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没有具体的行动计划。”
“没有。现在共党地下组织渗透在各处,我们即便有行动计划也不会形成文件。我们要较量的对手,除了共党地下组织,还有日本和汪伪特工,究竟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是驴子是马,马上就要拉出来遛一遛了。”
“看上去岱队长踌躇满志啊,岱春风岱春风,果然是春风得意。”
“还有一件事,想请特派员出马。”
“总不会是现在就想让我参与你的行动吧。”
“月堇你聪明,你过来看。”岱春风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窗帘外不远处的马路上。集中了大批的密查队的特工,他们靠在墙边,装作在看海报,买东西,三五成群闲聊。
梅月堇问道:“你想干什么?”
“虽然共党地下组织及时转移了,但我还是掌握了一些重要情报。现在就请特派员一起参与行动,以壮我军威。”
梅月堇将香烟掐灭,问道:“在哪儿?”
“老银行弄。”
梅月堇一下子愣了,表情有了变化,但稍纵即逝。
“月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不舒服你就在这儿待着,等我们的行动结束了,再来向特派员通报。”岱春风盯着梅月堇,看着梅月堇的表情。梅月堇想了想说道:“不,我要亲自参与缉捕行动。”岱春风笑了。
老银行弄门口小巷,刘和尚、顺子带人奔过来,岱春风和梅月堇带人跟在后面,梅月堇的表面平静,但却有一丝急躁神情一闪而过。
陈云秋的住处越来越近,梅月堇悄悄留意了一下周围,岱春风在她前面,她的旁边有一个岱春风手下的特工。后面是他的手下阿庆。
巷子路面是上海老弄堂常见的弹格路,已经破旧不堪,坑坑洼洼,梅月堇穿着高跟皮鞋,在这上面走得高一脚低一脚。梅月堇的目光瞟见边上那个特工边跑边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梅月堇争中生智,有意一个踉跄,往特工那边摔过去,这个特工顿时被绊倒,一声枪响,手枪走火。
阿庆见前面的梅月堇倒地,刹不住脚,也被绊了一下,踉跄着扑到倒地的特工身上。岱春风急了,一把将特工拎起,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脑门上,问道:“怎么回事?”
“走……走火……”特工吓得发抖,“我也不知道是谁让我走的火。”
阿庆忙将梅月堇扶了起来,梅月堇揉着脚踝,轻声呻吟着。
岱春风命令道:“你们给我快过去,别让人跑了。”
刘和尚等人继续往前奔去,那个特工也赶忙跟上。
岱春风蹲下身,一把捏住梅月堇的脚,问道:“怎么样?有没有问题?你为什么会突然摔倒?”
梅月堇皱着眉头,说:“这路太难走了,……都是坑……”
岱春风这时才注意到梅月堇穿的是高跟皮鞋,说道:“我的梅大小姐,走这种弹格路你也敢穿高跟鞋……”
梅月堇瘸着腿站起来,嗔怪道:“还不是让你害的!”
岱春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梅月堇,说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挺会选时候的,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摔一跤撞出一声枪响!”
