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反背着双手,梅默庵则恭敬地站在边。
蒋介石说话了:“你收集了那么多岱春风的材料,走私、克扣军饷,甚至给王九洲的奖金也被他克扣,一直到现在的四处行贿想要当警察署长。默庵啊,用心良苦啊。”
梅默庵“啪”的立正道:“梅默庵用心良苦,绝不是在排挤异己。要说排挤,也只有岱春风排斥我的份。梅默庵用心良苦,是为了党国大业,百姓社稷。像这等人不除,政府在百姓面前的形象何在?会被万人唾骂的啊。”
“不用你提醒我,我都明白。你说岱春风已经到了重庆?”
“早就到了,正在四处联络那些国府要员。”
蒋介石沉吟着:“唔,看来警察署长这个位子,他是志在必得啊!”
“岱春风掌管密查队,他的手已伸向军政各部门,再把警察部队抓在手里,那他的势力就无人可比了。委座,我说得严重一点,岱春风有了这样的势力,他要是对委座您……?”
蒋介石一凛,问道:“你是说岱春风想谋反?”
“这个我不敢肯定,但岱春风是个有大野心的人,他背着委座这样做,已经不把委座您放在眼里了。”
蒋介石摆摆手,说:“行了,不管岱春风有没有异心,默庵,你先给我盯着他,有情况直接向我报告。”
梅默庵脸露喜色,但稍纵即逝。
黄浦江码头,对岸就是浦东。
梅月堇穿着旗袍,靠在护栏边上,望着浦东。她的一只手牵着穿小西装戴鸭舌帽的铁蛋。
王九洲戴着低沿工人帽,装扮成工人的模样,双手叉在口袋里连行李也没有。
“如果怕了他,我就不会躲到浦东,而是远走高飞。”
梅月堇点点头,“你还是不死心,你想躲过这阵风头,再回来杀岱春风。”
“说实话,我已经有点等不及了,但愿早日杀掉岱春风,早日去延安。”
“九哥,你终于下决心去延安了……”梅月堇笑了。
这时候,一辆车开过,王九洲一眼瞥见副驾驶室里坐着刘和尚。
车子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刘和尚带着数名特工在四处张望,然后走到一个戴帽子的人面前,掀开那人帽子查看。
王九洲说道:“你看,四处都是抓我的人,我成了蒋介石、汪精卫和日本人共同的敌人,你说我不投奔共产党,我还能投奔谁。”
“你能这样想就好,赶紧上船。”
王九洲不再说话,松开铁蛋,深深地看了梅月堇一眼,向前走去。
梅月堇仍面对着黄浦江,她咬着嘴唇,眼泪还是禁不住下来了。
重庆蒋介石官邸,蒋介石和宋美龄正在用晚餐。
宋美龄说道:“默庵说的事,虽然有排斥岱春风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我觉得这问题也确实严惩。此风不可长,虽然岱春风独当一面,是你的得力部下。但是此人贪念太重,你要三思。”
“岱春风的野心我早就有所察觉。我以为他仅仅是要压过梅默庵,没想到他的胃口越来越大,把手伸向警察部队。”蒋介石说。
“一旦他掌握了警察部队,加上密查队的实力,那除了军队,他岱春风是无所不能了。”
蒋介石微微一笑,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岱春风也在打军队的主意。”
“是吗?”宋美龄大吃一惊。
“我得到秘密情报,岱春风这次来重庆,为警察署长这个职业积极活动之外,还跟美国顾问团有暗中来往。”
“美国顾问团?岱春风想干什么?”宋美龄又吃了一惊。
“哼,他是想借助美国人的力量,把手伸向军队。”
宋美龄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这太可怕了,特工组织,警察部队,再加上军队,他岱春风想干什么?谋反吗?”
蒋介石摆摆手,说:“谋反倒不至于,但此人的野心已经暴露出来了。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难免生出不测,达令,你准备怎么办。”
蒋介石沉吟了一下,说:“岱春风迟早要动一动他,但不是现在,因为我还需要他除掉王九洲。”
宋美龄点点头,说:“如果王九洲投奔了共产党,那后果太可怕了。这件事是该有个了结。”
蒋介石微微一笑道:“我估计岱春风会来见我,要是他闭口不提他在重庆的秘密活动,那很好,我会给他吃个定心丸,让他把最后一件事办掉。来,喝汤。”说着,拿起汤碗替宋美龄舀起汤来。
蒋介石办公室内,岱春风果然来见蒋介石。
蒋介石笑容满面,问:“哦,春风,你什么时候来重庆的?”
“刚到,我是专程来向委座禀报王九洲的情况的”。
蒋介石不动声色地继续问:“这么说,你就没见别的人,啊?”
“这个……噢,几个老朋友,请我吃了顿饭,好久不见,随便聊聊……”岱春风一凛。
蒋介石的脸色一变,敲山震虎地说:“不要以为自己聪明,一个人聪明过头了,他的路也就走到头了。”
岱春风大惊,感觉到蒋介石察觉到了什么,惶恐地说:“委座,春风不敢,春风对委座忠心耿耿,天日可鉴。”
蒋介石摆摆手,威严地说:“对你我还是了解的,我是向你提个醒,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接着,岱春风报告说已经把王九洲逼到了绝路,自己正跟76号联手,在上海全面搜捕王九洲,逼得王九洲不得不躲起来,做了缩头乌龟。
蒋介石冷冷地说:“我要的是王九洲的脑袋,不是要一个缩头乌龟。”
“是是,委座放心,王九洲这一躲,说明他已经害怕了,无路可走了。下一步,我会引他上钩,让他乖乖钻进行我的圈套。”
蒋介石微微点头。
“委座,这次我跟76号联手,真的大有收获,汪精卫手下的那几员大将,包括周佛海、李士群、丁默庵都是弃暗投明之意。”
蒋介石大喜,说道:“好啊,春风,你这件事办得好,对汪精卫身边的人,你一定要设法拉过来,为我所用。”
“是!春风回上海后,即向他们转达委座的意思,让他们为委座效力。”
“这件事由你全权去办,必要的话,可以让周佛海他们直接跟重庆建立秘密联系。”
“明白!委座,这样一来,汪精卫很快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至于王九洲,我要给你一道死命令,限你两个月内,从上海提王九洲的人头来见我。如果拿不下王九洲的人头,那只好提你自己的人头来见我了。还有,如果王九洲投奔了共产党,成为了共产党对付我们的一把利剑,那你也提你的脑袋来见我!听清楚了吗?”
