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旗袍-空中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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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饭店岱春风房间,岱春风正在自责,余小婉在一边责骂:“小九,你爹不是人,你爹是畜生。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女儿也杀。你不配当畜生,你只配当魔鬼。小九,妈妈对不起你,你还没好好活过。妈妈对不起你啊,为什么不让妈妈替你去死啊。”

    “够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是我女儿?如果你早告诉我,小九会死吗?小九会活得好好的,我会给她我的所有。看什么!小九的死,有一半是你害死的!”

    “魔鬼,你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余业辉吗?就是因为他善良,做了你的替罪羊。那时候你游戏风尘,你什么时候当过一回真。你口口声声说我和王九洲有一腿,自己做事自己不能承担,要我嫁给你,我还不愿意!你像个男人吗?你是天底下最自私的魔鬼!”

    岱春风咬着牙问道:“你恨我是吧?”

    “是,我恨你恨到骨头里。”

    岱春风突然拔出一把刀,在手臂上狠扎了一刀,说道:“够了,你恨吧,你可以在我身上扎刀,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在自己手上扎一刀就会解恨吗?扎一千刀我也不解恨。小九没了,我余小婉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余小婉说道。

    “够了!不要再烦我了!”岱春风恼了。

    王九洲、郑国振、洪十八、王玉英和梅月堇一起聚在原孟惜之住的房间,每个人都衣袖上都套着一个黑纱。墙上挂着孟惜之的遗像,遗像前插着三炷香。王九洲的手里拿着皮酒壶,双眼血红,刚刚动员过要带领大家杀死岱春风,为惜之兄弟报仇。

    梅月堇瞪着王九洲,痛心地问道:“九哥,我们已经失去了惜之,你难道要把所有的兄弟都搭进去吗?”

    王九洲喝了口酒,想说什么,却突然哭了。

    众人看着王九洲痛哭失声,都被震撼,呆在那里。

    王九洲哽咽道:“岱春风杀我王九洲可以,砍下我的脑袋,把我的脸皮剥了送给蒋介石,我没怨言,可是他把惜之杀了,他杀惜之比杀一百个王九洲都要严重,你懂不懂,啊?懂不懂?”

    王九洲拼命用拳头捶着桌子,捶得桌子都快塌了。梅月堇泪流满面,说道:“我懂,我懂九哥把惜之、把弟兄们看得比自己还重。”

    “我答应了,我会带着兄弟们去延安的,可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死,也跟岱春风死一块!”王九洲说。

    “哥,你别冲动,你仔细想想,岱春风在上海的势力,不光是他手下的那些人,他早跟汪伪76号和日本人勾搭在一起,硬拼,弟兄们就是全军覆没啊!”梅月堇继续劝道。

    王玉英也说道:“九哥,月堇说得也有理,你得弟兄们留下点本钱。”

    王九洲恨恨地用拳头再次捶了下桌子,左右为难地长叹一声:“嗨!”

    梅月堇继续提着一些建议:“九哥,除去岱春风的事,可以交给我。岱春风暗地里活动,抢夺警察署长的职位,还想插手军界,蒋介石是个多疑的人,必定暗中猜忌,我可以借助我爸的力量,向蒋介石施加影响……”

    郑国振在一旁摆摆手,问道:“你这一招能置岱春风于死地吗?”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觉得可以一试。还有,岱春风暗中跟汪伪76号和日本人勾结,蒋介石知道了,也必定饶不了他。”

    王九洲突然霍地站起来说道:“月堇,你把除掉岱春风寄托在蒋介石身上?太荒唐了!”

    “九哥,你给我点时间,我相信会有结果的。”

    “你干你的,我不阻拦,但我这一边的行动,你也不要阻拦。否则,你别怪我王九洲跟你翻脸。”

    梅月堇愕然,想说什么,但王九洲已怒气冲冲地瘸着腿,冲出门去。

    上海饭店一房间内,岱春风和刘和尚、顺子三人坐在沙发边上。

    刘和尚报告说:“队长,76号那边我已经联络过了,一起杀王九洲,没问题。日本人那边也很痛快,小野将军特别派出一队宪兵配合我们行动。”

    “好,杀了王九洲,我要把他的脸皮也剥下来。哈哈,刘和尚,你还得预备一只木盒子,啊?哈哈哈哈。”岱春风狂笑着。

    “是,最好在队长回重庆向委座复命前,斩了王九洲,一了百了。”刘和尚说道。

    岱春风站起来,在房间踱着步,边思考边回答:“我也想一了百了啊,可现在梅月堇跟王九洲搅到了一块,她的背后还站着个梅默庵,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梅月堇身为特派员,跟王九洲联手杀我们弟兄,她这是通匪,队长只要把这个报告给委座,梅月堇就完了,给梅默庵也是当头一棒。”

    岱春风沉吟着,说道:“慢,这件事要沉得住气,梅月堇跟王九洲联手,很好嘛,我就是要看看她是不是共党派遣的,是不是拉王九洲投奔延安,只要把通共党这条罪名弄实了,她梅月堇和她老爹就全完了。”

    “明白了,队长的意思是这一次把梅月堇也给干掉!”

    “唔,我手头已经有了个证据,这个证据就是余小婉,她说过,梅月堇劝王九洲去延安。”

    “对对,队长到时候把余小婉带往重庆,委座不信也得信。”

    岱春风大笑起来:“哈哈,和我岱春风斗的,没有一个好下场,王九洲就是一个例子,接下来,梅月堇和梅默庵又是两个例子,啊?哈哈哈哈。”

    梅公馆书房内,梅月堇抽着烟,在来回踱着步。

    梅默庵开口说话道:“岱春风这一次和王九洲鹬蚌相争,我这个渔翁不得利也不行啊。听说岱春风元气大伤,又跟汪伪76号和日本人勾搭,想要联合他们的力量灭掉王九洲。他年少气盛,哈,不知道他走这一步,到头来是要把自己栽进去的。所以,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梅月堇问:“你要做这个真正的赢家?”

