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旗袍-礼堂内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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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冷的大街上,梅月堇大踏步地往前走,孟惜之紧紧跟上。

    两人对话语速非常快,都有些激动。孟惜之急于想澄清王九洲并没有醉生梦死。

    孟惜之一把抓住梅月堇的手,压低声音说:“月堇,你冤枉九哥了,我们刚刚定下计划在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上,由孙奋明拿着记者出入证进入会场,行刺蒋介石。”

    梅月堇停住了脚步,一下子愣了,“惜之,那奋明能全身而退吗?”

    孟惜之黯然伤神:“他说跟着九哥,他死而无憾,他愿意死。”

    梅月堇说:“可是我跟九哥一次次地说过,不要把精力再花在刺杀蒋介石身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九哥决定的事,你是阻拦不住的,月堇。”

    梅月堇痛心地说:“要死多少兄弟,九哥才能明白!”说完,一把拉住孟惜之的手腕,大踏步地往回走去,在春花居门口站定,猛地抬腿,一脚踢开了房门。

    梅月堇和孟惜之站在门口,看到王九洲、孙奋明等人都醉瘫在地,一片狼藉。梅月堇走到桌边,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酒坛子往碗里倒酒。

    王九洲挣扎着起来,说:“月堇,你疯了。”

    梅月堇把酒碗一举:“九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王九洲醉醺醺地说:“蒋介石一日不死,我王九洲一日不停止。”

    梅月堇说:“可你别再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冒险了。”

    王九洲火了:“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王九洲贪生怕死吗?”

    孙奋明忙拦在王九洲面前,劝解道:“月堇,是我要去的,我的信念跟九哥一样,蒋介石不除,中国的灾难就不会结束。”

    “奋明,虽然我反对你这样做,但我敬你是条汉子,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孙奋明也举起酒碗,慷慨地说:“成败在此一举,我不希望自己能活着,我只希望蒋介石能死。”

    早晨,旅馆内还一片安静,孙奋明把一支小手枪仔细地装进照相机的皮盒子,盖上盖子,挎在右肩上,再把照相机挎在左肩上。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毅然出门。

    南京中央党部门口,总统府卫队的士兵肃立着,站成了一条警戒线。许多代表三三两两进入会场。孙奋明夹杂在一些记者中间,右肩上挎着照相机的皮盒子,左肩上挎着照相机,也步入会场。

    会场入口处,卫队的士兵在检查进来的记者。

    一个军官喊道:“所有的东西都不许带入会场,包括照相机。请把东西放在这里,我们统一保管。”

    几个记者把照相机和小包等交给卫队的士兵。孙奋明见状暗惊,迟疑了一下。军官一指他,喝道:“喂,这位先生,你的照相机。”

    孙奋明紧张极了,硬着头皮上前,把照相机交给军官。军官打量了一下他挎着得照相机盒子,说道:“还有盒子。”

    孙奋明的额头渗出了汗水,“长官,盒子就不必了吧?”

    军官断然地说:“不行,这是规定,快交上来。”

    孙奋明只得把装着手枪的照相机盒子交过去,不过还是不死心,“长官,等会我想照相……”

    军官淡淡地说:“照相等开幕式之后,你们一块来领自己的东西。”军官说着,把孙奋明的照相机和盒子一起推到桌子上一大堆东西里面。孙奋明这才松了口气。

    门口街上,孟惜之化装成一名白胡子算命瞎子,戴着墨镜。郑国振戴着帽子,眼睛上也架着墨镜。郑国振一手摇铃,一手用竹竿牵着孟惜之。

    中央党部会堂对面不远的茶楼包厢内,坐着王玉英、梅月堇、王九洲和余业辉。通过窗口,可以直视中央党部会堂的大门。

    王九洲压低声音说道:“开幕式以后,就是合影。开幕式的时候,通向主席台的路有层层军警,奋明很难近距离靠近蒋介石。只有合影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借照相机之际,近距离射击。现在,孟惜之和郑国振都化了装,守在门口接应。我怕我们全部拥过去,会引起他们的警觉。而最让我担心的是,岱春风和他的手下会不会也在会场。”

    梅月堇说:“不管这一次能不能成功,奋明都不可能再走出中央党部会堂大门半步。我想再劝一下九哥,以后不要再搞刺杀蒋介石的行动。”

    王九洲不屑地说:“你给我闭嘴,我现在每干一件事你都和我唱反调。你受了那个陈云秋的挑唆,事事看我不顺眼。”

    “九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不站在你这边,我来南京掺和什么。”

    王九洲刚要说话,王玉英又打断了他:“九哥,今天咱们是来干大事的,闲话都少说。”

    王九洲不再说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他娘的,给老子来一壶铁观音。”

    南京中央党部礼堂入口处,一些代表和记者都从会议室涌了出来,孙奋明夹杂在人群中,警觉地望着左右。一位穿中山装的工作人员大声地说道:“各位代表,请到大厅排好队合影。”

    代表们往大厅走去,孙奋明和一些记者则向入口处走去,领回自己的照相机等物。军官和几个士兵一一把照相机等物还给记者。孙奋明接过自己的照相机和盒子,他特意拎了拎那个皮盒子,感觉到手枪还在,心底松了口气。

    蒋介石、宋美龄及数名随身侍卫待在休息室里休息,蒋介石铁青着脸,眼皮不由自主跳动了几下。一名侍卫上前,双腿一靠立正报告:“委座,开幕式结束后的议程是全体代表合影,大家都已经在大厅集合等候了。”