岱春风“啪”的立正道:“听清楚了。岱春风以自己的人头作担保,誓死斩除王九洲。”
“这件事办成了,我会奖赏你的,但目前,你最好什么也不要想。”蒋介石的口气缓和下来。
岱春风心里又是一凛,一挺胸,保证道:“岱春风不敢,岱春风愿为领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蒋介石接着说:“马上给我回上海,不要在这儿会什么老朋友了,对你不利。”
上海饭店,岱春风将皮箱放下,脱掉了外套,扔在沙发上,对刘和尚训斥道:“王九洲没有任何消息,这段时间你们都是怎么做的!”
“他就像从上海滩突然消失一样。我们一个区一个县地找,一条马路一条弄堂地找,就差挨家挨户上门了,可还是没有王九洲的消息。”
“你们查了青浦、嘉定、崇明、浦东这些偏远的地方吗?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有可能会潜逃到乡下去了?”
“没有,队长,咱们的人力不允许这么做。76号那帮人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队长一走,他们就不肯花力气来配合我们了。”
“人力不允许咱们这么做,那就需要用脑力来解决。”
“队长又有秒计?”
“都是被逼的。委座说了,拿不到王九洲的人头,或者让王九洲成了共产党,就拿我的人头。王九洲和余小婉之间一直不清不白,余业辉死了。余小婉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悲伤,倒是和王九洲眉来眼去打得火热。这一对野鸳鸯既然惺惺相惜,那就来个将计就计。”
“队长的意思还是把余小婉当诱饵,引王九洲上钩?”
“对,对付王九洲最灵的还是美人计,他这一辈子要死的话,注定会死在女人手里。”
“那队长,我们这就去把余小婉抓起来。”
“不,把余小婉抓起来,王九洲就有了准备,我们占不了什么便宜,以前我们抓过梅月堇多少回了,到头来不光杀了王九洲,还反而让他把人救走。”岱春风阴险地接着说,“所以这一次我要先让余小婉这个骚女人钻进我们圈套。让她跟我一起设局,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叫王九洲毫无防备地来送死。”
秘密据点,阿庆和两名特工在一起,梅月堇叼着香烟靠在一张桌子上。
梅默庵手里拿着一封密电,在房间里踱步,说道:“好,好,重庆来密电了,委座指令我密切监视岱春风,随时向他报告。”
梅月堇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梅默庵兴奋地接着说:“月堇,这一次我暗中给岱春风的那一拳,估计打中了,委座已经起了疑心,哈哈,岱春风的好日子长不了啦!”
梅月堇说道:“爸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委座是不是下决心还很难说。他向来喜欢让你们两个互相监视。”
梅默庵摆摆手说:“这次不一样,委座对岱春风的野心已经警觉了。我告诉你,委座可以允许你胡来,只要你忠心耿耿,他绝不允许你背着他扩展自己的势力。所以,委座给岱春风下了死命令。让他两个月内拿到王九洲的人头,否则,就让岱春风拿自己的脑袋去。”
梅月堇想了想,神情沉重,说道:“爸,如果让岱春风拿到了王九洲的人头,那岱春风不光不会死,还有可能再次得到委座的重用。那样的话你一辈子也解决不了岱春风了。”
“月堇,你说得对,所以我在想,咱们父女要联手,赶在岱春风杀掉王九洲之前,把他彻底灭了。”
“好,我答应你,爸,我们一起来对付岱春风。”梅月堇将香烟在烟缸里掐灭。
梅默庵点点头,看着梅月堇,幽幽地说:“我知道,你其实舍不得让王九洲死。”
“对我来说让不让王九洲死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让岱春风死。”梅月堇冷冷地说。
梅默庵厉声地道:“杀掉岱春风,我回头仍然会对付王九洲!月堇,你给我听明白了,你是委座的人。”
月桂戏院,台上在演京戏《碧玉簪》,余小婉饰演戏中的主要角色张玉贞,她正在边演边唱。
而台下第一排,则坐着岱春风,当余小婉唱毕,岱春风带头鼓起掌来,且朝刘和尚使了一个眼色。
刘和尚安排了下,两名特工一会儿抬着一个硕大的花篮走到了台上放在了余小婉的面前。余小婉看了花篮中的卡片,知道了岱春风献的,她忙搜寻台下的岱春风。
岱春风笑着朝余小婉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转过身向其他观众说道:“各位,各位,余小婉小姐唱腔悠扬圆润,全上海巡演,从下周一开始,希望各位关注。”
众人再一次掌声雷动,余小婉听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而剧院角落里,谁也没有注意到,鼓掌的人群中有梅月堇手下特工阿庆。
岱春风邀请余小婉到咖啡店里,两人对坐着。
余小婉开始问岱春风为何要给自己策划一个这样的全上海巡回演出。岱春风回答说自己与余小婉曾经也是有情有意,都是被王九洲给害的。现在王九洲像缩头乌龟一样消失了,余业辉又不在了,他倒愿意回到余小婉身边。他会把余小婉捧得大红大紫,让余小婉在上海滩风风光光地生活。
余小婉对岱春风也很了解,只是笑了笑,谢了岱的好意,不过她说不需要别人施舍。岱春风继续劝说,说自己是跟余小婉有肌肤之亲的,自己的心从来没有改变。余小婉有些恼了,说岱虚情假意的,但是无论他想干什么自己都不会上当的。
岱春风表现出委屈的模样,说小婉对他存在误会,自己对她的关心不是让她上当,自己知道余小婉现在很孤独和寂寞,一个年轻女人,又要演戏,又要带孩子,很不容易的。余小婉眼圈红了,明显被岱春风的话感动了。
岱春风继续告诉余小婉自己对余小婉巡回演出的计划安排,说从明天开始报纸上就会刊载有关余小婉演出信息的广告。余小婉有点不太相信地摇摇头,说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岱春风这个人。
岱春风继续进行心理战术,说道:“我就想向你证明,我岱春风可以把你变成全上海最红的女人,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要不了一切,我现在这样已经很满意了。我不过是个想居家过日子的小女人。”
“不,小婉,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清楚,像你这样的花容月貌,一副天生无敌的金嗓子,你不红那是没天理。我岱春风向你发誓,我会帮你实现梦想的。”
余小婉怔在那里,看着岱春风,喃喃自语道:“梦想?你有梦想吗?”