    “人算不如天算,谁是真正的赢家,要到时候看。岱春风欺我太甚,现在该我出手了。月堇,你是我的女儿,能帮我的地方你要帮我。”

    梅月堇想了想说道:“好,我会帮你。”

    “我知道你也恨岱春风,你的恨和我的恨不同。”

    梅月堇冷着脸说:“毕竟是当爹的,女儿的心思瞒不了你。”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咱们父女联手,一定是对的。今天晚上,我就让你看一场好戏。”

    夜晚,冷铁峰坐在车里,一直盯着醉红楼门口。醉红楼不时地传来男人女人的荡笑。一会儿,顺子摇晃着搂着一个妓女走到门口,哈哈笑着,亲了妓女一口,经过车边的时候,冷铁峰突然把车门打开,走了出来,对喝高了的顺子笑着说道:“顺子兄弟。”

    顺子眯着眼看了冷铁峰好久,才大着舌头说:“你长得像党务调查处的冷铁峰。”

    “我本来就是冷铁峰。”

    “你想干什么?想找女人去醉红楼,想要打架找刘和尚去,我得回家了。”

    王成虎带着数名特工从边上涌了出来围住顺子。

    顺子慌了,问道:“干什么?想干什么?”

    王成虎突然抽枪,顶在顺子的脑门上,顺子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冷铁峰命令道:“带走。”

    一酒店客房,梅默庵穿着长衫、坐在沙发上,梅月堇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门打开了,王成虎和冷铁峰带着顺子走进来。梅默庵笑着站起来说道:“顺子兄弟来了,请坐请坐。”

    顺子挣脱王成虎,在梅默庵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说:“梅主任,不要以为我们密查队在缉捕王九洲的时候元气大伤,不出一个月,我们的力量又会壮大。”

    梅默庵笑了,说:“来,我们先拍个照。”过来和顺子坐在一起,搂住了顺子的肩。顺子一时不知所措。王成虎摆弄好照相机,“咔擦”一声,拍下了两个人的亲密照片。

    梅默庵又坐回沙发上,说了起来:“顺子啊,密查队是壮大还是灭亡,和你都没关系。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党务调查处的人。”

    顺子惊呆了,问道:“我怎么成了党务调查处的人?”

    梅默庵掏出了一沓钱说:“拿着,这些钱是党务调查处发给你的高额饷银,五千块钱。”

    顺子捧着钱,欣喜地摸索着,又突然像烫手似的,把钱扔还给梅默庵,说道:“我不要。要是被岱队长知道了,我脑袋就搬家了。”

    梅默庵笑了,说:“可是你不收下,脑袋也一样会搬家。又不是只有岱春风才有刀,又不是只有岱春风才有枪,又不是岱春风才有杀心。岱春风能做到的,我梅默庵一样能做到。”

    “求求你梅主任,千万放我一条生路。顺子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老婆。”顺子开始求饶。

    梅月堇冷笑了一声,质问:“老婆?你有老婆还去醉红楼干吗?”

    顺子抽打着自己的耳光说:“对,对对,顺子该死,有老婆还去什么醉红楼,以后不去了。”

    “你刚才和我还拍了照片,你来我这儿,就是商量着怎么整垮岱春风的。你既然都已经背叛了他,你能说你不是我党务调查处的人吗?”梅默庵问。

    顺子头上的汗水沁出,继续求饶:“梅主任,你可千万放顺子一马,顺子感恩不尽。”

    “行,你回去吧。我还会让人送密信,指示你怎么做。而且这密信最后会落到岱春风手里,让岱春风亲手杀了你,因为你背叛了他,就跟他的好兄弟大春一个下场。铁峰,成虎,送客。”梅默庵故意威胁道,不再理会顺子自顾自低头喝茶。

    顺子想了想,一咬牙说:“梅主任,你得守信用,千万替我保守秘密,我愿意为你效劳。”

    梅默庵放下茶杯,将五千块钱又塞回顺子的手里,说:“顺子,你说吧,岱春风最近想干什么?”

    顺子道:“岱队长想去重庆一次,王九洲没杀掉,杀了孟惜之,岱队长怕委座责罚,先带着这一信息,向委座交差。另外,听说他当警察署长的事有了一些眉目,美国顾问团那边,也有人替他说话,他说要把军权也抓在手里。”

    梅默庵哼了一声,喝道:“岱春风野心也太大了吧?特务、警察,还有军队,全他一个人包办了?那他置委座于何地?”

    “是是,岱队长是有点太那个了。”

    梅默庵冷笑着说:“哈,我看他的死期快到了,顺子,我告诉你,岱春风除了这些,跟汪伪76号和日本人都有秘密往来,委座能看着他这样胡作非为?”

    顺子战战兢兢地说:“我……我不过一个小跟班,不过,看着岱队长胆子这么大,想想是后怕。”

    “顺子,岱春风会给你的好处,我一样会给。岱春风如果垮了,刘和尚会跟着垮,但你不会垮。你和铁峰、成虎一样,和我梅默庵一起在上海永远站着。”

    顺子唯唯诺诺称是,梅默庵准许其回去了。顺子走出了房门,梅默庵、梅月堇、冷铁峰和王成虎开始一起商议。

    梅默庵说道:“月堇,你都看到了,岱春风野心不小,他有大动作。所以此人不除,我梅默庵永远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爸,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哈哈,我在委座身边经营那么多年,总有自己的根基。他岱春风还嫩着呢,他岱春风还没有飞到重庆,我在那边的情报系统已经在等着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上海饭店一房间内,岱春风穿着西装,正在打领带,身后放着一只皮箱。刘和尚和顺子站在他的面前。

    岱春风一边整理行装一边不停说话:“这几天,美国顾问团的人正在青岛,我此去身负重要使命。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在上海待着,别让王九洲给溜了。”

    刘和尚试探地问道:“队长,是不是等杀了王九洲,我们跟你一块去重庆向委座复命?”

    “我也想这样,但王九洲不是一两天就能杀掉的,我考虑再三,觉得还是抓紧时间先跟美国顾问团的人接触,一是请他们施加影响,把警察署长的职位敲实;二是在军界踏一只脚进去,因为委座正请美国顾问团帮忙,要建立一支足够有实力的海军。”

    “哇,队长莫不是要当海军司令了?”顺子问。

    岱春风有些自负地说道;“会有那一天的,到那时候,哈,我岱某人特务、警察、军队全一手抓了。”

    刘和尚奉承道:“乖乖,队长,那委座都要让你三分了。”

    “等到我的事成了,吃香喝辣的有你们的份,拿票子玩女人也有你们的份。跟着我岱春风,枪林弹雨得钻,酒场妓院也得钻啊,哈哈。”

    “我刘和尚这辈子就跟定队长您了。”

    岱春风开始安排任务:“刘和尚、顺子,我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们。要达到目的,不能没有钱,没有人马,等我回来,你们必须给我招齐三十名行动队员,个个善战,杀人不眨眼。有了这些人马,让他们专门给我搞钱去。”两人应是。三个人起身,顺子拎起了岱春风的皮箱,一起向门外走去。

    岱春风接着问:“余小婉怎么样?”