    蒋介石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到道上,看到楼下礼堂的中空大厅乱糟糟的场面,不由得皱起眉头。

    手拿照相机的孙奋明抬眼看到了二楼过道上的蒋介石,蒋介石正转身向休息室走去,孙奋明不由一愣。

    陈璧君和汪精卫向这边走来,举手向众人致意。有人喊:“汪院长,蒋委员长怎么还不来合影,大家都已经来了。”汪精卫和陈璧君对视了一眼,接着汪精卫说道:“大家稍等,我去叫他。”

    汪精卫离开众人,向二楼的楼道走去。岱春风沉着脸,远远地望着这一切。

    梅默庵慢慢地踱向了岱春风,说:“岱队长,看来委座的安全要靠你了。”

    岱春风望着乱糟糟的人群,说道:“如果这里面有刺客通过安全检查进来了,那就是天意。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但是我们可以尽早发现情况,将功补过。梅主任,你不要说风凉话,委座不是我一个人的委座,党国不是我一个人的党国,这六中全会不是我一个人的会。”

    岱春风抬起头,看到汪精卫穿过了二楼的过道,向蒋介石休息室走去。进到休息室,汪精卫说道:“蒋先生,楼下都准备好了,位置给你留着,代表们等你合影呢。”

    蒋介石说:“楼下太乱了,我身体不舒服,拍照我就不去了。我劝你也不要去了。”

    汪精卫劝道:“这怎么可以,如果连我也不去,那代表们以为我们不和了呢。再说,这儿进出都层层把关,连苍蝇也飞不进来的地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蒋介石捂了捂脸颊,皱起眉头说:“我是真的不舒服,牙疼,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动。”

    汪精卫说道:“那只有我去了,我们两个人必须得有一个人在。”

    所有的代表都已经站好。第一排的位置上,只有蒋介石和汪精卫还没有落座。

    孙奋明胸挂照相包,手里拿着照相机,眼神四处扫视。他看到汪精卫快步向代表团走来,向众人解释道:“各位代表,委员长身体欠佳,牙疼,不能和大家一起合影,请各位见谅。”孙奋明一下子愣了,立即焦躁不安起来,汪精卫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位于第一排的座位。

    所有的记者都围着中间的一架大照相机,举起了手里的照相机对准了代表们。代表们脸上笑容盛开。岱春风的脸冷若冰霜,他脑门上的青筋跳了几跳。大照相机边西装革履的照相馆摄影师喊道:“各位代表,来,笑一笑。’

    孙奋明难掩焦急的神色,不时地抬头张望着二楼休息室的门口,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杀不成蒋介石,既然来了,那就杀了汪精卫吧。”孙奋明急速地把手伸向了照相机皮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支小手枪,瞄准了汪精卫。

    电光石火间,岱春风在旁边卫队中,看到了孙奋明的异样,认出了孙奋明,岱春风当即向孙奋明扑去。刘和尚、顺子、大春等特工都跟着涌了过去。

    孙奋明冲出记者群,扑向汪精卫,连开两枪,一枪击中汪精卫左臂,一枪击中汪精卫左颊。

    休息室内闭目养神的蒋介石突然惊醒。宋美龄也露出了惊惶的神色。

    岱春风一枪射出,刚好击中了孙奋明的右手手臂。孙奋明将枪换在左手,又是一枪。其时汪精卫从椅子上翻身倒下,背部对着孙奋明,孙奋明的这一枪击中了汪精卫的后胸背。汪精卫扑倒在地。陈璧君惊惶失措,她大叫了一声扑向汪精卫。

    所有的代表都逃向了会议室,脚步凌乱一片。

    岱春风飞起一脚,踢在孙奋明的左手腕上,手枪走火,射向天花板。刘和尚、大春、顺子等人齐齐开枪,孙奋明随即倒在血泊中。

    岱春风矮下身,将脸贴近了孙奋明的脸。孙奋明浑身是血,眼中布满血丝,颤动不已。

    此时蒋介石带着宋美龄等人,在众多特工的护卫下迅速向这边走来。

    岱春风上前报告:“报告委座,发现一名刺客,汪院长受伤了。”

    蒋介石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向汪精卫走去。陈璧君放下中枪的汪精卫,向蒋介石扑来,嚎哭着,激动地说:“蒋先生,你不叫兆铭干就明说好了,何必要下此毒手?!蒋先生,你的手段太毒了。”

    蒋介石无言以对,表情尴尬。陈璧君继续纠缠着蒋介石:“蒋先生,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是谁要杀兆铭。”

    蒋介石诚恳地说:“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查清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岱春风见机忙上前架起了陈璧君:“陈先生,救人要紧。”

    蒋介石迅速脱身。而此时几名医生抬着担架赶来,把汪精卫和孙奋明都抬走了。

    蒋介石官邸,蒋介石、宋美龄坐在沙发上。岱春风笔直地站着蒋介石的面前。蒋介石盯着岱春风,一脸阴沉地问:“刺客的情况怎么样?抢救过来了吗?”。

    岱春风回答,“没有,他送到医院就死了。”

    蒋介石说:“刚才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冲过来阻拦,汪先生恐怕真的被刺身亡了。我知道你忠心耿耿,现在要做的是另一件事,刚才你也看到了,汪夫人很生气,她当面指责是我干的,你一定要替我洗清这个嫌疑。”

    宋美龄点点头,说道:“汪夫人把矛头指向委员长,因为委员长与汪先生一向不和,舆论不明真相,必然跟着起哄,这对委员长的声誉将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岱春风说:“委座、夫人放心,我一定把王九洲给揪出来。”

    蒋介石说:“关键是证据,刺客已经死了,你拿不到证据,光说是王九洲指使的,天下人能信吗?”

