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杀熊希龄,不能救吾国
我国推翻专制政府后,全国人民举欣欣然喜色相告,曰:“汉族重兴,民权恢复;大地河山,洗净腥膻秽气;庄严古国,骤增万丈荣光。吾国为共和国,吾民为自由民。快哉!快哉!”
呜呼!曾几何时,孰知吾国民前所希望者,全属梦呓。非特不能使我艰难缔造之新邦,顿改旧观,且将以我黄帝经营之祖国,不断送于专制之时,而断送于共和之日;不断送于旧日之满清政府,而断送于现时之新人物。岂非可悲乎哉!
自新政府成立以来,肉食诸公,除互争意见,计算薪俸外,第一大政见,即大声疾呼曰:大借款!大借款!袁世凯主张之,唐绍仪附和之,而自命为理财家之财政总长熊希龄,竟挺身而出,独任其艰,日与资本团磋商。其结果也,乃竟承认外人于财政上变相之监督。而犹复掩耳盗铃,粉饰天下,引为己功,而置国家于不顾。呜呼!希龄!汝具何毒心,备何辣手;而敢悍然违反我民意!贪一己目前之利禄,而忘吾民日后之困苦!汝岂尚能容于世乎!抑知国为民有,官为民仆!汝既长民国之理财,当以民心为己心,民事为己事。民国以财政之权付汝,岂非欲倚重汝,视汝为出类拔萃者乎!吾民何负于汝,而汝乃负吾民国若此!且当军政时期,各省宣告独立,财政之四分五裂,纷如乱丝,犹可言也。今五族一家,大局已定,则当实行调查全国之财政,节者节之,裁者裁之,务归统一,而后权操中央。一面竭力提倡国民捐,或发行公债票,建国义产等,暂救眉急。乃希龄独不务此,沾沾焉惟债是求,岂尚有爱吾民国之心哉!夫债非不可借,要知不受外人之监督,以免权落人手,制我命脉,而后可。今国民捐之声,南方早已众口一致。而希龄竟充耳不闻欤!北方之国民捐之不踊跃,希龄之把持借债,有以致之。观今日告人曰:“可望转圜”,明日告人曰:“行将成立”。其眩人耳目,令人观望。此真有意陷吾民国于灭亡之一征也。其卖国之罪,庸可胜诛哉!
呜呼!事急矣!国危矣!昏聩胡涂之政府无望矣!然民国者,吾民之国也。吾民既为国之主人,当急起而自为之。彼全无心肝之熊希龄,吾民不诛之,何待!
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论
间尝审时度势,窃叹我中国以仁厚之朝,而出洋之臣,何竟独无一人能体君心而达君意者乎?推其故,实由于行已不知耻也。《记》曰:“哀莫大于心死。”
心死者,诟之而不闻,曳之而不动,唾之而不怒,役之而不惭,刲之而不痛,糜之而不觉。则不知耻者,大抵皆心死者也。其行不甚卑乎!
……然而我中国之大臣,其少也不读一书,不知一物,以受搜检。抱八股韵,谓极宇宙之文。守高头讲章,谓穷天人之奥。是其在家时已忝然无耻也。即其仕也,不学军旅,而敢于掌兵。不识会计,而敢于理财。不习法律,而敢于司理。瞽聋跛疾,老而不死;年逾耄颐,犹恋栈豆。接见西官,栗栗变色。听言若闻雷,睹颜若谈虎。其下焉者,饱食无事,趋衙听鼓,旅进旅退,濡濡若驱群豕,曾不为耻。
是其行已如是。一旦衔君命,游四方……见有开矿产者,有习格致者,有图制作者,彼将曰区区小道,吾儒不屑为也。其实彼则不识时务者也。……此所以辱君命者。然则所耻者何?亦耻己之所不能者耳。己之所不能者,莫如各国之时务。首考其地理,次问其风俗,继稽夫人心。又必详察夫天文,观其分野而知其地舆。今日者,人臣苟能于其所不能而耻者……使于四方,又何至贻强邻之讪笑,而辱于君命乎?