    刘和尚报告说:“情绪比以前好多了,只是不太说话,每天下午会唱戏。有时候不吃,有时候稍微吃一点,衣衫不整,看上去整个人很消沉。”

    岱春风正色地说:“你们两个给我记住,请最好的女佣人服侍她,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小九是我和她的女儿,那就意味着她是我的女人。我以前亏待她,以后必须对她好。如果她愿意,我会娶她的。”

    刘和尚有些吃惊,问:“队长,你娶她?你……不会吧。”

    岱春风笑了,拍拍刘和尚的肩说:“兄弟啊,做人要有良心。走,送我去机场。”

    梅公馆书房,梅月堇坐着,梅默庵穿着长衫,来回走动。此刻,他停了下来,拉开抽屉,掏出档案袋,扔在梅月堇面前说道:“这是我收集的岱春风的所有犯罪记录,你看看。”

    梅月堇打开档案袋看起来,脸色越来越凝重。

    梅默庵继续说道:“顺子送来情报,岱春风去了青岛。”

    梅月堇抬起头来问:“他去青岛干什么?”

    “哼,这个岱春风手段不少啊,他去青岛是想跟美国顾问团秘密接触,借美国顾问团的力量,把手伸到军界,说不定是想弄个海军司令当当。”

    “岱春风真吃了豹子胆了,他难道就不顾及委座那边……”梅月堇吃了一惊。

    梅默庵冷笑道:“哼,一个人太狂妄了,就会变得无知!月堇,你把这些情报发给委座,看委座到时候杀不杀岱春风。”

    梅月堇沉吟着,问道:“由我出面,合适吗?”

    “当然合适,你是特派员嘛。不过,你千万不要把全部的情报都报上去,你就报岱春风跟日本人秘密来往这一条。”

    梅月堇看看父亲,问:“爸的意思是……”

    “岱春风秘密去青岛密会美国顾问团,我会上报给委座的,这样,就有好几条线,情报汇集到委座那儿,委座不信也得信!”

    梅月堇点点头,说:“我现在才明白了,姜还是老的辣。”

    梅默庵笑了,说:“那你也要学着点,记住爸一句话,人生就是马拉松,谁输谁赢要看最后。”

    “我有感觉,这一次,我们跟岱春风的争斗,就到了最后了。”

    “那就让最后的时刻早点来吧。除掉岱春风,爸就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和女儿、外孙在一起,我天天带外孙打打拳,安享天年。”

    重庆蒋介石官邸,蒋介石和宋美龄在院子里散步,身后跟着两名卫兵。

    蒋介石神情沉重说道:“梅月堇发来密电,说岱春风在上海胡作非为,跟日本人暗中有来往。”

    “这个岱春风想干什么?这事要是传出去,那是给你脸上抹黑啊!”宋美龄紧张起来。

    “哼,岱春风现在胆子大得很,默庵也发来密电,说岱春风秘密飞往青岛,跟美国顾问团接触。”

    宋美龄又吃了一惊,问:“他找美国顾问团干什么?难道又是活动警察署长的位子?”

    蒋介石摆摆手说:“他胃口大得很,这一次,可能不光是警察署长,还想插手军界了。”

    “原来如此。达令,你打算怎么办?”

    “默庵要扳倒岱春风,我能想到,没想到的是,月堇也掺和这件事,微妙啊!”

    “父女毕竟是父女,关键时候,他们就站在一起了。不过,对默庵的真诚,我始终是相信的。”

    蒋介石摇摇头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可是岱春风这样下去,就怕他的野心越来越大,最后难以掌握。”

    蒋介石笑了,说:“唔,他就是孙悟空,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你放心,对岱春风我还是要再看一看,如果他一意孤行,我会处置的。”

    宋美龄也笑了,说:“是,达令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岱春风能兴风作浪,他也只是池塘里的泥鳅,扮不了东海龙王。”

    上海一仓库内闪着大汽灯,刘和尚和顺子站在特工们面前。三十名新招的密查行动队特工站成三排。三只大箱子被抬了过来,打开,箱子里全部都是美式汤普森冲锋枪。

    刘和尚吩咐道:“这是美式汤普森冲锋枪,兄弟们,这就是你们的武器。木工拿斧头谋生,咱们拿什么谋生?就是拿冲锋枪谋生。现在给大伙儿发枪,每人一枝。”六名特工为站着的特工们发枪。

    刘和尚继续说:“岱春风岱队长已经从青岛赶回,马上就能到这儿。咱们在这等他,他来了以后,要给大家训话。”

    一会儿,屋外响起了汽车马达的声音。大门打开,穿着西服戴着礼帽的岱春风走了进来。刘和尚上前报告:“报告队长,密查队特工三十名集合完毕,等待队长训话。”

    岱春风笑了,摆了摆手,走到队伍前,说道:“兄弟们,这几天我一直在青岛跑,今天回到上海,看到了许多新兄弟。当过兵开过枪杀过人的有几人,向前一步走。”

    三十人中,竟有二十九人向前走了一步。另有一人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当过兵,也没有开过枪,也没有杀过人。”

    岱春风恼了,问:“那你怎么混进老子的队伍里来?”

    牛耕田回答:“我在咱们老家村里的井水里投了毒,村里死了一半的人。可那是毒死的,不是杀死的。”

    岱春风大笑起来,说:“好,他娘的,有个性,心狠手辣下手果断,从现在开始,你就有用枪杀人的机会了。”

    牛耕田大喜,向岱春风敬礼:“是!队长!”

    岱春风继续训话:“兄弟们,为了弄点钱扩充装备和人马,今天晚上就有行动。地点:牟氏庄园,咱们开五辆大车,所有的好东西都必须抢回。谁有反抗,杀。”

    众人都举起了手中的枪激动地大喝:“杀!杀!杀!”岱春风开始带领手下抢劫掠夺农庄、银店……

    重庆办公室,蒋介石正在文件上批阅,梅默庵拎着一只公文包在侍卫官带领下走进来。梅默庵双腿一靠,报告:“委座,党务调查处梅默庵向你报到。”

    蒋介石问道:“你终于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来吗?岱春风在上海干了什么,你是最清楚的。你当面给我说说。”

    梅默庵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公文,说:“委座,这是我收集的关于岱春风的一些情报,请您过目。”

    蒋介石拿过了那份情报,看了看,扔在桌子上,气道:“这个岱春风,大发国难财,走私贩毒,打家劫舍强抢同胞的财产,拉拢腐蚀国民政府要员,还暗中跟汪伪76号和日本人勾搭,太不像话了!”