    岱春风斩钉截铁地说:“我会拿到证据的,我刚才已经查过了,孙奋明是晨光通讯社的记者,这个晨光通讯社,必定跟王九洲有关系。而且我怀疑,这个通讯社的成立,其目标就是针对委座。”

    蒋介石猜测道:“你的意思,他们是有组织有准备的?早就做好了部署?”

    “对,我判断,刺客一定是奔委座而来,而不是对着汪院长。可能看到委座没有去照相,这才临时刺杀汪院长。”

    蒋介石感叹道:“如果真像你说的,汪先生今天是替我挨了三枪啊!”

    宋美龄说:“所以,汪夫人那里更得有个交代,必须是铁证如山,堵住她的嘴。岱队长,你要知道,汪夫人是同盟会元老,当年先总理对她都很尊敬,委座更要让她三分。”

    “委座,夫人,我一定全力以赴。”岱春风斩钉截铁地答应道。

    晨光通讯社,陈云秋正在办公室里修改着稿件,脚步声响了起来。陈云秋抬头,看到王九洲带着梅月堇、孟惜之、王玉英、余业辉、郑国振等人匆匆地进来,一进来就翻箱倒柜,整理东西。

    王九洲盯着陈云秋说:“小子,你可以走人了,从现在开始,晨光通讯社关门大吉。”

    梅月堇对王九洲说:“九哥,让陈云秋跟咱们走吧,他一个人不容易,莫名其妙地就丢了工作。不如让他跟国振一起住,以后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做事。”

    王九洲盯着陈云秋好久以后,拉梅月堇走到了角落里。

    王九洲低声间:“他可靠吗?我怎么觉得你老是向着他,他有那么好吗?”

    梅月堇也轻声说:“他是个有理想的青年,比起我们,其实他更成熟。”

    王九洲低声骂道:“成熟个屁。不过话说过来,你觉得他可怜,那就带着吧。你去跟他说。十五分钟之内,我们马上离开。”

    夜色中,晨光通讯社门打开了,王九洲带着王玉英,梅月堇、孟惜之等人匆匆地出来。

    王九洲说:“好了,现在马上离开,各奔东西。下次接头的时候—定要小心。”众人快步地向前面走去,慢慢陷入了夜色中不见了。

    没多久,两辆大卡车和一辆小车驶来,在晨光通讯社门口停下。岱春风带领他的手下来了,他们冲进门去,发现通讯社里翻得乱七八槽不见一个人影。岱春风进一步确定刺杀汪精卫的事是王九洲干的。

    又经过仔细调查各种档案,岱春风明白了晨光通讯社的来龙去脉。他站在办公室里,刘和尚、顺子和大春站在他的面前。

    岱春风说道:“王九洲化名南洋巨商王家诚,成为晨光通讯社的投资人,孟惜之化名孟凡,成为晨光通讯社社长:孙奋明化名孙大江,成为晨光通讯社经理,梅月堇化名梅子,成为晨光通讯社工作人员。为了行刺委座,他们费了多大的苦心,竟然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来经营晨光通讯社。他们志在必得,所以下了血本。可惜委座吉人天相,竟然能避过他们的子弹。接下来要发生的,应该是把这帮刺客连根拔除,让他们在上海滩,在中国,彻底地消失。”

    刘和尚问道:“队长,我们应该怎么做?”

    “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委座给我们增加了军费,还增加了人员。我们的队伍,远远超过梅默庵经费和人员的三倍,凭什么?凭我们是实实在在地在为党国办事。委座特许,咱们密查队为了党国的利益,可以先斩后奏。所以,我们的第一个目标,也是最容易抓到的目标是梅月堇。”

    刘和尚迟疑地说:“队长,咱们不是抓过一次吗?”

    “再抓!”

    刘和尚还是有些迟疑:“万一梅默庵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行啊,让他来找吧。就凭梅月堇是晨光通讯社的人,我看他还有胆量来算账!”

    夜晚,梅公馆门口,一辆黄包车奔过来,停下。梅月堇拉着铁蛋的手从车上下来,付钱。走向大门口。不远处的小弄堂里,刘和尚叼着烟从小弄堂出来,望着梅月堇的背影笑了。

    岱春风在办公室里,躺在一把摇椅上,闭目养神。顺子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在岱春风耳边耳语。岱春风睁开眼睛,站起来,带着顺子往门外走。

    梅月堇从书房门口经过,被梅默庵叫住质问了一番。从梅默庵的质问里,梅月堇知道了蒋介石没有参加代表合影,所以他幸免于难,被刺伤的是汪精卫。

    梅默庵知道了梅月堇也是同谋,知道无法阻拦她,在沉默了好久以后又问:“月堇,以前的事都算了,我不怪你。只是以后,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把铁蛋留给我,你去法国留学。”

    海月堇说:“革命成功的时候,我也想去。爸,你的女儿长大了,现在明白很多道理。蒋介石不推翻,国民党不下台,日本人不赶走,中国就不会有希望。想要中国有希望,你女儿就得革命、战斗。”

    此时,楼下传来撞击铁门的声音。梅默庵连忙起身,走到了窗边,看到的是刘和尚正领人在拍着铁门。而梅公馆外,密密麻麻地聚满了岱春风手下的特工。

    外面传来呵斥声:“找姓梅的。把门打开,不然就不客气了。”