吾尝考之:苏武使匈奴,匈奴欲降之,武不从,置窖中六日,武啮雪得不死。又迁之北海,卒不屈。是其不辱君命,非其行已有耻故乎!……虽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而何以今天下安于城下之辱,陵寝之蹂躏,宗社之震恐,边民之涂炭,而不思一雪,乃托虎穴以自庇。求为小朝廷,以乞旦夕之命,非明明无耻乎?朝睹烽燧,则苍黄瑟缩;夕闻和议,则歌舞太平。其人犹谓为有耻不得也。
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论
《易》云:“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吾盖三复其词,而叹天之生材,有利于天下者,固不乏也,况美利乎!而今天下之美利,莫外于矿产,而中国之矿产,尤盛于他国。今山东之矿已为他人所笼。山西之矿,亦为西商所觊。若东三省之金,湖南、四川、云南,以及川滇界夷地番地之五金煤炭,最为丰饶。他省亦复不少。
……有矿之处,宜由绅商公议,立一矿学会。筹集斧资,公举数人出洋,赴矿学堂学习数年,学成回华,再议开采。察矿之质性,而后采矿。能不用西师固善,即仍用西师,我亦可辨其是非而不为所欺。……中国近年来部库空虚,司农几乎束手,而实逼处此,又不能不勉强支持。以故款愈绌而事愈多,事愈多而费愈重。除军警之饷需、文武之廉俸、各局厂委员司事之薪水、工食诸正款概不计算外,他若修铁路也、立学堂也、定造兵轮、购办枪炮,以及子弹火药也,种种要需,均属万不得已。
……扼要之图,厥有四事:
一曰习矿师。开矿之法,识苗为先。当日所延矿师,半系外洋无赖,夸张诡诈,愚弄华人,婪薪俸数万金,事后则飘然竟去。滇南延诸日本,受弊亦同。必须令出洋学生专门学习,参以西法,精心考验,明试以功,斯则丱人之选也。
二曰集商本。近日集股之事,闻者咸有戒心。苟有亏蚀,查究着偿。股票由商部印行,务使精美,不能作伪,乃能取信于民也。
三曰弭事端。众逾千人,派兵弹压,并矿丁团练,以防未然。秩之崇卑,视矿之大小,督抚兼辖。矿政如盐政之例,以一事权。矿中危险颇多,仍参仿西国章程办理。
四曰征税课。矿税不能定额,情形时有变迁,宜略仿泰西二十分抽一,信赏必罚,酌盈剂虚,因时制宜,随地立法。事之济否,首在得人矣。
……盖以士为四民之首,人之所以待士者重,则士之所以自待者益不可轻。士习端而后乡党视为仪型,风俗由之表率。务令以孝悌为本,才能为末。器识为先,文艺为后。
论语言之齐一
我国各地交通不便,语言因以参差。今汽车、汽船既未遍通,有何良策能使语言齐一欤?
语言之变迁,其与进化相关系欤!荒裔野人,匪谙言词。蟠屈其指,作式以代。蛮野之状,吾不论矣。独夫弱劣之族,啙窳寡识。国语歧异,每不相埒。又其甚者,邻毗之间,家各异言。室人告语,他人闻之,辄为瞠目。既靡合群之力,无复爱国之想。澌灭之原,实基于是。黑奴红种,其彰彰者。惟我祖国,语言杂遝;外人著述,颇有以是相讥讪者。晚近以还,踸踔之士,佥稔语言歧异之为我国大谬也,于是有改良语言之议。虽然,谋之不臧,获效靡自,余心恫焉。不揣梼昧,为撰中国语言齐一说。
语言岂历久而不变者欤?究语言之学,考世界国语所肇祖,奚不出自一干。乃递嬗递变,迄于今兹,其种类盖三千有奇矣。虽然,古昔之时,交通隔绝,其日趋于异也固宜。今则舟车交驰,千里俄顷。交通之利,邃古所无。向之由同而异者,今且有由异而同之势焉。特由异而同,其为变盖渐,匪吾人所及穷诘。然吾敢言,京垓年岁后,世界言语必有大同之一日也。我国国语,凡涉及新学术、新制造、新动植物,多假他国字音以为名,此亦一证。以一国言之,其变迁之迹,尤为凿凿可据。日本九州岛大阪,语言向与东京不相符。乃自交通频繁,不十余稔,骎骎有划一之风。变迁之迅,盖有如此。若以我国言之,进步之迅,远不逮日本。然其迹亦有可按者。自遂古迄近世,黄河流域,若豫,若鲁,若燕,若晋,若秦,佥为帝都,举中原衣冠之士凑集焉。故其语言多相若。厥后,隋场浚运河,南北统一,而南方之语言一变。金陵为帝都垂四百年,长江之交通日繁,而南方之语言又一变。迄今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之语言,相似者多,职是故也。自兹而外,若滇,若黔,若粤西,其民族土著盖鲜,来自他乡者居泰半,故语言变迁最着,无撑犁孤涂之病。若夫吴越南境,闽南粤东两省,晚近交通始盛,语言之变迁,犹未显著,故与他省较然不相似。以上所言,盖其大略。晰而言之,彼黄河、长江流域之语言,虽曰略同,岂无歧异者在?矧夫以全国计之,语言之歧异者,实居其多数也。语言歧异,为国之羞。齐一之法,夫何可缓!汽船、汽车,既未遍通,听诸天然,近效莫得。无已,其假诸人力乎!
