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赵匡胤-金戈铁马与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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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汉乾祐三年(公元950年)春,郭威成功地平定了“三镇之乱”,率大军班师回朝。赵匡胤也得以回到汴梁的家中与父母妻子团聚。

    乍见着大儿子赵匡胤,赵弘殷的表情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般,目光定定的,问道:“胤儿,你……还活着?”

    杜氏虽然也是惊喜交加,但看上去却比赵弘殷镇定多了。她似乎很是不满地翻了丈夫一眼道:“怎么?你是不是希望我们胤儿已经不在人世?”

    赵弘殷被妻子的话噎得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赵匡胤连忙道:“爹,娘,孩儿擅自离家出走,请恕孩儿不孝。”

    赵弘殷似乎是想发火的,却被妻子抢过了话头。杜氏笑呵呵地道:“胤儿,过去的事情不用提了,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们连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生你的气?”

    杜氏这么说了,赵弘殷也只好堆起笑容道:“是呀……胤儿,为父觉得,你比在家的时候结实多了。”

    说完,赵弘殷还“嘿、嘿”干笑两声。两声干笑过后,一切便风平浪静了,就像赵匡胤从未离开过家一样。

    不过,对赵匡胤而言,能够又和父母妻子见面,心中的确十分地高兴。还有啊,他又多了个弟弟赵匡美,自己也又添了一个女儿,虽然妻子贺氏未能如他所愿产下一儿,但左手抱着赵匡美、右手抱着自己的小女儿,他心中的那种高兴也委实难以描述。

    当然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赵匡胤回到家之后,最高兴的人,应该还是贺氏。贺氏正当青春年少,又早已品尝过男女情事的妙处,赵匡胤突然离家出走,她一个人独守空房那么许多时日,个中滋味也确实难以言表。现在,赵匡胤又突然回来了,贺氏能不高兴异常吗?

    在赵匡胤回家的当天晚上,天还没黑呢,贺氏就早早地沐浴一番,然后横陈在宽大的床上等待着赵匡胤。赵匡胤不在家的日子里,她是和两个女儿同床的,现在赵匡胤回来了,大床上自然就没有两个女儿的位置了。

    贺氏在等待,赵匡胤在干什么?他在喝酒。确切讲,他是在陪父亲喝酒,赵弘殷虽然没什么酒量,但话却不少,一边有滋有昧地品着酒,一边不停地对着赵匡胤问这问那。赵匡胤虽然因惦记着贺氏而有些心不在焉,但父亲问起了,又不能不答。所以,当时的酒桌上便常常出现这样一种情形:赵弘殷明明问东,赵匡胤却偏偏答西。

    细心的杜氏自然瞧出了大儿子的心思,于是就用一种责备的眼光望着丈夫道:“胤儿刚刚回家,你就不能闭上嘴让胤儿早点休息?”

    赵弘殷可能是酒喝多了,读不懂妻子的眼光,依然找着话题问赵匡胤。杜氏急了,一把拉起赵匡胤道:“胤儿,你去睡觉,明天再陪你爹啰嗦不迟!”

    赵匡胤也没客气,冲着父亲笑了一下就直奔卧房而去。要知道,离家出走那么多天没碰过女人,赵匡胤当时的心情恐怕比贺氏还要迫切些许啊!

    进了卧房,他看见贺氏的眼角挂着泪珠。赵匡胤关切地问道:“娘子,我今天回来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不……”贺氏慌忙道,“郎君离家后,妾身朝思暮想,就是在梦里,妾身也盼着郎君早日归来……”

    “说的怪好听的。”赵匡胤说:“你既然这么想我,为什么现在眼泪吧叽的?”

    “郎君误会妾身了……”贺氏仍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妾身不敢忘记,郎君当初离家前,令妾身为郎君生一个儿子,可妾身肚皮不争气,又为郎君产下一千金……妾身思前想后,总觉得愧于郎君,是故见了郎君的面,不禁黯然泪下。”

    “原来如此!”赵匡胤吁了一口气,“我当是你不欢迎我回家呢……娘子请放宽心,虽然你未能为我生儿,我多少有点失望,但是,你还年轻,我也还年轻,你终归是会为我生出儿子来的。我赵匡胤岂能是无后之人?”

    赵匡胤说得相当自信,贺氏好像也随之恢复了信心。她一边欠身一边款款深情地道:“郎君如此体谅妾身,妾身敢不悉心伺候郎君?”

    赵匡胤哪里还用得着贺氏伺候?三抓两抓地就将贺氏抓得一丝不挂……

    这一夜,赵匡胤和贺氏定然是销魂荡魄无疑。俗语云“小别赛新婚”,而赵匡胤和贺氏久别重逢,自然就不是新婚却胜似新婚了。从这个意义上说,赵匡胤回到家之后与妻子的关系显然是十分融洽的。

    赵匡胤的夫妻关系虽然是融洽了,但与赵弘殷的父子关系却出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裂缝。原因是,当得知赵匡胤在郭威的手下只做一名普通的士兵后,赵弘殷非要大儿子到自己的手下从军。赵匡胤当然不同意。

    任凭父亲怎么教训,赵匡胤就是不改口。杜氏也语重心长地劝道:“胤儿呀,你爹以前不想让你从军,现在不再反对了,你也就不要再伤你爹的心了,更何况,你爹是统兵的将军,你却投在别处当兵,朝中上下会怎么看你爹?”

    赵匡胤向杜氏解释道:“娘,外面的事情您不大清楚,那郭大人的确是一个盖世的英豪!在孩儿看来,爹虽然在打仗方面很有本事,但在其他方面,爹就比郭大人差多了,更何况,就打仗而言,爹好像也比不过郭大人。三镇之乱,朝廷多次派人清剿,可都无功而返,但郭大人一出马,叛乱就平定了,这一点,爹能做得像郭大人这般出色吗?”

    杜氏下意识地点头道:“那郭大人,为娘虽然无缘相识,但却也听说过他很能干。”

    “是呀,娘。”赵匡胤赶紧道,“儿要想有一个好的前程,当然要跟着很能干的人学本事哕,不然,跟着一个不很能干的人,儿又能学到多少本事?”

    听到赵匡胤把郭威说成是“很能干的人”,而把赵弘殷说成是“不很能干的人”,杜氏不觉笑了。“胤儿,你说的有道理。学本事嘛,自然是要跟着很能干的人。不过,你这话不要当着你爹的面说,不然,他的面子挂不住。”

    “我知道,娘。”赵匡胤变得笑嘻嘻的了:“孩儿再傻,也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虽然,杜氏不再要求大儿子改投在丈夫门下了,但赵弘殷却依然固执己见,且态度还很激烈,连杜氏的劝说也置之不理。甚至,有一次,赵弘殷曾当着妻子的面这样说:“如果胤儿再不改变主意,我就赶他出门!”

    一时间,杜氏变得忧心忡忡的了。虽然丈夫最终未必会把大儿子扫地出门,但父子关系闹得这么僵,总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杜氏就想啊,有没有一个什么好办法能使他们父子二人握手言和呢?想来想去,杜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令杜氏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赵弘殷上朝归来,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没言语,且双眉紧锁着。杜氏问他,他也不理不睬。好一会儿之后,赵弘殷对杜氏道:“夫人,把胤儿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杜氏把赵匡胤叫到了赵弘殷的身边。赵弘殷先是像不认识似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一句话:“胤儿,你跟着郭大人好好地干吧!那郭大人不仅才华过人,且心志远大。跟在他的后面,才可以为自己挣个美好前程。”

    杜氏笑问丈夫道:“你如何敢这么断言?”

    赵弘殷回道:“我觉得,放眼满朝文武,无人能有郭大人那么大的气魄!胤儿跟着他,定能增长许多才干!”

    赵匡胤突然插话道:“爹,孩儿倒觉得,那郭大人只做一个大臣,太过屈材了。”

    赵弘殷眼皮一扬:“胤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匡胤言道:“孩儿以为,郭大人应该做个皇上。”

    “胤儿,”赵弘殷赶紧向门外瞅了瞅,“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也能随便乱说吗?”

    见赵弘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杜氏不禁哑然失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胤儿只不过是在家中说说而已,说不定啊,那郭大人心中真有当皇上的念头呢!”

    没想到,杜氏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后来却变成了历史事实。那郭威后来还真的当上了皇帝。

    乾佑三年(公元951年),郭威发动兵变,灭亡了后汉,建立起后周王朝。赵匡胤因战攻被提拔为东西班行首,负责宫廷禁卫。

    赵匡胤一共做了两年的东西班行首。在这两年中,就赵匡胤个人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后周广顺二年(公元952年)春天的时候,杜氏又产下一女,是为赵匡胤惟一的妹妹。

    在赵匡胤做东西班行首时,郭威的养、开封府尹柴荣经常出入宫廷,赵匡胤的英武、器识、风度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于是征得郭威的同意,将越匡胤调到自己的手下,让其担任汴梁府马直军使。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都成了越匡胤手下的军官。

    后周广顺三年(公元953年)秋天,郭威病危,北伐暂缓。柴荣因要代郭威临朝处理政务,于是就把府内最为棘手的刑事交由赵匡胤全权处理。

    虽然只是代柴荣处理汴梁府刑事,赵匡胤也引以为自豪。从柴荣的手里接任务的当天,赵匡胤回到家中,得意洋洋地对父母炫耀道:“爹、娘,孩儿要办案了!”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赵弘殷满脸狐疑地盯着赵匡胤问道:“胤儿,你也会办案?”

    杜氏不乐意了,冲着丈夫一瞪眼道:“我说,你怎么老是怀疑胤儿的能力?我告诉你,我们胤儿不仅能够上阵杀敌,也能够坐堂断案!”

    “夫人,”赵弘殷重重地对杜氏言道,“我不是怀疑胤儿的能力,我的意思是,审案断案之事人命关天,如果胤儿稍有不慎,岂不影响到他的前程?”

    杜氏淡淡一笑言道:“你真是太过操心了!胤儿如此稳妥持重,岂能稍有不慎?”

    听起来,杜氏对赵匡胤办案充满了信心,可赵弘殷刚一离开,她又这么对赵匡胤言道:“儿啊,你爹的话也不无道理,办案之事常常关乎人命,你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赵匡胤当即肃然言道:“娘放心,孩儿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的,更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赵匡胤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在代理汴梁府刑事期间,他经手了数十宗大大小小的案件,每次审案断案,他都广泛征求他人的意见,很少有独断专行的时候。不过,也有几起案件是他自己拿的主张。其中,有两起自作主张的案件,他十分满意。不仅他自己满意,连柴荣也称赏不已。而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则通过这两起案件,对他赵匡胤就更加地钦佩和折服了。

    第一起案件是杀人案。汴梁城内有一家很大的客栈叫“安乐窝”。客栈老板是一个姓李的半大老头。李老板虽然一把年纪又其貌不扬,但仗着有钱,却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为妻,人唤李夫人。有一天下午,客栈里住进了一位很有钱的客商,黄昏的时候,李夫人独自回娘家去了。第二天早晨,那有钱的客商离开了“安乐窝”。客商走后不久,客栈的伙计们便发现李老板死在了床上,胸口有一大滩血迹,是被刀子捅死的。伙计们赶紧报官,并说那离开的客商身上就有一把锋利的短刀。官差连忙追出城去,将那个客商捉了回来。客商身上果然有一把短刀,将短刀从鞘里拔出,刀刃上还有斑斑血迹。于是官差一口咬定客商就是凶手。客商开始百般不承认,但一番刑讯之后,客商终于承认是自己杀了人。因事关人命,此案最后移送到了汴梁府。

    赵匡胤对此案本不是太在意,因为此案已经审结了。但又因为这是一桩命案,他不敢忘记父母的叮咛,所以他就有意无意地打开了这桩案件的审讯记录。将记录看完,赵匡胤的心中油然生起了一个疑团:记录中为什么没有客商的杀人动机?换句话说,那客商与李老板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杀死李老板?

    赵匡胤这样想:如果客商没有任何理由要杀死李老板,那客商就不可能是凶手,而客商如果不是凶手的话,那凶手就另有其人,凶手是借客商的刀来杀死李老板的。

    赵匡胤觉得自己所想有理,便与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一起重新提审那客商。待见了那客商的面,赵匡胤劈头就问道:“你为何要杀死李老板?快快从实招来!”

    客商一楞,继而号啕大哭道:“大人啊,小人是冤枉的啊……”

    客商说,他那天下午住进客栈以后就开始喝酒,一直喝到晚上,然后上床睡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他付清了吃住钱之后就匆匆地上路了。客商委屈地大叫道:“青天大老爷呀,小人根本就不知道那李老板住在何处啊。”

    将客商押走之后,赵匡胤问石守信等人是何看法。石守信说不能听客商一面之辞。王审琦没有表态。高怀德说客商可能讲的假话。赵匡胤言道:“我现在敢肯定,这是一起冤案。如果客商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他夜里就该逃走了!”

    是呀,夜里杀了人,等到第二天早晨才不慌不忙地离开,那客商岂不是太傻了吗?石守信等人忙着问赵匡胤真正的凶手可能是谁。赵匡胤言道:“我估计,凶手八成是客栈内部的人,这人或许跟李老板有什么仇。”

    石守信等人觉得赵匡胤所言有理,便急着要去“安乐窝”客栈调查与李老板有仇恨的人。赵匡胤阻止道:“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有一条计策,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出真正的凶手!”

    赵匡胤有何计策?他在一天的黄昏时分,将“安乐窝”客栈里的所有伙计都传到了汴梁府,然后一个一个地盘问。盘问的内容是:李老板被害的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将所有的伙计都盘问了一番之后,天早已黑透,也没盘问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来,于是赵匡胤就把伙计们放了。也不是全放,赵匡胤独独把一个年迈的伙计留在了汴梁府。那老伙计一开始很恐慌,不知赵匡胤将他留下是何用意。但很快,老伙计就一点也不恐慌了,有人给他端来了肉和酒。老伙计也顾不得想其他的了,抓起肉就吃、端起酒就喝,直到吃饱了喝足了才呼呼睡去,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赵匡胤将老伙计放回了家。

    老伙计刚一离开汴梁府,赵匡胤就召来王审琦吩咐道:“你乔装打扮一下,然后跟着那老伙计,看都有哪些人跟他接触。”

    赵匡胤本来是想派石守信跟踪那老伙计的,可后来又想,石守信也好,高怀德也罢,都不够稳重,所以最终改由王审琦去完成这个任务。

    王审琦跟踪了一天后回来了。他告诉赵匡胤、石守信和高怀德等人道:“那客栈里的人都向那老伙计打听过在汴梁府的情况,不过,有一个年轻的姓张的伙计打听的次数最多,下午的时候,老伙计曾回了一趟家,那姓张的伙计也找了个借口去了老伙计的家。”

    赵匡胤笑道:“弟兄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姓张的伙计就是真正的凶手!”

    石守信等人不相信。赵匡胤言道:“你们去把姓张的伙计抓到府里来一审便知!”

    石守信等人没有耽搁,连忙去“安乐窝”将那姓张的伙计逮到了汴梁府。起初,姓张的伙计还一脸的无辜和委屈,待石守信将几种刑具搬出朝他面前一放,他就乖乖地承认了杀人的罪行。

    原来,这姓张的伙计与李老板的娇妻李夫人早有私情,二人早就密谋除掉李老板然后霸占“安乐窝”客栈,做长久夫妻,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下手机会。那天下午,那客商进客栈后就开始喝酒,姓张的伙计为客商送酒菜的时候看见客商的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心念一动,想出一条借刀杀人之计来。姓张的伙计将计划告诉了李夫人,李夫人认为是条妙计。于是,李夫人就在黄昏时候回了娘家,一来可避开杀人之嫌,二来是给姓张的伙计提供杀人的机会。晚上,姓张的伙计先是摸进客商的房间,从酣睡的客商的腰间拔走那把刀,再摸进李老板的房间,将李老板刺死,然后又摸回客商房间,将那把沾有鲜血的短刀重新归入鞘中,而客商睡的就跟死猪似的,浑然不觉。

    赵匡胤能够侦破此案,主要靠的是攻心之术。他将“安乐窝”客栈里的伙计全传到汴粱府里来一个一个地盘问,是想给真正的凶手制造一种紧张气氛,而把那老伙计单独留在汴梁府一夜,则更是给凶手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凶手不知赵匡胤为何要留下那老伙计,更想知道赵匡胤都跟那老伙计谈了些什么,所以,老伙计走出汴梁府之后,凶手必然要去询问老伙计,而老伙计越是说自己只在汴梁府里吃了肉、喝了酒,凶手就越不会相信、越要询问。这样一来,凶手就无疑自己暴露了自己。当然了,如果凶手的心理素质十分过硬,那赵匡胤的这一招是很难奏效的。问题是,那姓张的伙计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他只能钻赵匡胤的圈套。

    案件真相大白之后,赵匡胤将那姓张的伙计和李夫人打人了死牢,而把那客商从死牢里放了出来。据说,那客商曾在赵匡胤的脚下跪了大半天,跪得赵匡胤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据说,那客商非要给赵匡胤一大笔钱表示感谢,赵匡胤拒绝道:“差点错砍下你的脑袋,我已经很愧疚了,如果再收下你的钱,我赵某岂不是更难心安?”

    石守信等人对赵匡胤有如此神机妙算,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石守信佩服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案件真相大白的时候,石守信望着赵匡胤,脸憋得通红,终于憋出一句话来道:“大哥,你简直……神了!”