    老张正在为难之际,梅默庵的声音从后面追了下来:“老张,把门打开吧。天不会塌下来。”

    老张忙将门打开,刘和尚带着一帮特工冲了进来,而隐在黑暗之中的梅默庵的特工也冲了出来。两帮特工相互拔枪,剑拔弩张。

    岱春风在顺子和大春及一帮特工的护卫下走了进来,站在梅默庵的面前。

    岱春风深深弯腰:“梅前辈,请恕我无礼。今天我来,是想带走梅月堇小姐。千万别告诉我她不在,我知道她就在梅公馆,所以才深夜前来。千万别骂我以下犯上,委座给我特权,可以先斩后奏。千万别说我无理取闹,岱春风有备而来,梅小姐跟一桩命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梅默庵恨恨地说:“岱春风,你别太狠了,你把事情做绝了,当心以后自己走绝路!”

    岱春风大笑起来:“好,我就爱听这个。我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诅咒我。梅主任,请把小姐交给我,我不会亏待她的,但是我必须撬开她的嘴巴。”

    “假如我不愿意交呢?”

    “梅前辈,梅主任,你是明白人,所以我敢断定你肯定不会不交。”说着,拨出枪来,凶悍地威胁道,“否则,我连你一块抓!”

    梅默庵大怒,也拔出枪来:“你敢!”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梅月堇一步步出来:“爸,让我跟他走。”

    梅默庵一愣,看着梅月董一步步走到了岱春风的面前。

    立即有两名特工上前,要架走梅月堇,梅月堇挣扎说:“我有脚,自己走。”

    梅月堇向外走去,所有的特工随即向铁门走去,最后只剩下岱春风和梅默庵相互对视。

    梅默庵说:“我知道你现在是委座的红人,有恃无恐,无法无天。不过我仍然得提醒你一句,万一月堇掉了一根毫毛,我不会放过你。”

    岱春风转身向外走去。梅默庵手里的枪垂了下去,呆呆地站着,看上去苍老而憔悴,一会儿门外传来三辆汽车发动的声音。

    梅默庵轻声道:“月堇,爹一定会来救你的,你先忍一忍。”

    密查队总部刑房过道,刘和尚不时回头和岱春风说话:“队长,用过大刑了,可是好像没用。整个人像熟透的西红柿,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再这样打下去,会把她打死的。”

    此时岱春风刚好走到了刑房门口。执勤特工忙把门打开,岱春风带着刘和尚、顺子、大春入内。

    血肉模糊的梅月堇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衣服上有一道道口子,血痕处处,全是鞭痕。岱春风有些心痛,盘问了一番梅月堇,但仍无果,最终岱春风命令将梅月堇身上的绳子解开,喊来医生,要为梅月堇疗伤。

    与此同时,命令刘和尚:“你去找一家报馆,让他们发一则消息,就说十天以后,上海法院公开审理刺杀汪院长一案。这几天让梅月堇好好养伤,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如果瘦掉了半斤,我从你身上也割半斤肉。她以前为了不让王九洲来救她,曾经寻过死。所以这次千万别让她寻死。”

    刘和尚说:“我白天夜里都派了专人盯着她,两个人一组,她没有机会寻死。”

    梅月堇穿着睡衣,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室内布置一新,有鲜花成束地堆在化妆台边上。但是梅月堇却焦躁不安,床头柜上,放着一张报纸。特写醒目标题:上海法院公开审理刺汪案疑犯,政府当局敦促杀手组织自首。

    岱春风提醒道:“你千万别想着自杀,把你和王九洲的感情搞得轰轰烈烈似的,好像我是拆散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马文才。窗户是铁栏杆窗,上了锁,你跳不下去。这墙上你摸摸,垫了三寸的软棉花。屋内没有刀片,没有绳子,屋外二十四小时在盯着你这儿的动静。所以你想自杀以前,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你简直不是人。”梅月堇恨恨地说。

    岱春风突然吼了起来:“那也是被你和王九洲那个狗杂种逼的。既然你把我看得一钱不值,那么梅月堇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到底是不是一钱不值。”吼完,他恨恨地向门外走去。

    门合上了,梅月堇在屋子里焦躁踱步,一会儿走向了床头柜,拿起报纸,又焦躁地放下。梅月堇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到玻璃窗打开后,外面还有一个铁栏窗,窗子用一把大铁挂锁锁着。

    梅月堇走回到床边坐下,大声地喊:“来人,来人。”

    两名特工探进头来。梅月堇装作痛苦状:“我脚扭了,帮我揉揉。”

    特工甲嬉皮笑脸地蹲下身,刚伸出手,梅月堇突然在后面用臂弯猛力环住他的脖子。梅月堇的另一只手随即拔出了他腰间的枪,抵在他的后背,然后将他一脚踢翻在地。梅月堇走到窗边,打开了玻璃窗。此时,听到异常动静的特工乙推门进来。

    梅月堇抬手一枪,特工乙随即脑门中弹倒地。听到枪响,岱春风一愣,随即向门外急奔。

    梅月堇举枪,对准大铁锁就是一枪,锁被打开了。梅月堇推开铁栏杆窗,纵身向外一跃。与此同时,岱春风撞门进来,看到梅月堇已经跳向楼外。

    医院走廊,长长的凳子上坐着憔悴的岱春风,一会儿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穿中山装的梅默庵向这边走来。

    梅默庵走到了岱春风面前,坐了下来,两个男人久久不语。好久以后,梅默庵终于说话:“我女儿她怎么样?”

