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陆竟夕的病情并不容乐观,他的血癌已经到了晚期,之前都是靠药物在控制,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全市最权威的专家都来看过陆竟夕,可是真正想要痊愈,必须要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
陆佳期和阿昭在骨髓库找遍了所有的配型,都没有一例符合的,好像全中国,除了徐琳再也没有人可以挽救陆竟夕垂危的生命。
即使如此,陆佳期再也没有提起徐琳的事情,她也不允许展凌萧去提。
她每天都奔跑在医院和家里两条线上,给陆竟夕做很多好吃的。
陆竟夕的状况不太好,有时候还没和陆佳期说上几句话,就疲惫得不行。
陆佳期在陆竟夕面前强颜欢笑,可是一出病房,却难掩哀伤的神情。
那段时间,无论陆佳期去哪儿,展凌萧都跟着她,她很少说话,连妆都懒得化,每天套一件T恤踩着拖鞋漫无目的地走着,机械地去市场买菜,在厨房烧饭,去医院看陆竟夕,除了在医院,别的时候,她仿佛一个孤魂野鬼。
展凌萧看着陆佳期一点点地憔悴下去,看着她半夜睡不着一根一根地抽着烟,虽然她嘴上说会有办法,可是展凌萧知道陆佳期这次真是束手无策了。
她见过罗菲为了给父亲治病时的愁容,最后为了钱嫁给了展凌歌,而她空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却买不来一个配对的骨髓。
真是应了她儿时说的那句话:“你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吗?”
是的,钱可以解决很多事情,可是也有钱无法解决的事情。
展凌萧虽然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对陆竟夕有种道不明的嫉妒,可是当他得知陆竟夕得了绝症,心里还是有所触动的,并不是对陆竟夕这个人的触动,而是他知道,陆竟夕的生死会深深地影响着陆佳期。
陆竟夕贯穿了陆佳期二十几年的生命,她的每一步轨迹里,都有他的存在,他们不是真正的亲人,却胜似亲人,甚至有着比一般的亲人更深的感情。
陆竟夕如果死了,对陆佳期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2
陆竟夕的病情开始恶化。
有一天,陆竟夕被推进了急救室抢救,陆佳期焦虑地站在病房外面,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急救室的那盏灯,一动不动。
后来医生出来,说暂时没有大碍,陆佳期这才放了心。
回去的路上,陆佳期特意拐到市场去买了一只乌鸡,一到家就直奔厨房。
杀鸡、烫毛、切骨、分块,陆佳期在厨房里做每一个步骤都利落干净,面无表情。
展凌萧坐在客厅里翻着一本装修杂志,电视就这样开着,放着陆佳期最喜欢的粤语片。
他已经习惯了陆佳期用做饭搞卫生来排解心中的苦闷。
突然,他听到厨房里发出一阵“哐当”的声响,他赶紧放下杂志起身走到厨房。
砂锅打翻在地上,冒着热气的鸡汤洒了一地,厨房里弥漫着煮沸的鸡汤香味。
陆佳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狼藉发呆。
她的脚背上,被滚烫的鸡汤烫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而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脚烫伤了!”展凌萧心疼地走过去,拿过干净的布给她擦去脚上的汤汁。
“我真笨,连炖个鸡汤都炖不好。”陆佳期自责。
展凌萧一把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好。
“在这儿坐好。”展凌萧命令道。
陆佳期麻木地点点头。
展凌萧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来冰袋,又翻出烫伤膏,最后再走回陆佳期的身边,在她的脚边蹲下。
“我不疼。”陆佳期看着展凌萧,冷淡地说。
展凌萧没有理会陆佳期,只是捧着陆佳期的脚,认真地抹着药膏,轻声地说:“你不疼,我心疼。”
轻而暖的一句话,似一枚小石子,落在水面上,砸出一片水花,溅得陆佳期满心湿漉漉的。
陆佳期这才发现,这段时间,展凌萧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去医院,他帮她开车;她夜里睡不着,他就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她不吃饭,他会在半夜煮一碗面端到她面前。
如果没有他,这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会过成什么样子。
展凌萧蹲在地上帮她包扎完毕,确定她的脚没有大碍了才起身,坐到她的身边。
“你想看什么频道?”他问她。
陆佳期摇头。
“还是你想听点音乐?”展凌萧关了电视。
陆佳期摇头。
展凌萧于是不再问她,拿出放在抽屉里的《格林童话》,念了起来。
他讲的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是一个从小听烂了的故事,可是很奇怪,当他用温柔的嗓音说起来的时候,陆佳期竟然认真地听进去了。
他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一样,陆佳期听得昏昏欲睡,头不由自主地往展凌萧的方向靠拢。