岱春风看着余小婉的神情,越发的自信,他继续说道:“有,下周一开始就有了,先在美琪大戏院开始巡演,这不是开玩笑的,海报都已经印好了,你就准备着红遍上海滩吧。”
一个破败的小教堂空荡荡的大厅内,王九洲光着膀子,正在劈柴,只见他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将一块柴禾一劈两半。
这时梅月堇拉着铁蛋出现在门口,探望王九洲来了。
王九洲递了一杯水给梅月堇,说道:“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你登了我这三宝殿,就一定有事。”
“我得到重庆过来的消息,岱春风已经接受最后指令,两个月内要你人头,不然,蒋介石让他把自己的人头献上,岱春风现在肯定把缉捕你当成头等大事,令人费解的是,这一次他在尽力接近余小婉,到戏院捧场,献花,还单独请喝咖啡……我估计他是想从小婉嘴里套出你的下落。”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小婉根本就不知道我待在这里。我担心的是岱春风另有什么诡计。小婉心软,最容易上当。月堇,如果你方便的话,你帮我照看一下余小婉。”
“照看一下没问题,我就怕她不领我的情。九哥,我建议你尽快去延安,如果你跟李克农同志谈得不错,就把兄弟们转移到延安去。”
王九洲沉吟着,半响后摆摆手说:“月堇,我现在突然离开,有点儿不妥,再说兄弟们都还没有思想准备。”
“九哥,你是不是舍不得余小婉?这种时候,你可千万别儿女情长,误了大事啊。”
王九洲有些不高兴地说:“你别说了,我如果真要走,是不能把小婉留下的。”
“我可以向延安请示,让你带余小婉一块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拖了。”
“延安那边对我这么看重,我王九洲也是知恩图报的人,这样吧,月堇,你能不能给我打个前站,代表我先和延安方面谈一次,并且把兄弟们的名单带上。我对共产党了解不多,也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
“这样也行。但是你必须得尽快做好动身的准备。我有预感,九哥,危险在一点点向你逼近。”
王九洲点点头,在胸口摸索着,拿出了几张纸,递给梅月堇说:“全在这儿了,有几百号兄弟,你可得放好了,你要是丢了,丢的可就不是几张纸,而是几百条命。”
梅月堇小心地看了看那张纸,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说:“我会小心的,九哥,你更加要小心,岱春风已经是一条疯狗了。”
“疯狗我不怕,他疯我一定会比他更疯。”
王九洲边说边掏出了烟斗,装起烟丝来。梅月堇从随身的包里也掏出一包烟丝,送给了王九洲。后来她将铁蛋留下给王九洲解决,才离开王九洲。王九洲跟铁蛋父子两人过起了暂时的天伦之乐。
一次玩的过程中,王九洲心里突然又冒出了那个压抑了多年的念头。他问铁蛋道:“铁蛋,你是你妈亲生的吗?”
“是啊,我当然是我妈亲生的,干爹,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那你亲爸是谁?你妈跟你说过吗?”
“没有,我妈说,她以后会告诉我的。”铁蛋摇摇头说。
王九洲盯着铁蛋继续问道:“你妈还说什么?”
“我妈让我对干爹好,他说干爹是我最亲的人。”
王九洲心里一阵颤抖,一下子抱过铁蛋,问道:“铁蛋,你妈真是这样跟你说?”
“真的,我妈还说,有一天我们三个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王九洲浑身都战栗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铁蛋可能就是他的亲儿子。王九洲紧紧搂着铁蛋,喃喃地说:“铁蛋,你是我的铁蛋……”一语未了,王九洲的泪水流了下来。
“干爹,你……怎么哭了?”铁蛋惊呆了。
“干爹高兴,太高兴了……”王九洲含泪笑着,语无伦次地说。
上海的各大报纸都刊登着题为《京戏名旦余小婉沪上巡演》的广告和文章,标题下面全是余小婉演出时的大幅照片。
报童也在叫卖着报纸:“卖报卖报,京戏名旦余小婉在沪上各大戏院巡演,卖报卖报,余小婉名动上海滩……”
随着演出的临近,余小婉跟岱春风接触也多了起来。这一天,岱春风带着余小婉来到了一处洋房的正门,只见岱春风拍了拍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里面金碧辉煌。余小婉看得目瞪口呆,接着。岱春风拉起余小婉的手,走向厅堂。
厅堂内有着高高的吊灯、五彩的油画,西洋沙发……一切都显示出贵气。一排男女仆人整齐排列,鼓掌欢迎岱春风和余小婉。
岱春风说道:“你以后会永远都在这儿,这些都是你的下人。”
“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疯,这些都不是我的,而是委座奖励给九哥的。你想一想,九哥杀了多少日本人?他是全中国最著名锄奸英雄。因为和我有误会,我们兄弟相残。现在委座把我训了一顿,希望九哥能回来继续为党国效劳。”
岱春风挥了一下手,所有的仆人全部向他们一弯腰,然后无声无息地散去。
岱春风和余小婉进行入房间。岱春风介绍道:“这是你的房间,满意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儿住下来。”
“谁都会愿意在这样的地方住下来。”
“花了你多少钱?”