    然而,更神的还是另一起案件。汴梁城内有一户与赵匡胤同姓的人家,家主叫赵本宗,其妻叫赵胡氏,生有一女,名唤月娥。月娥之貌虽不敢比拟月中嫦娥,但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颇有几分姿色。赵本宗家底殷实,只是有点吝啬,并无什么朋友。与赵本宗走得比较近乎的是一位姓马的秀才。马秀才虽然没有考取什么大的功名,但也有不少资产。与赵本宗不尽相同的是,马秀才为人很仗义,出手也阔绰,且生有一儿,名唤德贤。德贤比月娥大两岁,二人小的时候,被其父母约为婚姻。日子一天天过去,德贤和月娥自然一天天长大。月娥对德贤的看法不得而知,但德贤自看过月娥一面后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本来,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德贤和月娥是肯定要结为夫妻的,但就在德贤已长成大小伙、月娥已长成大姑娘的时候,马家发生了意外。先是马秀才受一桩重案的牵连,家产被罚几乎殆尽,后来马秀才染病在身不治而亡,马家的光景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个时候,赵本宗和赵胡氏夫妻派人告之马家:不同意将月娥嫁给德贤。

    马家只剩德贤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了。赵本宗赖婚,给了马家以巨大的打击。德贤之母连气带恨,加上一时又想不开,竟然在一天夜里抛下德贤去找自己的丈夫了。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家,只剩着德贤一人孤独度日了。

    德贤的心中,充满了对赵本宗家的怨恨,同时又充满了对月娥的思念。因为这种思念,德贤曾厚着脸皮跑到赵家跪在赵本宗和赵胡氏的脚下,泪流满面地恳请将月娥嫁给他。然而,德贤的眼泪再多再热,也泡不软赵本宗夫妻僵硬的心。赵本宗不仅令仆人把德贤轰出家门,还对着德贤扬言道:若再敢踏进赵家半步,就打断你的狗腿。

    这样一来,马德贤心中对赵本宗家的怨恨之火就越燃越烈了。正是这种强烈的怨恨,加上对月娥的无比爱慕,促使马德贤采取了一种铤而走险的极端措施。

    一天凌晨,街道上还没有什么行人的时候,马德贤揣着满腔悲愤离开了自己的家,除了满腔悲愤之外,他还揣着一把刀。那是一把砍柴刀,他花了半宿时间将它磨得雪亮而锋利。离开家的时候,他狠狠地看了自己的家门一眼。他知道,他走出了这道门,就再也不会走进去了。

    马德贤裹着晨风叫开了赵本宗家的院门。开门的仆人见是马德贤就想重新关上门,马德贤抽出那把砍刀一亮,仆人就吓得动也不敢动了。直到马德贤冲到屋里去了,那仆人才回过神来大喊大叫道:“快来人啊!马德贤要杀人了!”

    马德贤并没有杀人。他冲进赵家之后,直奔赵月娥的闺房。他来过赵家多次,对赵家十分熟悉。待赵本宗、赵胡氏等人都被那仆人的叫喊声惊醒之后,马德贤已经将那赵月娥从闺房里拖了出来,且用那把砍柴刀架在赵月娥的颈项间。

    赵本宗和赵胡氏等人都吓傻了,愣愣地看着马德贤而不知所措。马德贤大喝一声道:“都闪开!”赵胡氏等人便赶紧从马德贤的面前闪开了。

    赵本宗虽然也闪到了一边,但却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半天他才说话:“马贤侄,好贤侄,请把刀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马德贤双目一瞪赵本宗:“你要是再敢说半句废话,我就砍下她的头!”

    赵本宗不敢说废话了,眼睁睁地看着马德贤架着月娥从面前走过。他以为,马德贤肯定要挟着月娥逃往别处,有谁知,马德贤并没有这么做。马德贤没有迈出赵家的门。他把月娥拖到了阁楼上。那阁楼不算太宽敞,是赵家用来堆放杂物的。

    马德贤上了阁楼之后,恶狠狠地冲着下面的赵本宗等人吼道:“你们要是敢上来,我就立即将她剁成八块!”

    赵本宗等人只得老老实实地呆在阁楼之下。那滋味真不好受啊!他们虽然看不见阁楼上的情景,但却能听得见月娥的呻吟和乌德贤的狂笑。显然,马德贤正在强暴月娥。

    几个仆人要冲上阁楼。赵本宗怒道:“你们是不是想害死我那宝贝女儿?”

    赵胡氏颤抖着劝赵本宗去报官。赵本宗叹道:“家中出了这等事情,我还有何面目去报官?”

    既不能强行搭救,又不好意思去报官,那就只能对马德贤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了。许是马德贤把满腹的愤恨都发泄到赵月娥的身上了吧,从清晨到中午,她几乎一直都在呻吟,呻吟中夹着哭声和叫声。赵本宗和赵胡氏听了,心中真如刀扎般的难受。

    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马德贤的头从阁楼里探了出来。他冲着赵本宗等人吆喝道:“我肚子饿了,快点送些酒肉上来!”

    赵本宗等人恨不得扒了马德贤的皮,自然不愿送什么酒肉。马德贤冷冷一笑道:“好,你们不送酒肉,那我就吃你们宝贝女儿的肉!”

    马德贤的头缩了回去。很快。阁楼上就传出了赵月娥的惊叫声:“爹娘,你们快来救女儿啊……”

    赵本宗慌了,赶忙对着阁楼叫道:“马……贤侄!手下留情!我这就去为你准备酒菜……”

    酒菜备好了,马德贤叫赵胡氏送上阁楼。赵胡氏无奈,只得含悲忍泪拎着酒菜往阁楼上爬。阁楼上,赵月娥的手脚被绳索扯向四边,身体呈出“大”字形状。她的身上虽遮有衣物,但仍能看出是一丝不挂,见了赵胡氏,她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淌。马德贤则面目凶狠地坐在赵月娥的身边,半裸着躯体,手里握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大砍刀。

    赵胡氏一边将盛酒菜的篮子放到阁楼上一边带着哭腔言道:“……贤侄,求你也给月娥一点吃的吧。”

    马德贤答应得很爽快:“岳母大人放心,月娥是我的娘子,我不会让她饿肚子的!”

    赵胡氏神思恍惚地下了阁楼。赵本宗急忙问道:“月娥如何?”

    赵胡氏抽抽噎噎地回道:“……月娥还活着。”

    马德贤在阁楼上饮酒吃肉了,酒香弥漫了整个赵家。可怜赵本宗、赵胡氏等人,一个个空着肚子站着,脸上的表情实难形容。

    马德贤总共吃喝了约有半个时辰,因为在这半个时辰里,赵本宗等人没有听到月娥的什么叫声,只听到月娥的断断续续的呜咽。然而半个时辰过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那赵月娥不仅重新叫唤起来,且叫唤声一次比一次大,好像在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这也难怪,马德贤吃饱了喝足了,折腾赵月娥的力量自然也就增添了许多。

    赵本宗再也受不了了,他拔脚就冲出门去。很快,他领着官府的几个差人又回来了。赵本宗终于报了官。

    可是,虽然来了几个官差,却也奈何不了那马德贤。马德贤横刀站在阁楼上,用威胁的口吻对那几个官差言道:“如果你们敢上来,我就砍断月娥的脖子!”

    几个官差谁也不敢盲动。一官差苦丧着脸对赵本宗言道:“我等虽然可以捉住那人犯,但却无法保证你家小姐的生命安全!”

    那赵胡氏又泪如雨下地对丈夫言道:“这究竟如何是好啊……”

    赵本宗用哀求的语气对几个官差言道:“请几位差爷想想办法……我家就月娥一个孩子,万万不可伤及她的性命啊!”

    一官差摇头道:“我等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向上禀报了!”

    这一向上禀报就报到了汴梁府。赵匡胤得知后大为惊异:“竟有这等事情?”

    赵匡胤立即率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赶到了赵本宗的家。那马德贤又站在阁楼上威胁赵匡胤等人道:“你们要是敢上来,月娥马上就会没命!”

    石守信要发作,赵匡胤用眼色制止了。接着,赵匡胤向赵本宗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赵本宗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道出了原尾。赵匡胤听罢,先是瞟了阁楼上一眼,然后大声地对赵本宗言道:“你听着,本官以为,此事完全是由于你背信弃义、嫌贫爱富而引发!常言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赵本宗种下的是一枚苦果,你女儿当然要跟着受罪!”

    说完,赵匡胤就面无表情地朝门外走。赵本宗一把拽住赵匡胤的衣襟,跪地磕头道:“大人,你不能走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家月娥啊!”

    赵匡胤冷冷地回道:“你咎由自取,本官为何要救你?再说了,那姓马的小子拿刀架在你女儿的脖子上,本官也无法救你!”

    赵匡胤就这么离开了赵本宗的家。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都不愿就这么离开,但最终还是跟在了赵匡胤的后面。

    赵本宗一家人算是彻底地绝望了。连汴梁府的大人都不愿和不能搭救月娥,那还有什么指望?绝望之下,赵本宗也从厨房里摸出一把刀来要冲上阁楼与马德贤拼命。赵胡氏死死地抱住赵本宗的腿道:“你不能上去啊……你一上去月娥就没命了!”

    最终,赵本宗只得“呼哧呼哧”地瘫在了地上。那马德贤自然越发地得意,一边由着性子在赵月娥的肉体上冲撞一边故意大声叫道:“岳父岳母大人,你们听见了吗?我和月娥正在洞房花烛夜呢……”

    此时的赵本宗和赵胡氏等人,用“欲喊无声,欲哭无泪”来形容当不过分。而那马德贤,竟又在赵月娥的身上折腾了一下午。他已经整整折腾她一天了。

    下午过后便是黄昏,黄昏过后就是晚上了。马德贤故技重演,又向赵本宗和赵胡氏索来了一顿酒菜。吃完之后,一边抹着双唇一边伸头对赵本宗等人喝道:“你们听着,我要睡觉了!不过我要警告你们,那把刀就握在我的手上,若是你们胆敢偷偷地摸上来,那你们就准备给月娥收尸吧!”

    不知道马德贤是否真的睡觉了,不过阁楼上也确实没有了响动,连赵月娥的哭声也消失了。但尽管如此,赵本宗也不敢轻易地上阁楼。他只能愁眉苦脸地望着赵胡氏,而赵胡氏也在苦脸愁眉地望着他。忽地,他一把抓住赵胡氏的胳膊,低低地言道:“有了……明日早晨,那混蛋再索要酒菜时,就在酒菜里下毒,毒死那个混蛋!”

    赵胡氏却悲伤地摇了摇头道:“这招行不通……他如果把酒菜先让月娥尝,那最先没命的是月娥。”

    是呀,赵胡氏所言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赵本宗哀叹一声道:“如果明天早晨那混蛋还不放回月娥,我就放一把火与那混蛋同归于尽……”

    然而半夜时分,情形发生了陡变。十多位手执利刃的蒙面大汉突然闯进了赵本宗的家。闯进赵家之后,十多位蒙面人二话没说地就将赵本宗、赵胡氏和几个仆人捆绑了起来。跟着,他们便翻箱倒柜地搜找财物。看模样,他们分明是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

    楼下动静如此之大,当然惊醒了马德贤。马德贤朝楼下一窥,吓了一大跳,强盗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赵本宗一家人及官府差人因顾虑赵月娥的性命都不敢上阁楼,但这些强盗却不会在乎什么赵月娥的性命。故而,马德贤就一边偷窥楼下一边默默祈祷着:强盗们啊,你们千万不要上来啊!

    说来也巧,马德贤正默默祈祷着呢,一个蒙面人说话了:“大哥,这里有一个阁楼,要不要上去看看?”

    被称做“大哥的”蒙面人言道:“上去看看!说不定阁楼里藏着珠宝!”

    几个蒙面人在“大哥”的率领下相继登上了阁楼。阁楼一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的。马德贤不敢反抗,慌忙冲着几个蒙面人作揖道:“各位大爷,小人不是赵家的人,小人是恨这赵家无情无义才来这儿绑架他们的女儿的……”

    那“大哥”头一摆:“捆起来!”

    两个蒙面人干净利索地捆起了马德贤。马德贤叫道:“大爷们,小人不是这赵家的人,请你们高抬贵手啊。”

    这时,那“大哥”缓缓地摘去了面罩,且慢慢悠悠地言道:“马德贤,你还认识本官吗?”

    原来那“大哥”正是赵匡胤。赵匡胤下午还到过赵本宗的家,马德贤焉能不认识?只见马德贤,双膝一软就要瘫倒。站在近旁的石守信伸手一提溜,马德贤软软的身子就硬是没能瘫下去。

    石守信一边将马德贤往楼下拖一边笑嘻嘻地言道:“姓马的小子,你做事也真够绝的啊!若不是我大哥想出这么一个更绝的高招来,我们还真拿你这小子没办法!”

    的确,赵匡胤等人假扮强盗从马德贤的砍刀下救出了那赵月娥,委实是一出绝妙的好戏。事后。不仅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对赵匡胤咂舌不已,连柴荣得知此事后也对着赵匡胤称赞道:“此等妙计,恐只有你才能想得出!”

    不过,马德贤一案的真正结果,连赵匡胤也大出意外。把马德贤打入囚牢之后,此案也就算是结束了。然而,马德贤只在监牢里呆了两天,就又恢复了自由,而且还是赵匡胤下令将马德贤释放的。这是何故?

    原来,是那个赵本宗请求赵匡胤释放马德贤的。原因是,那赵月娥被解救出来之后,说是再也无脸见人了,便向父母提出嫁给马德贤。赵本宗夫妇哪里会同意女儿这种要求?马德贤被抓走的时候,赵本宗强烈请求赵匡胤一定要将马德贤绞死。可是,赵月娥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父母不同意,她就寻死觅活,并给父母下了最后通牒:若两天之内见不到马德贤的面,她就爬到城墙上跳下去。这下赵本宗慌了,在赵胡氏的催促下,他提心吊胆地走进开封府,又提心吊胆地向赵匡胤提出释放马德贤的请求。赵匡胤不敢擅作主张,跑去请示柴荣。柴荣大笑道:“既如此,那就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马德贤与赵月娥二人能不能称得上是所谓的“有情人”,恐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说清。反正,他们最终是真的成了一对眷属了。马德贤本想用非常的手段快意恩仇一回,不料歪打正着,竟遂了娶赵月娥为妻的心愿,这的确让人颇有感慨。不过,赵匡胤好像并非在感慨这富有戏剧性的结局。他曾对石守信等人如此感叹道:“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呢?”

    赵匡胤在代理汴梁府刑事期间,工作很出色,生活也随之充实起来。生活充实了,人自然也就快乐了。

    在第二年(公元954年)正月的一天,晚上,不知是因为什么,赵弘殷的兴致很高,吃饭的时候,他一连喝了十几杯酒。平日,赵弘殷若不提及喝酒事,赵匿胤一般是不会主动在家里拿酒喝的。现在,赵弘殷喝了十几杯酒,赵匡胤自然就要趁机喝他个痛快。喝到最后,赵弘殷在杜氏的搀扶下回房休息,而赵匡胤则红光满面地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贺氏坐在床上等候着赵匡胤。这一晚她的心情好像很好,而他因为喝酒的缘故心情也不错。所以,尽管才是正月天气,他与她二人也在床上欢爱了好久。待二人鸣金收兵时,已近子夜时分了。

    第二天早晨,贺氏先起身,然后伺候赵匡胤穿衣。就在俩人穿戴停当准备走出卧房的当口,那赵匡美一头钻了进来。

    赵匡美是赵匡胤的小弟弟,是年才八岁。赵匡胤玩笑道:“匡美,你这么急匆匆地跑来,是不是给大哥大嫂请安啊?”

    “不是请安,”赵匡美一边说话一边向身后看,“我是想告诉大哥大嫂一件事情……”

    赵匡美的小脸上明显的写着紧张。赵匡胤笑道:“小弟,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啊?”

    赵匡美回道:“昨天晚上,我起来尿尿,看见二哥正扒着你们的门缝儿朝里看,我没敢喊二哥,就回去睡觉了,可怎么也睡不着,就又爬起来,我看见二哥还站在你们的门口。”

    “二哥”就是赵匡胤的大弟弟赵匡义,是年十六岁。赵匡美的话还没说完呢,那贺氏就不禁“啊”了一声。等赵匡美说完了话之后,再看贺氏,一张脸红得即使是夜里也能瞧出颜色来。那赵匡义扒在门外看什么?自然是看她与赵匡胤在床上云雨的光景了。

    赵匡胤低下身去对赵匡美言道:“小弟,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大哥今天会从街上买糖回来给你吃,不过,这件事情你不要跟爹娘说起,好不好?”

    赵匡美点点头,跑了。赵匡胤瞥见贺氏已经眼泪汪汪了,就不觉皱起眉头道:“你这是怎么了?匡义只不过是在门缝里看了看,又能看见什么?再说了,像匡义这种年纪,正是好奇的时候,本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看你这模样,就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贺氏真的有许多委屈,眼泪忍不住地掉了下来。赵匡胤不悦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爹娘?”

    “我……”贺氏哽咽起来:“……匡义不止这一次了!去年,有一天下午,妾身在房内洗浴,听到门外有异样响动,赶紧穿衣。后来妾身从下人口中得知,就在妾身洗浴的时候,匡义站在门外……”

    “你不要瞎说!”赵匡胤赶紧道,“就算匡义那天真的站在门外,也不能说明他是在偷看你洗澡啊?”

    “可是,”贺氏泪汪汪地看着赵匡胤,“昨天晚上,匡义站在门外,又说明什么呢?”

    “好了!”赵匡胤不耐烦地言道,“快把眼泪擦干净!就算匡义真的偷看你洗澡、真的偷看我们干那种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从赵匡胤这番话中至少可以得出这么两个结论:一、赵匡胤十分偏爱赵匡义;二、与赵匡义相比较,贺氏在赵匡胤的心目中几乎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贺氏很顺从,乖乖地擦干了眼泪,但眼泪好擦,心中的那种委屈却难以抹去,所以,贺氏跟着赵匡胤走出卧房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怪怪的。

    女人的心总是比男人要细腻。赵弘殷没能看出贺氏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儿,但杜氏却读出了贺氏脸上的委屈。故而,杜氏就找了一个借口将贺氏叫到了自己的房里询问道:“孩子,是不是胤儿欺负你了?”

    贺氏强忍着眼泪,摇了摇头。杜氏言道:“孩子,别瞒我,我看得出你有心思。把心思说出来吧,一切由我给你做主!”

    贺氏忍不住了,就一边流泪一边道出了原委。杜氏大惊道:“有这等事?”

    大惊过后,杜氏就去找丈夫,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赵弘殷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我不能轻饶了他!”

    赵匡胤吃过早饭正准备往汴梁府去,闻听父亲找匡义,情知不妙,便收住了脚步。却见两个仆人从一间屋里将赵匡义带到了赵弘殷的面前。赵弘殷大喝一声道:“把这混账东西捆起来!”

    两个仆人将赵匡义捆了起来。赵弘殷逼视着赵匡义问道:“说!你昨天晚上干了些什么?”

    赵匡义似乎很诚实:“回爹的话,孩儿昨天晚上在大哥大嫂的房外偷看。”

    “你!”赵弘殷的双唇气得直哆嗦:“除了昨天晚上,你过去还干过什么龌龊的事?”

    赵匡义的表情竟然十分坦然:“过去,孩儿曾偷看过大嫂洗澡,一共偷看过三回。”

    “混账!”赵弘殷扬手就甩了赵匡义一巴掌:“你,你为何要做如此卑鄙下流之事?”

    一虽然挨了父亲一巴掌,赵匡义却也没有多少恐慌,且十分清晰地言道:“爹,大嫂洗澡,孩儿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就看了,孩儿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卑鄙下流。”

    “啪!”赵弘殷又甩了赵匡义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赵匡义的唇角都渗出血来。跟着,赵弘殷亲自动手,将赵匡义吊了起来。因为怕家丑外扬,赵弘殷早将仆人们打发走了,现场只有赵弘殷、杜氏和赵匡义三人。赵匡胤是远远地站在旁边偷窥的。

    赵弘殷的手里多了一根皮鞭。杜氏急忙对赵匡义言道:“义儿。快向你爹认个错吧。”

    赵匡义很犟:“娘,孩儿并未犯错,又如何向爹认错?”