    岱春风双手捧面,他揉了揉脸,说:“没什么大碍,受了点儿内伤,还有轻度脑震荡,昏迷了三小时,幸好被树挡了一下,医生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等你当了爹以后,你就会明白这是为什么。当一个父亲没有了孩子的时候,他基本上就什么也没有了。当一个父亲什么也没有了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诱惑?没有!既然这个世界对他没诱惑了,那他就什么事也做得出来了。”

    “请梅主任理解我,我这是工作,党国需要我这么做,我一定要逮获刺杀汪院长的真凶。”

    梅默庵暴怒,一把抓住岱春风的衣领,但声音却压得很低:“别跟我谈党国,你完全是利欲熏心,为了一心往上爬,你什么都做得出来,要不是我女儿在里面睡着,我不会有那么好的脾气。”

    “松开我的衣领。”

    梅默庵没有松开。岱春风加重了语气:“梅主任,梅前辈,梅将军,请松开我的衣领,我已经给你面子了,也请你给我面子。”

    梅默庵松开了手,问道:“你几时放人?”

    岱春风说:“我不能放人,我必须抓到幕后真凶。”

    梅默庵站起身来:“我一定会让你放人的,同时警告你,这辈子千万别落在我手上。落我手上,没你的好果子吃。”梅默庵起身走向了对面的病房。

    梅默庵坐在梅月堇的病床边,握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泪花。“月堇,你死了,铁蛋怎么办?啊?你想让他成为没妈的孩子吗?”

    梅月堇却摇着头,绝望地说:“这件事太大了,必须有人死,才有可能了结。现在我落在岱春风手里,迟早也是死,迟死不如早死。”

    梅默庵断然喝道:“不!死的不该是你!你就是死了,这个案子还是结不了,因为岱春风已经向委座禀报,刺杀案的幕后主使是王九洲。所以,你这样做是阻止不了岱春风的。”

    梅月堇停止了哭泣,神情显得更加绝望。“那怎么办?怎么办?”

    “月堇,你千万不要冲动,事到如今,你一定要听爸爸的,爸爸有办法救你出去。听话,爸马上回南京去见蒋夫人,你应该这样……”

    梅默庵俯下身,凑到梅月堇朵边,轻声说着什么。梅月堇听着,终于微微点头。

    南京蒋介石官邸,宋美龄房间桌子上的锦袋打开着,一些如玻璃弹般大小的名贵珍珠闪闪发光。

    梅默庵说道:“夫人,这些都是南洋珠,色泽鲜亮,大小一致,找到这样的一颗还容易些,但是要找到这样一批,难上加难。所以如果串成一串项链,那就是稀世少有。默庵想,这么名贵的东西,只有夫人这样的身份气质,才适合佩戴。请夫人笑纳。”

    宋美龄笑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默庵,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吧。”

    “也没什么话,好久没有来见夫人,所以特意来看看夫人。”

    “你还是直说吧,我听着呢。”

    “那我就直说了,小女不孝,和乱党王九洲等人混在一起。这次做成的惊天大案,我女儿也有份。尽管她没有直接刺杀汪院长,但是她也是在外接应的成员之一。”

    宋美龄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默庵,我得到的消息,王九洲派刺客进来是早有准备的,他们的目标不是汪院长,而是委座。只不过上帝保佑,让委座躲过了这一劫。”

    梅默庵解释道:“夫人,我已经见过小女了,据她所述,王九洲的目标确实是汪院长。”

    宋美龄一凛,不相信地摇摇头:“为什么?王九洲跟汪院长有私仇吗?”

    宋美龄站起来,气愤地说:“王九洲这个人从来就是乱七八糟的,委员长不光跟他没有一点私仇,还一再宽容他,可他就是跟委员长过不去。”

    梅默庵点点头说道:“所以说,他这个人是个疯子,他看着汪院长不顺眼,这一回,就冲汪院长来了。”

    宋美龄沉呤了一下,看了眼梅默庵,问道:“默庵,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女落在岱春风手中,岱春风严刑逼供,小女不堪凌辱,从四楼跳下自杀,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夫人,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宋美龄冷冷地说:“默庵,你是想让我救她?这办不到!陈璧君口口声声逼委员长交出凶手,这个女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委员长不能不听她的。”

    “可是夫人,汪院长一向有异心,暗中跟反对委座的人勾结,而且还跟日本人眉来眼去,恨不得取委员长的位置而代之,这样的人,死了只会对我们有利。”

    宋美龄火了,厉声地呵斥道:“默庵,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梅默庵说:“默庵说的是心里话,夫人对默庵的为人最了解,默庵一生追随的就是委座,甘愿替委座剪除异己,一统中国。”

    梅默庵的话实际上全说到宋美龄的心坎上,但宋美龄表面上仍然是气呼呼的样子,“默庵,你太口无遮拦了,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

    “是,夫人的教诲我一定铭记在心,但事关委座领袖地位的稳固,还有党国的未来,我不得不冒死建议,对反对汪院长的势力,我们不能斩尽杀绝,以备将来之需。”

    宋美龄被说动了,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说:“这样吧,默庵,我和你一起去趟上海,我刚好顺便可以去办一些事。”

    梅默庵大喜过望连忙称谢。

    梅月堇半靠在床头,病房里堆满了一束束的鲜花。两名特工站在一边。

    岱春风看了梅月堇一眼:“月堇,你爸果然是江湖啊。你爸给你请来了一位贵人。”

    岱春风站直身子,整了整服装。门打开了,宋美龄进来,身后两名侍卫在门外站定警卫。

    岱春风啪地立正:“夫人驾到,春风有失远迎,请夫人恕罪。”

    宋美龄淡淡地说:“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跟梅小姐谈。”岱春风带着特工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只剩下梅月堇和宋美龄。宋美龄走近梅月堇,眉眼含笑:“梅小姐长得果然标致,跟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很像啊。”梅月堇一凛,狐疑地问:“夫人你认识我母亲?”