展凌萧轻轻揽过她,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陆佳期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脸上还带着疲惫的倦容。
展凌萧半蹲在床边看着她,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和她的脸,低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别害怕,有我在。”
他帮陆佳期把被子盖好,站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3
“飞鹭”酒店是鹭宁唯一一家五星级高档酒店。
门口挂着气派的灯牌,正闪烁着璀璨的光线。
展凌萧立着领子,拿着房卡站在酒店的电梯里,镜子里映出他那张帅气的俊脸,只是平日里那张总带着微笑的脸上,此刻严肃地紧绷着。
电梯里的几名女子都盯着他的脸看,他这样光芒四射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会引起注意。若在往常,他肯定会礼貌地报以微笑,可是此刻他一张俊脸冷然,难得的没有任何笑意。
电梯顶部的风吹入他的脖颈,仿佛脊背有阵阵刺骨寒风。
电梯在十九楼停了下来,他迟疑了一下,在电梯快关上门的时候踏了出去。
十九楼是VIP楼层,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他手里的房卡上写着:1917。
这是徐琳留给他的房间号。
这几天,他看着陆佳期为了陆竟夕的事情奔忙,看着她失眠,看着她焦虑,看着她一点点地憔悴下去,他是真的心疼。
可是他知道光有心疼是不够的,陆佳期现在最需要的是能救她哥哥的骨髓。
在犹豫了一周后,他私下去找了徐琳,答应了之前徐琳的请求。
如果牺牲色相可以救一条人命,他觉得自己的牺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何况他一向以花花公子自居,不过是陪睡一晚上,又不会少块肉。
展凌萧站在1917的房间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按响了门铃。
房门很快被打开,徐琳穿着性感的低胸吊带,化着精致的浓妆倚在门边。
“展三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徐琳看到展凌萧眼睛弯成一条缝,一把将他拉到房间里。
徐琳身上喷了香水,混着她身体的香气,风情万种的模样。
展凌萧本以为自己阅人无数,遇到这种事情应该能从容应对,没想到当徐琳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要贴上来的时候,他突然下意识地把她推开了。
“怎么?还没做好准备?”徐琳笑着问道,口气不悦。
“露西姐,别急嘛。好歹喝上两杯找找感觉。”展凌萧佯装笑脸,扬了扬手里的两瓶红酒。
“怎么?你想灌醉我……然后……蒙混过关啊?”徐琳看穿展凌萧的把戏。
“我怎么敢蒙露西姐。”展凌萧笑着应答,这两瓶酒里他放了一定量的安眠药,就是希望露西喝了之后容易犯困。
“如果我没猜错,你这酒里,肯定给我下药了。”露西笑着钩住他的脖子,“姐姐在风月场待了那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这点小伎俩,骗不了我。”
“我怎么会给露西姐下药?美人在怀,我可是求之不得。”展凌萧生怕惹怒露西,赶紧解释。
“我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个美人,那时候每天点着让我出台的人都能绕鹭宁城三圈。多少富商要包养我,我都没有答应啊。现在……呵……已经老了。”徐琳不动声色地拿过他手里的酒,放在柜前,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露西姐哪儿有老,现在看着也和小姑娘一样。”展凌萧赔着笑脸。
“是吗?那你亲我一下。”露西抬头看他。
“呃……”展凌萧愣了一下,并没有行动。
“你啊,也就是平时看着花花大少的样子,其实啊,纯情着呢。”徐琳一双手在他的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你看,一让你真枪实弹就不行了吧。”
“露西姐,我这不面对你一大美女害羞嘛。要不……我先洗个澡。”展凌萧尴尬地说。
“好啊,那我们就洗个鸳鸯浴吧。”徐琳不由分说地开始脱展凌萧的衣服。
展凌萧的内心有千万个声音想拒绝,但是他知道他现在不能拒绝,于是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由着徐琳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当衬衫的扣子被一颗一颗都解开的时候,展凌萧结实的胸膛裸露在外,徐琳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身体,慢慢地挑逗他。
“真是年轻的身体啊。和我想的一样美好。”徐琳把脸贴上展凌萧的胸肌,忘我地陶醉着。
展凌萧本以为就是欢爱一场没有什么难度,男女之事他作为男人总不会吃亏,何况徐琳虽然上了年纪,却也是标准的美人一个,也不至于让他难以下手。
可是他好几次把手扬起来,却还是放下了。
他面对陆佳期的狂热和痴恋,在别的女人身上完全发挥不出来。
徐琳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你真像他年轻的时候。”
“露西姐说的是谁?”