    “好小子,翅膀还未硬呢,就敢无法无天了!”赵弘殷一鞭子就抽向赵匡义的身子。“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干这种事了?”

    赵匡义紧闭双唇、一言不发。赵弘殷气得抡起皮鞭就没头没脑地乱抽起来。杜氏赶紧去抓赵弘殷的手:“给他点教训也就是了,莫非你想把义儿活活打死?”

    赵弘殷一甩手,将杜氏甩了个趔趄,“这种混账东西打死也活该!反正我还有两个儿子,还有孙子,打死这混账东西,赵家不会绝后!”

    赵弘殷又抽开了,他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好个赵匡义,任凭父亲的皮鞭如雨点般地抽在自己的身上,就是紧咬牙关不吭声,更没有求饶。

    赵匡胤多么想去劝阻父亲啊,可他同时又知道,连母亲都劝阻不了,自己上前也是白搭,说不定,自己也会挨上父亲几鞭。

    仿佛发出“腾”地一声,赵匡胤的心中也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怒气。他气什么?又对谁生气?

    只见赵匡胤,一个急转身,只迈出几大步,便从一个拐角处揪出了赵匡美:“说,是不是你向爹娘告的密?”

    “不,不是!”赵匡美慌忙道,“大哥说要买糖给我吃,我就什么都没有告诉爹娘……”

    “好!”赵匡胤很相信赵匡美的话:“你既然什么也没说,那就一定是那个贱女人所为!我不会放过她的!”

    “贱女人”自然就是贺氏了。赵弘殷打赵匡义,她虽未亲见,却也知道,所以她就惴惴不安地躲在了卧房里。就在她惴惴不安而又心慌意乱的时候,赵匡胤怒气冲冲地跨了进来。

    一看见赵匡胤的脸色,贺氏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她赶紧从床沿站起,刚想对赵匡胤做一些解释,可半个字还没有吐出来呢,赵匡胤的右掌就扇在了她的左脸颊上。

    赵匡胤的手劲有多大?又加上怒火中烧,只那么一掌,贺氏就被扇得“啊呀”一声,摔出多远。尽管如此,她也还是挣扎着爬过来抱住了赵匡胤的右脚:“……你不要生气,听妾身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赵匡胤右脚尖一挑,贺氏就重重地仰面倒地。亏得赵匡胤脚下还留有余情,否则,贺氏恐怕就要被踢昏死过去了。

    “你这个贱女人!”赵匡胤兀自气咻不已,“我赵某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在爹娘的面前告匡义的状?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啊?”

    贺氏忍着周身疼痛,又爬到赵匡胤的脚下抱住了赵匡胤的腿:“……并非妾身存心告状,是婆婆大人问起,妾身不敢不说啊……”

    “滚!”赵匡胤大喝一声,竟然将贺氏吓得一骨碌向后爬了好几步。赵匡胤凶狠地瞪着贺氏道:“贱女人,你给我听好了!若是匡义被我爹打出个好歹来,那你就决没有好下场!”

    也就在贺氏被教训时,传来了周太祖郭威病逝的消息。

    郭威死后,柴荣登后周帝位,改元“显德”。柴荣即后周世宗,公元954年即后周显德元年。周世宗的即位为赵匡胤施展才华和抱负创造了极好的条件,他被调到中央禁军任职。

    后周显德元年(公元954年)三月,北汉皇帝刘崇亲率北汉军和辽兵共六万对后周发动进攻,赵匡胤被派往前去,与周世宗一起迎敌。

    在出发的头天晚上,赵匡胤回到了自己的家。若不是想着应与母亲弟妹等告个别,他真想就在汴梁府里过夜,然后跟着柴荣去打仗。因为,他有些讨厌见贺氏的面了。不难看出,虽然那“赵匡义偷窥事件”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但赵匡胤的心中却依然对贺氏充满了愤恨。

    不过,既然回到了家,那就得跟贺氏睡在一起。本来,赵匡胤也不想搭理贺氏,见她头朝南,他就头朝北地躺在了床上。虽然躺在了床上,可一时也难以入睡,想着就要上阵打仗了,赵匡胤的心中该有何等的兴奋?

    赵匡胤的兴奋是有充足理由的。他以为,在当时的条件下,如果不靠打仗立下军功,那自己就很难有一个光辉的前程。所以,他人虽直挺挺的地躺在床上,但大脑中却在不停地想象着金戈铁马的场景。

    总不能一个晚上都在想像着打仗吧?赵匡胤翻了个身。他决定不再想像了,但还是睡不着,因为,他翻身的时候,右脚无意中踹着了贺氏的一只乳房,踹得还很重,使得贺氏不禁发出“啊”地一声。

    赵匡胤生气了,一下子坐起来,又一下子拽开被子:“贱女人,你喊什么……”

    但赵匡胤的话没说完,他的目光就被贺氏的肉体吸引住了。她白嫩的身躯,丰满的乳房,还有浑圆的大腿,一起使劲地诱惑着他。

    赵匡胤就在她的身上好好地折腾了一番过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倒头便睡。这一回,他睡着了,而且睡得很踏实,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了,赵匡胤、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就跟着柴荣往西北而去了。

    双方部队在高平(今山西晋城东北约一百里处)相遇了,展开了激战。战斗开始不久,北汉军队占了上风,后周大将樊爱能、何徽畏敌如虎,一见阵势不好,竟临阵逃脱,一时间后周军队阵脚大乱,情势十分危急。

    此时,赵匡胤却很冷静,在他的建议下,后周世宗将身边的禁军一分为二,一部由石守信、高怀德率领突袭北汉军;另一支由赵匡胤自己率领,从古翼直扑敌阵。

    赵匡胤带着几千骑兵冲入敌阵,北汉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所击退,后周军队终于转败为胜了。

    是年二十八岁的赵匡胤,凭着在高平一战中的初显身手,一跃而坐上了后周朝廷武臣中的第三把交椅,被破格提拔为殿前都虞侯,成为后周禁军的高级将领。

    那赵弘殷似乎沾了赵匡胤的光,也被柴荣提拔为龙捷右厢军都指挥使。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也都被柴荣加封为指挥使或副指挥使,如愿以偿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将军了。

    赵匡胤被加封的那天晚上,回到家中准备吃饭。按惯例,赵弘殷是坐在首座的,赵匡胤只能坐在陪座的位置上。但今晚不同,赵匡胤走到饭桌边一看,首座空着,父亲已坐在了陪座的位子上。赵匡胤问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弘殷瓮声瓮气地道:“你现在职位比我高,你请上坐!”

    赵匡胤笑道:“爹,家无常礼,你叫孩儿上坐,岂不是给孩儿难堪?”

    “什么难堪不难堪的?”一边的赵匡义说话了:“大哥,要是在战场上,你叫爹朝东,爹不敢朝西,要是在朝廷上,爹见了你还得叫你一声大人……”

    “这混账小子!”赵弘殷一把揪住赵匡义的耳朵,“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我告诉你,就是你官做得再大,在这家里,我说东就是东,我说西就是西,我叫你赶鸭,你就不能撵鸡!你听见了吗?”

    赵弘殷明里是说二儿子的,实际上是说给大儿子听的。那杜氏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道:“老头子,你官位矮胤儿一截,心里有气,便朝义儿的身上发,你这算是哪门子英雄?”

    “老婆子!”赵弘殷松了二儿子,“你这是说什么话?胤儿受皇上器重,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心里又如何会生什么气?你当我就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杜氏笑呵呵地在首座坐下了:“老头子,你若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今晚为何将这座位空着?”

    赵弘殷“腾”地站了起来:“老婆子,你让开!你当我不敢坐啊?我是给胤儿留一点面子,也顺便考查一下胤儿升了官之后心中是否还有孝道……”

    赵弘殷这回稳稳地坐在了上位。刚一落座,他便大呼小叫道:“老婆子,快上酒来!我今天要好好地为胤儿庆贺庆贺,顺便也庆贺庆贺我自己。不管怎么说,皇上也升了我的官!”

    是呀,父子同时被升官,的确是一件大喜事。故而,“庆贺”完毕后,赵弘殷就醉得动也不能动了。身子虽不能动,但他的双唇都还可以运动。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边喷着酒气一边叫道:“胤儿,老子算服了你了……”

    杜氏笑谓赵匡胤道:“胤儿,听见了吗?你爹今晚总算是说了一句实话!”

    赵匡胤自然也喝了不少酒。当晚,他在贺氏的身上缠绵了许久。许是心中兴奋的缘故吧,他既激情四溢又温柔有加。以至于,贺氏都产生了这么一种错觉:赵匡胤其实也是个温存的好男人。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之后,贺氏便深深地体会到,她那天晚上生起的念头,的确是一种错觉。

    越匡胤在被提升为殿前都虞侯后,又被委以整顿禁军的重任。在赵匡胤的亲自主持下,后周禁军完成了汰除老弱、调选精壮和组建殿前司诸军三顶工作。

    通过这次大整顿,后周禁军除保留原来的侍卫司诸军外,又有了一支“甲兵之盛,近代无比”的殿前司诸军,后周军队的战斗力大大提高了。与此同时,越匡胤也开始在军队中形成了以他为核心的势力圈子,使得他在禁军中有很大的活动范围,特别是在指挥禁军作战方面。

    赵匡胤此次整顿禁军获得了柴荣的褒奖。柴荣邀赵匡胤入宫举杯同饮,并商讨“西征东讨北伐”的计划。

    赵匡胤别了柴荣,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了。贺氏竟然还睁着双眼躺在床上。因为心中高兴,赵匡胤也就跟贺氏亲热了一番。亲热完毕,赵匡胤发现贺氏的双眼里噙着泪,于是就很是不快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么哭哭啼啼的,是不是不愿意我对你这么做?若是你就明说,别动不动就流眼泪装作一副叫人同情的样子!”

    “不……”贺氏赶紧道,“妾身是你的人,你想对妾身怎样就怎样,妾身决无半点怨言。”

    赵匡胤眼皮一翻:“那你还哭哭啼啼的干什么?”

    “不是妾身要哭,”贺氏一脸的委屈:“是那匡义……匡义对妾身无礼……”

    “什么?”赵匡胤凶凶地瞪着贺氏,“匡义对你无礼?匡义怎么对你无礼了?我现在警告你啊,不要因为匡义曾经偷看你洗澡,你就在我的面前诬告他!”

    “妾身决不是诬告……”贺氏很有些慌乱。“妾身也不敢诬告……下午,妾身在房里做女工,匡义走到妾身边上,两眼盯着妾身看。”

    “盯着你看就叫对你无礼了?”赵匡胤真想掮贺氏一耳光。“匡义盯着你看,说明你长得漂亮。你长得漂亮,匡义自然要盯着你看。”

    “匡义不仅仅是看啊,”贺氏又要哭了,“他还伸出手来,先摸妾身的脸,然后又摸妾身的胸……”

    赵匡胤不觉“啊”了一声:“你,你说匡义摸你的脸又摸你的胸?匡义如何能干出这种事来?”

    贺氏哽咽着:“妾身不敢说半句谎话。”

    “好!”赵匡胤套好衣裳下了床,“我这就去找匡义对质。如果你是信口胡说,我回来轻饶不了你!”

    赵匡胤真的去找赵匡义了。在赵匡胤看来,赵匡义偷看贺氏洗澡之类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如果赵匡义真的对贺氏动手动脚的话,那就不是一件小事情了。他赵匡胤的女人,别人可以看,但决碰不得,就是亲弟弟也不行。

    赵匡胤见了赵匡义张口就问道:“你今天下午对你大嫂动手动脚了吗?”

    赵匡义的表情很是吃惊:“大哥,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小弟我今日一天都在想着爹娘要为我找媳妇的事,我根本就没碰过大嫂的面啊!大哥,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甭问我是听谁说的,”赵匡胤看起来很严肃:“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到底有没有对你大嫂做过什么?”

    “大哥,”赵匡义急了,“小弟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如果真有此事,小弟决不会否认!”

    是呀,想当初,赵匡义偷看贺氏洗澡、偷看赵匡胤与贺氏做爱,即使是面对着父亲的皮鞭,他也没有否认过,而且还不愿认错。

    “匡义,”赵匡胤望着自己的大弟弟点头道:“大哥我相信你!”

    既然相信了赵匡义,那就说明这一切只能是那贺氏说谎了。再看赵匡胤,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中,把房门拴死,把贺氏从床上拖到地下,一边痛打贺氏一边低声叫骂道:“臭女人!贱女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就乱嚼舌头!我今天不好好地给你一次教训,你还不知会说出什么瞎话来!”

    赵匡胤也真的给贺氏一次好好的教训了。怕她半夜喊叫惊醒了爹娘,赵匡胤就把她的嘴堵起来打。怕她的脸上有伤痕会被爹娘发现,赵匡胤就专门拣她的身上打。一直打到他实在不想打了,他才打着哈欠住了手。

    可怜的贺氏,从脖子以下一直到脚踝处,几乎都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这里要说明的是,赵匡胤打她并没有用多少力气。试想想,赵匡胤如果用力,只一拳一掌就足以送贺氏归西了。所以,与其说赵匡胤在打贺氏,还不如说赵匡胤在折磨贺氏来得更贴切。赵匡胤是用他那握剑的手,肆意地在她的肉体上拧着、扭着,就连她的乳房和大腿内侧,也被他拧得伤痕累累。

    赵匡胤住手之后,还曾威胁贺氏道:“你如果敢把今天的事情向爹娘说出半个字,那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贺氏真的没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赵弘殷和杜氏。至于赵匡义是否真的摸过贺氏的脸和胸,恐怕也只有赵匡义和贺氏二人才能知道了。反正,自此以后,贺氏绝没有再提起过此事。赵匡胤似乎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最后应提及的是,经赵匡胤这么一顿教训之后,贺氏的身体急剧的衰弱。她衰弱的身体在战战惶惶中勉勉强强地又挨过了三个春秋。

    后周显德二年(公元955年),周世宗向后蜀用兵,先是派大将王景、向训率领罗彦环,潘美等部前往,但受到后蜀军队的顽强抵抗,旷日持久,师老无功,周世宗又改派赵匡胤前往观察战快,见机行事。

    赵匡胤到达前线后,经过分析,调整了禁军的部署,结果一举夺得了后蜀的秦、风、成阶(今甘肃成县,武都)四个州的大片领土。

    后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正月,柴荣开始了他的东进战略。他令张永德留守汴梁,自己亲率八万大军,与赵匡胤一起,浩浩荡荡地开出河南,向东打入安徽地界。

    柴荣命越匡胤带兵攻打寿州,但寿州驻有重兵,又有智勇双全的大将刘仁瞻镇守。在攻打寿州前必须得攻下寿州以北的八公山。由于赵匡胤等轻敌,爬上了八公山却中了刘仁瞻的空城计,后周军被烈火焚烧,损失惨重,以完全失败而告终。

    柴荣又改派赵匡胤攻打涂山,在攻打涂山之前,他们周密部署,设埋伏、放火烧南唐军队,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就攻占了涂山,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和粮食。

    攻下了涂山后,柴荣又命令赵匡胤绕过濠洲,直扑滁州。攻打滁州竟久攻不下,损失了五百多骑兵,石守信和高怀德也身受重伤。就在他们养伤的一个小村里,赵匡胤等幸遇到了足智多谋且有先见之明的学究赵普。

    刚一打照面.赵普就率先问道:“大将军可是来寻找攻打滁州城的良策?”

    赵匡胤连忙道:“先生真乃神人也!”

    王审琦却颇有些不以为然。王审琦以为,定是那郎中事先通知了赵普。然而,赵普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很快使王审琦改变了看法。

    赵普言道:“两位大将军数日前攻打清流关,自白折损了五百弟兄,所以我就在想,我赵普宁静的日子从此便结束了!我稍感意外的是,赵大将军为何耽搁了数日才来见我?”

    赵匡胤赶紧道:“赵某今日中午才闻听到先生的大名。”

    王审琦一旁暗想道:这赵普又高又瘦的看上去很像个读书人,但说起话来,却全无读书人的谦逊和矜持。想到此,王审琦淡淡一笑道:“赵先生胸有成竹,定然会告知我等如何攻打滁州城池。”

    赵普也笑嘻嘻地望着王审琦言道:“这位王将军似乎是个性急之人。”

    赵匡胤忙道:“王将军本是谨慎持重之人,只因战事不顺,变得有些性急了!”

    赵普“哈哈”一笑道:“我知道,那两个性急的将军正在营地里养伤呢!”

    看来,赵普对赵匡胤的军情十分地熟悉。赵匡胤赔笑道:“先生若不助我尽快拿下滁州,那我那两个性急的兄弟就很难养好身体。”

    赵匡胤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普。王审琦的两道目光也火辣辣地射在赵普的脸上。赵普不慌不忙地走到一张椅子旁,一边落座一边从容言道:“我不仅要帮助你赵大将军拿下滁州,我还要帮助你赵大将军据有天下!”

    据有天下是什么意思?赵匡胤用一种吞吞吐吐的语气言道:“先生所言,赵某有些糊涂。”

    赵普立刻问道:“莫非大将军不想做皇帝?”

    赵匡胤“啊”了一声,但没说出话来。他赵匡胤自然是要当皇帝的,不过,自从做了柴荣的臣子之后,他想当皇帝的念头确乎淡漠了许多,他似乎只想着为柴荣东征西讨、建功立业了。现在,赵普一席话,能否重新燃起赵匡胤想当皇帝的欲火?

    王审琦一旁言道:“赵先生,我大哥从小就有当皇帝的念头。敢问先生,我大哥如何才能当上皇帝?”

    赵普微微一笑道:“当皇帝不是性急的事,得等候时机,得看准时机,得抓住时机,更得一步一步地走。现在,第一步,就是先拿下滁州城!”

    “好!”赵匡胤大叫了一声。他已经看出来了,面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赵普,确能助他成就一番事业。“赵先生,只要你帮我先拿下滁州,只要你愿意与我赵某同舟共济,那我现在就对着苍天起誓:我赵匡胤今生今世,一定要做一回皇帝!”

    “好!”赵普也大叫了一声,“大将军既然已发下重誓,那我赵某人今生今世就跟定大将军了!”