“我说了,这不是我的钱,这是蒋委员长赏赐给九哥的,再说了,哪怕是我的钱,钱又算什么?钱是身外之物,最多的钱,最后也不是属于你的。走,去阳台看看。”
接着,岱春风拉着余小婉的手,走到阳台,余小婉把身上靠在了护栏上望着夜色的洋房花园。
余小婉问道:“为什么不是以前?为什么要是现在?”
岱春风有些迷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突然对我很关心,你以前不是这样,你肯定有所图。你说,你是不是想对九哥怎么样?”
“九哥是你的吗?你怎么口口声声九哥,九哥。九哥不是你一个人的,他还属于王玉英,还属于梅月堇。”
余小婉长长地叹了口气。岱春风继续说道:“我把小九接过来住,业辉已经不在了,你就更需要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岱春风边说边从余小婉后边抱住了她,脸贴在余小婉的脸上。一会儿,余小婉有了些警觉,挣脱了岱春风。
岱春风有些失望地说道:“你马上就要红了,上海各大戏院巡演以后,你不红才怪。新闻界我有一大批的朋友,他们会把你吹到天上去。你要的生活是呼风唤雨,是有人服侍,你还要给小九一个未来吧。你让小九以后干什么去?做佣人、做丫头去?你自己想想吧。”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真的不知道。”
“我听说共产党在蛊惑九哥,让九哥投奔他们,小婉,我告诉你,九哥要是听他们的,你就完了。”岱春风开始试探道。
“为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余小婉问道。
“怎么没关系?九哥投奔共产党,必定要你跟着一块去。共产党那都是些什么地方?穷山沟,连鸟都不拉屎。小婉,你过惯了大上海的日子,你能吃得了那个苦吗?”
余小婉默然了,内心充满了矛盾。
岱春风指指灯光闪烁的城市夜景,说:“上海,东方的巴黎,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小婉你舍得离开吗?”
余小婉的心理防线在一步步崩溃,她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而且你马上就要成为上海滩的红人了,你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大明星,怎么可以去共党的地盘那种吃糠咽菜的日子?小婉,我是真为你好,你想想清楚,这是一辈子的事,而且还有小九……小九的将来……”
“是是,春风,我是听九哥说过,他……”余小婉被说动了,看着岱春风惶恐地点点头。
“他怎么说?”
“九哥说他可能会去延安……”
岱春风一凛,继续追问:“是他自己要去,还是有共党的人来找过他?”
“这个……我不太清楚……”余小婉沉吟了一下,摇摇头。
岱春风又试探地问:“那九哥跟你说这些,你觉得跟梅月堇有没有关系?”
“月堇来找过九哥,但说什么我不知道。”
“你再想想。”
“噢,我想起来了,九哥好像跟我提过,月堇也是为了他好。”
岱春风心里又是一凛,看了眼阳台外面,一把抓住余小婉的手,进行房间说起话来,岱春风盯着余小婉,说道:“说吧,小婉。”
“梅月堇在帮九哥牵线,可能九哥过不了多久就会去延安了。你得答应我,他去不去延安都和你没关系,你都不要难为他。”余小婉已经显得很被动。
岱春风笑了,说:“好,我答应你,他要是去延安了,我不难为他。但是他如果在上海留下来,效忠党国,这儿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让我再想想好吗?”
“行,如果我想通了,就带我去和九哥谈谈。要知道在我的心目中,我和九哥还有惜之,都会是一生的好兄弟。”
“你怎么知道我能找得到他?”余小婉被岱春风这么一说,反而一愣。
岱春风笑了,说道:“你和九哥不明不白,他的行踪你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我早看出来了,九哥其实一直喜欢你,他只是把你压在心底而已。”
余小婉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说道:“好,我答应你,让你和他见面。”
“怎样才能让他现身?”岱春风步步紧逼。
余小婉完全懵了,说出了最终的秘密:“我和他约定,在申报上登一个启事,就说寻找《龙回头》乾隆年间的刻本。”
“他会在哪儿出现。”岱春风又向前走一步,紧紧逼视着余小婉。
余小婉后退一步,脱口而出道:“他天天都会看报,看到启事他就去临福路上的金裁缝旗袍行找我。”
岱春风露出了阴险的笑说:“好,那咱们马上行动,兄弟一场,这个时候我不拉他一把,更待何时。”
小教堂大厅,王九洲背靠着一堆劈好的柴禾,面前凌乱地扔着斧头,和一些没有劈开的木头。他提着皮酒壶,正在往嘴里灌酒。他的身边扔着一张申报。铁蛋拿着两把木头手枪,在柴堆后面冲冲杀杀。
王九洲红着双眼,喷着酒气,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了张报纸,拿起之后,揉揉眼睛,看到了报纸上的黑字特写:寻《龙回头》乾隆年间的刻本。
王九洲神情忧虑喃喃自语:“小婉,莫非你出什么大事了?”