    宋美龄亲切地说:“我不光认识你母亲,还跟她很谈得来,噢,对了,你婴儿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呐。”梅月堇讥讽地说:“夫人现在是国母了,我真该受宠若惊啊!”

    宋美龄一笑:“你这丫头,说话不饶人,看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梅月堇也一笑:“那是,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有什么好怕的。”

    宋美龄问道:“你这么年轻,死了不觉得可惜吗?”

    “实话说吧,夫人,我已经死过几回了,一个死过几回的人,只会觉得现在所有的日子都是多出来的,我很满足。”梅月堇说完,竟然莞尔一笑,笑得纯洁而美丽。

    宋美龄看呆了,不由赞赏地说:“梅小姐,你很有个性,我喜欢你这样的女孩。”

    梅月堇又是一笑,讥讽地问:“夫人到这里来,不会是专门来夸我有个性的吧?”

    宋美龄拉下脸来说:“是,我是来问你一个问题的,我希望你如实回答,王九洲为什么要派人刺杀汪院长?”

    梅月堇说:“因为王九洲最痛恨日本人,汪精卫跟日本人暗中勾搭,迟早要当汉奸,所以该杀。”

    宋美龄冷冷地说:“我听说,王九洲很看重你,如果这一次你能死里逃生,你能替我向他转达我的忠告吗?”

    梅月堇沉默着,宋美龄接着说下去:“我知道王九洲真心抗日,我也憎恨日本人,希望他以大局为重,不要给政府添乱了,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梅月堇仍然沉默着。宋美龄一笑,拍了拍梅月堇的手,说道:“好,我不多说了,你再想想吧,我相信,我们后会有期。”

    宋美龄从病房出来,梅默庵忙拉着铁蛋迎上去。宋美龄的目光落在了虎头虎脑的铁蛋身上,不由露出欢喜的笑容,蹲下身问:“你叫铁蛋?”

    铁蛋点点头,说:“我要妈妈。”宋美龄轻轻拍了拍铁蛋的脸蛋,站起身来,又向前走去。两名侍卫跟上。

    岱春风跟上来,脸上堆着笑:“夫人亲自来探视梅小姐,关切之情令人感动,只是不知梅小姐有无悔罪之意?”

    宋美龄冷冷地说:“岱队长,你马上把梅小姐给我放了,让梅主任接回家去。”

    岱春风大吃一惊:“这……不行啊,报上已经登了,这起案子法院要公开审理。”

    宋美龄站住,厉声地说:“这出戏已经演完了,不就是报上发个消息吗?明天你再发一个,就说抓获的嫌疑犯突然在狱中暴亡。”

    岱春风迟疑着说:“暴亡?夫人,这不妥吧?”

    “是不妥,但我希望你把它做妥了,要天衣无缝,并且把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都呈送给陈璧君。明白吧?”

    岱春风说:“明白,可是委座那儿我不好交代啊。”

    宋美龄有点火了,“岱队长,委座那儿我会解释的,我请你记住,对付跟委座离心离德的人,要多用几种手段,包括社会上不同的势力,而不要什么事都由你们来出头,那样的话,将来人家是要把账算回到委座头上的。”

    岱春风终于明白了宋美龄的意思,“是是,夫人高明,就按夫人的意思办。”

    “你不用送我了,赶紧放人。”

    “是,夫人。”

    宋美龄带着两名侍卫向前走去,岱春风又走回到梅月堇病房门口。

    岱春风向站在门口的梅默庵说道:“前辈毕竟是前辈,梅主任,这一回你赢了。”

    梅默庵脸露喜色,忙对铁蛋说:“快,你可以见到妈妈了,快叫夫人,快!”

    铁蛋用脆生生的声音叫了起来:“夫人,夫人。”宋美龄刚好快要走到过道尽头,她停了下来回转身笑了笑,又向前走去。

    余业辉家,王玉英在厨房里忙碌着,余业辉、郑国振、洪十八等人在一起玩麻将牌赌钱。

    王九洲抱着小九蹭到王玉英身边,问:“咦,小婉怎么还不回来?”

    听到王九洲声音的余业辉大声地说:“她去丹桂戏院唱了一出,结果戏院的马老板把她留下了,说是要让她在戏院唱下去。”

    此时孟惜之走了进来,一言不发,把一张报纸扔在了麻将桌上。郑国振拿起报纸,翻动着。醒目标题特写:剌汪案疑犯死于医院法院公开审理流产。

    众人都黯然伤神。王玉英从厨房出来,一下子眼泪布满脸庞。众人都低头不语。王九洲站起身,把怀里的小九交给了王玉英。

    王玉英用喑哑的声音问道:“你要去哪儿?你要去哪儿?你要去哪儿?”王九洲一言不发,慢慢地往外走。

    郑国振急切地问:“玉英姐,要不要拦住他?”