“嘘……”徐琳把手按在他的唇上,“吻我。”
展凌萧看着那张依然美艳动人的脸庞,她穿得火辣暴露,甚至隐约可见她高耸的酥胸,她在期待他的一个吻和拥抱。
他握住拳头,几乎是强迫自己慢慢地低下头去。
在两片唇快要碰撞的瞬间,宾馆的房门被人用力地踢开。
展凌萧和徐琳均是吓了一跳。
陆佳期怒目圆瞪地站在房间的入口处,气势汹汹地看着展凌萧说:“展凌萧,给我滚过来。”
“美女,没看到我们正在快活吗?”徐琳把头贴在展凌萧的胸前,双手揽住他的腰。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妖精,你快点放开他。”陆佳期耐着性子却厉声道。
展凌萧不知道陆佳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又是怎么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到来的,但是他知道说服徐琳就这一次机会,绝对不能让陆佳期破坏。
“佳期,你先回去。”展凌萧没有要走的意思,冷静地对陆佳期说。
“你不用这么做,我哥的事情我自己有办法解决。”
“是我自己要来的,和你没有关系,我就是想找个人放松一下,正好遇到露西姐而已。”展凌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满口胡诌。
“这么蹩脚的谎话你都说得出来?行,你要放松是不是,你跟我回去,我和你放松。”陆佳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走展凌萧。
“你一口一个老妖精骂得很过瘾吧?”徐琳脸上不悦,松开抱着展凌萧的手,“三公子,我觉得买卖这种东西搞成这样就不愉快了,我从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不行的话就请离开吧。”
徐琳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点了一支烟。
展凌萧看得出徐琳的不悦,他知道如果陆佳期再这样闹下去,今天又要功亏一篑。
“你还在这儿干吗?快走了。”陆佳期去拉展凌萧的手。
“小舞,对不起了。”
“你……”陆佳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展凌萧出手打晕了。
展凌萧把陆佳期抱到另一个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又走回客厅。
“露西姐,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她会来。”展凌萧低声道。
他从来没有这样和别人道歉过,可是他知道这次他必须这么做。
“算了吧,被她这么一搞,我也没兴致了。”徐琳抽着烟,脸上表情冷淡,“你走吧。”
“不,露西姐,我们可以继续的,你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你。”展凌萧的声音几乎哀求。
“你女朋友可就在隔壁,你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展凌萧坚定地说。
“真的什么都可以配合?”徐琳问道。
“是的。”
“那……你现在跪下来。”
“什么?”
“我让你跪下来,跪下来求我。”
展凌萧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可是他知道陆佳期的出现已经彻底惹怒了徐琳,现在她在气头上,他必须要做一些让徐琳高兴的事情。
他想起陆佳期失望的表情,眼睛一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露西姐,我求你,我求你不要拒绝我。”
徐琳没有想到展凌萧真的会跪下,他低着头,双手握拳,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个富家大少爷,跪在一个妈妈桑面前哀求,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屈辱,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做得义无反顾。
徐琳俯下身,伸出手把展凌萧的头托起来。
落地灯的光线打在他白皙的脸孔上,那张富家大少爷的脸,平时不可一世的脸,在此刻统统不见了,有的只是一张为了爱人可以奉献全部的可怜脸庞。
是为爱义无反顾的眼神啊!那么悲凉,却又那么动人。
“你很爱她?”徐琳问。
“为了她,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会给你。”
“如果你和我上床,你觉得她还会要你吗?”
