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爱我的那个人消失了2-永失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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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的反面是爱,而最最深的爱,是永远失去爱。

    1

    破碎的感情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陆佳期不知道。

    她只知道,因为展凌萧的存在,她的生活开始回归到正常的轨道。

    每天他六点起床,给她熬粥煎鸡蛋热牛奶,早上八点准时出门去玩具厂上班,晚餐两个人轮流做,一人一天煮一餐。

    展凌萧有几道拿手菜,据说是之前在家跟厨师学的,煮起来无功无过,但是他不满足,在网上下了很多菜谱,对着学,于是人间惨剧就此发生,菜不是烧烂就是烧焦,焦味传遍四邻,众人还以为着火了。

    陆佳期对此非常无奈,只好停止让他煮饭,自己每天四菜一汤变着法地做出各种美味。

    展凌萧从来不加班,不管公司有什么急事,他到点立刻走人,一到家迫不及待地开始吃饭。

    有次在他强烈要求下,陆佳期去公司给他送了一次饭,刚进公司就看到远处人头涌动,环肥燕瘦的姑娘们拿着自家的爱心便当挤在展凌萧的周围要给他送,他向来不会拒绝,只好笑着说:“谢谢大家。”

    陆佳期心下不快,在远处喊他:“凌萧。”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来了。”展凌萧说得大声,推开人群走到陆佳期面前,一把牵过她的手,假装吃惊地看着陆佳期,“你来给我送饭了呀。”

    两个人十指紧扣,爱意流转,俘获了公司里姑娘们的一片芳心。

    陆佳期走到他工作的位置上,上面放着各种零食和饮料,还附上娟秀字迹的小字条,他把字条拆下来丢掉,把零食分给周围的人。

    “你看我乖吧,我一个都没有吃哦。”他笑着,表忠心。

    中饭还没吃两口,主管临时开了一个会,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陆佳期看到展凌萧站在投影仪前介绍自己最近设计的产品,自信飞扬,侃侃而谈,仿佛比他在展家做万人追捧的三公子还要来得神采奕奕。

    他身上的西装是她陪他去挑的,领带也是她为他选的,就连他的发型,都是她看着设计师剪出来的。

    他所有的一切她都参与了,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在她的眼中。

    展凌萧分外喜欢设计玩具,书房里都是他设计的图纸,别的设计师几个月设计一款,他一个月设计十几款,几乎把别的设计师的活都干了,而且款款问世都是爆款,简直让别人活不下去。

    有阵子他开始翻出各种锁来拆,研究每种锁心的拆解方法,开始还要陆佳期指导,后来无论什么锁,都能轻松打开。

    因为开锁玩得起劲,他还特意设计了一种新型的解锁玩具,一个暗扣搭着一个暗扣,看着非常复杂。

    玩具公司的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设计这么复杂的玩具,一般智力的孩子根本打不开。

    他根本不管别人的看法,自己花钱做了一批,送给小区里有孩子的家庭测试。

    高档小区里难得有一个和明星一样的帅哥,师奶们非常开心,经常集结孩子晚间斗锁,聪明的孩子几分钟打开,愚钝的孩子解不开便恼羞成怒,被爸妈拎起来狂骂一顿。

    有一阵子,陆佳期公寓门口经常有人把砸烂的锁丢在那里表示愤怒。

    有时候也会抓到正丢锁的孩子,展凌萧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打两下,在他准备扯着嗓子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赶紧拿出一堆玩具送给他。

    小孩的世界特别单纯,几块糖几个玩具便能收买,吃完开开心心地回家。

    周末的时候,展凌萧会放下所有的工作,专心致志地陪着她,有时候拿着吉他在小区里给她唱情歌,有时候拉着她一起去参加骑行活动,他们在鹭宁的每一条街道上行走,穿过风和树木,穿过小摊和琳琅小店。

    岁月匆匆,时光不老,他拉着她,仿佛一切都能静止。

    她感到又平静,又幸福。

    他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入夜之后去楼下的小店喝酒吃夜宵。

    老板娘站在门口吆喝,店老板在里面炒菜,小店门口放着很多桌椅,他们坐在露天之下,点几盘小炒,喝着酒划拳。

    陆佳期很爱喝酒,展凌萧并不阻止她,喝多了会缠着展凌萧和她跳舞,她的舞技还是那么烂,总会踩到展凌萧的脚,展凌萧也不生气,依然温柔地抱着她,任她踏着错误的步子。

    他们在微微的光亮里亲吻,在黑夜里交缠,熟悉彼此的气味和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有时候陆佳期在迷迷糊糊中去看他,他的肩膀再也不是瘦小而孱弱的,变得健硕而宽阔,肌肉的线条清晰有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来,举得高高的。

