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三谈易之为书,以天地人三才之道论之,对易卦的六爻模型作了简要的阐述。《说卦传》次章全文:“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与本章近乎同调。《系辞上传》次章亦称:“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皆可并参。
广大悉备的悉字,从心从采,《说文解字》解为详尽。采字古文又有似窗明爽之意,《说文解字》解为辨别,象兽指爪分别。如此,则悉为心思明辨、巨细靡遗之义。坎卦卦辞称:“有孚,维心亨,行有尚。”身处重险之境,却能心亨,和六四爻辞中“纳约自牖”有关。牖通内外,为采光之处,心窗明净,一丝不乱,故能终获无咎。
广大配天地,悉备则涉及人心灵的妙用,反身而诚,万物皆备于我,故称有天道、人道、地道。天地人又各分阴阳,易卦遂以六画而成。初、二为地位,三、四居人位,五、上属天位。《系辞上传》第六章有云:“夫易广矣大矣,以言乎远则不御,以言乎迩则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静而正即人心之用,可知悉天地之间万事万物,与本章所论全同。
三才之道非一成不变,而是周流六虚,随时变迁,这就是反映变动的爻的概念。系下传第三章称:“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爻的南方口音即念效,效天法地,见贤思齐,将三才的变化综摄考虑。乾彖传明示:“乾道变化,各正性命。”爻辞爻象除了摹拟自然外,还加上人的思维判断,提出创造性的应变方案,由于所处时位不同,表现也有上下等级的差异。爻性分阴阳,在六爻等序中交杂出现,和爻位配合起来,益增其复杂性,这种状态称为文。刚柔交错曰文,经纬天地曰文。这错综复杂的情境若处理不当,就会产生吉凶祸福、盛衰成败的结果。
系上传首章有云:“卑高以陈,贵贱位矣。”系下传第九章又称:“三多凶,五多功,贵贱之等也。”爻有等的观念,合乎人事组织的科层结构,以及自然演化的推陈出新。不同等级的物事会进一步发展出各自的特色,则称为品,差异化的程度更大。乾卦彖传称“品物流形”,坤彖称“品物咸亨”,姤彖称“品物咸章”。天地之大,品类之众,可谓漪欤盛哉!巽卦六四:“田获三品。”深入开发其中富藏,可使物物各尽其用,故而小象称:“有功也。”
等物的概念,亦见于春秋笔法。《繁露.精华第五》有云:“春秋慎辞,谨于名伦等物者也…是故大小不踰等,贵贱如其伦,义之正也。”《盟会要第十》亦称:“名伦等物,不失其理。”
孟子全书好几处品论先贤,以孔子和伯夷、伊尹相比较,推崇孔圣出类拔萃,超轶绝伦,即等物观点的运用。《公孙丑篇》有云:“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
爻有等,是位序品级不同,物相杂,则根本体性有异。自然环境及人事组织有阴有阳,刚柔杂处,就是物相杂,噬嗑、贲二卦充分显示其理。两卦皆三阴三阳,刚柔交错排列,噬嗑彖传称:“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为免弱肉强食及人际的酷烈斗争,必须制定规范,明罚饬法以约束之。贲卦彖传称:“柔来而文刚,故亨;分刚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在法治的基础上,近而讲习人文教化,使刚柔互济,阴阳和合,建立有典章制度的文明社会。
噬嗑彖传称:“颐中有物。”卦象可视为颐卦中多出了九四一爻,如鲠在喉,格格不入。依此类推,贲卦卦象亦可视为颐卦中多出了九三一爻,才显现多采多姿的情貌。颐卦自养养人,乃至供养一切众生,必须解决饮食男女的生命需求。《杂卦传》称:“噬嗑,食也;贲,无色也。”噬嗑、贲一体相综,着眼点正是食色问题。噬嗑九四阳居阴位,谋食不正,引发物类相残,势须整顿。贲九三阳居阳位,在世不染,昭显文教之功。贲尚文,噬嗑成章,宇宙人生可真是篇复杂难解的大文章,一切吉凶祸福,就看你有无正确解读及圆融处理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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