“只要她幸福,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是富家小姐吗?”
“不,她没有父母,从小跟她哥哥相依为命。”
“你爱她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展凌萧笑笑,“但是看到她就会开心,就会感到很幸福,希望她每天都快乐,总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展凌萧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泛着幸福的目光,令徐琳看了恍惚。
“真是痴情啊。”徐琳盯着他的脸,“我一直以为豪门无真心,原来也不是全没有的。”
徐琳松开捏着展凌萧下巴的手,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
“露西姐,你不要让我走,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的。”
“你先起来。”
展凌萧缓缓地站起身。
露西走到窗边,推开大大的玻璃窗,盯着窗外:“你知道吗?我曾经也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那个人也像你一样英俊好看,给了我很多的承诺,我当真了,相信了,可是最后他给了我一大笔钱,离开了我。”
展凌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徐琳。
徐琳把头转过来,看着展凌萧:“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他,你可真像他年轻的时候,都是那么意气风发气宇轩昂,似乎只要一个笑容,就能让人沉溺很久很久。”
徐琳叹口气:“可惜,你终究不是他,也不会是他,我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姣好的脸庞有些倦怠,回忆总是让人沧桑,连最光亮的眼神都失去了色彩。
“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就去捐骨髓。”徐琳突然说道。
“什么事?”
“我要沈超然家的祖传翡翠玉镯。”
4
火车贴着轨道发出阵阵声响,一路呼啸而过,带出一阵飓风。
陆佳期被刺耳的鸣笛声惊醒。
风沉沉地在夜色中流淌,漆黑寂静,路边几盏破损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而她却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是展凌萧的怀抱,陆佳期想到刚刚的场景,她迅速地把展凌萧的衣服拉开,去检查他的身上,衬衫的纽扣被她粗暴地扯掉,露出里面健硕的肌肉。
从脖子到身上,没有半点痕迹,她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这身体还是只属于你的。”展凌萧先开的声,语气中似有玩笑。
“你以为你这样做很英勇?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感激你?展凌萧,你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行不行?”陆佳期皱着眉头,所有的冷静都化作愤怒,她的声音很大,在夜里的铁轨上回荡。
“用我一个晚上可以换陆竟夕一条命,我觉得并不是无谓的事情。”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
“我讨厌他是因为我嫉妒他,可是我更知道,他对你的意义。”展凌萧看着她,“我现在一无所有,唯一能为你做的就这么一点点事情而已。”
陆佳期心头一颤,被这句话震住,刚刚愤怒的脸有所收敛。
“可是我并不需要。”许久之后,陆佳期还是毫不客气地回绝,她不想再听展凌萧说这些,她怕自己的内心会动摇,她太了解自己会多轻易被他的话影响,她不想这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没了陆竟夕,你也不用害怕,我在你身边,会做得比他更好。”他的目光是悲伤的,“你是关心我的,否则你不会在我的手机里装跟踪器。”
“我……”陆佳期看着展凌萧的手机一时语塞,“我……我只是不知道你这只小狐狸又会耍什么花招,跟踪器是以防万一而已。”
陆佳期虽然矢口否认,可是她心里明白,展凌萧说得没错,她在展凌萧走后就醒来了,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干脆拿了跟踪器查询,发现他在酒店,于是匆匆跟了过来。
她明明知道只要展凌萧的妥协就能换来陆竟夕的命,可是她还是无法忍受他抱另一个女人。
展凌萧看着陆佳期的脸,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端倪:“以前读书的时候,是我给你装窃听器,那时候你为这个事情没少和我生气。”他说着说着嘴角忍不住微弯,“现在换你给我装了,但是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好幸福。”
展凌萧的表达从来都是直接又简单,分明是露骨的情话,被他说得自然而云淡风轻。
陆佳期想起初遇他的时候,他是那样情深又乖巧,锲而不舍地跟在她的身边,她被他的闯入弄得毫无章法,平静的心里却生出不一样的波澜。
不过那是从前。
陆佳期没有接话。
“小狐狸,是你给我取的外号?”