    王玉英点了点头,几乎在电光石火间,余业辉、郑国振、洪十八等人一下子蹿出。

    王九洲在余小婉家门口被扑倒在地,余业辉死死按住了王九洲的脸,王九洲的脸变形了。

    王九洲涨红着脸,梗着脖子大声吼道:“放开我,混蛋,你们统统放开我。”

    此时,穿着戏装的余小婉手拎菜篮走了过来。

    王九洲的脸被压扁了贴在地上,他只能看到余小婉花鞋的鞋面。余业辉紧紧扳着王九洲的手,王九洲猛吼着,身子不断起伏,看上去四个人按住他有些困难。

    余业辉大声吼:“小婉,梅月堇没能救过来,九哥要去拼命。”

    余小婉的眼圈红了,轻声地说:“梅月堇啊梅月堇,你在的时候我是你的对头;你不在了我却很难过,我一定会为你哭一场的。”

    余小婉突然大声说:“放开他!”

    众人愕然。余小婉说:“我说了,放开他!放开他!”

    众人不及反应过来,余小婉手中的竹篮竟然砸了过去,砸在他们的身上,番茄洒了一地。

    众人悻悻地松开了王九洲,王九洲起身就要往前冲。

    余小婉说:“九哥你不要去,你要是这样去送了命,你太不值了。你比地上番茄还要不值钱。”

    王九洲不理会余小婉,继续往前走。余小婉歇斯底里地大骂:“你回来!你这也不能忍,你还能做什么大事。戏里的勾践能为夫差做牛做马忍辱负重,你为什么不能忍?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命也不想要了,你是混蛋,扶不起的阿斗,没有骨气的东西,死十八回都活该……”听着余小婉难听的责骂,众人面面相觑。在骂声中王九洲站住折回身,蹲下来,把一个一个的番茄捡起来,放在地上和篮子里。

    王九洲开始吃番茄,一边吃一边泪流满面,一个还没吃完,他又将另一个往嘴里塞。王九洲的嘴里塞得满满的,还在拼命地流着泪往嘴里塞番茄。众人看着个个动容,喉咙哽咽。

    南京蒋介石办公室内,岱春风站在蒋介石面前,一脸的激愤和委屈说:“委座,是我无能,没能引王九洲上钩,功亏一篑,但我实在不敢违抗夫人……”

    蒋介石笑着摆摆手说:“春风,你不要说了,这件事夫人已经跟我说了,只要对陈璧君这个母老虎有个交代,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岱春风不甘心地说:“可是我断定,王九洲处心积虑成立晨光通讯社,本来是要刺杀委座您……委座怎么可以放过他?”

    蒋介石说:“王九洲这个人确实很危险,不杀,他是个定时炸弹,迟早会在我们身边爆炸;杀了,又太可惜,毕竟是个人才啊!”

    岱春风赞叹道:“委座大度,可王九洲不会因为委座的大度有所悔改,软硬两手我们都试了,他就是软硬不吃,对这样的危险分子,我还是主张从肉体上彻底消灭。”

    蒋介石踱着步,沉吟着:“政治,是很复杂的,一个杰出的领袖,就是要善于驾驭各种不同的政治力量,为我所用。”蒋介石说着,顿了一顿,看着岱春风,目光阴沉而锐利,“实话说吧,汪兆铭是我在党内的最大对手,我对他是有提防的,如果日本人打进来,此人迟早会跟我分裂。这次的刺杀阴差阳错,但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岱春风说:“委座,我还是觉得留着王九洲是个祸害,不除掉他,我真是寝食难安啊!”

    蒋介石想了想,点点头说:“既然你这么看,也有道理,不抓到王九洲这个主使,陈璧君还会来找麻烦,党内的舆论压力也不会小,这样吧,你暗中继续捕杀王九洲,有情况直接向我禀报。梅默庵那边,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岱春风笑了,啪一个立正:“是,岱春风领命!”

    梅公馆内,梅月堇躺在床上,梅默庵就坐在床沿边上。铁蛋在房间一角玩着王九洲送给他的那把木头小手枪。老张则站在梅月堇的面前。

    梅月堇说:“老张,这是订旗袍的钱,你明天送到嫣然旗袍行。尺寸和样式、布料全都写在纸上,你只要交给师傅就行了。你告诉他们,七天以后要取旗袍。”老张慢慢退了出去,仔细关好门。

    梅默庵说:“你给我好好养病,不要再去打打杀杀。就算你想要打打杀杀,身体都垮掉了,你哪儿来的本钱。再说,报上都说你已经死了,从此你的日子都是多出来的日子,所以要好好活。”

    梅月堇内疚地说:“爸,女儿从来没有尽孝,只会一次次给你添麻烦,我听爸的。”

    梅默庵欣慰地说:“那好,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梅公馆了。你的窗外,装了电网。咱们家楼下,布满了特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

    梅月堇急了:“爸,你这不是让我坐牢吗?”

    梅默庵叹息一声:“爸也不希望这样,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务必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你这次能死里逃生,一方面是蒋夫人一直信任我,另一方面,也是爸利用了委座跟汪精卫的矛盾,所以不能不小心。”

    梅月堇说:“蒋介石在心里巴不得汪精卫死,他要留下一股反对汪精卫的势力,必要的时候为他所用,是不是这样?”

    梅默庵点点头说:“夫人希望你能劝说王九洲,但爸却希望这事到此为止,再也不要跟王九洲有任何牵连了,再过几天等你的伤稍好些,我带你去南京面谢蒋夫人。我看得出来,你跟她有缘,她好像很喜欢你,而且我觉得她都有点儿喜欢铁蛋。”

    梅月堇问道:“她怎么会喜欢铁蛋?”