    梅默庵又递上一纸文件,说:“委座,这是岱春风在青岛跟美国顾问团秘密接触的情报请委座过目。”

    蒋介石接过来看了看,一下子雷霆震怒:“娘希匹,反了!反了!”

    梅默庵继续进言:“岱春风是有谋反嫌疑,他急于要抢夺军权,而且对美国顾问团承诺,如果让他当上海军司令,将给美国人更多利益!”

    蒋介石气得一拍桌子,骂道:“混账东西,跟美国人打交道,由他岱春风说了算?他是不是想要坐我的位置了?”

    “委座,你的位置是随便可以坐的吗?就怕他没坐上去腰就断了。”梅默庵说道。

    蒋介石笑起来,说:“默庵,回上海以后,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上海滩这个鱼龙混杂之地,还是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来掌舵的。”

    梅默庵双腿一靠,面露喜色,大声地应是。

    上海,一辆黑色的车子开进洋房大铁门,车子停下,刘和尚下车,为岱春风打开车门。岱春风走了进来,将门合上,说:“小婉,我来看你了。”

    余小婉继续唱,唱过“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杨柳带愁桃花含恨,这花朵儿与人一般受逼凌……”终于停了下来,说道:“让你不要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来?”

    岱春风冷冷地说:“我为什么不能来?小九是我的女儿,虽然她没有了,可她仍然是我的女儿。你是女儿的妈,你就该是我的女人,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能一辈子都对不起你。我得和你重新开始。”

    余小婉拿起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看了自己很久,然后松开手,镜子落地。她重又拿起镜子,看着镜面上的裂纹,说:“你看,镜子碎了,能把这裂缝修好吗?修不好!除非你换玻璃。可要是换了玻璃,那就是另一面镜子了。”

    岱春风动情地说:“小婉,咱们已经没了孩子,咱们年纪不小了,咱们得成家再生一个孩子,然后让我照顾你,照顾你这一生……小九没了,这次我想带你散散心,去重庆。”

    “去重庆?为什么去重庆?”

    “因为我马上就要掌大权了,警察署长,海军司令,哈哈,都是我岱春风!”

    “这么说,你又升官发财了?”

    岱春风恳切地说:“我升官发财为了谁?还不为了你?小婉,我以前欠你的太多,我以后要加倍给你,让你当署长太太、司令太太,谁见了你都点头哈腰,啊?哈哈。”

    余小婉笑了,柔声地说:“难得你一心为我着想,看来你是真心爱我。”

    “那当然,为了我们将来的前程,我岱春风这次也是冒了巨大风险的。”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中午,我们乘“海王星轮”到武汉,然后转道重庆。我包下了一个整舱,届时我和你可以在一个舱里生活好几天,饱览两岸风光,算是补度了蜜月。”

    “那么急啊?”

    “船票已经订好,不走也得走,因为我必须得向委座摊牌了,警察署长和海军司令非我岱春风莫属!”

    余小婉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说:“那好吧,我跟你走。”

    岱春风大喜,说道:“我就知道小婉你会同意的。到了重庆,我带你去见委座。”

    余小婉摇头说:“委座我能见吗?我一个民间女子……”

    岱春风诡秘地解释道:“我会向委座报告,梅月堇通共,你只要在委座面前,把王九洲跟你说的,梅月堇劝他带着人马投奔延安,都说出来,委座还要重重奖赏你。”

    余小婉终于明白了岱春风的用意,冷笑道:“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难怪啊,要我帮你灭了梅月堇。”

    岱春风忙拉住余小婉的手,说:“小婉,咱俩不是马上就要做夫妻了吗?你这是在帮你老公啊,你老公把梅月堇,还有梅默庵全干掉了,那真是前程不可估量,夫贵妻荣,到那时,如果你想回上海,你就是上海滩第一夫人了。”

    余小婉笑笑说:“上海滩第一夫人?我余小婉有这样的命?”

    “有,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你有。”

    余小婉装出欢喜不尽的样子,说道:“都快要当上海滩第一夫人了,春风,你说我是不是得赶紧去做几件旗袍?”

    岱春风笑了,说:“做吧,找大上海最好的旗袍店,买最好的布料。你上船那天,穿得光彩夺目,把人家眼珠子都看得掉下来,那才是我岱春风的光荣,哈哈。”

    “好,我先跟你到重庆,给你在重庆光荣光荣。”

    “哈哈,这才是我的好老婆,那我先走。”岱春风往外走去,关上了房门。

    余小婉颓然坐下,好一会,她才慢慢站起来,走到柜子边,看着余业辉、小九的照片,不由冷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笑容里现出了一股杀气。

    嫣红旗袍店内,余小婉站在旗袍店里,老裁缝正在给她量尺寸,刘和尚在挂满旗袍的柜子门边,盯着余小婉。有两个特工在门外守候。

    老裁缝说道:“余小姐是老顾客了,这身材不用量我也知道,不过,余小姐最近好像瘦了。”

    “我是瘦了,所以还请师傅再仔细量一量。”余小婉边说话边瞟了刘和尚一眼。刘和尚正转脸打量着那些挂着的旗袍,还伸手去摸了一摸。

    余小婉乘机凑近老裁缝,低声地说:“师傅,我有东西给九哥,你务必送到。”

    老裁缝吃了一惊,说:“余小姐,你——”余小婉已迅速把手里的纸条塞进老裁缝的衣袋,叮嘱道:“别声张,帮我就是帮九哥。”

    老裁缝镇定一下,也轻声地说:“余小姐放心,九爷对我有大恩。”

    刘和尚转脸看见老裁缝跟余小婉嘀咕着什么,皱皱眉头上来说:“老家伙,嘀咕什么?啊?”

    老裁缝说道:“噢,我正跟余小姐说,她瘦了,穿旗袍肯定比以前更好看。”

    刘和尚不耐烦地催促道:“什么好看难看,快点快点!”

    小教堂王九洲住处,王玉英正在替王九洲换腿上的枪伤纱布。那个嫣红旗袍店的老裁缝站在王九洲跟前,向王九洲汇报着消息。

    老裁缝说道:“九爷,这是余小姐留下的纸条,让我当面交给你。余小姐说,明天上午来店里去旗袍。”

    王九洲点点头说:“知道了,老伯,辛苦您了。”说着,朝老裁缝拱拱手。

    老裁缝也朝王九洲拱拱手,告辞走了。

    老裁缝出门,王玉英又把门仔细关上,回到王九洲身边,继续绑他的伤腿。王九洲告知了已得的消息:“小婉说,岱春风明天中午坐轮船去武汉,再从武汉去重庆。她告诉我这个,当然是希望我王九洲替她报仇!岱春风这个恶贼杀了小九,小婉不会饶过他的。”

    “九哥,你要去轮船上杀岱春风?”王玉英问。

    “我正找岱春风不着,放着这么个大好机会,我会放弃吗?”