“我哥取的,他说你平时聪慧乖巧,实则狡猾又多疑。”
“那我这只狐狸,在你面前,怎么总是栽跟头呢?”展凌萧靠近陆佳期,轻声说道。
此刻他的衣领敞开,露出健硕的肌肉,月色顺着他雪白的脖颈一路往下蔓延,性感的锁骨在夜风中分外勾人。
陆佳期被这侵略性的动作吓得向后退了一下,展凌萧一把扶住她的腰:“小心。”
整个人被展凌萧揽到怀里来,小小的脸不偏不倚正好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皮肤被夜里的风吹得微凉,又带着温温的暖。
展凌萧就这样抱着她,拿手轻轻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安抚地拍打她的背,轻柔得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我以前总看凌歌拿着个布娃娃,给它梳头,给它穿衣服,我知道他那是睹物思人,把娃娃当成了另一个人,可是我从来不会那么做,我甚至一次也没有回过安和巷,没有重复做过一件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因为我相信我会再见到你,那些事情我要和你一起去做。”
陆佳期抬头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年少长到成熟的男人,他的情话和以前一样动人,她的心和以前一样悸动,可是她不敢,也不想再踏出那一步。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回家吧。”
陆佳期走路有些跛,月色下她脚上的伤特别醒目,可是她并没有给展凌萧扶她的机会。
展凌萧知道,她的心里还是不信任他的。
不管他做多少事情,都没办法弥补他曾经对陆佳期的伤害。
“露西姐说,只要我们把沈超然家的翡翠玉镯取来。她就去给陆竟夕捐骨髓。”隔着风,展凌萧说出了这则消息。
这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陆佳期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5
沈超然的名字陆佳期并不陌生,他是鹭宁市的房地产巨头,而他的另一重身份,就是沈天泽的父亲。
那个被陆佳期利用而伤心的沈天泽,听闻他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离开鹭宁去了美国。
陆佳期给他打了几次电话,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她知道,沈天泽是带着怨恨离开的。
陆佳期对他始终怀着愧疚,本不会动他家的东西,可是这次实在是被逼无奈。
救人如救火,为了陆竟夕,陆佳期也顾不上别的,于是叫来阿昭,开始策划如何把翡翠手镯拿出来。
沈超然家的翡翠手镯并不是普通的手镯,据闻是乾隆年间慈禧太后戴过的,不知道后来怎么流落到了沈家,作为传家宝传给沈家的历代长媳。
陆佳期曾经见过这只手镯,在一次古董展览会上,无论是颜色、种水还是质地都是极上乘,那时候沈天泽还说要把这只手镯送给她做定情信物,她吓得赶紧拒绝。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要把这件东西,再“偷”出来。
世事变化,从来不在人的掌控之中。
这只翡翠手镯目前被沈超然放在一间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
要偷取这只手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单单要有保险柜的密码,重要的是能安全地进入到银行内部。
陆佳期半夜潜入沈超然的家中,趁着他睡着印下了他的手指纹。
手指纹到手之后,她打算把阿昭易容成沈超然的模样,无奈阿昭的身高与沈超然差了十多公分,无论脸做得多像,身材也很难达标。
以前这些活计都是她和陆竟夕一起完成,现在没有了拍档,本来很简单的一个案子,完成起来就变得有些棘手。
“要不然让我来?”展凌萧自告奋勇。
“你?”陆佳期看着展凌萧。
“我的身高身材和沈超然差不多,你可以把我打扮成沈超然的样子。”
“可是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万一露馅了怎么办?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陆佳期不同意。
“你可以提前教我一些简单的技巧啊,我只是装装样子进去把东西拿出来,保证不会露馅。”
“不行,不行。”陆佳期摆手。
“佳期姐,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让他去,竟夕哥的命就没了。”阿昭在一旁急得不行,“只要打扮不出纰漏,再让他快速地进出,前后十分钟不到,就能完成了。”
陆佳期看着展凌萧,没有说话。
说实话,她并不想展凌萧卷入这件事情当中,可是此刻她真的没有选择。于是在犹豫了片刻后,陆佳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好。”
接下去的时间,陆佳期开始认真教展凌萧一些简单的技巧,从讲话的态度,交流的方式,包括如何把克隆下来的指纹膜贴在自己的手上躲开摄像头。
她像个严格的老师,展凌萧有一点学得不好的地方,她都要严肃认真地给他纠正出来,反复地给他解说沈超然的姿势、神态,包括说话的口吻,再不断地演示画面。
那是展凌萧重遇她之后,与她最亲近的时刻,她的脸近在咫尺,一遍一遍地对他讲说。
那个画面时常让展凌萧恍惚回到高中的时候,陆佳期教他功课,也是一双这样的眸子。
那时候他总是学不好,陆佳期恨铁不成钢地骂他笨,可是现在他学得特别快,很多东西她说一遍他就能领悟七八分,不出几天,他几乎把沈超然的动作、神态,包括声音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最后一次演习,陆佳期对着沈超然的照片给展凌萧化妆,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妆道具,琳琅满目,见所未见。
一个小时过后,一个八分相似的“沈超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当身穿西装拿着烟斗的“沈超然”站起身的时候,阿昭在旁边目瞪口呆地说:“佳期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这简直就是易容术啊!”