王九洲没等梅月堇给他来报信,决定带着铁蛋直接回上海。
上海饭店岱春风房间内,窗帘紧闭,屋内昏暗,墙上挂着岱母遗像。
岱春风挥着手中的报纸说:“寻找《龙回头》乾隆年间刻本的启事已经登出来了,王九洲也就要回上海了。咱们得做多手准备,刘和尚你把小九那女孩给骗出来。万不得已,我要用这小杂种来当条件,让王九洲乖乖地就范。因为我怀疑小九就是王九洲生的。顺子,几天以后,你去把我租来的那套洋房退掉。余小婉想得美,跟王九洲勾勾搭搭居然还想住洋房。还有,什么时候灭了王九洲,什么时候把余小婉的上海各大戏院巡演给停下来。老子没那么多钱来捧红她。”
刘和尚和顺子均应是。
“王九洲啊王九洲,幸好你还没去延安。要是你去了延安。两个月内拿不到你的人头,那你春风小弟的人头就要落地了。哈哈。多谢九哥关照。”岱春风哈哈大笑。
岱春风的笑突然停下来,阴着脸对着搁在桌子上的岱母遗像流下了眼泪,他说道:“娘,都是王九洲和孟惜之害了您的命,要是我不认识这两个人,您也许还可以享受天年。这几天,我会把王九洲给斩了,娘,你在地下就闭上眼吧。”
龙江路72号门口,一辆三轮黄包车徐徐停了下来,车夫竟是刘和尚,车上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子——女特工,身边放着一大袋糕点礼品。
刘和尚压低声音对特工说道:“去吧,记住,你是余小婉在丹桂戏院的小姐妹,因为余小婉忙,所以让你来接小九。你手上的这些糕点,是余小婉送给这户人家的。还有,三天以后的戏票给他们送上,让他们三天以后务必去听余小婉唱戏。”
“是。我是余小婉在丹桂戏院的小姐妹,因为余小婉忙,所以让我来接小九。糕点是余小婉送给这户人家的。三天以后的戏票给他们送上,让他们三天以后务必去听余小婉唱戏。”
“如果有什么差错,岱队长有令,你就别回行动队了。”
孟惜之在屋内,孟惜之和郑国振,洪十八在一间屋里打牌,王玉英坐在一边做针线。
郑国振突然将一副牌往桌上一扔,骂道:“他娘的,关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这日子过得真不是滋味。”
孟惜之把牌整理好,递给郑国振道:“那打牌总比坐着发呆好,来,继续。”
王玉英摇头叹气道:“九哥不在,你们都没了主心骨啦,唉。”
三个人闷声不说话。一会儿,孟惜之突然看到开着的大门口出现一根竹竿,竹竿上吊着一只烧鸡和一壶酒。
孟惜之一拍桌子喊道:“看,那是什么。”三人的目光全落在了那根竹竿上,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就出来吧。”
王九洲闪身而出,大摇大摆地进行来,身后跟着铁蛋。
“哈哈,兄弟们,喝酒吃肉。”
众人一拥而上,紧紧抱住了王九洲,都大声笑着道:“九哥回来了,九哥回来了。”
笑着笑着,众人慢慢静下来,眼圈都红了。
王玉英问道:“九哥,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王九洲摆摆手说:“玉英,先别问这个,你带铁蛋到里间去吧,我有事跟惜之他们说。”王九洲举起酒碗,对着众人说道:“兄弟们,咱啥也不多说,就等着梅月堇给咱带延安的回信。来,先喝了这碗,苦日子总会到头的。”
四个人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王九洲接着说道:“兄弟们,你们喝着,我得去看看小婉。是她把我叫回上海的,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要不,小婉不会在这个时候约我。”
孟惜之返身找来了一张报纸,说道:“你看看,岱春风正在捧余小婉,还在上海各大戏院巡演,你去见她,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没事儿,你们安心喝酒。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把余姑娘也带到这儿来和大家见面。”
洪十八问道:“九哥,你和她约在哪儿了呀?”
“临福路上的金裁缝旗袍行。”
“九哥,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孟惜之说道。
“这地方就我和小婉知道,应该不会有事。”王九洲迟疑着。
孟惜之继续说:“还是小心点好,不瞒九哥说,这会儿我眼皮直跳,不是好兆头啊。”
“那成,惜之跟我一块去,国振,十八兄弟,你们和玉英、铁蛋在这里等我们,我和惜之去去就回。”
金裁缝旗袍行,岱春风带着刘和尚及多名特工出现在旗袍行门口。女特工手中抱着小九。
岱春风看了看对面的茶馆,指指女特工道:“你,和刘和尚带着小九去茶馆的二楼呆着,哄住小九,别让这小丫头片子乱叫。”刘和尚和那名女特工一起走向对面的茶馆。
岱春风则带着顺子等人进了旗袍行。
顺子喊道:“谁是金裁缝。”
一个戴老花眼镜的中年男子过来应道是他。
顺子一把揪住了金裁缝的衣领,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说:“今天要借你家阁楼用一下,任何人出入你的店堂,你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要是有什么异样,我杀你的人,砸你的店。”
金裁缝的脸一下子白了,拼命点头。
顺子收起刀子。岱春风带着十多名特工,都顺着木楼梯上了楼,掀起楼上窗帘,这样就刚好可以看到对面茶馆二楼的容器,对面的窗口帘布也被掀起,露出了刘和尚的脸。刘和尚在那边对着岱春风点了点头。
岱春风笑了,说道:“这一次你王九洲还能从我手上跑了。那我岱春风的头真的得自己提着,送到委座的面前了。王九洲啊,英雄一世,糊涂一时,都说红颜是祸水,谁让你认识这个又相好那个,你就等着吃子弹吧。”
顺子提醒道:“队长,要不要派一名兄弟去楼下看着金裁缝,要是金裁缝一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凭着王九洲的机警,情况就会大变啊。”
岱春风的目光在众特工身上扫描着,眼睛落在一位白净瘦小的名叫柳丝瓜的年轻人脸上。年轻人摇摇头。
岱春风说道:“你去扮裁缝,不去也得去。去呢,不一定会死。但是不去呢,现在我就扭断你的脖子。你是去,还是不去?”