假诸人力,必自教育始矣。教育之道有二:(甲)设官话学堂;(乙)学堂设官话学科。准兹二者,则乙为优。设官话学科于中学、小学,不若设于蒙学。年愈稚,习语言愈易,其利一;教育普及,其利二;习此可以兼通文法大纲,官话教科书中,单字依文法大纲排列。其利三;蒙学毕业入小学,即一例用官话,凡寻常应对,课堂授受,无须再用土白,其利四;此其学制也。若夫教授之法,近人论者盖鲜。然以华人授外人土白之例行之,则未可也。今拟教授之法数端如左:
一、设官话师范讲习所。择通达国文而能操纯官音者,官音以北京官音为准,非指各地官音;言亦非指北京土音言。其间区别,通北京语言者,自能辨之。入堂讲习,授以教授之方法。盖精于语言者,未必长于教授。故师范讲习所必不可缺。
二、官话教科书当因地制宜。各省土音互异者无论矣。即一县之内,乡镇与城市,土音亦有微异者。宜专订教科书,无稍假借。盖教授官话,必用土音为之比较也。
三、教科书编辑法。大纲凡二:(甲)区别。区别为三类:一曰异音,即字同而音异者。如“黄”字,沪音作wong,官音作whong之类是;二曰异字,分两种。意同而用字异者,如沪称“晓得”,官话作“知道”之类是;用字反背者,如有人持柬速驾,沪语则应之曰“就来”。官话则应之曰“就去”。“来”与“去”为反背词。此种异字虽少,然亦不可不知。三曰异文法,即句法微异者。如沪语“侬阿曾晓得”?官话作“你知道吗”“阿曾”即“吗”字,皆有疑问口吻,唯一则列于中间,一则列于语尾之不同是。(乙)次序。每课次序,如英文法程序,最便初学。首列单字,括有异音、异字两类。其排列秩序,宜依通行文法为之分类。例如,第一课单字,皆列名词;第二课,皆列形容词。与英文法程单字排列法相同。唯排列既依文法例,则异音、异字两类,不妨掺杂,可以助学者强记之力。单字下列异文法。唯此种无多,不必每课皆列入。次列官话十数句,即用从前已读之字拼成者。教授时,教员口诵,由学者译成文理默出,如近日学堂课程中译俗之例。约翰书院中文课程有“译俗”一门,其法,由教员用土白诵文一首,学者译成文理默出。今则易土白为官话,是其稍异处。又次,列土白十数句,即用从前已读之字拼成者。教授时,教员口诵土白,由学者口译为官音。
四、练习法。习官话半年,寻常应对,即可通用官话。偶有讹误,无须苛责。练习既久,自能纯一。期年小成,二年大成。苟教授得法,虽中材以下,亦能臻此程度。(按:蒙学堂学期泰半四年,官话学科宜编入第三年蒙学课程内,每星期占二时。)
乌乎,英墟印度,俄吞波兰,佥以灭绝国语为首务。然则国语顾不重哉!文明之进步系于是,国家之安危亦系于是。改良齐一,未可缓也。我国数稔以还,负牀之孙,乳臭未脱,辄能牙牙学西语。趋承彼族,伺其颦笑,极奴颜婢膝之丑态。及闻本国语言,反多瞠目不解者。沉沉支那,哀哀同胞,其将蹈印度之覆辙邪,抑将步波兰之后尘耶?乌乎,吾国民其何择!
中国学堂课本之编撰
学堂用经传,宜以何时诵读,何法教授,始能获益?