“那当然啦,你姐姐的化妆技术可是和好莱坞的特效化妆师学习过的。”陆佳期看着眼前的“沈超然”十分满意。
展凌萧虽然知道陆佳期一直在做旁门左道的事情,可是当他看到她高超的“易容”术的时候,还是惊诧了一番。
镜子里的自己,连他都难分到底是不是沈超然。
6
陆佳期查到,沈超然在周五有一个庆典活动要参加,那个位置和银行刚好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他们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去把翡翠玉镯取出来。
陆佳期给展凌萧化好妆,他穿上西装,戴上帽子,三个人坐上车,一路开往瑞士银行。
车是阿昭开的,陆佳期和展凌萧并肩坐在后排,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
“干吗这么安静?以前都是有说有笑的啊。”阿昭笑着说道。
“专心开车,别说话。”陆佳期厉声道。
阿昭噤了声,乖乖地开车。
车子顺利到达银行对面,停在了一处没有摄像头的位置。
“我去了。”展凌萧拿起所有的材料准备开车门。
“小心一点。”在他拉开车门的时候,陆佳期抓住他的手说。
“不用担心我。”展凌萧冲她微笑,轻轻拂去她额前落下的碎发,“等我的好消息。”
一个细微的动作,陆佳期感觉得到,展凌萧是在安慰她。
展凌萧戴上眼镜像模像样地走了出去,在路上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所有的成败都在今天。
瑞士银行的安保做得非常严格,展凌萧说要来拿东西的时候,他们一如往常地要查看他的资料和证件,他很冷静地把资料证件递了过去。
那些资料和证件是陆佳期一早克隆过的,基本上和真的没有二致,展凌萧非常轻松地走到了银行的保险柜前。
“请按下指纹。”银行工作人员说道。
指纹是最难的一环,因为没有人知道沈超然会用哪一根手指做指纹识别,这个地方只能靠猜测。
按惯例,展凌萧先伸出右手食指按了上去。
密码错误。
“有一阵没来了,都忘了哪只手了。”展凌萧笑着解释。
他犹豫着又伸出大拇指按了下去。
依然提示没有成功。
“沈先生,再输错一次,您在一个月内不能再开这个保险箱。”银行工作人员提醒道。
到底是哪一只手?
