫罢了。

    众人这时候才回过味来,就有宗老问蒋重:“这是怎么回事?”

    “她疯了。给忠儿的死刺激的,还以为她养好了呢,结果又发病了。”蒋重脸色凝重的瞪着杜夫人,郑重警告她:“杜氏......”他此刻真是恨透了杜夫人,这女人原来打的主意竟然是这个!他决定此番若是过得去,定要叫她有生之年都别想再踏出房门一步!

    杜夫人不理他,只是环顾众人大声道:“众位尊长,我没疯,我清醒得很!今日我要请各位做个见证,见证一件庶弟为了承爵,害死兄长的惊天大恶事!这一家老小明知他的恶行,却偏还纵着他,我......”她呲了呲牙,“有证据,之所以这时候才说出来,就是唯恐他们加害我!”

    不是随便说说,是有证据!为承爵而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果真是真的,这一家子算是玩完了!这蒋长义,平日里不哼不哈的,看着挺软善的一个人,原来手段这么厉害?不管真假,众人看向蒋长义的神色就有些复杂了。

    蒋重狰狞着脸”蹬蹬蹬“冲上前去一脚踹倒杜夫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竟然是要害了全家人么?他不怕她死,她要死就死了罢!死了才干净!

    杜夫人任由他将自己踢倒在地,只抬起头望着他冷笑,”你害怕了?迟了!“她轻轻的笑,”阿重,你这回麻烦大了,你就算是打死我这事儿也瞒不住了,我和你说过的,你不肯,我没有办法。我天天都梦见忠儿在我眼前喊,阿娘,我疼,我冤枉......你可有梦见过他?“他不会的,他只记得他自己,只记得他那个娇滴滴的小**。

    蒋重被她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悲哀难堪地看着杜夫人,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她一定要所有人替蒋长忠陪葬么?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不允许!他略微一定神,反剪了杜夫人的手臂,将她拖起,打算亲自送她下去。又朝众人行礼道歉,以杜夫人病了为借口,请众人先回去,改日又再另行祭告云云。

    朱国公府自来就是最有威信的一支,虽然现在式微,却也还没倒。蒋重发了话,国公府的下人来”请“,众人虽然疑惑,也想看看热闹,却不好死赖着不走。

    杜夫人凄厉地笑,犹如夜枭在叫:”你们全都眼瞎耳聋了么?呜呜......“她的嘴给蒋重捂住了。

    萧雪溪大着胆子道,”夫人神志不清,快去请太医来给夫人诊病!“直接当疯子关了罢!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杜谦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后头还跟着蒋家惊慌失措的门房家仆等人,他淡淡扫了众人一眼,不满地看向杜夫人,原本商量的不是这样,她这样倒是解恨痛快了,可怎么不替他和杜家想想?说好先收拾蒋长义,然后再另外找法子收拾萧家的。

    杜夫人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睛,但是随即又抬眼坚定地看着杜谦。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难道退让能让他们退步么?别傻了!她要叫蒋长义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再说了,她刚才可没提萧家。

    兄妹二人很快交换了眼色,杜谦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轻轻拂开蒋重的手:“到底是二十年的夫妻,有话好好说。”接着就对蒋家族人行礼致歉,道是自己情非得已,不得不闯到这里来,实是失礼,真是抱歉云云。可是他的人却把去路给堵死了,谁都别想走,也别想进来。这下子众人就算是想置身事外,不看这场闹剧也不行了。

    萧雪溪抱着肚子又急又慌,双腿发颤,站也站不稳,稍一定神,便捂着肚子哼,要往外头去搬救兵,杜夫人冷眼瞅见,不由冷冷一笑,并不阻挡。

    蒋长义自不会坐以待毙,他立刻站起身来往杜夫人面前行去,一边彬彬有礼地朝杜夫人行礼,一边暗里朝杜夫人晃了晃那个瓷瓶,口里却说得极其委屈:“母亲容禀,如果您是不想要我承爵,我不承就是了,何必害人?”