柳丝瓜拼命点着头,说道:“去,去去,我我……我去。”说完,匆匆下楼,岱春风喊道:“等王九洲一进旗袍行,你得把门给我关上。我们关门打狗。”
柳丝瓜领命而去。
孟惜之屋内,王九洲和孟惜之都已经走了,郑国振和洪十八仍在喝酒。王玉英带着铁蛋在一起玩耍。
敲门声响了起来,一会儿梅月堇进行来了。只听她问:“九哥去哪儿了?”
洪十八答道:“九哥说余小婉约了他,一定有什么急事,他带着惜之兄弟一起去找余小婉了。”
梅月堇皮箱一放,急问:“他们约在哪儿?”
“临福路上金裁缝旗袍行。”
梅月堇在屋子里踱步沉思,问道:“岱春风在捧红余小婉,为什么余小婉突然约见九哥,你们跟着我,不管九哥有没有危险我们都得去旗袍行。”
洪十八答道:“好,我和国振跟你去,再叫上几个兄弟。”梅月堇带着郑国振,洪十八迅速出门。
金裁缝旗袍行,一辆三轮黄包车在旗袍行门口停下,余小婉走了进来。
柳丝瓜和金裁缝招呼着生意,请选一块布料,阁楼上,一个特工趴在地板上,顺着地板缝看到了楼下的余小婉正在挑拣布料。昂起头报告余小婉已经来了。
岱春风听了,一只脚踩在特工屁股上,说道:“继续给我盯着着,一会儿那个喜欢酒和女人的王九洲也要来了。我要看看王九洲倒在他的女人身边,兄弟们,我一声令下,所有的子弹全部射向王九洲。”
戴着老花镜的金裁缝正拿着尺子在替余小婉量尺寸。
柳丝瓜掏出了香烟,叼在嘴上,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把香烟塞回了衣袋里。余小婉看到这一幕,问道:“这位是新来的学徒吧。”
“对,新来的学徒。”金裁缝说道,手指头趁着量衣,重重地按在了余小婉的腿上。
余小婉愣了一下,金裁缝又重重地按了一下,同时嘴上说着:“店里人手忙不过来,所以请个学徒帮忙,刚来的。”
余小婉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看了看裁缝店里的一切,又仰头看看楼上。
这时楼上一特工不小心碰到了烛台,烛台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余小婉的脑子急速旋转,她又看了柳丝瓜一眼,柳丝瓜可是一脸慌乱。
余小婉明白了,她突然大喝一声:“岱春风,你给我下来!”楼上寂静无声,余小婉接着又大喊:“岱春风,给我下来!”
楼上,岱春风无奈地闭了一下眼睛,说道:“顺子,带人下去,没有别的办法了,把她给我绑上来。”
顺子忙带着两名特工飞快地下来,冲向余小婉。
余小婉大惊道:“干什……”“么”字还没有出口,余小婉被两名特工从背后架住,顺子在余小婉嘴里塞进了一块毛巾,迅捷地被架到楼上。
余小婉挣扎着,岱春风突然起身,狠狠地踢了余小婉一脚。
岱春风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不是我的末日,就是王九洲的忌日。我和他之间必须要有一个死,如果我侥幸能活着,接下来要对付的是梅月堇这个臭婊子,叛党投敌,我一并解决了。我才有脸去重庆。”
余小婉吐出毛巾,悲愤地骂道:“岱春风,你这个畜生,我瞎了眼,今天才看清你。”
岱春风笑道:“哈,余小婉你骂吧,你再骂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对我不错,怎么着也和我露水夫妻一场。你放心,你不会死,但你的心上人王九洲必须得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石灰粉,递给余小婉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余小婉大惊。
岱春风把石灰粉包打开,说道:“你应该认识啊,想当年,你在火车站卖花,差点让孟惜之撒的石灰粉弄瞎了眼睛,啊?”
“岱春风,你卑鄙,你拿下三滥的手段害九哥!”余小婉浑身颤抖,恐惧至极。
岱春风冷笑道:“哈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的九哥会死得很惨的!”
“九哥,是我害了你,我好恨,我好悔!”余小婉泪如雨下。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兄弟们,等到柳丝瓜把门关上,我朝王九洲扔出石灰粉,你们就开枪。”岱春风说完,狂笑起来。
在岱春风狂笑的同时,街上坐着梅月堇等人的黄包车车轮滚滚,急速向前。
刘和尚眼神也阴郁,他掀起窗帘一角,望着小街,一会儿,王九洲摇头晃脑地出现。他放下窗帘,对女特工说:“来了”。
王九洲看了眼金裁缝旗袍行的招牌,走了进去,孟惜之站在他边上警惕地四处张望。
王九洲则一脚站在旗袍行里,一脸站在旗袍行外,问道:“哪位是金裁缝?”
金裁缝忙上前,嘴唇因害怕而略有颤抖,声音结巴地说:“是,是是我。”
王九洲瞄了一眼装作正在搬布匹的柳丝瓜,问道:“有没有一个女人在这儿等人。”
金裁缝有些错乱:“有,噢,没有,没有。”
柳丝瓜转过身来。说道:“客人,你进屋坐一会儿,是约了人裁旗袍吧。”
此刻,楼上所有特工屏住了呼吸,岱春风则趴在楼板上,红着一双眼睛盯着王九洲。
余小婉趁人不注意,慢慢地移动着脚尖,脚尖正对着一张条凳。
楼下,王九洲盯着柳丝瓜,问道:“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学徒。”
“你不像学徒啊,你像一个嫖客。”
柳丝瓜愣了一下,王九洲笑了道:“哈哈,我开个玩笑,不过你真不像学徒,你像师傅,哪有师傅不说话徒弟拼命说的。”
此时金裁缝的额头上滚落了豆大的汗珠。孟惜之看到了,心里一凛。
就在这时,王九洲后脚跨进门来。孟惜之一把拉住王九洲道:“九哥,等等。”飞快迈进门去,挡在了王九洲前面说:“九哥,我觉得不妙!”