展凌萧的脑中开始回放他看到过的沈超然近期的视频,他吃饭喜欢用右手,可是拿杯子的时候,却是用的左手,而他的左手小拇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白金戒指。
展凌萧想到这里,伸出了左手的小拇指,按了下去。
密码箱正在读取指纹,展凌萧盯着屏幕,虽然感应只有五秒钟,他却感觉时间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密码正确。
指纹顺利识别,保险箱的门被打开。
他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银行工作人员把装着翡翠手镯的盒子拿出来递给他:“沈先生,这是您的东西。”
展凌萧打开盒子,一只碧绿通透的玉镯出现在他的面前,以他多年把玩古物的眼光,一看就知道是一只上乘的玉镯。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装进随身携带的箱中,微微点头,刻意避开摄像头,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7
陆佳期盯着银行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觉得每一分钟都那么煎熬,以前她自己行动,只觉得惊险又刺激,而这次,她提心吊胆。
因为在里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展凌萧。
一辆黑色的宝马从远处开过来。
“不好,那是沈超然的车。”阿昭先认出来,“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典礼上吗?展凌萧还没有出来,要是两个撞见了可怎么办?”阿昭惊慌地说。
“我去引开他,如果展凌萧出来了,你们先走。不用等我。”陆佳期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喂,佳期姐,佳期姐……”在阿昭的叫声里陆佳期已经下了车。
那辆宝马的确是沈超然的车,他今天的活动临时取消,正巧路过银行,就想来办一些外汇。
在沈超然即将下车的时候,陆佳期笑着走了过去说道:“沈伯父,您好。”
“陆小姐?”沈超然对陆佳期的出现表示非常惊讶,“这么巧?”
“我来银行办点事情,恰巧遇到沈伯父,就过来打个招呼。”陆佳期笑着,“天泽的事情,我一直没有上门道歉,现在想想非常内疚。”
“现在说这些,好像有些晚了吧。”沈超然听到陆佳期提及沈天泽,像是勾起他的痛处。自从沈天泽出国之后,他就断了和陆竟夕的合作,他不知道沈天泽和陆佳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他儿子郁郁寡欢的表情上,可以得出一二。所以他对陆佳期的突然道歉,并无好感。
“我联系过天泽,但是他的电话打不通,人也不在鹭宁……”陆佳期假装哀伤,余光却始终看着身后的银行方向。
“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陆小姐现在到我跟前忏悔好像没有多大意义。”沈超然虽然对陆佳期的表现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我知道伯父不能原谅我,只是想麻烦伯父告知天泽的电话,我想和天泽联系。”
“那就不必了吧。天泽好不容易从这段感情里恢复过来,陆小姐就不要去打扰他了。”沈超然下车,“我今天还有事情在身,就不和陆小姐多说了。”
瑞士银行的门口,展凌萧还是没有出来,陆佳期知道要是这时候沈超然进去,他们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事情肯定要泡汤,她一把拉住沈超然:“伯父留步。”
“陆小姐又有何事?”沈超然脸上有些不悦。
“家兄生病的事情不知道沈先生是否知晓?”陆佳期转移话题。
“略知一二。”
“实不相瞒,自从沈伯父断了和我们陆氏的合作之后,家兄就一直怪责我,为了这件事几个月都没有与我说过话,他现在得病,已是病入膏肓,近来他总是在病床上提及亏欠沈先生的事情,千叮万嘱要我登门道歉,我脸皮薄,去了贵公司几次,都没好意思进去,今天恰巧在这里遇到伯父,我想可能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知道伯父不愿意见我,但是我还是要表达一下我的愧疚之情。”陆佳期说得动情,声音轻颤,眼中含泪,说完还深深地给沈超然鞠了一躬。
沈超然没想到陆佳期会行这样的大礼,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
就在沈超然去扶陆佳期的时候,展凌萧拿着东西从银行出来,直接进入街对面阿昭的车上,车子疾驰而过,在熙攘的街道上,仿佛没有任何声响。
陆佳期听到一个细小的哨声,那是阿昭事成后发出的暗号。
陆佳期低垂的双眸闪过轻松的笑意。
“陆小姐言重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毕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眼波婉转,哀哀凄凄的模样,任谁见了也气不起来。
“沈伯父当真不再怪罪了吗?”陆佳期抬起头,又是一脸愁容。
“不怪罪了,也让你兄长不要记挂这件事,好生养病。”
“伯父这样说,佳期也就放心了。”陆佳期点点头,轻拭脸颊的泪痕,“那我就不打扰伯父了,家兄还在医院等着我。”
“告辞。”沈超然径直朝银行走去。
陆佳期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刚才还哀愁的神色立刻荡然无存。
她整了整衣领,走到街边,轻松自如地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午后的阳光犹如一块松软的蛋糕,仿佛带着奶油的香气,陆佳期靠在座位上,把手伸出窗外。
微风掠过指尖,梧桐树下的光影洒落在手心里,映出掌心上细细的汗渍。
这一场戏,可真是,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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