    “闭嘴!谁是你母亲?你这个贱种也配?我若是早知这一日,根本就不该让你来到这世上!”杜夫人根本不看蒋长义手里的瓷瓶,只看着蒋重:“让我来告诉你忠儿是怎么死的,这个人,为了承爵,买通与忠儿有私怨的人,借酒后斗殴杀死忠儿,许那人重金并逃性命,过后又将人灭口喂狼,自以为天衣无缝,谁知却被人看到。。。”

    到了这份上,蒋重不会傻得还看不明白,她敢这样大闹,必然是有备而来,不管真假,他都不想给人围观。他发疯似的转动着所有的脑细胞,希望能找到一条活路。他抢在杜夫人的话前大声道:“我们回房去说!“还是不要外人在前的好,关起门来细说吧。

    杜夫人又如何肯依他?冷笑道:”你怕什么?你不是觉着是我疯了,胡说八道么?让大伙儿也看看听听,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夫人您太过了,原本这些事我是不想说的,可您逼得我没法子了。“蒋长义痛苦地从怀里摸出那个瓷瓶来,沉痛地大声道:”不知夫人还认得这个瓷瓶么?里头装的是能让人心悸发作的药。死去的柏香可是跟着夫人做下不少好事,刚巧的,她什么都告诉我了。您别逼我。“

    ”呸!“杜夫人啐他一口唾沫,冷笑,”装不下去了?什么瓷瓶我认不得,柏香,柏香与你勾搭成奸,你弄死了她不说,还要借她的名字诬陷人?“死无对证,她怕什么,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倒是你,上头写得明明白白......“

    蒋长义无限哀伤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夫人您自来精于算计,杜家舅舅手眼通天,弄点假证除掉一个人也不在话下。不见证人,如何能让我信服?倒是您,我人证物证都在。您给老夫人下药,趁隙使人诬告大哥不孝,又杀柏香灭口,现在又来害我!您再恨父亲,也不该害这么多人......“拿证人出来啊,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他才不怕。

    ”你胡说!“杜夫人大吼一声,”你害怕了就诬陷我!“

    这二人都有些心虚了,却都想努力证明对方是坏人,说的话不可信,但蒋重却已经差点晕了。心悸?这家里头有心悸之病的人只有一个。蒋重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勉强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和心神,强作镇定:”是家务事,我们进屋去说,别让人看笑话。“又命人赶紧把宗老们送走,他改日再登门一一赔罪。但已经有人不想走了,他只得硬干。

    杜谦的神色也渐渐变了,疑虑地看着杜夫人。她还隐瞒了他什么?倘若只是冒领军功的事情,他自有法子应对,但如果是其他事情,他可就太被动了。他看了看周围围观的蒋家族人,直觉还是让这些人走的好。便默许了蒋重的行为。

    待到外人一走干净,蒋长义就站直了腰,淡淡地道:”夫人你何必赶尽杀绝?就算是儿子媳妇平日里有什么不能让你满意的,您也不该拿蒋,杜两家人的声誉和前程来开玩笑。您不满意的,只管提出来,儿子连亲生骨肉都愿意给二哥,还有什么不愿意给的?父亲您说是不是?“潜台词就是,惹急了我,大家都另想落了好。不如求和吧。

    正当此时,外头一阵尖叫,”不得了了,老夫人昏死过去了,三少夫人摔跤了!“

    334章 生产

    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牡丹虽知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日会爆发出来,却没想到会闹得这样大。任何人都低估了杜夫人的毒和狠,包括杜夫人的娘家只怕都不曾想到。

    蒋云清嚎啕大哭:“嫂嫂,求大哥去看看吧,府里无人做主了。”老夫人出了事,萧雪溪流产,蒋长义和杜夫人的恩怨都得缓一缓。结果就是,没等太医到达,老夫人就一命呜呼,闻讯赶来的萧家人暴走,要追究杜夫人和蒋长义的责任,然而杜夫人早就趁乱跟着杜谦一道没了影踪,她屋子里的小件贵重东西什么都不剩,其余摆设和带不走的全被砸烂,还放了一把火,众人看到的就是一个冒着烟的院子。

    再接着,蒋长义大概也是料到了下场——蒋重不会饶他,萧家势必要抛弃他,什么官职前途都是浮云,于是也玩了失踪,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蒋重把自己和死去的老夫人关起来,不见客,不发言,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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