    梅默庵说:“她自己没有孩子,喜欢铁蛋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说,咱们家铁蛋难道不讨人喜欢吗?咱们家铁蛋是全世界最讨人喜欢的孩子。”

    铁蛋在旁边听见了,笑嘻嘻地说:“妈、外公,我也喜欢夫人。”

    梅公馆书房内,钱和纸条都堆在桌子上,梅默庵拿过了纸条看起来。

    他拿起了纸条,仔细地对着明亮的灯泡照起来,纸条上没有任何秘密。

    梅默庵想了一想,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然后,他把纸条搁在蜡烛的火苗上方,慢慢烘烤着,不一会儿,纸条的空白处显出一行半透明的小字:尚在人间。梅默庵放下纸条,那行字很快就又消失了。

    梅猷庵笑了,对着亡妻的照片:“看看,你女儿竟然学会了这一手,已经不能小瞧了。她去当一名间谍的话,绰绰有余。”

    梅默庵把那张纸条团成一团,把钱交给了老张:“旗袍按小姐写的定做,就是旗袍行得换一家。你去霞飞路上的老锦都旗袍行定做吧。”

    南京蒋介石官邸,会客室里,宋美龄、梅默庵、梅月堇正在交谈。

    宋美龄笑着点点头说:“月堇啊,南京和上海近,你以后可以常来南京走走。我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特别是像月堇你这样,有知识,有个性,一定会和我聊得拢。”

    梅默庵说:“夫人,难得你这样说,月堇和一帮坏人混在一起,野心难收。你不怪罪,真是要谢谢你了。”

    宋美龄说:“谁都会走歪路的,这没有什么。月堇,你不要多想,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一个完人。”

    梅月堇笑了:“爸,你听夫人说了吗?这个世界没有完人,你不要老是怪这怪那。我枪来枪往,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梅月堇因为气氛缓和而变得活跃起来。

    宋美龄眉眼含笑。“月堇,你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年轻是个好东西啊。我送你一样礼物。”

    宋美龄拿出了一串珠链,递给了梅月堇:“这串珠链不错。”

    梅默庵忙推辞说:“夫人,怎么好收您的礼物呢,你快收起来吧。”

    梅月堇却伸手接过了珠链:“既然是夫人送我的,那我就笑纳啦。”

    梅默庵看了珠链大惊:“夫人,这珠链……这珠链……”

    宋美龄说:“是的,这珠链就是你送我的那些名贵南洋珠串起来的。现在我把她送给月堇,算是完璧归赵。”

    “真是太谢谢夫人了,夫人大恩,默庵不知如何才能回报。”

    “人跟人要有缘分,我跟月堇、铁蛋都有缘。默庵,你不用回报我,只要让月堇带铁蛋多来南京看看我就行。月堇,你愿意来吗?”

    梅月堇想了想说道:“我愿意,夫人。”

    “咱们投缘,如果你没有意见,不如我收你为干女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梅默庵再次大惊,但是脸上却迅速升起了欣喜的神色:“夫人,你这是玩笑话吧。”

    宋美龄说:“我可没心思开玩笑。月堇以前走过弯路,年少不懂事,这很正常,这些我都知道。但只要重新做人,以前做下的那些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梅默庵立刻督促梅月堇:“月堇,你快给干妈磕个头,夫人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还收你为干女儿了。从此以后,你的身份就变了,走哪儿都是光彩照人。”

    梅月堇想了想,说:“我能不能不磕头也认你当干妈?”

    宋美龄笑了,“干女儿果然有个性。好了,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默庵,我要和你,还有我干女儿庆祝一下。多了一个女儿,也多了铁蛋这么一个干外孙,这是件不容易的事。月堇,对吧?”梅月堇笑了。

    夜晚,书房内,蒋介石在十字架前闭目祈祷。祈祷毕,发现宋美龄已悄悄来到他身边。

    蒋介石一笑,说道:“听说夫人认了个干女儿,这个干女儿还是个想杀我的人,怎么回事啊?”

    宋美龄挽住蒋介石说:“达令,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来,坐下。”

    宋美龄把蒋介石扶到沙发上坐下,“我知道你还在密令岱春风追杀王九洲,一定要拿王九洲的人头。”

    蒋介石微微点头:“唔,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啊,嘿嘿。”

    宋美龄说:“岱春风本事很大,但未必杀得了王九洲,达令,我很担心,万一这次激化王九洲对你的仇恨,发生在汪兆铭身上的这一幕,会不会落到达令你……所以,这个人必须尽早除掉,或者为我所用。梅月堇是唯一能影响王九洲的人,我在想,可以通过梅月堇获取王九洲的情况,为除掉他提供便利。最理想的,当然是梅月堇能劝阻王九洲。”

    蒋介石目光锐利地看着宋美龄问道:“你对梅月堇有把握吗?”

    “有,这丫头外冷内热,我这样待她,她心里是领情的,而且,我看得出来,她绝不想杀你。”

    蒋介石沉吟着说:“唔,难怪你认她做干女儿,这个本钱下得不小啊!”

    宋美龄笑了笑,“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的命是我救的,她应该明白。再说,这丫头我第一眼看见就喜欢,还有她那个儿子铁蛋,真是人见人爱,这也算有点缘分吧。”

    “既然这样,就听夫人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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