    “可是月堇天天在催,延安方面也希望你马上动身……”

    伤腿已经绑好了,王九洲刚把腿放下,敲门声响了起来。王九洲抓起手枪对准了门口,王玉英上前开门,原来是梅月堇,她走了进来。

    梅月堇说道:“九哥,延安再次来指示,希望你明天马上动身,路上的交通都安排好了。”

    “明天?不行,请你告诉延安,我最早在三天后起身。”

    “九哥,你怎么这么固执?你要杀了岱春风再走,可岱春风现在神出鬼没,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不知道,我知道。刚才余小婉通过嫣红旗袍店送来密信,说岱春风定了去武汉的票,时间是明天中午。这是天赐良机,我王九洲绝对不会放过。”

    “不,不,九哥,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杀岱春风,而是去延安,我答应过延安首长,我一定要把你顺利带到延安,我不能让你出一点点意外。”

    王九洲大怒,一拍桌子,说道:“住口!梅月堇,别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但这个不行,我说了,我报不了惜之兄弟的血海深仇,我王九洲宁愿死在上海!”

    梅月堇怔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王玉英在一边劝着:“九哥,月堇是为了你和所有弟兄们,你别发火啊。”

    王九洲终于冷静下来,说:“对不起,月堇,我不是要伤你的心……”

    “九哥,别说了,你对惜之的感情我理解。”梅月堇点点头说。

    “那就请你别再阻拦我。”

    梅月堇恳切地继续进言:“九哥,你再听我一句,岱春风马上就要完了,我爸去重庆面见蒋介石,蒋介石已经暗示我爸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除掉岱春风,我爸都在安排了,这件事就让我爸和岱春风去搞窝里斗吧。”

    王九洲断然地说:“不行,别人杀岱春风,我不答应,只有我王九洲才可以杀岱春风。”

    梅月堇急了,问道:“九哥,你怎么能这样?!”

    “我就这样,我王九洲不要别人帮忙,否则,惜之在地底下不会答应,所有死在岱春风手里的弟兄也不答应。”

    梅月堇有些急了,喊道:“九哥——”

    “你走吧,在我杀了岱春风之前,我不希望再见到你!”王九洲不理她。梅月堇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一跺脚,悲愤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梅公馆书房内,梅默庵和冷铁峰、王成虎、顺子坐在书房里商议。

    梅默庵说道:“特派员刚刚得到情报,岱春风明天坐轮船去武汉,再从武汉去重庆,这跟顺子提供的情报是吻合的,我已经让铁峰去轮船公司查了。”

    正说着,冷铁峰推门进来,报告说:“我通过轮船公司经理室的一个熟人,查到岱春风订了明天去武汉客轮的甲等一号舱,他把一号舱全给包了。”

    梅默庵笑道:“唔,好气派,竟然把一号舱全包了。”

    冷铁峰说:“我和成虎可以混上船去,到时候让顺子帮我们一把。”

    “这一次他要带余小婉,在船上谈情说爱,但他一定会让手下特工先做一次安全检查。所以,在船上最方便的是顺子。”

    顺子说:“主任的意思,趁安全检查,把定时炸弹搁在舱里。”

    梅默庵说道:“对。顺子,这一次成败就靠你了,一定要把定时炸弹放在岱春风的床铺下。如果成功了,我们的账一笔勾销。如果你连这也干不了,你就别在阳间占一块地方了。”

    顺子的冷汗顿时下来了,但还是应道:“是,梅主任。”

    在一间洋房内,岱春风翘着二郎腿,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块怀表,怀表在不停地走时。刘和尚和顺子站在一边,一只皮箱就放在桌边。

    岱春风突然拿起怀表,站起身对刘和尚说:“刘和尚,你带一队人马马上出发,去江湾军用机场。”

    刘和尚吃了一惊,问道:“去江湾军用机场干吗?队长准备改乘飞机了?”

    岱春风盯着刘和尚说:“对,我秘密联系了一架运输机,同样是飞武汉,到了武汉我们再改坐车子去重庆。”

    “我明白了,队长想得周到,坐飞机更安全。”

    “安不安全现在还说不上,所以要你去给我提前检查一下,包括机场和飞机内部,必须绝对安全。”

    余小婉趴在门缝上偷听,她听见岱春风临时改坐飞机,大惊失色。

    岱春风在房间内冷笑道:“哼,其实我早就算到梅默庵在秘密监视我,他必定已经查到我要坐轮船去武汉,他一知道,梅月堇也会知道,而梅月堇一知道,等于王九洲也知道了。”

    刘和尚恍然大悟道:“原来队长是防备王九洲啊。”

    岱春风冷冷地说:“我既防王九洲,也防梅默庵,还防梅月堇,他们个个都想置我于死地。哼,他们不会料到,等我到了重庆,该死的是他们!”

    “队长高明,高明,声东击西,金蝉脱壳!”

    顺子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队长,是不是我跟着刘和尚一块去机场。”

    岱春风摆摆手说:“不必了,你再带一队人马,还是去轮船码头,照样坐我定的那个一等舱。”

    顺子问:“为什么?队长不是改坐飞机了吗?怎么还去轮船码头……”

    岱春风说道:“如果我料得没错的话,王九洲的人马会在轮船码头或者轮船上伏击我,告诉你,顺子,我都安排好了,76号特工和日本宪兵队的人马都在码头和轮船上严阵以待,配合你把王九洲和他的手下杀个干干净净。”

    几人正说着,余小婉从里间出来,神色有点紧张。刘和尚和顺子出去,关上了门。

    余小婉问道:“春风,你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

    岱春风轻描淡写地说:“哦,我决定提前一个小时走,你抓紧准备准备吧。”

    余小婉生气地说:“讨厌,怎么说提前就提前?我的旗袍还没去拿呢。”

    “你不用去拿了,因为我已经替你拿来了。”说着,从沙发边拎起一只大袋子,递给余小婉。

    余小婉打开袋子,惊呆了——袋子里果然是她定做的旗袍。

    “你——怎么?”