    以前的他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可是现在的他好像是她的骑士,踏马而来,将她从地狱里拯救出来。

    她很久没有这种踏实又安心的感觉,什么赚钱、盗窃的爱好,似乎通通都不见了。

    她有种错觉,如果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地老天荒。

    2

    快要入夏的时候,陆佳期接到了罗菲打来的电话。

    罗菲的声音哽咽,讲话断断续续。

    陆佳期听了很久才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前阵子警方在山区抓获一个贩卖人口的犯罪团伙,罗菲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与外界失联,展凌歌不放心就去那里找她,结果为了救她中枪,失血过多,虽然抢救及时没有了生命危险,却成了一个植物人。

    这对陆佳期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

    展凌歌可以为罗菲做到这么多,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陆佳期和展凌萧前去医院探望。

    罗菲正在给展凌歌擦拭身体,动作轻柔又仔细,像是对待一个孩子。

    展凌歌躺在病床上,漂亮的五官沉浸在阳光中像是上帝的宠儿,罗菲的眼中满是哀伤。

    陆佳期竟然一时间想不到词来安慰她。

    比生离死别更残忍的,莫过于人还在,却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短短一年的时间,陆佳期看得出罗菲变了很多,她在提到展凌歌的时候不再怨恨,在看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爱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男人,可最终,这个男人也无法知道了吧。

    她看着展凌萧有些怅惘。

    展宏和展凌杨也来了,他们拉住展凌萧谈话,陆佳期识相地退了出去,走到医院的角落里等他。

    林笑笑从电梯里走出来,恰好看到了她。

    “陆小姐,这段时间,过得可好?”林笑笑走到陆佳期的面前。

    “还不错。”

    “最近好像没有做什么大买卖了。”她不动声色地说。

    “我一直都是闲人一个。”

    “原来展家的《红玫瑰》和沈家的翡翠手镯,都是闲人干的,真是佩服。”

    陆佳期这才警惕地看着她,她的话里意思非常明显,陆佳期不会听不出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冒充沈超然去银行盗取翡翠手镯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凌萧吧。”林笑笑看着手里捧着的花,“那么精妙的打扮虽然可以瞒过警方,却不能瞒过我的眼睛。”

    “林小姐说哪里的话,我为什么听不懂?”陆佳期虽然脊背发凉,却佯装镇定。

    “真正的陆佳期早在五年前的一场车祸中死了,你不过是整成她的样子,冒充她的身份,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董小舞小姐。”林笑笑胜券在握,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陆佳期知道林笑笑调查了她所有的动向,但是她依然不动声色地说:“这么精彩的故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不管是陆佳期还是董小舞,展凌萧都不会爱上林笑笑。对吗?”

    “你!”林笑笑的声音从得意变成了愤怒,却又反驳不出来,“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告诉你,凌萧之前住在你这里是迫不得已,他不是展伯父亲生的回到家里肯定不会受重视,加上还有一个展凌歌和他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展凌歌成了植物人,展家没有人可以接手这些生意了,他回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你觉得他会甘于做一个玩具厂的小设计师?你陆家的入赘女婿吗?爱有什么用?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会忍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吗?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他很快就会离开你,回到展家做他的接班人。”

    “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陆佳期轻蔑地看了看林笑笑。

    3

    回家的路上,展凌萧开着车一言不发。

    陆佳期想起刚才他和展宏谈完从病房里走出来,脸色凝重,眉头紧锁的样子。

    “怎么了?你爸和你说什么了?”陆佳期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他假装没事,“罗菲怎么样?”