梅月堇恼了,愤怒地推了岱春风一把,说:“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
“好了好了,算我什么也没说,快走吧。”岱春风压下心头的怀疑,又伸手去扶梅月堇。梅月堇呲牙咧嘴地走了一步,疼得叫了一声。
刘和尚等人已到了老银行弄19号的门口,刘和尚一脚被门踢开,众人蜂拥进入。19号院类似于北方的四合院。众人都被突然闯进来的刘和尚等人惊呆。目光呆呆地看着。数名特工冲上去,猛踹陈云秋房间的门。此时,岱春风扶着梅月堇走进行了19号院子。
门在剧烈震响着,摇摇欲坠。
陈云秋站在屋内,穿着长衫,脸色镇定,一只脸盆里还有未烧尽的纸。
“砰”的一声响,门被撞开,刘和尚带着几个特工冲进行来,把枪指向陈云秋,刘和尚则用脚猛踩脸盆里的火,火灭了。刘和尚只掏出了半张烧黄的纸,此时,岱春风走了进来。梅月堇则站在院子里,看着陈云秋被特工围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和哀痛。
陈云秋则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动不动地站着。
“队长,他把文件都烧了。”刘和尚把那半张纸片递给岱春风。
岱春风打量了陈云秋一眼,说道:“够英雄啊,宁愿留下来冒死烧文件,也不愿趁早溜走。”
陈云秋微微一笑,说:“你还是来晚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岱春风哼了一声,恼怒道:“把他给我拉到院子里来。”两名特工随即上前,把陈云秋拉到了院里。经过一番盘问,无果之后,岱春风看了梅月堇一眼,梅月堇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极力控制住自己。
“月堇,这共党分子一向都硬,你第一次见到,不奇怪。今天我让你也见识见识,你是特派员,由你来主审再合适不过了。”岱春风突然出刀,刀子就架在了陈云秋的脖子上,说道:“特派员,来,你过来。”
梅月堇走到了岱春风的身边。岱春风说:“来,握着刀把,快。”
“为什么?你想让我杀人?”
“不,这是咱们联手第一次缉捕共党,所以还是由你来审。你又不是亲共分子,用不着对他躲躲闪闪。来,握着刀把。”
岱春风逼视着梅月堇,梅月堇无奈上前握住了刀把,盯着陈云秋,咬着牙说道:“说,快说,你的同伙在哪儿?”
一边的岱春风冷笑着看着梅月堇,大声地一字一顿地说:“陈云秋,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不招,梅特派员一定一刀捅了你,特派员,如果他金口难开,你一刀把他捅了。”
“为什么不带回去审?岱队长,我有权决定这么做。”梅月堇开口说道。
岱春风哈哈大笑起来:“有权决定?哈哈,那我也有权问你,梅特派员,为什么你会在最紧要的时候摔倒,你的表演太拙劣了,我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你这是故意的,是给人报信让人烧毁文件或者逃命吧?”
梅月堇涨红了脸,大喝道:“不是。”
岱春风也青筋暴绽地大喝道:“我也希望你不是,好,你证明给各位兄弟看,你要真的和共党没有瓜葛,你现在就杀了他。杀!杀杀!”
陈云秋大笑道:“哈哈,岱春风啊岱队长,你有种就自己来杀我,你让一个娘们儿手上沾血,算什么本事。”
“梅特派员,共党已经在向你叫板了,你动手啊。”
梅月堇的手颤抖着,嘴唇颤抖着,那把刀子因为颤动,已经在陈云秋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梅月堇大声道:“陈云秋,你给我说,你的同伙在哪儿?你说,你说说说!”
陈云秋仿佛是对梅月堇在说一般,大吼:“我陈云秋自从参加革命,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到老,能儿孙满堂。岱春风,有本事你们跟日本人去斗,不要中国人和中国人窝里斗,今天我死给你看,你别想在我嘴里套出一丁点儿有用的情报。同时告诉你死很容易。但是最好是死在和日本人战斗的战场上,不是死在自己同胞的刀下。”吼完,竟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梅月堇握着的刀柄。自己将刀插进行心口。
梅月堇大惊失色。陈云秋的胸口汩汩冒出血来,嘴角也冒出了血泡。岱春风不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梅月堇的手上全是陈云秋的血,陈云秋突然晃了一晃,梅月堇一把将他扶住,这一瞬间,两人靠在一起,陈云秋轻声耳语:“答应我,替我做我没做完的事。”陈云秋慢慢瘫软下去,梅月堇强忍着眼泪,红着眼圈跪抱着地上的陈云秋。
岱春风一直观察着梅月堇的表情,这时冲了过去:“他说什么?”
“他说,他的同志会替他报仇!”
岱春风暴怒地狠踢了陈云秋一脚,喊道:“混账!”