    岱春风邪笑道:“我怎么啦?我这个老公当得不错吧?什么事都替你办好了。”

    余小婉呆在那里。岱春风又笑着拍拍余小婉的屁股说:“好了,去收拾吧,等会我要带你坐飞机,啊?你从来没有尝过在头上飞的感觉吧?哈哈。”

    几十分钟后,余小婉已经收拾停当了。她慢慢把抽屉打开,抽屉里有一把小手枪,就是王九洲送给她的“掌心雷”。

    余小婉拿起“掌心雷”,一拉枪栓,将子弹上膛,边自语道:“九哥,谢谢你的掌心雷。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拿着这个派上用场,现在这个时刻已经来到了。等我完成了心愿,我再去找你们。”

    余小婉将枪扔进了手提包,然后对着镜子唱起了戏文。

    梅公馆书房内,梅默庵和穿着旗袍的梅月堇正在书房里。

    电话铃响了起来,梅默庵接到了顺子的电话,知道了岱春风安排的一切。

    梅默庵恨恨地说:“岱春风不坐船了,改从江湾机场上运输机,我们的计划泡汤了。”

    “岱春风太狡猾了,他必定是怀疑我们,还有王九洲冲他下手。”梅月堇说道。

    “哼,现在不是我们冲他下手,是他要向我们下手。我告诉你,顺子说,岱春风已经联络了76号特工和日本宪兵,在码头和轮船上埋伏。”

    “这……这是真的?”梅月堇大惊。

    “当然是真的,我必须马上命令冷铁峰他们取消行动,否则,连我也被岱春风套进去了。”

    梅月堇突然抓起了旁边铁蛋的手,向外奔去,说道:“起来,跟妈妈走。”

    梅默庵惊呆了,喊道:“回来!你干什么去?”

    梅月堇气喘吁吁地拉着铁蛋冲进小教堂,房间里只有王玉英。

    王玉英说王九洲带着弟兄们去嫣红旗袍店了,余小婉给九哥的纸条上说,她今天上午会去旗袍店取旗袍,九哥想跟她见一面,到时候上了轮船,一起动手。梅月堇听了,一把拉起铁蛋:“铁蛋,快走。”王玉英一愣,也跟着奔出去,一块走。

    嫣红旗袍店内,王九洲坐在太师椅上,老裁缝站在他身边。郑国振、洪十八等几个弟兄守在门边。

    王九洲得知余小婉的旗袍已经取走了,开始站起来,在房间踱着步,说道:“看样子,岱春风可能怀疑小婉了,这样一来,小婉的处境更危险啊!”

    郑国振看看手表说道:“九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去码头吧。”

    王九洲当机立断地说:“好,弟兄们跟我去码头,干掉岱春风。”

    郑国振等人跟着王九洲正要走,门被推开,梅月堇拉着铁蛋气喘吁吁奔进来。

    梅月堇大叫道:“九哥,不能去!”

    “为什么?”王九洲大吃一惊。

    “这是岱春风的圈套,他根本不会去坐轮船,那轮船上,早埋伏上76号特工和日本鬼子,要把九哥你赶尽杀绝。”

    王九洲大怒,咬牙切齿地说:“岱春风,你敢这样耍老子!”

    “我从我爸那儿得到消息,岱春风一边设下陷阱,他自己提前坐飞机离开上海。”

    “坐飞机?哪个机场,什么飞机?”

    “江湾军用机场,一架运输机。”

    王九洲咬咬牙说:“妈的,那老子这就去江湾军用机场。”说着,对着郑国振等人一挥手道:“弟兄们,咱们上江湾军用机场去会会岱春风。”

    梅月堇却一把拦住王九洲说道:“九哥,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等杀了岱春风你再说。”

    “不行,我必须现在就说,而且就你跟我。”梅月堇拉着王九洲拉进店里一小杂间,关上了门。

    王九洲催道:“有话快说!月堇,我告诉你,不管赶得上赶不上,我都必须去一趟江湾军用机场,我一定要看看,岱春风是不是坐飞机走了。”

    梅月堇点点头,却不说话,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好,我说,你知道铁蛋是你什么人吗?”

    王九洲一愣,立刻明白了,凝视梅月堇说:“铁蛋他……他真的是……”

    “对,他真的是你的儿子!”梅月堇的眼泪涌出来。

    王九洲心头狂喜,热泪盈眶,说道:“真的!是真的!我王九洲原来有儿子,怪不得我看见铁蛋这么亲,他身上留的是我的血……”

    “对不起,我现在才告诉你。”

    王九洲心里一阵内疚,他突然举起拳头,狠狠砸自己的脑袋,痛哭流涕,“我混,我王九洲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我生了儿子,我自己却不知道,我让月堇你一个人受罪,我没脸做这个爹啊!”

    梅月堇抱住了王九洲,说道:“九哥,你别这样,这不能怨你,是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爸不让,你不要怪我。”

    王九洲也抱着梅月堇,说道:“不!不!我太高兴了!月堇,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我王九洲有后了,我现在死了都愿意。”

    梅月堇一把堵住王九洲的嘴,说:“九哥,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王九洲说道:“我不说,我王九洲不会死,我们一家三口团圆了,我为什么要死,啊?哎,铁蛋,铁蛋呢?”

    “你先别喊铁蛋,我要你答应我,我可以去机场,但你必须回来。”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回来。”

    梅月堇挣开王九洲的怀抱,向外喊:“铁蛋,你进来。”一会儿,王九洲拉着梅月堇和铁蛋出来,王玉英迎上去,她已经看出了内情。

    梅月堇说:“玉英姐,对不起。”

    王玉英一笑说:“别说对不起,我替九哥高兴。”

    王九洲见了,也说道:“好,好,我王九州有儿子了,剩下的事,就是跟岱春风一了百了。”

    郑国振说道:“九哥,我们跟你去机场。”

    王九洲摆摆手说:“不用你们去,我已经跟月堇说好了,明天一早,你们跟着月堇上延安。”

    说完,径直走到铁蛋跟前,俯下身,亲了亲铁蛋的脸,说道:“好小子,听你妈的话,以后比你爹强,啊?”