    “不太好。”陆佳期靠在椅子上,“她以前那么恨他,恨他不择手段地困住了她,可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爱上自己最恨的人,你说爱情奇怪不奇怪?你不想要的时候,老天拼命地要塞给你,你刚想伸手,它却毫不留情地拿走了。你说是上天太残忍,还是我们没有珍惜?”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感慨?”展凌萧伸手抚摸她的头,“别想那么多。”

    陆佳期探过身,在展凌萧转过头的瞬间亲了他。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照在陆佳期微微闭着的眼睛上。

    展凌萧有些发愣,手上的方向盘差点打滑,还好他紧急刹住了车。

    “你干吗这么突然,吓我一跳,要是撞到车怎么办!”展凌萧惊魂未定,第一反应是检查她的身体,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放松下来。

    “你怕死?”

    “你不怕,我就不怕。”

    她有些悲伤,钩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你离开我,我会去死的。”

    声音并不是动情的,而是斩钉截铁的冷静。

    “呸呸呸,干吗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们都要长命百岁。你还要给我生孩子呢!”展凌萧吓了一跳。

    “你都没跟我求婚,我才不会给你生孩子呢。”

    “那看来我要快点准备准备了,别让有的人等得太着急。”展凌萧笑着回答,却把她搂得更紧了。

    傍晚的云霞染红了绿色的草木,映出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光影从他们的身上掠过,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沉默。

    4

    见完展凌歌后,展凌萧的状态明显发生了改变,不再像之前那样安于现状。

    他经常蹙眉,焦虑,看电视也会发呆。

    有时候半夜陆佳期醒过来,发现展凌萧站在窗户旁边抽烟,目光迷茫地看着窗外。

    他在挣扎吧,那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他的眼前,他内心肯定在挣扎吧。

    那段时间陆佳期经常做梦,梦到自己回到十七岁,展凌萧与她面对面地站着,他们之间横着一个过不去的黑洞,他过不来,她也过不去。

    她还梦到董明伟站在铁轨上,一身灰色的中式长袍,手里拿着一本书,她想走近去看,忽然一列呼啸而过的火车,将董明伟撞飞。

    她吓得从梦中惊醒过来,满身是汗。

    她不知道这些梦预言着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的周围又开始面临乌云密布,现在不过是狂风骤雨前的宁静。

    林笑笑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个讯号像是一枚定时炸弹,她知道鹭宁对她来说已经变得不再安全,他们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一切都不再安全。

    陆佳期把这些情况告诉了陆竟夕,陆竟夕当即决定离开中国。

    陆竟夕结束了所有名下的产业,把玩具店的股份也全部转了出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把所有的财产转移走。

    陆佳期坐在“荧惑”里,看着陆竟夕和阿昭把所有的古董装起来,原本琳琅满目的古董店渐渐空了,她有些恍惚。

    “真的要走了吗?”陆佳期抚摸着那一盆一盆被陆竟夕悉心照料的多肉植物。

    “佳期,还记得小时候老爹和我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吗?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舍不得。”陆竟夕走过来,“他一生狠戾又决绝,却因为他的舍不得死在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手上。”

    “他后悔过吗?”

    “谁知道呢。”陆竟夕叹口气,“我知道现在和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现在的局势要么你和展凌萧一刀两断和我离开,要么让他跟我们走,我在海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未来不用担心。”

    “哥,谢谢你,这么多年,你都在为我考虑,包容我的任性。”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陆竟夕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舍,他知道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陆佳期已经走上了一条他无法阻止的路,他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晚上。”

    陆佳期拥抱陆竟夕:“哥,保重。”

    陆竟夕轻轻抱着她,那个从小和他相依为命,他以为可以保护一辈子的人,却要义无反顾地奔赴她的爱情了,他想劝阻,可是又不能劝阻,他知道,她的生命一直都由她自己掌控,他永远只能在远处默默地注视。

    他记得幼年她被董明伟捡回来的时候,只有三岁,穿着破旧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老三看她可爱伸手掐她脸,被她一口咬住手,咬得老三哇哇乱叫,等他过去把他们分开,她的嘴上全是血,被风雪吹裂的嘴唇却透着倔强不服输。

    她身在贫民窟,却能高傲得像个小公主。

    他想一生一世地宠着她,用自己微弱的力量。

    可是她遇到了展凌萧,那个漂亮又有些变态的少爷,展凌萧总是肆无忌惮地纠缠她,她从对他的厌烦,到接受,再到依恋。他看着她因为这场恋爱变得温柔,变得娇美,他替她开心,又替自己悲伤。

    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她的心里都只有那么一个人。

    为他动摇,为他疯狂,为他绝望,为他改变。

    他希望她和展凌萧获得幸福。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他希望,就能如愿的啊。

    就像他想一直陪伴着她,可是她永远不给他机会。

    “我给你们买了后天的飞机票。”陆竟夕摸摸她的头,“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老地方。”

    陆佳期走到门口,转头看了陆竟夕一眼:“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来。”

    门口的珠帘后面,映出陆佳期那张绝美又悲伤的脸。

    5

    真的要离开了吗?真的要和鹭宁所有的一切告别了吗?