    可以说,赵匡胤与赵普是一拍即合。如果说,赵匡胤以前想当皇帝的念头还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的话,那么,自遇见赵普之后,这种不自觉的行为就变成自觉的行为了。

    接下来,赵普就要为赵匡胤献计献策去攻打滁州城了。

    赵普率领越匡胤等从滁州城周围的一个小山洞蹬水过河,绕到清流关背后,袭击皇甫晖的大本营。突袭成功,皇甫晖的脑袋被越匡胤一剑砍中,南唐兵也无心抵抗,直顾逃命。接着,便开始攻城。在王审琦的带领下成功了攻取了滁州,生擒了姚凤。

    滁州之战对赵匡胤个人的意义十分重大。他以区区数千之兵,竟然攻占了南唐都城在江北的屏障重镇滁州,这样一来,赵匡胤在后周的名望显然又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对他日后登基大有帮助。

    当然了,赵匡胤是不会把滁州之战的功劳全记在自己名下的。在占领滁州后的庆功宴会上,他把首功挂在赵普头上了。

    几天之后,越匡胤因顾虑军纪而拒绝半夜在雨中请求人城的父亲,而使父亲死在了行军途中。

    得知父亲的死讯后,越匡胤一连数日不思茶饭,在赵普备下的酒宴下,他一顿饱饮之后,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赵匡胤便在滁州城内一边加固城防、招兵买马准备抗击南唐军可能有的反攻,一边耐心地等待着柴荣新的指示。数月之后,柴荣的使者抵达滁州。柴荣令赵匡胤速去六合监军。原因是,南唐虽没有直接反攻滁州,却在滁州以东燃起了战火。

    后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三月,南唐国皇帝李璟派大将陆孟俊为征西元帅,领兵攻打后周地盘。

    于是,柴荣派遣自己最为亲近的两个臣子越匡胤和张永德前往东线,在扬州一带与南唐大战。

    赵匡胤在军师赵普的帮助下攻占了寿州,被柴荣加封为义成军节度使。其他人也得到了相应的奖赏。

    后周显德四年(公元957年)十月,柴荣再度携爱将赵匡胤随驾东征,并令张永德留守汴梁。

    只要有仗打,赵匡胤总是高兴的,更何况,柴荣这一次还摆出了一副不降服南唐就决不罢休的架式,这该有多少仗要打?赵匡胤能不高兴吗?

    不过,高兴是一回事,烦恼又是另一回事。在随柴荣再度东征前,赵匡胤便遇到了一件自以为十分烦恼的事儿。这事与他的妻子贺氏有直接的关系。准确点讲,赵匡胤的烦恼,就是贺氏。

    前文中说过,因为弟弟赵匡义的关系,赵匡胤曾尽情地折磨了贺氏一顿。结果,贺氏的身体每况愈下。等赵匡胤随柴荣拿下了寿州,回到了汴梁后,贺氏的身体已经极度地衰弱了,衰弱到走上几步路便要歇下来喘几口气,甚至,稍不留神,她就会跌倒在地。慌得杜氏赶紧叫一个女仆随时随地的跟着贺氏,生怕有什么不测。

    赵匡胤问杜氏道:“娘,我那媳妇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杜氏回道:“为娘也不知晓啊!她只是告诉为娘,她心里很难受。”

    “她还难受?”赵匡胤张大了眼:“她那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我看了心里才难受呢!”

    杜氏忙道:“胤儿,你媳妇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对她恶言恶语了……”

    “娘,我晓得!”赵匡胤答应一声。但旋即,他便找到大弟弟赵匡义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大嫂弄成这样,是不是跟你有关?”

    “天地良心!”赵匡义慌忙道,“大哥你不在家的日子,我连一句话都不敢跟大嫂说,而大哥你回到家之后,我连看都不敢看大嫂一眼了!”

    赵匡胤本还想找小弟赵匡美问上一问,看赵匡义所言是否属实。但后来又想,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相信赵匡义。

    赵匡胤的烦恼就是因为贺氏的体弱有病。要知道,赵匡胤时年才三十二岁,正是体壮气盛之时,加上经年累月在外征战,他对女人的肉体就更加地如饥似渴了。战罢六合归京,虽然贺氏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但只要有时间,他就总要尽性地在贺氏的肉体上折腾一番。那时候的贺氏,似乎还能应付他的折腾,尽管在他折腾的时候,她总是牙关紧咬、眉头紧锁,露出一副不胜痛楚状。可现在不行了。贺氏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往床上一躺,动也不动地像个死人一般,赵匡胤哪里还忍心在她的身体上折腾?

    攻克寿州,回到汴梁后的当天晚上,赵匡胤参加完柴荣的庆功宴后就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到家之后,他先是问候了母亲一番,又与两个弟弟虚应了一回,连儿女都没顾得上去看望,就迫’不及待地奔进了卧房。赵匡胤本想见了贺氏就痛快地发泄一番,可是,他大踏步跨进卧房的时候,却看见贺氏正倚在床头急剧地咳嗽。那咳嗽的声音,听来令人心里发麻。

    好不容易地,她停止了咳嗽,却又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赵匡胤满腔的烈火“噗”地一下就熄灭了:“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贺氏艰难地回道:“贱妾身体有恙,不能出门相迎,还望夫君恕罪……”

    说着话,她似乎想爬起来,可挣扎了半天,也只是挪动了一下屁股而已。赵匡胤没好气地道:“你老老实实地躺着吧,我用不着你伺候!”

    贺氏果然老老实实地躺着了。赵匡胤也躺在了床上,只是没有脱衣服,是呀,她都病成那副模样了,他就是脱得精光又有何意义?

    一个晚上熬过去了,又一个晚上熬过去了,熬得赵匡胤心头发慌,甚至都有些精神恍惚起来。

    赵匡胤为何不去另找别的女人?更何况,当时的汴粱城,也不乏秦楼楚馆,赵匡胤只要舍得银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这与赵匡胤个人的品性分不开。虽然,我们不能武断地说赵匡胤就是一个不好色的男人,但是,在当时,赵匡胤也的确没有想着去找什么别的女人,甚至,他都没有去想什么纳妾之事。这样一来,赵匡胤就只能守着贺氏的病体在床上干熬了。

    干熬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所以,赵匡胤就又一次地问杜氏道:“娘,我媳妇的病就真的治不好了吗?”

    杜氏叹气道:“胤儿,为娘不是说过了吗?连宫中的御医都找来了,也拿你媳妇的病没办法!”

    御医都没办法了,赵匡胤就只好继续熬下去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哦,赵匡胤在家中一连熬了两个多月,最终,赵匡胤不想再熬了。

    那是随柴荣再度东征的前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匡胤抱出了一坛酒,并要赵匡义陪他喝酒。赵匡义没有反对,一杯一杯地陪着喝起来。可喝了半坛酒之后,赵匡义都头昏眼花了,赵匡胤还要喝。赵匡义对杜氏道:“娘,我酒量没有大哥大,大哥分明是想把我灌醉,你可不能不闻不问啊!”

    杜氏笑谓赵匡义道:“义儿,你大哥明日又要出征了,你就好好地陪你大哥喝一回吧!”

    赵匡义无奈,只得又硬着头皮喝了几杯。几杯过后,趁着赵匡胤和杜氏说话的机会,赵匡义拔脚溜了。赵匡胤发觉后,要去找回赵匡义。杜氏劝阻道:“算了,胤儿,义儿的酒量本也不行。这样吧,你若没有喝好,为娘就陪你共饮几杯!”

    “不……”赵匡胤连忙道,“孩儿已经喝好了……明日还要出征,孩儿这就回房休息。”

    说完,赵匡胤就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卧房。实际上,他也真的喝好了,半坛子酒有一大半都灌进了他的肚里,再喝他就做不成今晚要做的事了。

    赵匡胤今晚要做什么事?原来,他已做出决定,无论如何,在此番东征之前,他都要在贺氏的肉体上发泄一通。而今晚,恰是东征之前他住在家里的最后一晚。

    他晃晃悠悠地进了卧房之后又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床边。贺氏没有吃晚饭,黄昏的时候就上床休息了。此刻,她软软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似睁非睁,见到赵匡胤,她似乎想做出笑容来,但没有成功,只是唇边的肌肤隐隐约约地搐动了一下。

    赵匡胤当时是没有表情的。如果有表情,那也很严肃。他直直地看着贺氏,就像在战场上看着一个敌人。

    贺氏明白丈夫要做什么了。她很想说话,但没有说。她也很想动弹,但没能动。因为赵匡胤已经整个儿地压在她的身上了。

    她被剥光衣服的身躯简直有些惨不忍睹。什么“骨瘦如柴”、“瘦得皮包骨”之类的词,都不能准确形容她的躯体已经瘦到了何种程度。就说她的一对乳房吧,原先是何等的白嫩丰盈,可现如今,只剩下两坨耷拉着的皮了,而且皮色还异常地灰暗。

    赵匡胤许是也不忍看她那瘦骨嶙峋的躯体,他的双目倏地就合了起来。

    当体内那股孕育了数月之久的巨大的热流喷涌而出后,赵匡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跟着,他睁开了眼。睁眼之后,他就看到了她的身体、她的脸。这一看不大要紧,可把赵匡胤吓了一大跳。

    只见,贺氏的身体硬硬地陈在床上,似乎已经僵了。她的脸色不仅苍白,苍白中还泛着灰色。一眼看上去,她活脱脱地就是一个死人。

    赵匡胤暗暗心惊道:难道,她死了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身体,她的身体确实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了。他又下意识地探了探她的鼻孔,她的鼻孔也确乎没有什么气息在流动了。

    坏了,赵匡胤想道,她真的死了。

    赵匡胤马上就想到应该把此事告诉母亲。但旋即他又犯了难。如果母亲问起她是怎么死的,自己该如何回答?据实以告,说是她被自己冲撞而死?对母亲扯谎,说是她一口气没喘上来活活憋死了?

    赵匡胤犯了一会儿难,最终做出决定:不管怎么说,应先把她的衣服穿上再说。

    于是赵匡胤就把她的衣服找来开始为她穿衣服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为她穿衣。虽然她直挺挺地躺着,但为她穿衣也并不很困难。困难的是,他有点不敢去触摸她的身体。摸她的身体,他感觉就像摸到了一具骷髅一样。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自己火热的身体就是在这具骷髅上猛烈地冲撞的吗?

    终于,他为她穿好了衣裳。穿好衣裳的她看上去就没什么可怕了。他也套上衣裳。他要去向母亲禀告贺氏的死讯了。

    可就在这当口,一句微弱的话语送到了他的耳边:“谢谢夫君……”

    赵匡胤一愣,赶紧朝她看去:“你,刚才是你说话吗?”

    她居然笑了。他也笑了,“夫人,原来你没死啊!不过,说实在的,你刚才装死倒是装得挺像的!”

    贺氏是在装死吗?似乎,她没有听清他所说的话。她依然言了一句道:“谢谢夫君为贱妾穿衣……”

    “好了好了!”赵匡胤躺在了床上:“如果你喜欢我给你穿衣,那以后有时间我就天天给你穿!”

    她差一点就爬起了身。虽未能起身,她却说了一句话:“夫君所言,贱妾已铭刻在心……”

    然而,赵匡胤睡着了,还轻轻地打起了呼噜。贺氏最后所说的话,他究竟听到了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赵匡胤就精神抖擞地跟着柴荣出征了。只要屁股往马背上一坐,赵匡胤就什么烦恼、什么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柴荣顺利完成此次东征第一步计划,准备实施第二阶段作战计划时,也就是在后周显德五年(公元958年)二月下旬的一天,赵匡义赶到泗州来了。

    赵匡义赶到泗州来是要告诉赵匡胤,贺氏在正月初三病死了。

    赵匡义还对大哥道:“娘不让我来告诉你,但我想,大嫂死了,大哥焉能不知?所以,我就对匡美招呼了一声,瞒着娘跑到这儿来找你了。”

    闻听妻子贺氏终于病死,赵匡胤一时没言语,脸上多少显出了一些凄然之色。不管怎么说,那贺氏也陪伴他赵匡胤度过了十四个春秋,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德昭,死的时候又那么年轻,说赵匡胤心中一点都不悲伤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赵匡胤问赵匡义道:“你大嫂临死前……说过什么话没有?”

    “说了。”赵匡义道,“大嫂临死前那一刻非常地清醒。她当着我和匡美的面对娘说,她等着大哥回去为她穿衣裳。说完,大嫂就死了。死的时候,大嫂的手还紧紧地攥着德昭的手。”

    眼泪在赵匡胤的眼窝里转动。赵匡义不解地问道:“大哥,大嫂临死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等着你回去为她穿衣裳?大哥,你说过要回去为大嫂穿衣裳的吗?”

    赵匡胤没有回答弟弟的话,眼窝中转动的那两滴泪明明白白地滑落了出来。流泪的赵匡胤,看上去是很令人心酸的。

    柴荣得知此事后,忙着找到赵匡胤道:“你可以回京城料理一下后事。”

    赵匡胤忙道:“感谢皇上关怀!拙妻的后事,自有家母料理。臣岂能以一己之私痛而耽误皇上的军机大事?”

    柴荣顿时感慨万千道:“赵匡胤,你这等忠诚,朕记下了!待降服李唐之后,朕一定亲自为你续弦!”

    赵匡胤伏地叩首道:“臣现在别无他念,只一心想着征服李唐!”

    “好!”柴荣大声地道,“就让朕与你君臣二人携手东进、并肩作战!”

    三月初,后周大军开始了大规模的东征。柴荣率五万兵马在淮河北岸向东打,赵匡胤率五万兵马在淮河南岸向东打。南北两路后周大军可谓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个月不到,柴荣打到了洪泽湖,赵匡胤更快,打到了洪泽湖东南方的高邮湖。接着,两路大军在高邮湖的西端汇合,然后一起南进。扬州后周守将韩令坤闻之,急忙率众北上迎接。柴荣和赵匡胤在韩令坤的恭迎下进入扬州城饮酒去了。

    令赵匡胤高兴的是,随军参战的赵匡义表现了非凡的才能。赵匡义是年二十岁,在此之前从未打过仗。赵匡胤本来是想叫赵匡义回汴梁的,但赵匡义高低不同意,非要随军东征。赵匡胤无奈,只得将弟弟留下,还让他担任了一个十夫长。名义上,赵匡义是十个人的头领,而实际上,赵匡胤是要那十个人来保护赵匡义。没想到的是,赵匡义领着十个人在征战中取得了相当不俗的战绩。

    经过后周君臣的同心协心,并肩作战,攻下了江宁,降服了南唐。柴荣带领着赵匡胤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由扬州回到了汴梁。

    刚一回汴梁,赵匡胤就被柴荣加封为忠武节度使。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也俱有封赏。赵普依旧得了不少柴荣赏赐的银子。赵普拿赏银买了许多酒菜,请赵匡胤、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等人饱饮饱吃了一回。吃得赵匡胤眉飞色舞,饮得赵匡胤眉开眼笑。

    叫赵匡胤眉飞色舞又眉开眼笑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这一年(后周显德五年,公元958年)夏暮秋初的一天,下午,确切说,是快到黄昏的那个时候,赵匡胤正在家中与母亲杜氏一起逗自己的儿子德昭玩。赵德昭是年八岁,正是招人喜爱的年龄。虽然,看见自己的儿子,赵匡胤就不禁想起自己的妻子贺氏,但与自己的儿子在一起玩耍,赵匡胤的心中依然是充满欢乐的。

    忽地,一个太监匆匆忙忙地走进了赵匡胤的家。太监传下柴荣口谕:着赵匡胤立刻进宫见驾。

    赵匡胤应喏一声,便跟着那太监走了。那太监将赵匡胤带进了宫,又将赵匡胤带进了柴荣的寝殿。看模样,柴荣召见赵匡胤,不仅有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事情还很机密。不然,柴荣缘何要赵匡胤到寝殿里见驾?

    然而,赵匡胤似乎想错了。见了赵匡胤,柴荣淡淡一笑道:“赵匡胤,朕忽然想你了,所以就叫你来此让朕看上一眼。”

    只是因为想赵匡胤了便急召赵匡胤入宫?赵匡胤不相信。“……微臣中午才与皇上道的别,皇上如何这么快就又想微臣了?”

    柴荣言道:“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想你就想你了,所以就召你来了。”

    赵匡胤还是不相信,但又不好再问,便按照柴荣的吩咐在柴荣的对面坐下了。柴荣言道:“朕与你不能这么干坐着,还是弄点酒来边喝边聊吧!”

    随着柴荣的话音,一个太监捧着酒、另一个太监端着菜走了进来。显然,这些酒菜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莫非,柴荣想喝酒了,便把赵匡胤召来共饮?

    酒菜放在了柴荣和赵匡胤的面前。太监们退了出去。这君臣二人就边喝边聊了起来。虽然也聊到了北伐之事,但柴荣并无马上就去北伐之意。也聊到了后周各地方上的大事小事,可就是没有什么紧急的事。于是,赵匡胤就暗自想道:“看来,皇上真的是想我了!”

    然而,赵匡胤似乎又想错了。因为,柴荣聊着聊着忽然换了个话题:“赵匡胤,你还记得朕在泗州时跟你说过的话吗?”

    赵匡胤一怔:“皇上在泗州时跟微臣说过很多话,微臣实不知皇上指的是哪些话……”

    “赵匡胤,”柴荣故做严肃状,“你真的是很健忘啊!”

    “是,是!”赵匡胤赔上笑。“微臣只要打起仗来,就什么事情都会遗忘,甚至包括皇上对微臣说过的话……请皇上恕罪!”

    柴荣“哈哈”一笑道:“赵匡胤,你何罪之有?朕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朕在泗州城里曾对你说过,待降服了李唐,朕一定亲自为你续弦。现在,李璟已经臣服,朕总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吧?”

    赵匡胤想起来了,同时也明白了柴荣召他入宫的用意。只还有一点不甚明白:仅为了谈那续弦之事,皇上又何必如此急切?除非,皇上已经为他赵匡胤相好了某个女人……果真如此吗?

    赵匡胤不由得一阵激动。攻濠州、克泗州、向东征战的时候,赵匡胤是不会想起什么女人的,即便偶尔想起,也不会引发太大的难受。但回到家里就不一样了。从扬州返回汴梁后,赵匡胤抱枕而卧,心里就时不时地去想女人了。心里想女人,身边又没有女人,心里就非常地难受了。所以赵匡胤就把儿子德昭弄来与自己一起睡。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可爱的,但儿子再可爱,也代替不了可爱的女人。

    赵匡胤只顾在那儿想了,忘了跟柴荣说话了。柴荣问道:“赵匡胤,你想起朕跟你说的这番话了吗?”

    “想起来了!”赵匡胤慌忙道,“皇上如此关怀微臣,微臣岂敢忘怀?”

    “那就好。”柴荣点点头,“朕虽不敢自诩有多么的英明,但朕终归是一个守信之人。所以,朕对你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兑现!”