    铁蛋含泪点头,王九洲其实在生离死别,但他还是极为镇定,走到了梅月堇和王玉英面前,一手抱一个,然后松开,说:“我王九洲心满意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九洲就这样大笑着,一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众人都呆呆地看着他,梅月堇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大街上,王九洲瘸着一条腿在狂奔,一辆黄包车经过,王九洲竟然迅捷地蹿了上去。

    黄包车在人群里穿梭,王九洲四处张望,一辆小货车缓缓地驶来。

    王九洲竟然跳下了车,向着小车挥手,大张着手挡住小货车。

    小货车停下,王九洲猛地拉开副驾驶室车门,掏枪对准了小货车的司机。司机脸色雪白。王九洲大喝道:“马上去江湾机场。”

    货车马上调了一个头,迅速开向江湾机场。王九洲的枪顶在司机腰上,货车司机满头大汗,车子在狂飙。很快到了江湾机场,货车停了,王九洲从副驾驶室里下来,挥了挥手。货车开走了。

    王九洲看到了一间平房,四下无人,他开始忍着剧痛跑起来,他紧皱着眉头,因为大腿受伤,所以他跑步的样子有些异样。他借助一棵墙边的树,迅速地蹿上了平房,翻身进入机场院内。

    这是一家军用机场,泊着几家军用飞机,还有一架小型运输机。

    一些工人正在往运输机里搬运着一箱箱的物品,往舷梯上走。

    王九洲猫腰快步过来,闪身在不远的货堆后,远远地看着。

    刘和尚带着数名特工一起走向了停着的飞机,经过机组人员同意,上了飞机检查起来。刘和尚拍打着飞机的内壁,说道:“兄弟们,前后左右,里里外外,他娘的,为了保证咱们队长和那个女人的安全,给我好好搜一搜。女人有福啊,我刘和尚都没有坐过飞机,她只要往床上一躺,就可以跟着队长享受荣华富贵。快点搜,快点搜,一会儿队长就要来了。”

    王九洲隐身在角落里,看到一名穿制服的工人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忙跟了上去。工人哼着小曲进了厕所,王九洲忙猫腰跟进,从后面冲上去捂住了工人的嘴。一会儿,王九洲带着工人帽,从厕所里闪身出来。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走向不远的货堆,扛起了一只箱子,跟在了搬货的工人后面了进了机舱。王九洲四顾无人注意,忙隐在了最里层箱子和舱壁间。看着工人们走出舱外,他阴沉的脸色中有了一丝笑影。

    飞机外,三辆黑色小车开了过来,在飞机边上不远处停下,后面两辆车的特工下车,排成一排,岱春风和余小婉下了车。岱春风从一名特工手里接过了皮箱,余小婉的手里提着一只小包。

    刘和尚上前报告道:“队长,全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一只苍蝇飞进机场都难,更何况飞进机舱里。”岱春风点了点头,和余小婉一起向舷梯走去。

    很快,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巨大的轮子向前。机身震颤,机声轰鸣,在滑行一段时间后,终于腾空而起。小飞机的机舱内,余小婉坐在一只箱子上,岱春风却站在过道上,笑看着余小婉。

    余小婉问道:“你笑什么?”

    岱春风说:“我每离重庆近一寸,我和警察署长和海军司令的位置就近一寸。这只是我迈向权力中心的第一步。以后的荣华富贵,有你享受的。”

    余小婉笑了,说道:“男人的话可以当真,那母猪也一定会上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享受你带来的荣华富贵。”

    “错,等我正式娶了你,我当官就等于是你当官呀。”

    “我答应要嫁给你?哈哈,笑话,我要是嫁给你了,那我真是烂心烂肝烂肚肠了,我对得起九哥?我对得起业辉?我对得起惜之?我对得起被你亲手杀死的女儿小九?哈哈,聪明人,你太笨了。想要我在重庆替你证明梅月堇是共党,你做梦吧,我死也得护着她。”

    岱春风脸色变白。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在耍我?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

    “哈哈,耍你?如果耍你能解恨就好了,我要杀你。”余小婉狂笑着,有些疯癫了,头发披散。她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了“掌心雷”小手枪,指着岱春风,喊道:“你不要动,你动一动我就开枪。”

    岱春风一惊,但强迫自己安静下来,说道:“小婉,我知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是吧。不过飞机上不能开这样的玩笑,这不是卧室里,这是在天上。”

    “哈哈,天上?对,我就是要让你上天去见上帝。你连女儿也杀,小九不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既然不想活了,为什么不替小九报仇?准备好了吗?上帝比蒋介石还厉害,你可以去投靠上帝,抱着上帝的大腿喊亲爹,哈哈。”

    望着余小婉抖动的枪口,岱春风的脑子在快速运转,他突然跪了下去,说道:“小婉,小九的死不能怪我,那是误杀。我们还年轻,我们完全可以再生几个小九出来。只要和我在一起,你会过上好日子。不管是上海还是重庆,我都要你过人上人的生活。住大洋房,坐洋车,吃山珍海味,这才是看得见的实在的好日子。你跟王九洲、跟余业辉能过怎么样的生活,让自己的女人连好日子也过不了,这样的男人算不上好男人。小婉,只有我会对你好,只要向委座说明梅月堇和共匪交往密切……”

    岱春风一边语速很快地说着,一边膝行过来,他的手悄悄地摸向腰间。

    余小婉喊道:“站住,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开枪。”

    岱春风停止前行,此时,空中气流迫使飞机发生颠簸。几只箱子侧翻,跌落在过道上。同时,几只箱子向舱壁倾斜,箱子砸在王九洲的身上,王九洲动弹不得,拼命推开箱子。

    一名乘务人员从前舱出来报告说:“岱队长,遭遇气流,飞机颠簸。”

    乘务员看到了余小婉手中的枪时,立即呆若木鸡,随机反应过来,很快向前舱惊呼着跑去。

    岱春风突然长身而起,用手摸了一下耳垂,摸到了一些血。他的脸因愤怒而变形,变得狰狞,他咆哮起来:“余小婉,我念及旧情想让你过好日子,可我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王九洲都杀不了我,梅默庵都压不垮我,凭你还敢向我下手?孟半仙书说我水命,要死在水中,老子偏偏不死,老子的命在天子脚下,要辅佐委座赶走外敌,一统中华。你说我能死吗?我不能死!我要死了,党国怎么办?”