吾国旧学,经传尚矣。独夫秦汉以还,门户攸分,人主出奴,波潏未已。逮及末流,或以笺注相炫,或以背诵为事。鹜其形式,舍其精神。而矫其弊者,则又鄙经传若为狗,因噎废食,必欲铲除之以为快。要其所见,皆偏于一,非通论也。乃者学堂定章,特立十三经一科。迹其方法,笃旧已甚,迂阔难行,有断然者。不佞沉研兹道有年矣,姑较所见,以着于篇。知言君子,或有取于是焉。
(甲)区时。我国旧俗,乳臭小儿,入塾不半稔,即授以《学》《庸》。夫《大学》之道,至于平天下,《中庸》之道极于无声臭,岂弱龄之子所及窥测!不知其不解而授之,是大愚也。知其不解而强授之,是欺人也。今别其次序,区时为三:一、蒙养,授十三经大意。此书尚无编定本,宜由通人撮取经传纲领总义,编辑成书。文词尚简浅,全编约三十课。每课不逾五十字,俾适合于蒙养之程度。凡蒙学堂末一年用之,每星期授一课,一年可读毕三十课,示学者以经传之门径。二、小学,授《孝经》《论语》《尔雅》。《孝经》为古伦理学,虽于伦理学全体未完备,然其程度适合小学。《论语》为古修身教科书,于私德一义,言之綦翔。庄子称“孔子内圣之道在《论语》”,极有见。《尔雅》为古辞典,为小学必读之书。读此再读古籍,自有左右逢源之乐。三、中学,授《诗》《孟子》《书》《春秋三传》《三礼》《易》《中庸》。《诗经》为古之文集(章诚斋《诗教篇》翔言之)。有言情、达志、敷陈、讽喻、抑扬、涵咏诸趣意,宜用之为中学唱歌集。其曲谱取欧美旧制,多合用者。(余曾取《一剪梅》《喝火令》《如梦令》诸词,填入法兰西曲谱,亦能合拍。可见乐歌一门,非有中西古今之别。)如略有参差,则稍加点窜,亦无不可。欧美曲谱,原有随时编订之例,毋待胶柱以求也。《孟子》于政治、哲学佥有发明。近人有言曰:“举中国之百亿万群书,莫如《孟子》”,持论至当。《书经》为本国史,《春秋三传》为外交史,皆古之历史也。刘子元判史体为六家,而以《尚书》《春秋》《左传》列焉,可云卓识。三《礼》皆古制度书,言掌故者所必读。晰而言之,《周礼》属于国,《仪礼》属于家,《礼记》条理繁富,不拘一格,为古学堂之普通读本。此其异也。若夫《易经》《中庸》,同为我国古哲学书。汉儒治《易》喜言数,宋儒治《易》喜言理。然其立言,皆不无偏宕,学者宜会通观之。《中庸》自《汉书·艺文志》裁篇别出,后世刊行者皆单行本。其理想精邃,决非小学所能领悟,中学程度授之以此,庶几近之。
(乙)窜订。笃旧小儒,其斥人辄曰:“离经叛道”,是谬说也。经者,世界上之公言,而非一人之私言。圣人不以经私诸己,圣人之徒不以其经私诸师。兹理至明,靡有疑义。后世儒者,以尊圣故,并尊其书。匪特尊其书,并其书之附出者亦尊之,故十三经之名以立。而扬雄作《法言》,人讥其拟《论语》;作《太玄》,人讥其拟《易》。王通作《六籍》,人讥其拟圣经。他若毛奇龄作《四书改错》,人亦讥其非圣无法。以为圣贤之言,亘万古,袤九垓,断无出其右者,且非后人可以拟议之者。虽然,前人尊其义,因重其文;后儒重其文,转舍其义。笺注纷出,门户互争。《大学》“明德”二字,汉儒据《尔雅》,宋儒袭佛典,其考据动数千言。秦延君说《尧典》篇目,两字之说十万言。说“曰若稽古”四字三万言。甚至一助词、一接续词之微,亦反复辩论,不下千言。一若前人所用一助词、一接续词,其间精义,已不可枚举。亦知圣贤之微言大义,断不在此区区文字间乎!矧夫晚近以还,新学新理,日出靡已,所当研究者何限,其理想超轶我经传上者又何限!而经传所以不忍遽废者,亦以国粹所在耳。一孔之儒,喜言高远,犹且故作伟论,强人以难。夫强人以难,中人以下之资,其教育断难普及,是救其亡,适以促其亡也。与其故作高论促其亡,曷若变通其法蕲其存!变通其法,舍删窜外无他求。删其冗复,存其精义;窜其文词,易以浅语,此删窜之法也。若夫经传授受之源流,古今经师之家法,诸儒笺注之异同,必一一研究,最足害学者之脑力,是求益适以招损。今编订经传释义,皆以通行之注释为准,凡异同之辨,概付阙如,免淆学者之耳目。此订正之法也。