    赵匡胤正要对柴荣表示感谢,柴荣紧接着又道:“赵匡胤,朕虽然决定亲自为你续弦,但有一句话朕必须先跟你讲清楚!”

    赵匡胤心中一紧:“皇上……尽管吩咐微臣,微臣敢不洗耳恭听?”

    柴荣言道:“朕想说的是,如果朕为你挑选了一个女人,你千万不要嫌朕挑选得不够美貌!”

    赵匡胤慌忙道:“皇上这是从何说起?只要是皇上挑选的女人,纵然丑如无盐,微臣也会欣然接受。更何况,皇上这么好的眼力,自然会为臣挑选一位美貌的女人为妻!”

    “那好,”柴荣举起了酒杯:“赵匡胤,这事就这么定了,现在喝酒吧!”

    赵匡胤真想问柴荣:“皇上,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为我选妻?”可见柴荣好像已无意再说此事,赵匡胤便也只好陪着柴荣喝起酒来。

    突地,柴荣一杯酒下肚之后,猛然咳嗽起来,且一连咳了许多声。赵匡胤找到一块手巾递给柴荣。柴荣用手巾揩了揩嘴。那手巾本是白色的,但柴荣揩过嘴之后,那白色中便有了一块鲜艳的红色。那是血,是柴荣从肚子里咳出来的。

    赵匡胤大惊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柴荣摇了摇头:“没什么。今年春上,朕就有咳血的毛病了。不过,咳上一阵之后也就没事了!”

    “皇上!”赵匡胤连忙道,“你这是积劳成疾啊……微臣以为,皇上应该召太医来仔细地诊治……”

    柴荣微微一笑道:“赵匡胤,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朕身上的血多得是,咳出一点来又有什么关系?”

    赵匡胤还要说什么。柴荣摆了摆手道:“赵匡胤,你什么都不要说了。现在,你听朕对你说。朕今日召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你可以回家了,朕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赵匡胤冲着柴荣躬了躬身:“皇上,微臣这就告辞……微臣恳请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

    赵匡胤慢慢地朝殿外退去。柴荣忽然道:“赵匡胤,朕还有一句话要吩咐于你!”

    赵匡胤急忙打住了脚步。柴荣言道:“你出宫之后,不许到别处去喝酒,当立即返回自己的家!记住,这是朕的口谕!”

    既是口谕,赵匡胤就只得应了一声道:“微臣遵旨!”

    如果不是柴荣的这句口谕,赵匡胤出宫以后说不定就会去找赵普等人喝酒去了,因为在柴荣的面前,虽然喝酒的时间较长,但却没有喝过瘾。同样,如果没有柴荣的这句口谕,赵匡胤恐怕就忘了柴荣为何要急急召他入宫的事了,因为柴荣并未言明什么时候为他选妻,他赵匡胤就是再心急,也没有用。更何况,柴荣先前还咳出了血。咳血应该不是什么小毛病啊!如果赵匡胤出宫以后真的要惦记起什么事来,那十有八九会是柴荣咳血的事。

    但是,柴荣说出那句口谕之后,赵匡胤就自然而然地又想起柴荣急急召他入宫的事来。既然只是跟我谈为我选妻之事,为何要我“立刻进宫见驾”?更主要的,皇上为何又要我“立即返回自己的家”?一个“立刻”,一个“立即”,应该是有重要而紧急的事情才相吻合啊!我“立刻”进宫之后,只是那选妻之事,虽然不能说不重要,但并非那么紧急。现在,我就要“立即”回家了,难道有什么重要而紧急的事情等着我?

    赵匡胤在宫中呆的时间看来不短,出宫以后,天早已黑透。赵匡胤一边往家走一边在苦苦地琢磨。等他走到家门之外时,他才终于明白柴荣为何要叫他“立刻”进宫、“立即”回家了。

    赵匡胤刚一走到家门外,那赵匡义就飞也似地迎了出来,压低嗓门儿叫道:“大哥,新大嫂已在你房中候你多时了!”

    赵匡胤一愣:“匡义,你说什么?什么新大嫂?”

    赵匡义眨了眨眼道:“大哥,看来你还不知道啊……你刚一入宫,皇上就派几个公公把新大嫂送过来了!”

    赵匡胤顿时就醒悟过来。这时,杜氏也迎出门外道:“胤儿,为娘有话对你说……”

    原来,柴荣早已为赵匡胤相中了一个女人,这女人便是后周彰德军节度使王饶的三女儿王氏。只是因为赵匡胤原配贺氏才死去几个月,柴荣不便大明大亮地就把王氏赐与赵匡胤为妻,却又不想让赵匡胤独自而眠,故而,柴荣就想了这么一个方法:一面把那赵匡胤召入宫中叙谈,一面把那王氏送入赵匡胤家中。柴荣之所以不事先将此事告之赵匡胤,是基于这样一种担心:贺氏死去不到半年,赵匡胤恐不愿考虑续娶之事。而把王氏直接送入赵家,赵匡胤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了。殊不知,柴荣的这种担心纯粹是多余的。

    杜氏对赵匡胤言道:“皇上叫公公传谕:此事不宜声张。待完婚之后,你备份厚礼到你岳父家表示谢意。”

    赵匡胤点头:“孩儿谨遵母命!”又忍不住笑道:“皇上这是想给我一个莫大的惊喜啊!”

    看看,赵匡胤刚得新人便把旧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还不仅如此呢,刚迈进家门,赵匡胤就凑在杜氏的耳边问道:“娘,以你看来,孩儿的这位新夫人相貌如何?”

    杜氏回道:“在为娘看来,你的这位新媳妇,虽不敢说有倾国之貌,却也当说有倾城之姿。只不过,为娘有为娘的看法,并不能代表胤儿你的看法。”

    “不,不!”赵匡胤连忙道,“娘说她长得美,那她就一定长得美!”

    赵匡义一旁催道:“大哥,快回房去吧,新大嫂都等急了!”

    赵匡胤的两道目光马上就像两支利箭一般地射在了赵匡义的脸上:“匡义,今日是大哥我新婚,你在这里着什么急?”

    “我?”赵匡义似乎真的有些急了,“大哥,我这不是在为你着急吗?既然你不着急,那我又何急之有?”

    赵匡胤还真的不着急了。本来,他跨人家门之后,就想直奔自己的卧房,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叫过赵匡义吩咐道:“匡义,你现在去通知我的军师,还有你石大哥、王大哥和高大哥,你叫他们到我们家来,就说我请他们喝酒!”

    赵匡义明显的有些不情愿:“大哥,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再请他们喝酒也不迟啊?”

    杜氏言道:“义儿,按你大哥的吩咐去做吧。不管怎么说,你大哥新婚,也是一件大事。皇上只说不宜声张,并未说不许找几个人来喝酒。如果谁人都不知道此事,那你大哥此番新婚岂不就成了偷偷摸摸的勾当?还有啊,你大哥新婚毕竟是一件喜事,你大哥有喜,自然是想与他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起分享!”

    赵匡胤赶忙道:“还是娘最了解孩儿!”

    “那好吧,”赵匡义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就为大哥跑跑腿吧!”

    工夫不大,那赵普、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四人相继走进了赵匡胤的家。因赵匡义事先并未向赵普等人言明,所以当赵匡胤把原委说出来之后,赵普等人也着实惊喜了一回。王审琦还对赵匡胤言道:“大哥,皇上如此,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是呀,”赵匡胤言道:“皇上待我赵某确实不薄……”

    “各位,”赵普赶紧道,“我们今晚来此,是为大将军新婚道喜的,与道喜无关的话,我看就不要多说了!”

    赵普为何说这番话?试想想,如果赵匡胤老是在惦记着柴荣“待我赵某确实不薄”,那赵匡胤以后还如何当皇帝?

    石守信也许是最想叫赵匡胤当皇帝的人,所以他就听懂了赵普的话:“各位,军师说的对,我们是来喝大哥的喜酒的,不是来说东道西的。所以,石某提议,我们快快地入席饮酒!”

    虽然时间很短,但杜氏也带着仆人备好了一桌酒菜。入席的时候,赵匡胤让赵普居首座。赵普推辞。赵匡胤道:“若没有军师,就没有我赵匡胤的今天,所以这首座就非军师莫属!”

    赵普仍在推辞。石守信急了:“军师,大哥叫你坐你就坐,待大哥做了皇帝之后,你再陪坐也不迟!”

    赵匡胤慌忙道:“石守信,切不可胡言乱语!”

    石守信大嘴一咧道:“大哥,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嘛!”

    最终,赵普还是坐在了上位。酒席也就开始了。那赵匡义也占了一个席位,不紧不慢地陪着众人饮酒,一开始很少说话。

    石守信的话最多。赵匡胤几杯酒下肚之后话也不少。说着说着,就说到赵匡胤的新妻子王氏的容貌上来了。是石守信提起的。石守信问赵匡胤道:“大哥,不知这位新大嫂姿色如何?”

    王审琦插道:“皇上亲自挑选的女人,自然是有十分姿色!”

    石守信不满地瞪了王审琦一眼:“是你结婚还是大哥结婚?我在问大哥,又没问你,你多什么嘴?”

    在赵匡胤等人结义兄弟中,石守信排在第二,王审琦次之,所以石守信确乎有资格训斥王审琦。赵匡胤冲着石守信笑了笑道:“兄弟,不瞒你说,我从宫中一回到家,就叫匡义去邀你们了,所以,你的这位新大嫂究竟姿色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我知道!”赵匡义忽然道,“我看见我的新大嫂了!新大嫂长得面如桃花、灿烂无比、秀色可餐、人见人爱……”

    “好啊,匡义!”赵匡胤不禁弓起了身:“你又在偷看你大嫂了!”并随即正色言道:“匡义,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以后,不管我在家与否,你都不得与你新大嫂单独在一起!”

    赵普听出了赵匡胤话中有名堂,于是就笑嘻嘻地问道:“敢问大将军何谓也?”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许是酒喝得过多的缘故吧,赵匡胤几乎是毫无遮掩地将赵匡义偷看贺氏洗澡、偷看他与贺氏做爱之事说了出来。至于贺氏说赵匡义曾对她动手动脚一事,赵匡胤没有说,因为赵匡胤始终认为赵匡义不会做出此事。

    言毕,赵匡胤还望着赵普说道:“你看看,军师,虽然我赵匡胤有些好酒,但我这个弟弟却是个好色之徒!”

    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都善意地大笑起来。赵匡义红着脸道:“大哥,你甭只说我,你也是个好色之人!你若不好色,原先的大嫂才死去数月,你为何就又要了新大嫂?”

    赵匡胤争辩道:“是我想娶新大嫂的吗?这是皇上的旨意!我能抗旨不从吗?”

    石守信等人又忍不住地大笑。赵普笑谓赵匡胤道:“大将军,你与令弟都乃奇人也!”

    赵匡义又说话了:“大哥,我先前说的都是玩笑话,现在我对你说些正儿八经的话。过去,我之所以干那些偷窥的事,是因为我还没有结婚,不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我已经结婚了,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大哥你放心,从今往后,小弟我决不会再做过去的那种事了。”

    石守信等人又要笑。但赵普却抢先言道:“各位,让我们为匡义兄弟这正儿八经的话干一杯!”

    赵普的话,不会有人反对。所以众人都纷纷举杯,且一饮而尽。赵匡胤言道:“今天,是我赵匡胤大喜的日子,谁要是不喝尽兴,那他就甭想走出赵家的门!”

    赵匡胤来劲了。打仗的时候,他很少喝酒,即使喝酒,也很有分寸;但闲时喝起酒来,却喜欢一醉方休,不仅自己一醉方休,还希望别人也同自己一样。

    赵匡胤的这种脾性,杜氏自然一清二楚。她虽然没有列座,但却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观看。她喜欢看着胤儿饮酒,更喜欢看着自己的胤儿被众星拱月。这样她便有一种很强烈的自豪感和满足感。但是,不是任何事情她都随着自己的胤儿。她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就主见而言,不仅她死去的丈夫赵弘殷比不上她,就是她的胤儿,也不会比她强多少。

    故而,听到赵匡胤说“甭想走出赵家的门”之后,她就借故把赵普叫到了自己的身边。虽然她与赵普接触不多,但她却也看出,赵普是一个能左右赵匡胤的人。

    赵普当然十分尊重杜氏,而且,他也知道她为何要把他叫到她的身边。所以,刚走到她的身边,他就低低地问道:“老夫人,您是担心大将军饮酒过多吧?”

    杜氏马上言道:“赵先生果然聪慧无比……若是寻常喜事,老身决不会多言语,但今日非比寻常,是当今皇上赐我胤儿完婚,且胤儿岳父亦乃节度使大人,如果胤儿一时兴起,醉得不醒人事,那就不仅有负皇恩,更对不起胤儿的岳父大人,也对不起我那新儿媳妇……”

    是啊,如果赵匡胤醉得一塌糊涂,怎能保证不会冷落了王氏。赵普赶紧道:“老夫人所言甚是!老夫人放心,赵某回到席边以后,决不让大将军再喝一滴酒!”

    赵普说到做到。回到桌边以后,赵普先是重重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放大声音道:“各位兄弟,今日是大将军新婚之夜,我等何忍与大将军比酒?我提议,请匡义兄弟送大将军入洞房,我等在此继续饮酒为大将军祝福,各位兄弟以为如何啊?”

    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一起叫“好”。然而赵匡胤却赖着不走,且言道:“与兄弟们在一起饮酒,赵匡胤岂能不奉陪?”

    赵匡义无奈,只能求救似的看着赵普。赵普却看着石守信道:“石将军,在战场上没有能难住你的事,而酒场恰如战场,莫非酒场上就有你办不成的事?”

    石守信会意,一下子跳起来,跳到赵匡胤的身边,拉着赵匡胤的胳膊就朝外拽,一边拽一边还言道:“大哥,今日我若不把你送入洞房,那军师以后就说我没本事了!”

    赵匡胤终于站起了身。他并未喝醉,只是喝得稍多而已。站起身之后,他扫了一眼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言道:“你们听好了,我马上就入洞房了,但是,你们今晚如果不把军师的酒陪好,那么,下次打仗,我就不派你们上前线!”

    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慌忙表态: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让军师喝得尽兴。

    那赵匡义想送赵匡胤入洞房。赵匡胤两眼一瞪道:“匡义,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想趁机偷窥你大嫂的芳容?”

    赵匡义很是委屈地道:“大哥,小弟只是在执行军师的命令……”

    赵匡胤当即道:“匡义,军师的这个命令你不必听,但是,军师的其他命令你必须严格执行!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虚心聆听军师的教诲,那你就决无前途!”

    “是,是!”赵匡义点头哈腰道,“大哥你放心,今日小弟就是拼着醉死,也要认认真真地陪着军师喝几杯!”

    赵匡胤带着浓浓的酒意,别了赵普等人,在母亲杜氏的注视下,一步是一步地朝着卧房走去。他之所以走得这么慎重,是因为他还清醒。他清醒的是,虽然母亲说那王氏有倾城之貌,但王氏究竟长得如何,他赵匡胤心中也没底。

    但不管怎么说,一想到卧房内有一个女人在等候着自己,赵匡胤还是无比激动的,喝酒的时候,这种激动被暂时压抑,而离开酒场之后,这种激动就很难压抑了。所以,赵匡胤推开卧房门的时候,心房跳得就像“咚咚咚”的战鼓一般。

    虽然赵宅内外看不出什么喜庆的迹象,但赵匡胤的卧室内却充满着新婚的氛围。卧室里的一切,几乎全都是红色的,连红烛的光,也发着淡淡的红晕。故而,赵匡胤一踏入卧室,就被鲜艳的红色所笼罩、所包围、所侵蚀。

    红色是很能让人想入非非的。然而,赵匡胤踏入卧室后,心中曾“格登”了一下。那王氏已经躺在床上了,身子还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那被子很厚,这种夏暮秋初天气,用得着盖那么厚的被子吗?

    赵匡胤就不禁想道:“这女人太不识情趣,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之时,新郎官未至,新娘子如何能先自睡去?”

    赵匡胤似乎生气了。不过,当他急步走到床边,他心中即使真的有气,那气至少也消去大半。原因是那王氏的面孔的确长得很美。赵匡胤自言自语地道:“皇上果真好眼力。”

    赵匡胤端详了一会儿王氏的面孔后——这期间,王氏一直是闭着眼睛的,赵匡胤就伸出一双大手,一手抓住被头,一手抓住被尾,“呼”地一声,就将遮住王氏的那床被子掀得无影无踪。

    倏然撞入赵匡胤眼帘的,是一位十七岁花季年华的少女的身体。在摇曳的烛光下,只见那王氏仅着一袭轻纱裤,胸前一抹水红肚兜,玲珑有致的曲线,白如凝脂的肌肤,还有那微微起伏的乳胸……赵匡胤有些把持不住了,他不由地坐在床边,有些痴迷地上下打量着王氏。

    王氏躺在床上一直在假寐,她知道床边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夫君。在赵匡胤掀开她的被子时,她不由得有些紧张,也更有些羞怯,情急之下,便只好继续假寐。谁知过了好一会儿,赵匡胤仍无动静,王氏有些纳闷:是夫君不喜欢自己,还是他已悄然走了?为何没有发生母亲叮嘱自己的那些事情?王氏睁开眼睛,四下一看,见一位英武健壮的男人正在凝视着自己的脸,她不由地“啊”了一声,用双手捂住了飞红的两颊。

    赵匡胤面对着如此鲜活俊俏的新娘子,正在沉醉于她的秀美之中,当王氏那双清澈的明眸如星光一般闪烁着时,赵匡胤感到浑身有一股热流在奔涌。他抬手抚了抚王氏的脸蛋,问道:“你怎么不与我说话呀?”

    王氏依旧闭着眼睛,低声道:“老爷好!”

    “睁开眼睛。”

    王氏听话地睁开了双眼,但目光仍不敢对视赵匡胤,只是怯怯地看着粉红的床幔。

    赵匡胤有些把持不住了,他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又问:“你怎么不敢看着我,怕我吗?”

    王氏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

    “怕我什么?是不是怕我欺负你?”赵匡胤侧身躺在了王氏旁边。

    王氏只感到身边的人的体温那么热,好像火一般在烤炙着自己,仿佛她的身体也被烤热了一般。她不敢挪动身子,只是又闭上了眼睛。

    赵匡胤伸出双手,王氏只觉着脸上红一阵,心里跳一阵,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就在她慌乱之下,一双大手抚上了她的乳胸,那双手是那么地有力,那么地温存。王氏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赵匡胤一边亲吻着王氏,一边把身体压在了这个令他狂野的娇躯之上……

    第二天,天刚亮,赵匡胤就醒了,睁眼一看,王氏两颊绯红,偎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赵匡胤又是一阵激情,与王氏搂在了一起……

    赵匡胤下了床之后,把手探到被里,在她的身体上温存地摸了摸,一边摸一边言道:“夫人,我今日要去看望岳父大人了!”