    当年她从监狱里出来,为了逃避展凌萧整成了陆佳期的模样,来到完全陌生的鹭宁重新开始生活,她始终觉得自己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可是当她真正要面临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又有些不舍。

    舍不得的是鹭宁,还是在这里让她遇到的展凌萧呢?

    陆竟夕让陆佳期找时间和展凌萧摊牌,要么一刀两断,要么跟她漂洋过海一起离开,陆竟夕已经在海外安排好了一切,只要离境,所有的事情都会安然无恙。

    她曾经是那么洒脱的一个人,可是现在却不知道如何和展凌萧开口。

    她在小区门口看到林笑笑拉住展凌萧的手,林笑笑眼眶泛红:“凌萧,我会等你的。”

    展凌萧看到陆佳期,立刻甩开林笑笑的手冷漠地说:“你走吧。”

    林笑笑仇恨地看了陆佳期一眼,然后走掉了。

    “佳期你别误会……”展凌萧着急解释。

    “我饿了。”陆佳期打断他。

    她走到楼下的小炒店,还没到吃夜宵的时间,人迹寥寥。

    陆佳期走到厨房问:“老板,能借厨房给我炒个饭吗?”

    因为是老顾客,老板很快把厨房空出来。

    陆佳期走到厨房里,熟练地切菜,下锅,没多久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就上桌了。

    “吃吧。”

    “你不是饿了吗?你先吃。”他舀了一口喂给陆佳期。

    陆佳期张嘴咀嚼了几下,明明是很香的食物,可是她却吃得一点味道都没有。

    一碗蛋炒饭很快被展凌萧吃完了,陆佳期托腮看着对面的他:“好吃吗?”

    “好吃。”展凌萧点点头,“我常常会想起我们十七岁的时候,我帮你一起摆摊,每次收摊你都会给我炒一碗饭或者面,真的特别好吃,和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你还说以后要开一间三无小炒店,你吆喝我炒菜,做一个幸福的小老板。”陆佳期笑起来,仿佛忘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现在这个心愿也没有变啊,我还是想做一个幸福的小老板。我们就像他们一样,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真的可以简单又幸福吗?”陆佳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

    展凌萧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沉默着走进电梯。

    “陆竟夕要出国了?”展凌萧问道。

    “对。”

    “你要跟他走吗?”

    “你想我跟他走吗?”

    电梯到达他们的楼层,展凌萧还没有答应那句话,就看到站在电梯口一脸严肃的展宏。

    “展伯父,你好。”

    展宏的目光扫过陆佳期,却没有搭理她,而是走到展凌萧的面前:“我今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现在跟我回展家,要么就永远都不要回去。”

    “爸,你别逼我好不好?”

    “我给了你时间,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爸……”

    “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和她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展宏看看表,“我给你三分钟。”

    展凌萧看着展宏,又看着身后的陆佳期,他的目光悲伤、焦虑又无望,时钟似乎在滴答滴答地行走,那三分钟像是历史上最漫长的时间。

    陆佳期多么希望展凌萧可以勇敢地和他父亲对抗,多么希望他像个真正的骑士一样手持长剑捅向敌人。

    可是许久之后,他握着拳头转头对陆佳期说:“佳期,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回来的。你等等我好不好?”

    像是有什么在心里塌陷了下去,陆佳期心里那最后一点点期望,全都覆灭了。

    陆佳期没有说话,只是开门走了进去。

    关上门的一瞬间,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他总是打碎她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城堡?他难道不知道,全心全意交付一颗真心,对她而言,犹如剔骨剜心那么疼吗?

    他为什么要那么轻而易举地把它打碎?