此刻楼上余小婉蹬翻了一条凳,这带来一声巨大声响。
王九洲警觉,一拉孟惜之,喊道:“小心,有埋伏!”而柳丝瓜上前一把将门合上,顺手闩死。
楼上的岱春风同时也飞快举起石灰粉包,朝王九洲扔过去。
孟惜之则大喊:“九哥快退下!”把王九洲往身后一推,自己拔枪要迎上去,石灰粉撒开,劈头盖脸全撒到了孟惜之的脸上。孟惜之滚倒在地,捂住脸惨叫“啊——啊——”
王九洲撕心裂肺地喊:“惜之,惜之——”
岱春风大喝一声:“兄弟们,把王九洲给我轰烂,把他身上留一百个枪眼。”
顿时枪声大作,与此同时王九洲一个大背包将柳丝瓜扛在了身上,柳丝瓜的背上立即多了三个枪眼,直冒鲜血。而金裁缝被乱枪击中,身上冒出好多个血窟窿,倒在了地上。
王九洲拔枪,冲着楼板胡乱地开了几枪。两名特工应声倒在了楼板上,其中一名头一歪,睁着眼睛死在余小婉面前。
孟惜之眼睛完全看不见了,痛得在地上打滚:“啊——啊——,岱春风你狗日的,啊——啊——”
王九洲猛地把柳丝瓜尸体一推,打了个滚,滚到孟惜之边上,一把拖起他,喊道:“惜之,跟我走!”他拖着孟惜之,边向阁楼上开枪,边一脚踢开了店门,拖着孟惜之奔到大街上。
王九洲咬着牙大喝道:“岱春风有本事你给我明着来,不要暗箭伤人!你害了惜之,我饶不了你!”
长街空无一人。岱春风等人从窗口向下射击,王九洲拖着孟惜之,躲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电线柱后面。王九洲双枪齐挥,旗袍行二楼的窗口随即有两名特工挂在了窗栏上。
岱春风将两名特工踢下了楼,带着众特工和王九洲对射。
岱春风喊道:“兄弟们,给我招呼王九洲,他没有多少子弹,耗不了多久。”
激烈的枪声里,小九对面茶馆哇哇大哭,女特工抓起一个包子塞在小九的嘴里。
刘和尚掀起了窗帘,看到王九洲就在自己身边楼下的电线杆边,完全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得意地笑了,举枪瞄准王九洲,扣动扳机,王九洲腿部中弹。一回头刚好看到了茶楼二楼窗口的刘和尚,反手一枪,刘和尚肩膀中弹。忙缩回身子。
旗袍行阁楼上,岱春风大喝道:“兄弟们,王九洲受伤了,咱们赶紧冲出去,把王九洲给我打个稀巴烂。”
顺子带着众特工往楼下冲去,岱春风大笑,一把提起了余小婉,说道:“哈哈,你给王九洲报信也没用,他腿上中弹了,你说他还能跑吗?走,我带你去看看你心上人是怎么死的。”
说完竟把余小婉扛在肩上,一步步从容地在激烈的枪声中向楼下走去。
门前大街,从旗袍行跃出的特工们和电线杆后的王九洲相互对射。
孟惜之使劲擦着自己的眼睛,惨叫着,竟然也踉踉跄跄站起来,胡乱举枪射击,一边大喊:“岱春风,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跟你拼了!”
此时,岱春风扛着余小婉出来,放下,随即又站在了余小婉身后。
岱春风大笑着说:“哈哈哈哈,孟惜之,你瞎了还胡乱开什么枪?你能杀我吗?你杀啊?”
孟惜之对准岱春风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咬牙切齿开枪。“砰砰”几声,子弹擦着余小婉的头皮飞过去。
王九洲大惊。一把将孟惜之拖回到电线杆后面,说道:“惜之,住手,你差点杀了小婉。”
岱春风大喊:“孟惜之,我本来还认你兄弟,可你竟然坏了我的大事,你就别怨我心狠了,我要让你跟王九洲一起上西天!哈哈哈哈。”
刘和尚用手臂夹着小九从茶楼出来,后面跟着女特工。
岱春风大喝道:“王九洲你给我听着,余小婉和小九都在我手上,你要是敢开枪,我也不拦你,你有种你就开枪吧。”
王九洲一见小九也被抓起来了,顿时紧张万分,手里瞄准岱春风的枪颤抖起来。岱春风押着余小婉一步步往前走,枪就顶在余小婉的太阳穴上。
没想到此时小九看到王九洲,竟然在刘和尚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挣脱开刘和尚,跌跌撞撞地向王九洲走去,且边走边喊:“干爹,干爹——”
余小婉惊恐大喊:“不,小九。”
岱春风举枪瞄准了小九。
王九洲大惊,喊道:“回去,小九你别过来,回你妈那儿去。”
小九仍懵然不觉地向前走去,岱春风对着小九扣动扳机时,余小婉奋力向岱春风撞去,岱春风被撞得踉跄了一下,一枪射向了天空。
余小婉撕心裂肺地喊道:“岱春风,住手!”