    岱春风靠近了余小婉,突然一个耳光,甩得余小婉嘴角流血。岱春风仍然怒吼:“你不识好歹,你挡我前程,我让你去死。”这时,余小婉扑上来。枪响,余小婉胸口中枪,用手捂住了带血的伤口。

    岱春风发狂了,连连击发,一气开出四枪,枪枪击在了余小婉的胸口。岱春风蹲下身子,气喘吁吁,经过一系列事件,现在很是疲惫。他伸出手,合上了余小婉圆睁的双眼,自己也终于平静了下来,自语道:“不要怪我,岱春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岱春风不能平庸一辈子,岱春风必定要呼风唤雨被写进历史。你先走吧,以后每年清明我都给你烧纸,你好去那边做几身旗袍。”

    这时,王九洲推开了最后一只箱子,终于站起身来。

    岱春风很警觉,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猛地转身,漂亮地出枪,刚好王九洲同时出枪,两人四目相对。

    “王九洲,你阴魂不散。你胆子不小,本事也不小,居然可以混到飞机上来。好,今天我们两个必须死一个,在天上做一个了断,也是一件好事。”

    “哈哈,我王九洲上了飞机,就没想过要活着下飞机,今天大不了鱼死网破,咱们结义的时候就说过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前舱门突然打开,两名机组人员奔出来,开枪向王九洲射击。

    王九洲肩头中弹,随即纵身跃起,竟然在机舱壁上踩踏,身姿潇洒。王九洲连连在跳跃过程中开枪,两名机组人员中弹倒地。

    岱春风连开数枪,王九洲连中两弹,倒在地上,血从肚腹处涌出。

    王九洲举枪还击,“咔”的一声空响,王九洲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岱春风笑了,又举起手枪,说道:“王九洲,这是天意,老天让你去死,你就不得不死。哈哈。”

    岱春风走到了王九洲的身边,蹲下身拍了拍王九洲的脸。王九洲的嘴角流出血来,无力地睁着双眼。

    此刻,飞机正在飞越一片湖泊上的天空。

    岱春风继续说道:“最后叫你声九哥,但你真的不配当兄长。你在上海滩很有本事,但最后你还是要落在我手心,这是命,你必须认。”

    王九洲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喉咙翻滚着,继续地说:“咱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死,这也是命。春风弟弟,咱们上路吧。”说完,用尽力气猛地撕开衣服,拉开了手榴弹的弦线。

    手榴弹开始冒烟,嗤嗤地响着。岱春风大惊失色,惊慌后退,撞到一些箱子,自己也跌倒在地。王九洲哈哈大笑道:“惜之兄弟,九哥又来和你做兄弟了。”

    一团红色的烈焰腾空,飞机起火爆炸,碎片坠向湖面。

    重庆办公室内,机要秘书大步进来,将一份电文呈上,说道:“委座,这是刚收到的密电。”

    蒋介石看了看,表情平静,片刻以后才说:“先封锁消息,不要让那帮记者知道,能迟一天见报就迟一天。”

    机要秘书应是,拿起电文加入文件夹,转身离去。蒋介石长叹一声,将背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高处不胜寒啊!春风有才,可你太年轻气盛了。党国从此失去一位英才,你最后还是输给了默庵。”

    上海秘密据点,“嘀嘀嘀”的电报声中,译电员正在译电。梅月堇穿着旗袍靠着一张桌子上。

    一会儿,译电员起身,双手将电报纸递给梅月堇。

    梅月堇看了看电文,轻轻地念到:“春风已断霄云外,江南梅萼处处开。请转达梅主任,其勇谋可嘉,择日行赏。”她拿出打火机,将纸条点燃,她的眼泪随之布满脸庞。梅公馆书房,梅月堇站着,此刻她在头上插着一朵小白花。神色阴沉,和梅默庵、冷铁峰、王成虎在一起。梅默庵坐在椅子上问:“是真的吗?”

    梅月堇答道:“我的情报系统很安全,不会收到假消息。”

    梅默庵喜形于色,说道:“我说过,人生就像马拉松,谁跑到……”

    梅月堇突然发怒道:“别给我提马拉松,只要你不是最后一个还在跑,你就永远也别提马拉松。”说完,激动地点了一支烟,才抽了一口又将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大步地走出了书房。

    郑国振住处,郑国振正在往墙上挂着孙奋明、陈云秋、孟惜之、余业辉、陈三炮、扫把等的遗像。最后一幅,郑国振挂的是王九洲的遗像。

    王玉英、郑国振、洪十八和梅月堇、铁蛋在一起。梅月堇和王玉英都戴着白花,郑国振和洪十八手臂上套着挽袖。王玉英的眼睛哭肿了,她抱起了铁蛋说道:“铁蛋,你要记住了,你爸爸是大英雄。”

    铁蛋看了梅月堇一眼,说:“妈妈说,我爸爸是一只不会死的鸟,永远都在天上飞着。”

    梅月堇的眼泪随即滚下,说:“铁蛋,你为你爹活下去,长大了当个你爹这样的人。”

    铁蛋问:“做一只不会死的鸟吗?”

    梅月堇答道:“是的,不会死,永远都在飞。”

    随后,梅月堇接着说:“今天后半夜三点,所有人员都集中在十六铺四号码头的水泥仓库门口。如果有迟到的,我们不能再等。大卡车会把我们送到松江,然后再从松江出发,经西安去延安。”

    众人不语。梅月堇问道:“你们说,有没有问题?”

    洪十八的回答代表了大家的心声:“离开了上海滩,有点儿舍不得。”

    梅月堇说:“离开上海滩是暂时的,不出几年我们一定要回来。那时候的上海滩不是蒋介石的,也不是日本人的,更不是梅默庵的,而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的。玉英姐,大家都愿意听你的,你得表个态。”

    王玉英说道:“我想去九哥坟前看看,和他说几句话。他也想去延安,那就让我替他去吧。”

    梅月堇说道:“不行,来不及了,而且容易出事。等下次回来的时候再说,从现在开始,我们马上行动,分头通知想去延安的兄弟们。”

    十六铺四号码头,梅月堇站在大卡车边上,郑国振、洪十八站在他的身边。梅月堇身边竟然站着穿西装的铁蛋,铁蛋一直将王九洲送他的子弹壳哨子含着嘴里。

    陆续有一些人赶来。梅月堇催促道:“快,快,上车。”

    梅月堇拿起怀表:时针就要指向三点。

    王玉英带着几个人奔了过来,梅月堇迎上去说道:“玉英姐你来了,快上车。”王玉英带着众人纷纷上车。郑国振抱起铁蛋,递给了车上的王玉英。郑国振和洪十八上了车,将后栏板栏上,一把扯下篷布。

    一名工人对铁蛋问道:“这孩子,你去凑什么热闹。”

    铁蛋回答说:“我替我爹去延安。”

    郑国振和洪十八、王玉英对视了一眼,不由动容,都蹲下身去看着铁蛋,梅月堇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室,命令道:“开车。”车子发动,向前开去。

    早上的空气异常清新,车子在乡间公路上也跑得飞快,公路两边黄灿灿的野花迎着朝阳绽放。

    车厢内,王玉英正在教大家唱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预备唱。”

    田野上立即回荡着歌声:“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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