    王氏娇声言道:“老爷早去早回。”

    因王氏是填房,地位比贺氏要低,所以她就称呼赵匡胤为“老爷”。赵匡胤一边朝房外走一边暗自想道:这女人倒也体贴温存。待走出卧房,来到客厅里,赵匡胤差点没笑出声来。石守信趴在桌子上,王审琦歪在椅子上,高怀德则干脆躺在地面上。这显然是昨天晚上喝酒的结果。

    杜氏走过来道:“胤儿,他们都喝醉了……我想叫人把他们弄到床上去睡,可那赵先生不同意。赵先生说,他们这样醒酒醒得快!”

    赵匡胤点点头。“也好!谁叫他们三个人喝不过军师一个?”

    “大将军谬奖赵某了!”那赵普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赵某有多大的酒量,大将军焉能不知?”

    赵匡胤“嘿嘿”一笑道:“定是他们上了军师你的当,互相比起酒量来……”

    赵普连忙道:“大将军可不要冤枉好人啊!他们自己要比酒量,我又能奈之何?大将军若不信,可以去问匡义兄弟。”

    谁知,赵匡义也走了过来。“军师,我可不能为你做证啊!昨晚喝到半途,我就溜之乎也了!”

    “好了,”杜氏言道,“胤儿,快把他们叫醒吧,这样睡很容易着凉的!”

    赵匡义跟着就要去唤石守信等人。赵匡胤拦住赵匡义道:“哪用得着一个一个地去喊?我只要喊一声,他们就都会醒来!”

    就听赵匡胤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声道:“打仗喽!”

    再看石守信、王审琦和高怀德,果然一下子全都睁开了眼,且迅速腾起身来,双手还下意识地去摸兵器。赵普忍俊不禁道:“各位将军,大将军在逗你们玩呢!”众人便一起大笑起来。数赵匡胤的笑声最为洪亮。

    是呀,有了那年少貌美的王氏为妻,赵匡胤就不必独守空房了。且王氏虽然年少,但床第间温柔听话,这样一来,赵匡胤就更加地如鱼得水了。既是如鱼得水,赵匡胤当然要放声大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匡胤毕竟不是那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男儿。尽管有了王氏之后,他的生活变得颇不寂寞了,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在渴望着随柴荣北伐。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后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三月,柴荣廷召群臣,正式宣布不日北伐。仍命张永德留守汴梁,自己与赵匡胤率军北伐。

    进军途中,柴荣莫名其妙地捡到一块写有“点检做天”四个字的木牌。“天”字下面似还有一个字,但无法辨认。但柴荣已猜到此字为“子”,木牌上的字就变成了:点检做天子。

    “点检”是何意?殿前都点检也。殿前都点检是谁?张永德也。他是周太祖郭威的女婿,与柴荣有郎舅之谊。“天子”者何?皇帝也。按柴荣的理解,木牌上的字的意思就是:张永德要做皇帝。

    柴荣从此便对那张永德心存疑虑了,对赵匡胤便越发地信任了。

    由于当时忙于战事,柴荣也没有过多地计较。不料后周军队刚刚收复了为契丹所占领的瀛、莫、易三州和莫州北面的“三关”之地,柴荣就突染暴疾,不得不撤回汴梁。

    病危中的柴荣担心死后禁军会发动下变,推翻自己的儿子,很自然地又想到了“点检做天”的木牌,于是匆匆撤掉了张永德的职务,换上了他自认为可靠的越匡胤任殿前都点检。

    同年六月,周世宗柴荣去世。形势变化如此之快,机遇得来不易,连赵匡胤自己也没料想到。

    柴荣死后,七岁的柴宗训登后周帝位,是为恭帝。

    后周王朝随即出现“主少国疑”的局面,一时间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一些忠于后周的官吏指出赵匡胤不应再掌禁军,甚至有的人主张先发制人,将赵匡胤杀掉。

    此时,赵匡胤及其幕下心腹文武也在加紧活动。在周世宗去世的半年里,禁军高级将领发生了对直匡胤极为有利的变动。殿前副都点检由慕容延钊出任,慕容是赵匡胤“素所史事”的少年故交,关系非同一般;殿前都虞侯由赵匡胤的“布衣故交”王审琦担任,与当时已经提出任殿前都指挥使的石守信一样,都是赵匡胤势力中最核心的人物。在韩令坤升任一直空缺的侍卫都虞侯一职,其空出的侍卫与军都指挥使由高t不德出任;张令铎取代赵匡胤政敌袁彦提任的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一职。

    这样在侍卫司中所有五个主级职务中,赵匡胤的亲朋好友就占了三位,而余下的二位中,一个是侍卫司的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当时他正领兵驻守扬州。京城中实际只剩下副都指挥使韩通,但他势单力薄,自然无法与赵匡胤抗衡。

    后周显德六年的最后一天晚上,也即大年三十的晚上,赵匡胤早早地由朝中回到了家,与家人一起吃团圆饭。

    一眼看上去,赵匡胤显得十分地平静,而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几乎连一点平静都没有。明天就要开始行动了。赵普已经把行动的计划全盘告诉了他。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当皇帝了,他还能平静得下来吗?

    回到家中,赵匡胤一看,家人都围坐在饭桌旁等候他呢。有母亲杜氏、有第二任妻子王氏,有大弟弟匡义和小弟弟匡美,还有儿子德昭等,可谓是济济一堂。

    赵匡胤同母亲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傍着母亲坐下了。杜氏言道:“今儿个是年三十的晚上,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仆人们把一盘又一盘的佳肴端出来了,把一坛又一坛的美酒抬出来了。赵匡胤对杜氏道:“娘,就我们一家人,一坛酒足矣!”

    赵匡义惊异道:“大哥,你何时开始嫌酒多了?”

    赵匡胤立即正色道:“匡义,大哥我今晚教训你一句,你给我听好了!酒这个东西,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给我少喝点!”

    赵匡胤说的是真心话吗?赵匡义见大哥一脸的肃然,不敢再饶舌,只偷偷地吐了吐舌头也就作罢。而赵匡胤却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家宴便在赵匡胤的大笑声中开始了。

    晚饭之后,赵匡胤悄悄地对杜氏道:“娘,孩儿有话对你说。”

    杜氏把赵匡胤带到自己的房间:“胤儿,看你的脸色很郑重,像是有什么大事。”

    “是的,娘!”赵匡胤不觉压低了声音:“孩儿要当皇帝了!”

    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赵匡胤这句话,肯定要大吃一惊。但杜氏是个例外。她虽也不知情,但脸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只两道秀眉微微一动。接着,她轻轻地问道:“胤儿,你什么时候登基?”

    赵匡胤回道:“就这几天。那赵先生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杜氏点点头:“那赵先生很有韬略,你听他的话,应该不会错!”

    “娘说的是。”赵匡胤言道,“没有那赵先生,孩儿就不会顺利地走到今天!”

    忽地,杜氏流下了两行泪。赵匡胤知道母亲因何落泪:“娘,你想起爹了吗?”

    杜氏言道:“如果你爹能看到你登基,他该有多么地高兴啊!”

    赵匡胤慌忙道:“娘,如果那个雨夜,孩儿让爹进滁州城,爹也许就不会……”

    “胤儿,”杜氏马上抹去了泪水,“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此事自责!你现在要考虑的就是不能让你登基之事出任何差错!”

    “是!”赵匡胤毕恭毕敬地道,“孩儿谨遵娘亲教诲!”

    别了杜氏,赵匡胤就回到自己的卧房了。嗬!赵匡义、赵匡美和赵德昭三个人正围着那王氏吵吵嚷嚷呢。王氏今晚喝了几杯酒,小脸红扑扑的,见了赵匡胤进屋,她连忙喊道:“老爷,快来,妾身招架不住了!”

    赵匡胤三步并做两步地跨到了王氏的身边,厉声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匡义答道:“匡美和德昭非要跟大嫂要压岁钱,我不想来,他们就硬把我拽来了!”

    “是这样吗?”赵匡胤盯着赵匡义的眼:“八成是你硬把匡美和德昭指使到这儿来了吧?”

    赵匡胤显然话中有话。赵匡义赶紧道:“大哥,你可以问问匡美和德昭嘛。”

    赵匡胤突地笑道:“好了,匡义,不用问了,我相信你!”又吩咐王氏道:“夫人,快找些银子出来,给他们压岁钱!”

    王氏找出一些碎银,先给了德昭几块,又给了匡美几块。当她走到赵匡义的面前时,赵匡义嬉皮笑脸地言道:“大嫂,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好意思从你的手里拿压岁钱?”

    赵匡义二十一岁,比他的大嫂王氏大上好几岁。赵匡胤双眼一瞪道:“匡义,你大嫂给你钱,你就拿着,啰嗦什么?”

    “是,是!”赵匡义从王氏的手里接过几块碎银,“大嫂给的钱,不拿白不拿!”

    赵匡胤抱起赵德昭,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道:“昭儿,爹累了,想早点休息,你出去跟两个叔叔一块玩吧!”

    赵德昭蹦蹦跳跳地跟着赵匡义和赵匡美走了。走到房门口时,赵匡义转身问道:“大哥大嫂,这房门要不要关上?”赵匡胤一瞪赵匡义道:“你说要不要关上?”

    “当然要关上!”赵匡义冲着大哥作了个鬼脸,又有意无意地瞟了大嫂一眼,然后慢腾腾地带上门,走了。

    王氏忽然道:“对了,老爷,今天是三十晚上,妾身应该去陪娘说说话……”

    王氏说着就起身欲走。赵匡胤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娘已经休息了,你也上床休息吧”!

    “吧”字还没有落音呢,她的身体就已经被他紧紧地裹住。也真的是裹住,裹得她都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她不觉“啊”了一声。

    他才不管她“啊”不“啊”呢,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钻进她的衣内,熟练地抚着她的乳房……

    第二天到来了。这是后周显德七年(公元960年)的正月初一。这一天的天气非常好。太阳都出多高了,赵匡胤依然躺在床上,一只手还有心无心地抚摸着王氏。

    王氏小心翼翼地言道:“老爷,你该上朝了。”

    赵匡胤道:“不用着急!宫中马上就会来人催我上朝!”

    王氏听不明白。自从嫁给他之后,她还从未见过他上朝前会有宫人来催。然而,不一会儿,房门外便响起了杜氏的声音:“胤儿,快起床,来了一位公公,说是皇上有急事召见!”

    宫中果然来人催赵匡胤上朝了。只见赵匡胤,“呼”地一声起来:“夫人,快快为我着衣!”

    裸着身子的王氏也顾不得寒冷了,急急忙忙地为赵匡胤穿好了衣服。赵匡胤在临走前温柔地亲了亲王氏。

    赵匡胤大踏步地迈出了卧房。他不仅走得快,更走得稳重。

    恭候在房门外的一个太监急忙向赵匡胤禀告,说是镇州(今河北正定)、定州(今河北定县)来报,辽国和北汉合兵十万大举南侵。赵匡胤双眉一紧道:“这还了得?快快去找范大人和王大人商议对策!”

    赵匡胤口中的“范大人”和“王大人”指的是当时的后周朝宰相范质和王溥。那太监忙道:“范大人和王大人已在朝中等候赵大人了!”

    “那还等什么?”赵匡胤大手一摆,“上朝!”

    赵匡胤就急急地跟着那太监走了。剩着杜氏,倚在门框边,一边看着赵匡胤的背影一边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大年初一,怎么就有战事发生?”

    显然,知道赵匡胤要当皇帝了,所以杜氏就对辽与北汉合兵南侵的消息产生了怀疑。然而,当朝宰相范质、王溥二人却对此毫不怀疑。故而,刚一见到赵匡胤的面,范质就紧张兮兮地对赵匡胤道:“军情万分紧急,还望赵大人速拿主张!”

    赵匡胤连忙道:“此事还应范大人和王大人共同决定才是!”

    王溥赶紧道:“王某与范大人乃一介书生,如何能擅自决定这统兵征战之事?更何况,先帝托付赵大人监国,赵大人可万万不能推卸责任啊!”

    赵匡胤朗声言道:“王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大敌当前,国家有难,我赵匡胤即使不受先帝重托,也会义不容辞地北上抗敌!”顿了一下,他忽然放低声音道:“只不过……”

    赵匡胤欲言又止。范质忙问道:“赵大人莫非有什么顾虑?”

    赵匡胤缓缓言道:“敌人来势汹汹,赵某恐没有足够的兵力与之抗衡啊!”

    王溥言道:“把京城内外所有的兵马都集合起来,赵大人以为如何?”

    赵匡胤对王溥道:“这样一来,京城岂不成了一座空城?”

    范质接道:“只要赵大人能够平定北方战事,京城即使没有一兵一卒又有何妨?”

    赵匡胤点了点头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王溥跟着问道:“赵大人准备何时出征?”

    赵匡胤气宇轩昂地回道:“待军队集合完毕,赵某即刻出征!”

    于是,赵匡胤就借用恭帝柴宗训的名义下诏:京城以外百里范围内的所有后周军队速速赶往京城集合。

    初一、初二两天,赵匡胤把军队集合完毕。人数还真不少,共有十万之众。赵匡胤信心十足地对范质和王溥言道:“两位大人就等着我赵某凯旋而归吧!”

    初三早晨,赵匡胤率着十万大军离开了汴梁。打头阵的是赵匡义,殿后的是高怀德,紧紧傍在赵匡胤身边的是赵普。

    赵匡胤本不想让赵匡义参加这次行动的。赵普却道:“做哥哥的要当皇帝了,做弟弟的焉能不知?再者,匡义兄弟也可以从中增长见识和长干!”

    赵匡胤同意了:“军师所言甚是!”

    或问:赵匡胤的那两大干将石守信和王审琦为何不在北征的大军中?答案是:石守信和王审琦遵赵普的吩咐各领一支小部队留在了汴梁城。名义上,石守信和王审琦是留下来维护京城秩序的,而实际上,赵普对他们二人有具体而明确的分工:王审琦负责保护赵匡胤家人的安全,石守信则主要负责监视那韩通的动静。

    赵普曾嘱咐石守信道:“如果韩通有变,你切莫手下留情!”

    石守信保证道:“军师放心,石某会派专人盯着韩通!”但旋即又道:“不过,大哥也曾吩咐于我,说是最好不要流血……”

    赵普重重地言道:“石将军,请记住我的话,该留血的时候,就绝不能心软!”

    石守信笑了:“军师,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大哥一向心软,我石守信什么时候心软过?”

    大概是赵匡胤率军离开汴梁后两个时辰左右吧,汴梁城内的后周文武大臣及百姓就惶恐不安起来。原因是,汴梁城的大街小巷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小木板,小木板上写有五个醒目的大字:点检做天子。

    点检是谁?赵匡胤也。那些小木板在告诉汴梁城里所有的人:殿前都点检赵匡胤要做皇帝了!

    殿前副都指挥使韩通连忙拿着那样的一块小木板找到范质道:“大人,京城内外已无兵可调,剩下的一点军队还掌握在石守信和王审琦的手中,如果那赵匡胤此时回京称帝,我等将为之奈何?”

    范质疑疑惑惑地言道:“韩大人,不会吧?赵匡胤率大军是去北上征战,又如何会回来妄自称帝?”

    韩通将那块小木板塞在范质的手中:“范大人,这又如何解释?”

    范质无法解释,便又拿着那块小木板找到了王溥:“王大人,你对此事有何高见?”

    “谣言!”王溥下了断论。“纯粹是谣言!赵匡胤对先帝忠心耿耿,如何会做出背叛之事?再者,赵匡胤如果真有反叛之心,又何必要率军出征?直接在京城称帝岂不省事?”

    王溥所言听来很有道理,所以范质也就默认了。实际上,王溥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对赵匡胤还不够了解。赵匡胤不仅想当皇帝,还想着平平稳稳地占了帝位。这样一来,赵匡胤就需要找一个借口了,而率军北上抗敌便是最佳的借口。借北上抗敌之名,将京城内外所有的兵马都带走,则京城中就无人能够阻挡他称帝的步伐了。

    赵匡胤率军离开汴梁之后,直向东北而去。军队行进的速度说不上慢,但也说不上快。走了差不多一天,黄昏的时候,军队走了四十多里,走到了一个名叫陈桥驿的地方。

    顾名思义,陈桥驿是一个驿站,紧靠着黄河边。赵匡胤下令:部队原地休息,明天早晨渡河。

    当晚,赵匡胤在驿站内与赵匡义和赵普在一起饮酒。赵匡胤问赵普道:“军师,一切可都安排妥当?”

    赵普回道:“大将军放心,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赵匡胤点点头,一时沉默不语,且脸上还若有所思的模样。赵匡义笑谓赵普道:“军师,我大哥好像不乐意当皇帝吧!”

    赵普解释道:“大将军不是不乐意当皇帝,而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这有什么?”赵匡义“吱溜”喝下去一杯酒,“大哥当了皇帝之后,给现在的皇上一个好职位,让他享受荣华富贵,这样,不仅他无话可说,就是那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无比欣慰的!”

    赵普连忙道:“大将军,听见了吗?匡义兄弟与你乃不谋而合呢!”赵匡胤自顾笑着摇了摇头道:“军师,你和匡义还是出去看看吧。”

    驿站之外,拥挤着后周十万大军。赵普和赵匡义走出驿站的时候,听到许多官兵都在议论着“点检做天子”的事。原来,军中也发现了许多写有“点检做天子”的小木板。书中暗表:这些小木板,包括汴梁城里出现的那些小木板,就像当初柴荣在那座破庙里发现的那块小木板一样,都是赵普暗中做的勾当。

    赵普对赵匡义言道:“我们应该去高怀德那儿转转了!”

    高怀德正按赵普的吩咐与数十位军中将领在一起饮酒。见赵普和赵匡义走来,许多将领都纷纷起身邀二人同饮。赵匡义坐下了。赵普却直着身子摇了摇头。

    高怀德故意问道:“军师,恕高某直言,你好像有什么心思?”