《孝经》《论语》皆小学教科书,删其冗复,存者约得十之六七。易其章节体为问答体(如近编之《地理问答》《历史问答》之格式是)。眉目清晰,条理井然,学者读之,自较章节体为易领会。唯近人编辑问答教科书,其问题每多影响之处。答词不能适如其的,不解名学故也。脱以精通名学者任编辑事,自无此病。
《尔雅》前四篇,鲜可删者,其余凡有冷僻名词不经见者,宜酌为删去。原文简明,甚便初学,毋俟润色。《尔雅图》,可以助记忆之力,宜择其要者补入焉。
《诗经》作唱歌用,体裁适合,无事删润。
《孟子》亦宜改为问答体,删润其原文,以简明为的。近人《孟子微》,颇有新意,可以参证。
《尚书》原文,最为奥衍。宜用问答体,演成浅近文字。
《春秋三传》,唯《左传》纪事最为翔实。刘子元《申左篇》尝言之矣。今当统其事实之本末,编为问答体(或即用《左传纪事本末》为蓝本,而删润其文)。以为课本。其《公》《谷》二传,用纪事本末体,略加编辑,作为参考书。
近人孙诒让撰《周礼政要》,取舍綦当,比附亦精,颇可用为教科书。近今学堂用者最多。唯论词太繁。宜总括大义,加以润色。每节论词,不可逾百字。
《仪礼》宜删者十之八,仅通大纲已足。《礼记》宜删者十之六。以上两种,皆用问答体。
我国言《易》《中庸》,多涉理障。宜以最浅近文理,用问答体为之。日儒着《支那文明史》《支那哲学史》,言《易》理颇有精义,可以参证。
问答体教科书,欧日小学堂有用之者。我国今日既革背诵之旧法,而验其解悟与否,必用问答以发明。唯经传意义艰深,条理紊杂,以原本授学者,行问答之法,匪特学者不能提要钩元,为适合之答词,即教者亦难统括大意,为适合之问题。(今约翰书院读《书经》《礼记》《孟子》《论语》等,佥用原本教授,而行问答之法。教者、学者两受其窘。)吾谓,编辑经传教科书,泰半宜用问答体,职是故也。
乌乎,处今日之中国,吾不敢言毁圣经,吾尤不忍言尊圣经。曷言之?过渡时代,青黄莫接。向之圣经,脱骤弃之若敝屣,横流之祸,吾用深惧。然使千百稔后,圣经在吾国犹如故,而社会之崇拜圣经者,亦如故。是尤吾所恫心者也。不观英儒颉德之言乎:“物不进化,是唯母死。死也者,进化之母。其始则优者胜,劣者死,厥后最优者出。向所谓优者,亦寝相形而劣而死。其来毋始,其去毋终。递嬗靡已,文化以进。”我族开化早于他国,二千稔来,进步盖鲜。何莫非圣经不死有以致之欤!一孔之士,顾犹尊之若鬼神,宝之若古董,譬诸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是亦未审天演之公例也。前途茫茫,我忧孔多。撰《学堂用经传议》既竟,附书臆见如此。愿与大雅宏达共商榷焉。
论废八股兴学论
嗟乎,处今日而谈治道,亦难言矣。侵陵时见,人心惶惶。当其军之兴也,额籍出兵,老羸应募;裹创待敌,子弟从戎。窃思我中国以仁厚之朝,何竟若是之委靡不振乎。而不知其故,实由于时文取士一事……考之时文者,八股是也。八股之兴,始于宋王安石。至元尚画,则八股废。至明复兴,至我朝益盛。世宗宪皇帝时,曾经谕旨改试策论(考官批改:“改试策论,在康熙初年。”)。未久遂复旧制。至今时则八股之作,愈变愈失其本来。昔时八股之兴,以其阐发圣贤之义理,可以使人共明孝悌之大原。至今时则以词藻为先,以声调为尚,于圣贤之义理毫无关系。胸无名理,出而治兵,所以无一谋。是此革旧章,变新制,国家又乌能振乎?虽然,新制者何?亦在于通达时务而已。时务莫要于策论。策论者何?亦策论夫天文、地理、机汽、算学而已……允若兹,则策论兴而八股废,将文教于以修,则武教亦于以备。今伏读圣谕,改试策论,寰宇悉服,率土咸亲。能识时务之儒,皆各抒所见,岂仅铺张盛事,扬厉鸿庥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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