可此时陈云秋已合上了眼睛,面容极其平静。梅月堇缓缓松开陈云秋,慢慢站起来。
岱春风逼视着梅月堇,说道:“梅特派员,你好像很难过啊!”
梅月堇冷冷地说:“岱春风,你别演戏了,既然你怀疑我,你可以把我押往重庆去见委座。”说完转身向19号院外走去,阿庆等人急忙跟上。
岱春风以祝贺岱母六十大寿的名义设酒局埋伏刺杀王九洲,结果酿成岱母被自己手下误枪身亡,余业辉、宋大成、猴子等人也壮烈牺牲。
棚户区岱母屋内,岱春风仍然呆呆地跪在岱母的床前,一言不发,窗口挂着雨帘。终于,岱春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王九洲,你害了我娘!你让我娘都没有尽享天伦就去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取你的人头,不取你的人头,我岱春风誓不为人!”他回到上海饭店,安排刘和尚和顺子全力缉捕王九洲,凡是看到抗日锄奸团的,可以先斩后奏,他还请了76号汪伪特务和日本特务机关帮忙,围捕王九洲,想尽快拿下王九洲的人头。
宋家祠堂内,王九洲和梅月堇面对面坐着,王九洲的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了,平静了许多。梅月堇开始说了:“我接到组织上的指示,李克农同志亲自下的指令,希望你去延安看一看,他将跟你面谈。”
王九洲摆摆手说:“共产党对我这么看重,我王九洲惭愧啊,真的,月堇,我没脸去见他们。”
“不,九哥,你已经为共产党做了许多事,你处决了叛徒老白,帮助地下党的同志转移,你是立了大功的。”
王九洲摆摆手说:“这算什么大功?我王九洲真要去延安,就不能这样空着手去,我一定要拿岱春风的脑袋作为见面礼。”
“岱春风是该杀,但九哥,杀岱春风不是你唯一的目标,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不拿岱春风的人头,我不走。”王九洲固执地说。
“你再考虑一下,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不要就纠葛在个人的恩怨上,还有,你身上那些坏毛病也得改一改了,余小婉不是你该碰的,你必须尽早割断跟她的关系。”
王九洲一愣。“月堇,这种事你们也要管?”
“如果你加入共产党,就得管。”
王九洲沉思片刻,摇摇头说:“小婉太可怜了,我不能不管她。”
梅月堇生气道:“你——”
“对不起月堇,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是我辜负了你,你是个好女人,就是用情太专,太任性,我王九洲无福消受啊!”王九洲诚恳地说。
梅月堇心里极为伤心,但嘴上冷冷地说:“九哥,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告诉你,从感情的角度来说,你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那我明白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死的。”
“不,九哥,我的感情死了,但我的人活着,而且活得更加坚强。我相信你也会这样,抛开个人的恩怨,脱胎换骨,做一个崭新的九哥。”
王九洲被打动了,握住梅月堇的手说说:“月堇,你再让我想想,想想……”
梅月堇也用力握了握王九洲的手说:“九哥,我等着,如果你选择去延安面谈,我会给你安排好车船。”
上海饭店,刘和尚和顺子站在岱春风的面前,岱春风又在下达着任务,“76号那边,答应跟我们暗中合作,这些天,他们会派出特工在全上海搜捕王九洲,你们两个,最重要的任务是跟踪余小婉。余小婉刚刚死了余业辉,王九洲这个大当家的,于情于理都要多去看看余小婉。”
“我马上就要去重庆。你们两个跟着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我往上走一走,就意味着你们也可以往上走一走。密查队这样的小池塘,是放不下我这条龙的。我告诉你们,最近委座在考虑新任警察署长的人选。”
“我明白了,队长要弄个警察署长当当。”刘和尚说道顺子也问道:“那队长,密查队你……你就不管了吗?”