    赵普默然不答。高怀德似乎急了:“军师,你有什么心思就说嘛!在座的都是好兄弟,说不定就能为你分忧。”

    许多将领都附和着高怀德的话。赵普弯下腰来,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言道:“不瞒各位兄弟,赵某闲居在家时,曾学过观察天相之术。今日正午,大军北进时,赵某曾仰头观天。赵某发现,在太阳的旁边,还有一个太阳,而且,两个太阳正在互相撞击……”

    众将领不禁“啊”了一声。你道是为何?原来,天不可有二日,就像国不可有二主一样。现在,既然天上有了两个太阳,那后周朝就应该有两个皇帝了。另一个皇帝是谁?众将领心知肚明,因为他们都看到过那种小木板,在赵普和赵匡义到来之前,他们正在一边喝酒一边悄悄议论小木板的事。

    高怀德适时地开始表演了。他猛然灌下去一杯酒,又猛然将酒杯摔于地下,然后怒气冲冲地言道:“当今皇上如此年幼,根本不能亲理朝政,我等即使立下惊天动地的功劳,又谁人可知?”高怀德的话音还没有落呢,马上就有一个将领高声言道:“高大人说得对!依我之见,我们干脆像小木板上所说的,拥立都点检大人做皇帝,然后再北上征战!”

    “对……”数十位将领几乎异口同声地叫喊起来:“我们拥立都点检大人做皇帝!”

    将领们一边叫喊着一边就要拥往驿站。赵普赶紧拦阻道:“各位将军请留步!想拥立点检大人做皇帝,这只是我们的想法,可点检大人是否会同意呢?”

    “是呀!”赵匡义此时说话了:“不瞒各位将军,我曾经劝过我大哥自立为帝,可我大哥就是不同意!”

    “还有啊,”赵普的脸上显出很为难的样子道:“各位将军是想拥立点检大人做皇帝,可各位将军手下的弟兄呢?他们是否也有这样的愿望?如果他们不同意,点检大人即使同意做皇帝,恐也做不安稳……”

    “军师多虑了!”一将领立即言道:“我敢保证,我手下的弟兄没有一个人会反对点检大人做皇帝!”

    “我也敢保证!”另一将领接道,“点检大人威震四海,弟兄们巴不得点检大人早日登基呢!”

    一时间,众将领都对着赵普“保证”起来。赵普言道:“既如此,那就让点检大人好好地休息一夜。我们呢?在此好好地研究一下,看有没有一个什么法子,能让点检大人就是不想做皇帝也身不由己!”

    高怀德吞吞吐吐地道:“如果,我们能有一件龙袍,往点检大人的身上一套,那点检大人岂不就只能做皇帝了吗?”

    一将领言道:“高大人这主意妙!”

    另一将领反问道:“可我们现在哪来的龙袍?”

    恰在这时,一个小军官慌慌张张地跑到一位将军的跟前道:“……弟兄们在黄河边上发现了一件龙袍……”

    “啊?”那将军真是喜出望外:“快!快把龙袍拿来交与军师!”

    很快,一件黄袍就交到了赵普的手中。只见赵普,双手虔诚地捧着那件黄袍,双眼噙着泪花仰望夜空,声音哽咽着言道:“各位将军,你们看见了吗?点检大人做皇帝,这是天意啊!”

    一将领突然喊道:“点检大人万岁!”

    众将都情不自禁地喊起“万岁”来。殊不知,这黄袍与那些小木板一样,都是赵普暗中做的手脚。老谋深算的赵普,将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合情合理,那么天衣无缝。

    睡在驿站里的赵匡胤,能听得见众将们的“万岁”声吗?只有天知道。

    第二天天明,也即正月初四的早晨,赵匡胤还在驿站里躺在床上呢,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冲进了他的耳鼓。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他由衷地笑了。但旋即,他便敛了笑容,故意弄得衣衫不整的样子跑去开门。门刚一打开,赵普、赵匡义、高怀德和数十位将领就拥进了屋内。屋子内空间很小,几十个人一拥,便把赵匡胤挤在了一个拐角动弹不得。

    赵匡胤做出一副极度惊讶的样子问赵普道:“军师,发生了什么事?”

    赵普回道:“各位将军不愿渡河北征!”赵匡胤愕然言道:“这是何故?”

    赵普挪了挪身体道:“你问各位将军吧!”

    赵匡胤正欲开口,一将领率先言道:“我等想拥点检大人做我们的皇帝!”

    另一将领喊道:“如果点检大人不愿做皇帝,那我等就不渡河北上!”

    众将领一起喊起来。赵匡胤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根本无法开口。紧接着,五六个将领搂搂抱抱地硬是把赵匡胤拽到了屋外。赵匡胤刚一出屋子,便有几个人跑过来,不由分说地将那件黄袍套在了赵匡胤的身上。还别说,那件黄袍穿在赵匡胤的身上,大小正合适,好像是专门为赵匡胤做的。

    再看赵普,领着赵匡义、高怀德和数以万计的官兵,“呼啦啦”地一起跪在了赵匡胤的面前,且山呼“万岁”起来。

    赵匡胤做出惊恐万状的样子,慌忙走过去,双手扶起赵普,言道:“军师,尔等如此,我还有何面目回京见当今圣上?”

    赵普言道:“点检大人此话差矣!此时此刻,你黄袍加身,岂不就是当今圣上?”

    “军师万万不可开此玩笑!”赵匡胤越演越逼真:“先帝对我赵某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我赵某岂能做下这不仁不义之事?”

    这时高怀德开口了,他扯开嗓门叫道:“如果点检大人不答应做皇帝,我等就长跪不起!”

    高怀德这一叫不大要紧,成千上万名官兵一起叫了起来。那叫声,使得黄河里的水都禁不住地在颤抖。

    叫声甫歇,赵普也亮开嗓子对赵匡胤言道:“点检大人,你听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这是天意啊!这是民意啊!天意固不可违,民意岂可违乎?”

    赵匡胤沉默了。他似乎真的是在考虑天意和民意的问题了。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许多人还屏住了呼吸,都在等候着赵匡胤沉默的结果。

    赵匡胤终于抬起了头:“各位好兄弟,各位好弟兄,你们如此抬举于我,我赵匡胤感激不尽!我知道,你们拥立我为帝,无非是想图个荣华富贵,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都将拥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但是,如果要我马上就答应你们的要求,那么,你们就必须先答应我的三个条件!否则,我立刻脱下龙袍回京去向当今圣上请罪!”

    赵普赶紧道:“点检大人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弟兄们都在洗耳恭听呢!”

    “第一,”赵匡胤郑重其事地言道:“当今圣上及当今太后都是我赵匡胤原先的主人,你们回京后任何人都不得惊扰他们,更不得加害他们!第二,当朝文武大臣都是我赵匡胤原先的同僚,你们同样不得侮辱他们、加害他们!第三,在回京的路上和回到京城以后,你们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形式抢掠国库和老百姓的财产!违犯以上三条任何一条者,斩立决!若能恪守以上三条,待赵某登基以后,必有重赏!”

    赵普急忙转身问道:“弟兄们,点检大人所提的三个条件,你们答应吗?”

    “答应!”千万张口喊出了同一个声音。

    实际上,也没有人会不答应的。赵匡胤话中的“斩立决”虽有此严厉,但仔细品赵匡胤所提的那三个条件,却不难感觉到赵匡胤有着一颗仁慈的心。放眼天下,究竟有几人喜欢残暴之君的?赵普意味深长地问赵匡胤道:“点检大人,我们现在可以回京城了吧?”

    赵匡胤振臂一挥道:“……回京!”他差点就在“回京”之前加上“起驾”二字了。

    有人问了:赵匡胤率大军返回汴梁,那辽兵和北汉兵南侵的事情又如何应付?答案是:根本就没有辽兵和北汉兵入侵这回事,这只是赵普玩的一个小伎俩。后来不久,赵普为自圆其说、遮人耳目,又造了一段谎话,说是南侵的辽军和北汉军闻听赵匡胤做了皇帝,不敢放肆,主动北撤了。

    以上便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陈桥兵变”事件。兵变之前、之时,都没有死人,也没有流血,只在赵匡胤穿着黄袍走进了汴梁之后,才死了那么一点点人,流了那么一点点血。

    赵匡胤率十万大军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便回到了汴梁城下。而离开汴梁往陈桥驿去的时候,赵匡胤和军队却差不多走了整整一天。一来一往,行军的速度竞如此悬殊。

    赵普、赵匡义和高怀德等人簇拥着赵匡胤由仁和门迈进了汴梁城。这期间,汴梁城内一片恐慌。

    早在赵匡胤还没有开回到汴梁城外的时候,“陈桥兵变”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汴梁城内。老百姓们慌了,文武大臣们也慌了。有些人想逃出城去,但苦于四周城门早已紧闭,且有石守信的军队严加看守着。石守信的任务就是戒严京城,重点是监视那韩通的动静。

    王审琦的任务也是双份的:重点是保护赵匡胤一家人的安全,另外便是封锁皇宫。兵变的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宰相范质、王溥和那韩通都在宫中,所以并不知情。一直到赵匡胤走进汴梁城了,范质、王溥和韩通等人才终于得知了兵变一事。

    据说,听到兵变消息之后,范质痛哭流涕,并紧紧拉住王溥的胳膊道:“是我等之错啊!我等不该让赵匡胤把军队都带走……”

    王溥的胳膊被范质抠出了血,但王溥一点也没有觉着疼痛。王溥呜咽着言道:“范大人,即使京城还有军队,我等又能奈赵匡胤何?”

    范质、王溥二人,凄凄惨惨切切,着实令人可怜,那韩通不然,闻听兵变之后,也不言语,更不哭泣,而是偷偷地越过宫墙,避开了王审琦等人的监视,向自己家中逃去。

    可惜的是,韩通不逃还好,一逃反而丢了性命。他虽然避开了王审琦的监视,但他的住处四周,却始终有石守信的手下在监视。

    当时,负责监视韩通住处的人叫王彦升。王彦升是石守信手下一名勇猛的小军官。看到韩通逃回家之后,王彦升不敢怠慢,提着剑就闯入了韩通的家。好家伙,那韩通正握着剑向外跑呢。王彦升也不打招呼,一剑就刺向韩通的胸。韩通猝不及防,竟被王彦升刺个正着。韩通惨叫一声,倒地而死。

    韩通的惨叫惊来了韩通的妻子。看见韩通的尸体后,韩妻也禁不住地大叫了一声。然而,她刚一开口喊叫,王彦升的剑便刺进了她的身。

    王彦升连杀韩通夫妻二人之后,一时凶性大发,竟将韩宅内所有的人全部杀死。这便是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后所发生的惟一一个流血事件。

    杀完韩通全家后,王彦升就提着滴血的长剑去找石守信了。闻听石守信已赶往仁和门迎接赵匡胤,王彦升便又急急地赶向仁和门。没走出多远,王彦升就撞着了赵匡胤和石守信等人。

    赵匡胤立即盯着王彦升手中的长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赵匡胤一身龙袍,王彦升非常地惶恐:“……那韩通想反抗,我把他一家人杀了!”

    “什么?”赵匡胤睁大了眼:“韩大人乃朝中重臣,你居然杀戮了他的全家?”

    跟着,赵匡胤大声言道:“来啊!将杀死韩大人的凶手就地正法!”

    跑过来几个军士摁住了王彦升。石守信赶紧道:“点检大人,韩通意欲不轨,王彦升及时除祸,岂能加罪?”

    赵普跟着言道:“点检大人,京城已经流血了,岂能让流血再继续?”

    众将官也都为王彦升求情。赵匡胤顺势下台道:“也罢!王彦升本不知道我所说的那三个条件,又迫于无奈,情急之下虽犯了罪过,却可以原谅,且饶他一回吧!”

    王彦升因此得以活命。

    赵匡胤在众星拱月下继续在京城里走动。很快,城里的老百姓便渐渐安下心来。因为。赵匡胤虽然带着数万军队进城,但军纪十分严整,几乎没有发生一起哄抢百姓财物事件。只那些文武大臣们依然惴惴不安,因为他们不知道赵匡胤将如何处置他们。

    赵匡胤在前呼后拥下登上了明德门。站在明德门楼上,可将整个汴梁城尽收眼底。当时的赵匡胤,的确有一种“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

    赵普在赵匡胤的耳边低低地言道:“他们来了。”

    “他们”是谁?范质和王溥二人也。王审琦走在范质和王溥的身后,可谓是满面春风。而范质和王溥却愁眉苦脸,而且脸上还有尚未风干的泪痕。尤其是那王溥,战战兢兢的,好像在上刑场。

    然而赵匡胤的表现却令范质和王溥二人大感意外。赵匡胤迎上来,含着眼泪对范质和王溥言道:“两位大人,我赵匡胤受先帝恩宠有加,从无背叛之心,可是,三军官兵硬是把这件黄袍加在了我的身上!敢问两位大人,我赵匡胤究竟如何是好?”

    范质和王溥面面相觑,王溥率先伏地冲着赵匡胤磕头,一边磕一边言道:“陛下称帝,乃顺乎天意,更顺乎民意,微臣愿终身侍奉陛下!”

    王溥都称赵匡胤为“陛下”了,事已至此,范质也只好伏地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连忙做出一副减惶诚恐的模样,一边搀扶范质和王溥一边言道:“两位老大人快快请起!我赵匡胤本是一个粗人,只知道跃马横刀,这治理天下的重任,还望两位老大人鼎力担当啊!”

    赵匡胤此话,明显的是叫范质和王溥二人官任原职。范质高兴了,急急地谓赵匡胤道:“请陛下速往崇元殿登基!”

    王溥也道:“陛下早日登基,天下便早日安定!”

    就这么着,赵匡胤在范质、王溥等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崇元殿。范质忙着去召集文武百官。王溥则忙着准备行禅位之礼。所谓禅位,通俗地讲就是,皇帝主动自愿地把帝位禅让给另一个人,比如尧曾禅位于舜,而舜后来又禅位于禹。也就是说,赵匡胤不仅要做皇帝,而且还要做一个看起来很“合法”的皇帝。

    文武百官都赶到崇元殿里来了,这时候的文武百官,已经不再那么惊恐不安了。而王溥的禅位之礼却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因为在行禅位之礼的时候,要当廷宣读禅位之文。可时间这么匆促,即使有人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之才,恐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篇禅文一挥而就,而缺少了禅文的禅位礼,也就不成其为禅位礼了。

    而这难不倒赵普。赵普早有准备。就在王溥急得不知所以的时候,一个叫陶谷的翰林学士从怀中掏出一篇早就写成的禅文呈给了王溥。王溥如获至宝,亲自当着群臣的面宣读了那篇禅文。

    禅文出自陶谷之手,但显然是赵普和赵匡胤的主意。禅文写得很好,是以恭帝柴宗训的口吻写的。柴宗训先是回顾了尧舜等人禅位之历史,接着讲自己年幼无知,不能治理天下,再歌颂赵匡胤的美德和功劳,最后决心效法尧舜之故事,将帝位禅让给赵匡胤。

    禅文宣读完毕,赵匡胤就再次穿上黄袍——来崇元殿的路上,赵匡胤曾脱下黄袍——正式登基。群臣虽然知道那禅文所言纯粹是胡说八道,却也在范质和王溥的带领下,一起跪在了赵匡胤的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山呼“万岁”。中国历史上的又一位大皇帝,便堂而皇之地诞生了。

    因为赵匡胤曾任过归德军节度使,而归德军驻扎在宋州(今河南商丘),所以赵匡胤就取“宋”为国名。赵匡胤即是宋太祖。又改元“建隆”,所以后周显德七年(公元960年)便又成了宋建隆元年。这一年,赵匡胤刚好三十四岁。

    赵匡胤称帝后,立即改封恭帝柴宗训为郑王,柴宗训的母亲原来称“符太后”,赵匡胤改封“周太后”。后周朝的文武百官大都留任原职,就是那韩通,赵匡胤也追封他为中书令,并且厚葬之。赵匡胤又大赦天下,奖赏功臣,并派使者将柴宗训禅位于他的消息通告邻近诸国及宋朝各地镇守大员。

    总起来看,赵匡胤称帝的前后过程是十分平稳的。如此平稳便夺了帝位,这在中国的历史上是非常罕见的,所以人说这是一个奇迹。当然了,这奇迹得以发生,赵普功不可没。

    只不过赵普虽然立下奇功,但为了安抚前朝旧臣、稳定局势,赵匡胤一时也没有让赵普身居高位。对此,赵普不以为意。而实际上,满朝文武也都知道,赵普虽未居高官,但论及在朝中的实权,就是仍任宰相的范质和王溥,也不能和赵普比肩。

    也有在赵匡胤称帝的过程中未立下任何功劳的人,在赵匡胤称帝之后,“获益”匪浅的,比如那个王氏,她本来只是一个“夫人”,而赵匡胤称帝后,她便摇身一变成为大宋朝的国母“皇后”了。

    当然,沾赵匡胤的光而使其地位升腾的人,不止王氏一个。赵匡胤的姐姐、妹妹、弟弟和自己的儿女,全都成了皇亲国戚。而那个杜氏自然而然地成了大宋朝的皇太后。

    据说,那王氏被迎到皇宫里之后很有点惶恐。惶恐的原因是,赵匡胤曾说要使她成为皇后,而她不相信,还说赵匡胤说的是胡话。可现在,赵匡胤真的成为皇上了,她也真的成为皇后了,所以她就在想啊:以后,赵匡胤会如何待我呢?

    出乎王氏意料的是,赵匡胤称帝后的当天晚上见到她所说的第一句话是:“皇后娘娘,朕今夜想与你一起共度良宵,你可否愿意?”

    赵匡胤是在她的住处说这句话的。皇帝有皇帝的寝殿,皇后有皇后的寝宫。王氏慌忙伏地磕头道:“臣妾愿侍候皇上共度良宵!”

    赵匡胤“哈哈”大笑道:“皇后请起!朕是皇上,你是皇后,地位平等,你又何必行此大礼?”

    宋建隆元年(公元960年)三月,南唐国皇帝和吴越国皇帝相继派使者到汴梁对赵匡胤称帝表示祝贺。当然,祝贺的同时,也带来了大批的财物。

    吴越是当时的一个小国。唐朝末年黄巢农民大起义时,有个叫钱镠的人在杭州一带组织地主武装对农民起义军进行镇压。后来,他就凭借这支武装,占有了杭州一带土地,并把其势力扩展到太湖周围,从而建立了一个独立的割据王国吴越。赵匡胤称帝时,吴越国的皇帝叫钱傲。而当时南唐国的皇帝李璟已死,继位的是李璟的儿子李煜,史称南唐后主。

    南唐国和吴越国之所以及时地派使者到汴梁对赵匡胤朝贺,其根本原因是,向赵匡胤讨好,希望赵匡胤不要派军过江去攻打他们。当然了,李煜也好,钱傲也罢,都还有试探赵匡胤的意思。

    赵匡胤热情地接见了南唐国和吴越国的使者,不仅设宴款待他们,还回赠了大批的财物。李煜和钱俶的使者高高兴兴地回国交差了。

    然而,赵匡胤在消灭李唐和吴越、平定江南之前,首要之事就是彻底消除潜在的威胁,即消灭掉李筠和李重进。

    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四月,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举兵反宋。李筠是“周朝宿将”,自称与周世宗“义同兄弟”,以昭义军节度使驻守潞州七八年,领有泽、潞、刑、洛、卫等州,是当时势力比较强大的一个藩镇。

    赵匡胤代周自立后,李筠表面上不得不接受宋朝的册封,暗地里却勾结北汉,密谋叛乱。他派儿子李守节前往汴粱,一方面将北汉约他起兵叛乱的书信上缴朝廷,以麻痹赵匡胤;另一方面则突窥视朝廷的举动,预约与后周旧臣作内应。

    但赵匡胤还是将李守节放了回去,并声色俱厉地言道:“李守节,你回去告诉你的父亲,朕已经再也不能容忍他的所作所为了!他如果能够悬崖勒马、真心悔改,朕还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于他,否则,朕将亲自领兵踏平潞州,为大宋天下除害!”