而与此同时,岱春风连开三枪,枪枪击中小九。余小婉还在嘶喊:“小九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小九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岱春风也听到了余小婉的叫声,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失神地看着余小婉,说:“你说什么?小九她……”
余小婉哀哭道:“小九她是你亲生女儿啊,岱春风,你把你亲女儿杀了……”
余小婉朝小九奔去,小九死去的惨状让她的腿一软,顿时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岱春风涨红着脸大吼:“滚蛋,余小婉你该死,你为什么不早说。”说着,竟然将余小婉一把拖起,喊道:“起来,小九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快说。”
“说,说,你快说。”余小婉已经昏迷,岱春风不停地摇晃着余小婉的身体。
此时王九洲却从电线杆后走了出来,呆呆地望着小九。众特工被突然的场面也惊呆了,竟然忘了开枪。
岱春风大喝:“王九洲,把枪扔地上。”王九洲将两支枪都扔在了地上,一步步目光发直地走到死去的小九跟前,特工们都举起枪,但是不敢向前。
岱春风仍然抱着昏迷的余小婉,伤心欲绝,神情近似麻木。
王九洲蹲下身将小九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奔涌而下。
王九洲哽咽着说道:“小九,你干爹还没有看着你长大,喝你的喜酒呢。干爹还没有给你准备一份嫁妆呢,小九,你才来这个世界几年呀,就被你亲爹给杀了,你亲爹不是人,你到了地下也不能忘记,杀死你的人是你的亲爹。”
岱春风惊醒过来,歇斯底里地大喊:“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小九,你亲爹已经疯了,这样的爹,你不认也罢。”王九洲含着热泪将小九放在了地上。在极快的速度内,王九洲的手竟然从肩膀处反向伸到后背,拔出了绑在后背的枪套中的手枪。
王九洲连开数枪,女特工和几名特工纷纷倒地死去。
岱春风大叫:“杀,赶紧把这个混蛋乱枪打死。”
王九洲一个翻滚,又滚到电线杆旁,和岱春风的人马对射。
孟惜之被石灰粉弄瞎了眼,根本看不清,也举枪朝岱春风等人射击,一边大喊:“岱春风,你这个杀亲女儿的畜生,我孟惜之跟你拼了。”
但他射出的子弹根本就没有准头,再一次差点击中余小婉。岱春风忙把余小婉拖到一根电线杆后面。
王九洲突然纵身跃起,又连杀几名特工。刘和尚抱起地上一枝机关枪,向着王九洲疯狂扫射,电线杆被打的全是弹孔。
王九洲趴到孟惜之身上,用身体护住他,喊道:“惜之,快走。”再次抬枪,枪只发出了一声空响,原来没了子弹。岱春风抬手一枪,王九洲腿部被击中,跪在地上。岱春风一步步上前,一把抢过来了刘和尚手中的机关枪。
岱春风狂笑着疯狂扫射,笑道:“哈哈,王九洲,你开枪呀?你开枪!你开枪!你怎么不开枪了?你赔我的小九!”数名特工又涌了上来,向电线杆后的王九洲开枪。
岱春风大喝道:“兄弟们,冲上去把王九洲的皮给剥下来。”
特工们所有的火力都招呼着王九洲。岱春风则仍旧抱着手中的机关枪。奔向小九,见到小九已经死了,岱春风伤心欲绝,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机关枪,形如疯狂,冲着王九洲大吼:“王九洲,你还我女儿命来!”
岱春风扣动了扳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孟惜之突然跃起,挡在了王九洲跟前,喊道:“九哥,走啊!”
岱春风抱着机关枪,“哒哒哒”一阵疯狂地扫射,子弹全打中了孟惜之的胸口。
孟惜之摇晃着,竟然没有倒下,胸口的弹孔鲜血喷涌。岱春风看到击中的是孟惜之,愣了一下,随即一咬牙,又是一梭子。
岱春风疯狂大吼:“死吧,都去死吧。”
孟惜之的胸口被打成了筛子,竟然仍没有摔倒,咬牙站着。
王九洲撕心裂肺地喊道:“惜之——”他奋不顾身地要冲过来去抱住孟惜之又一阵机关枪的子弹袭来,王九洲翻了个滚,却见孟惜之摇摇晃晃着,“砰”一声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梅月堇带着郑国振、洪十八等人冲杀过来来,向岱春风等人射击。梅月堇一枪撂倒一个特工。
王九洲乘机爬到孟惜之身边,抱起孟惜之。
孟惜之的嘴角冒出血来,眼睛瞪得大圆,断断续续地说道:“惜之先去也,九哥保……保重……之。”头一歪,死去了。王九洲轻拍着孟惜之的脸,喊道:“惜之!惜之你这个混蛋你快醒醒!”
梅月堇连开数枪,奔到王九洲身边,喊道:“九哥,快撤!警察快要到了!”警报声果然呜呜响了起来。
王九洲却恍若未闻,将孟惜之在地上放平,红着一双眼睛,拿起了地上的枪。他竟然毫无避拦地向岱春风的特工们边开枪边走了过去。对方的子弹在他身边开花。
梅月堇急了,喊道:“洪十八、郑国振,快拖着九哥离开,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洪十八和郑国振上前,洪十八从背后抱住了王九洲,合力拖起王九洲往后走,拖到了断墙边,王九洲还在挣扎。
王九洲枪里的子弹“嗖嗖”射向了空中、击落瓦片,嘴里发出了困虎般的吼声。
梅月堇的手枪子弹上膛,大吼道:“你想自杀我不拦你,如果你还想报仇,你给我快走。”
王九洲含着泪,不再言语,被洪十八拖走。郑国振拖起了孟惜之,将孟惜之背走了。
警报声越来越近,岱春风看到了王九洲等人离去,就要冲过来来。刘和尚抱着小九的尸体奔过来,喊道:“快走,警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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