“傻瓜,密查队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么会交给别人?到时候,我们密查队只会进一步扩充,把梅默庵的势力完全压下去。另外,我如果当了警察署长,全国的警察力量都抓在我手里,只怕在委座身边都没有可以跟我抗衡的人了?”岱春风有些得意洋洋,“所以,你们两个跟着我好好干,等我办成了,你们两个不仅能升官,还能发财,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
一民居内,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外街上警笛的声音由轻至重,再至轻,声音远去。岱春风正联合76号和日本特务加紧了对王九洲的搜查行动。
孟惜之建议道:“九哥必须找个地方躲一躲,或者去乡下住一段时间。风声越来越紧,岱春风的法术也越来越大,不仅他的爪牙在找九哥,连日本人和76号的特工也在找九哥。”
郑国振也说:“这样吧,我送九哥去浦东,那儿有个教堂,我的远房亲戚在那儿做杂工。九哥如果住得没劲了,就回来,咱们兄弟几个会一直等着你。”
“我这算不算逃兵?要是这算逃兵,我可不去。”
“你这哪算逃兵。勾践还受了十年委屈呢,这叫卧薪尝胆。”孟惜之说。
王九洲安排道:“国振、惜之、十八兄弟,业辉不在了,余小婉和小九你们要照顾好。不然的话,我跟你们没完。”
“好了,九哥,性命要紧,你就别这个那个了。76号的那帮王八蛋跟岱春风有得一拼,在上海滩搜起人来,地下十八层都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孟惜之提醒道。
“那行,我先去浦东避避风头。不过,走之前我得先去看看小婉,无论如何,我不能一声不吭就从她身边跑走了。”
“九哥,小婉不是已经让岱春风的人盯上了吗?”孟惜之继续提醒。
“我自有办法,你们别管了。惜之,还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设法通知月堇,就说后天中午十二点我从码头摆渡去浦东。”
王九洲潜入到丹桂戏院后台化妆间找到了余小婉,告诉说自己要去浦东,叫她安心唱戏,等着自己回到上海滩杀岱春风,杀了岱春风,再带她去延安。
余小婉吃了一惊,问道:“延安?就是西北那个穷山沟?”
王九洲一笑,说:“是穷山沟,不过,我听说,那里是穷人的天堂。”
余小婉有些担忧说:“九哥,你真的听信了梅月堇的话,你——”
“我王九洲迟早要跟共产党一起干的,小婉,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余小婉心里很惶恐,说道:“可是我不想去那个穷山沟,九哥,我在上海待惯了,我是个女人,一个唱戏的女人……”
“这事我们以后再商量。小婉,你听着,如果有急事,我是说情况特别危急,你想要找我的话,就在申报上登一则广告,就说寻找《龙回头》乾隆年间的刻本,我天天都会看报,看到广告我就去临福路上的金裁缝旗袍行找你。”
“金裁缝旗袍行,我记下了。”余小婉点点头。
王九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掌心雷”小手枪,塞给余小婉。
余小婉被这把精巧的小手枪镇住了,说:“这么小巧,是……枪?”
“这是‘掌心雷’,是专门给女人用的。”余小婉接过小手枪,把玩着说道:“还有专门给女人用的枪,九哥,我收下了。”
“这‘掌心雷’每次只能装两发子弹,记住了,是给你防身用的。距离远了打不死人。”
“知道了,九哥,我也是个见过枪林弹雨的人了。”余小婉把小手枪藏进行怀里。王九洲心里踏实了一点,拍拍余小婉的手,说道:“带好小九,等我回来”。
王九洲说完站起身来要走,余小婉一把拉住王九洲的手,把自己的脸贴在王九洲的小腹,不肯松手。王九洲的手慢慢从余小婉手中退了出去,一闪身就出了后台。
余小婉的眼泪随之流下,此时,前台有人喊:“小婉,小婉,上场了。”
余小婉用手指头抹去泪水,对着镜子硬挤出一个笑容,转身往前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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