    李守节回到潞州后,转达了越匡胤的旨意,可李筠仍一意孤行,毅然举起了反宋的叛旗。

    建隆元年四月,赵匡胤派遣石守信、高怀德率军前往征讨李筠。为了配合石守信等部的行动,赵匡胤又增派慕容延钊、王全斌由东路出击。但宋军刚刚出发,李筠就由潞州攻占了泽州,大有西下之可能。与此同时,北汉又出兵南下,声援李筠。正在局势日益严重之际,又传来了李重进准备起兵响应李筠的消息。

    李重进是郭威的外甥,柴荣死时,他以马步军都指挥的身份驻守扬州。李筠举兵反宋消息传到扬州后,他决定起兵响应,便派翟守殉前往李筠处联络,但翟守珣却偷偷来到汴梁,投靠了赵匡胤,做了赵匡胤的内应。此时赵匡胤为了稳往李重进,便向他颁赐“铁券”,以示永保富贵,誓不相负。

    同时,赵匡胤以皇弟赵光义及赵普、吴延祚等留守汴梁,自己亲自带兵证讨李筠,以求速战速决。五月,赵匡胤由汴梁出发,渡过黄河,与石守信等部会合。在攻打泽州城时,宋军将领张福带领手下将士抱着与泽州共存亡的信念,众志成城,身先士卒,终于攻下了泽州。

    而李筠却呆在潞州城内。由于潞州久功未下,赵匡胤率部下亲自去攻城,众部将士气大鼓,纷纷勇往直前。李筠亡子李守节大开城门,使得宋军很快便攻占了潞州。李筠走投无路,自焚而死。李守节因为开城门有功,被封为单州(今山东单县)团练使。

    就在李筠引火自焚的时候,驻扎在青州(今山东益都)的李重进正在与大宋朝廷派来的使者陈思诲举杯共饮。

    李重进的部下翟守殉自汴梁返回青州后,按照赵匡胤的吩咐,对李重进大加吹捧了一通,并说朝廷的使者不日将来青州对李重进赠赐免死铁券。

    此次陈思诲不仅带来了赵匡胤赏赐给李重进的免死铁券,还带来了大批财物赏赐给了李重进的部下。李重进很高兴。

    李涛又提醒李重进道:“大人,这是大宋皇帝在灌你迷魂汤啊!末将以为,待李筠一死,宋军就会立即开到青州城下!”

    李涛的话不可谓不直接、不可谓不尖锐,然而李重进却训斥李涛道:“若不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我马上就把你打入囚牢!”

    于是,李重进就三天两头地设宴款待陈思诲,还嚷着要随陈思诲一道赴京谢恩。李涛赶紧劝道:“大人切莫可赴京!大人一去,恐就难以回转了!”

    这时李重进对李涛说出了实话:“你以为我真的要去汴梁吗?我只不过是这么说说而已。俗语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大宋皇帝呆在汴梁,本大人我呆在青州,我和他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相安无事了!”

    李重进对赵匡胤终究还是有戒备之心的。他之所以不帮助李筠、之所以对陈思诲那么热络,是因为他有着这么一种侥幸的想法:我李重进不主动地去惹你赵匡胤,那你赵匡胤也就不要来惹我。

    终于弄清了李重进的真实想法后,李涛不禁长叹一声道:“大人,谁能保证井水不犯河水啊!”

    是啊,井水也许不会犯河水,但河水终究是要犯井水的。李重进难道真的不懂这个道理吗?

    李重进对李涛言道:“兄弟,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懂,但是,我以为,只要把朝廷派来的使者服侍得周到,那他回到汴梁以后,就会在大宋皇帝的面前说我等的好话!”

    李重进的意思是,只要那陈思诲在赵匡胤的面前为他李重进多说好话,那赵匡胤的“河水”就不会犯他李重进的“井水”了。

    李涛向李重进保证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将朝廷的使者服侍得周到妥帖!”

    李涛可不是说着玩的。青州城内有一个歌妓名唤小玲珑,人称“青州宝贝”,其色相、歌舞和床第功夫被誉为“青州三绝”。青州城内外多少达官贵人都以能和小玲珑共度良宵为莫大的荣耀。据说,有一位商贾,只和小玲珑同睡了一宿便花费了三千两白银。尽管如此,那些达官贵人们依然对小玲珑趋之若鹜。一位盐商说:“只要小玲珑答应与我同宿,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一位将军在与小玲珑鱼水一番后感叹道:“从此战死疆场亦足矣!”

    然而,自李重进镇守青州之后,那些达官贵人们便傻了眼。他们不仅再也不能与小玲珑一起翻云覆雨,而且也不能欣赏小玲珑那美妙的歌舞了,甚至连看上小玲珑一眼都变得异常地困难。原因是,小玲珑被李重进的一个亲信独占了。李重进的这个亲信便是李涛。

    一天黄昏,李涛走进了小玲珑的闺房。往日,李涛来了之后,总是先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小玲珑的歌舞,然后才与小玲珑共入罗帐。但这回不同,李涛刚一踏入她的闺房,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推倒在床上行云雨之事,而且在云雨的时候,他的动作还十分地猛烈,似乎,他马上就要奔赴战场了。

    云雨完毕,他说出了来意。小玲珑的两行泪“刷”地就流了出来。李涛忙道:“如果你不愿意,李某决不勉强!”

    小玲珑强颜欢笑道:“为了大人,小女子愿付出一切。”

    李涛许诺道:“事成之后,李某纳你为妾!”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李涛领着小玲珑走进了那个陈思诲的房间。李涛向陈思诲解释道:“大人夜晚独眠太过冷清,所以就送一个女人来给大人解闷。”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只一个晚上,陈思诲就对小玲珑难舍难分了。准确点说应该是,陈思诲已经被小玲珑深深地迷住了。所以,第二天晚上,当小玲珑再次走进陈思诲房间的时候,陈思诲便向小玲珑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请她与他一起到汴梁去。陈思诲还向小玲珑保证:只要她愿意去汴梁,那他回汴梁后就马上休妻娶她为妻。

    但小玲珑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求陈思诲留在青州不走。她还如此对陈思诲言道:“如果大人同意,小女子情愿终生伺候大人!”

    陈思诲马上便向小玲珑道出了一个“秘密”。这秘密是赵普有意无意中在陈思诲的面前说出来的。这秘密就是:大宋皇帝赵匡胤在灭了李筠之后下一个要消灭的目标便是李重进。

    陈思诲还引用赵普的话言道:“李重进一天不灭,皇上一天就不心安!”

    陈思诲的意思是,青州一带马上就要打仗,所以小玲珑最好与他一同去汴梁。然而小玲珑似乎不相信陈思诲的话。她问陈思诲道:“你说皇上很快就要派兵来攻打这里,既如此,皇上为何又要赐给李重进大人免死铁券?”

    陈思诲笑道:“皇上不这么做,李重进岂不就和李筠勾结在了一块?李重进兵马多,如果真的与李筠相勾结,那皇上就头疼了!”

    有一种男人,见了自己认为可心可意的女人,便会情不自禁地将肺腑吐出。殊不知,赵普正是想要借陈思诲的口来“逼”李重进公开反叛。很显然,赵普牺牲了一个陈思诲,但目的却达到了。

    赵普的目的达到了,那李涛的目的也达到了。当然,赵普做出了牺牲,李涛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自己爱怜的女人小玲珑整整陪那陈思诲睡了两个通宵。

    第三个晚上,陈思诲在自己的屋里激动地等待着小玲珑的到来。他没法不激动,小玲珑已经答应他,明天上午与他一起远走汴梁。一想到自己将终身拥有那小玲珑,陈思诲连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难了。

    然而,大出陈思诲意料的是,他在屋里等了半天,没有等来朝思暮想的小玲珑,却等来了李重进和李涛。李重进和李涛的脸上都像是下了一层霜。

    李重进先是好言好语地叫陈思诲说出“实情”,但陈思诲拒绝了。李重进大怒,严刑逼问陈思诲。陈思诲倒也坚强,死活不开口。最后,还是李涛有办法。李涛叫来了小玲珑,并对陈思诲许诺道:“只要你如实言说,我就让你和小玲珑一起远走高飞!”

    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玲珑,陈思诲终于说出了实情。可惜的是,说出实情之后,陈思诲并没有能够与小玲珑一起远走高飞,而是独自一人走进了死牢。陈思诲心中的那份悔恨,当不难想像。

    悔恨的又岂止陈思诲一个?那李重进当着李涛的面潸然落泪道:“兄弟,我好后悔啊……我为什么不去帮助李筠李大人?我又为什么不听兄弟你的忠告?”

    李涛言道:“大人不能只顾后悔!李筠已经兵败身亡,赵匡胤的兵马可能正朝青州开来,大人当速速做出应对之策!”

    “兄弟说的是!”李重进两眼一翻,“不过,我要先抓住那个翟守殉,将他碎尸万段!我对他那等信任,他却与赵匡胤串通一气骗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翟守殉为人十人机警。当他发现小玲珑走进民思诲房间的时候就大感事情不妙,安全出逃到了汴梁城。

    没有抓到翟守殉,李重进真是恼羞成怒,当即打出“驱逐赵贼、恢复周室”的旗号,公开与大宋朝廷为敌。这样一来,赵匡胤便又可以用“平叛”的借口来剿灭李重进了。

    石守信和王审琦率四万兵马于这一年(宋建隆元年,公元960年)的九月抵达了扬州城以西三十里处的一个小村庄。石守信以“东讨大元帅”的身份亲率军队攻打扬州城,连攻七八天,损失宋军六千余人。后又经过多次搏杀,杀进了扬州城,抓住了李重进手下重将李涛及其小妾小玲珑。等到赵匡胤率兵来到扬州后,便释放了李涛。

    赵匡胤之所以释放李涛,并非完全出于什么心软。他即使真的是心软之人,也不会心软到不顾大局的地步。李涛之所以能在扬州城全身而退,乃归功于那个小玲珑。

    赵匡胤本不知道李涛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进了扬州城之后,赵匡胤便以大宋皇帝的名义设宴款待攻打扬州城有功的将士。当时已是黄昏了。待酒宴散去,天色早已黑透。赵匡胤带着微微的醉意吩咐王审琦道:“走,领朕去看李涛。朕倒要看看,那李涛是否长着三头六臂!”

    王审琦领着赵匡胤、赵普等人来到了李涛被关押的地方。那是一个很狭小的房间,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油灯下,李涛和那个小玲珑相拥而坐。

    赵匡胤在赵普、王审琦等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那狭小的房间。小玲珑看了看来人,李涛却动也不动。王审琦喝道:“李涛,见了大宋皇帝,为何坐而不跪?”

    李涛这时才瞥了赵匡胤一眼,但依然坐着没动,只将小玲珑拥得更紧。

    王审琦叫道:“大胆李涛,见了皇上,还不跪地求饶?”

    李涛开口了:“我情知死到临头,又何必跪地求饶?”

    赵普先是看了看赵匡胤——赵匡胤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小玲珑——然后不高不低地言道:“李涛,在我看来,如果你向皇上跪地求饶,皇上兴许会饶你不死!”

    李涛的双眼慢慢地转向赵普:“如果李某所料不差,这位想必就是赵普赵大人!”

    赵普哈了哈腰:“李将军说得没错,在下正是赵普。不知李将军有何指教?”

    李涛言道:“赵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懂得各为其主的道理!请赵大人转呈大宋皇上:李某但求速死,别无他求!”

    想起来也有意思,赵匡胤明明就站在李涛的面前,李涛却要赵普把他的话“转呈”给赵匡胤。更有意思的是,赵匡胤居然笑着问李涛道:“李将军,你不想和你怀中的女人葬在同一个墓穴里吗?”

    就见李涛,立即翻身冲着赵匡胤伏地磕头,且口中言道:“李涛谢过大宋皇帝恩典……若李涛能与小玲珑生同床、死同穴,则李涛来世定变牛变马供大宋皇帝驱遣!”

    赵匡胤低低地问赵普道:“这女人,叫小玲珑?”

    赵普点头。赵匡胤不禁喟叹道:“真是名副其实啊!”

    喟叹毕,赵匡胤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走到自己的住处后,赵匡胤发觉赵普一直跟着,便压低声音言道:“朕正有事情要问你呢……”

    赵普也轻声问道:“皇上是想问有关小玲珑的事情吗?”

    赵匡胤一怔:“赵普啊,你怎么总能猜着朕的心思呢?”

    赵普微微一笑道:“皇上,你站在那直直地盯着小玲珑,连那李涛恐都猜出了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赵匡胤竟然红了一下脸,“关于那个小玲珑,你究竟知道多少?”

    赵普回道:“小玲珑姓甚名谁,臣并不知晓,臣只知道,小玲珑在青州一带素有盛名,人称青州宝贝。她的色相、歌舞和……床第功夫,被人称为青州三绝……”

    赵普在说到“床第功夫”的时候,显然有些迟疑。但赵匡胤没有在意,只一旁自言自语地道:“青州三绝?朕只领略了其中的一绝啊!”

    “其中的一绝”当然指的是小玲珑的色相。赵普不紧不慢地言道:“皇上若真想完全领略三绝,好像也不难……”

    是啊,小玲珑就关在那屋里,可谓是手到擒来的事,又何难之有?赵匡胤不觉有些心动,“赵普,你真的这样想?”

    赵普回道:“臣怎么想都无所谓,关键是皇上的心里怎么想……”

    赵匡胤沉默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道:“朕以为,朕现在不能放纵自己……”

    赵普没说话。赵匡胤继续言道:“国家未定,天下未平,朕如何会生起这种荒唐之念?此事若传扬出去,天下人岂不对朕另眼相看?”

    赵普言道:“皇上严于律己、洁身自好,始终不忘定国家、平天下,微臣着实万分感动。不过,皇上适才言及所谓荒唐之念,微臣又不敢苟同。”

    赵匡胤“哦”道:“你这是何意?莫非,在你看来,朕刚才生起的这种念头,一点也不荒唐?”

    “哪里有荒唐之说?”赵普正儿八经地言道,“圣人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瞒皇上,先前见了那小玲珑,臣也不禁怦然心动啊!”

    “是吗?”赵匡胤似乎不相信。“在朕的眼里,你可是一位正人君子啊!”

    赵普笑道:“正人君子是一回事,看见美女怦然心动就应该是另一回事了!”

    “说得好,说得好!”赵匡胤连连点头。“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怦然心动是有所为,仅仅怦然心动便是有所不为了!”

    “还有一句话,”赵普紧跟着言道,“君子当成人之美!”

    赵匡胤立即盯住了赵普的脸:“你的意思,是叫朕放了李涛和小玲珑?”

    赵普回道:“臣岂敢擅做决定?臣只不过是在猜测皇上的心思。”

    赵匡胤又默然。默然之后,他轻轻言道:“朕的确想成人之美,更何况,那小玲珑又是人间的尤物,只不过,朕对那李涛,多少有些不放心……”

    赵匡胤的意思是,小玲珑尽可以放走,但如果把李涛放回到李重进的身边,那日后恐就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赵普言道:“在臣看来,那李涛虽有些倨傲,但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臣以为,即使李涛真的回到了李重进的身边,也不会再给我们添多少麻烦,说不定,还会对我们消灭李重进有所帮助!”

    可不是吗?李涛对赵匡胤说,如果他能与小玲珑死同穴,那他来世就变成牛马供赵匡胤使唤。既如此,若是赵匡胤将李涛和小玲珑同时释放,让他们生同床,那么,李涛又将如何来报答赵匡胤呢?

    赵匡胤最终对赵普道:“放掉他们!不过,此事应悄悄进行。不然,有些人会对朕这一做法有意见!”

    是赵普亲手放了李涛和小玲珑。那是宋军攻占扬州后的第二天凌晨,赵普悄悄地将李涛和小玲珑领到了城外,并交给他们一匹高头大马和一些干粮,还用开玩笑的口吻言道:“这匹马很有力气,足以驮着将军和夫人远走高飞!”

    李涛先把小玲珑抱到马背上,然后冲着赵普施礼道:“赵大人,大恩不敢言谢!请转告大宋皇上,就说李涛定然与他后会有期!”

    说完,李涛上了马,头也不回地与小玲珑一起驰向北方。赵匡胤得知后摇头言道:“看来,李涛还是去找李重进了……”

    赵普也叹息道:“是啊,如果李涛能够带着小玲珑找一个偏僻的所在男耕女织,该有多好!他这一北去,结局就很难预料了!”

    赵匡胤放了李涛后又率军开往西北,追赶李重进。高怀德又率万余骑兵追捕,终于在广陵城(今山西广灵)的南面追上了李重进。两军在广陵城南激战了一个多时辰,李涛率军逼退了高怀德。

    待赵匡胤追上李重进后,又准备亲自披挂上阵。但结果是,他未能如愿。那李涛派人打开了城门,将宋军引进了广陵城。

    李重进也学着李筠的样,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烧成了灰。

    李涛服毒自尽,陪李涛一同服毒身亡的,是那个小玲珑。李涛与小玲珑相拥在一张床上,穿戴得整整齐齐,一眼看上去,二人像是在熟睡。

    看到李涛和小玲珑的尸体后,赵匡胤不禁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啊……”

    赵匡胤是在可惜李涛还是在可惜小玲珑?接着,赵匡胤又吩咐赵普道:“就让他们二人生同床死同穴吧!”

    在扬州的时候,是赵普亲手放走了李涛和小玲珑。在广陵,赵普又亲自带人合葬了李涛和小玲珑,并亲笔书写了“名将李涛和名姬小玲珑之墓”字样。

    前前后后,为平定李重进叛乱,赵匡胤共花去了二个多月的时间,同时也损失了数以万计的兵马。但不管怎么说,李重进一死,大宋王朝内部的大规模动乱便宣告结束。换句话说,赵匡胤打着“平叛”的旗号连灭李筠和李重进,这对消除隐患、巩固自己的政权和统治无疑大有好处。

    平定了李重进的叛乱之后,赵匡胤就该进行他的统一大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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