    隔着一扇门,陆佳期哭得犹如一个泪人。

    6

    展凌萧回到展家的第二天,陆佳期在一间小书店看到一本书。

    俄罗斯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写的《安娜·卡列尼娜》。

    安娜为了追求爱情,经历了悲伤,挫折,最后绝望地卧轨自杀。

    看到最后一段安娜自杀的时候,她突然悲从中来。

    她付了钱,把书装在口袋里,慢慢地走回去。

    陆竟夕和阿昭已经先去了国外,陆竟夕天天给陆佳期打越洋电话让她走。

    可是她就是不愿意走。

    展凌萧让她等他,她就想再等等。

    她想留个希望给自己,还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警察到来的时候,陆佳期正在厨房做一锅煲仔饭。

    小时候董明伟经常会煮一大锅给他们吃,后来陆佳期掌厨,几乎没做过,后来董明伟只做给柳云霜吃,每次煮都满怀深情,偶尔会让陆佳期帮忙尝一尝味道对不对,但是却不肯让她多吃一口。

    他小心翼翼地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的爱人,哪怕他的爱人始终不知道。

    警察到来的场面并不陌生,许多年前董小舞也经历过一次,那是她人生最失望的黑夜,她以为这辈子她不会再遭遇。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她还是没有等到展凌萧来带她走,而是等到了警察。

    “你们稍等,我去关一下火。”陆佳期平静地看着屋子外面的警察,她走回厨房,把火关上,掀开盖子,用手抓了一口米饭吃。

    那味道可真香啊,和小时候煮的一模一样。

    屋内香气袅袅,陆佳期脱下围裙,挂在厨房的墙壁上,白色的文鸟在窗台上挥着翅膀挣扎,她看了整个房间一眼,跟警察走了出去。

    坐在警车里,隔着车窗,她朝外面望去。

    密密匝匝的小区人群里,唯独没有那张她熟悉的脸孔。

    烈烈长空,萧萧深夜,她始终没有等来心里的那个人。

    他又一次,用谎言骗了她。

    她绝望地闭起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7

    陆佳期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期间有人来看她,她统统都闭门不见。

    鹭宁的看守所和安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冰凉没有温度的。

    她穿一件白色的圆领衫,素着一张脸,吃饭,睡觉,等待判决,从不和任何人说话。

    有一天警察把她带出去,说她的代理律师来了,她以为是陆竟夕找了人。

    到了外面,她看到了林笑笑。

    “陆小姐,我是你的代理律师。”林笑笑得意地和她宣布。

    “不需要。”她转身要走。

    “你不是一直很有自信展凌萧会选择你吗?事实是很残酷的,他最后还是抛弃了你。”林笑笑忍不住示威。

    “就算他抛弃了我,我也永远会在他的心里,没有人可以取代。”陆佳期冷笑,哪怕是憔悴的她,也不会在阵势上输人。

    “你还不知道吧,凌萧很快就会和我结婚,你们监狱里肯定也能看电视,到时候可以从电视上看看我幸福的样子,他现在心里没有我,我总有一天会让他喜欢上我。而你呢?你永远只是一个低贱的诈骗犯!小偷!”

    陆佳期明白了,林笑笑不是来做她的辩护律师,而是来示威的。

    陆佳期轻笑了一声:“是你报的警,对吧?”

    “你别胡说!是警方自己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林笑笑拒不承认。

    “为了找我这些证据,你没少花时间和精力,也真是难为你了。”陆佳期轻蔑地笑,“要得到一个人的爱,不是通过杀死他的爱人,而是彻底地虏获他。威逼利诱得来的爱,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她了解展凌萧,他最多只是懦弱,放不下名利,他不可能会做出把她送入监狱的事情,她走到这一步,都是林笑笑的计划。

    “我和凌萧三天后就要举办婚礼了,爱有什么用?他最后娶的人,是我!”林笑笑像是被激怒了,失去了律师应有的冷静,面孔狰狞。

    陆佳期看着林笑笑,苍白的脸上落下几缕碎发,眼中没有惶恐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同情。

    “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陆佳期转过身,慢慢地走了进去。

    8

    连续三天,陆佳期没有说一句话,她表面上装着波澜不惊,可是她的心里比谁都痛苦。

    从小在董明伟的教导之下,她一直坚定自己要做一个洒脱的人,她热爱所有美丽的事物,从来不为任何人和事物留恋,她经过漫长时间的洗礼和考验,她觉得自己已经百毒不侵。

    可是她遇到了展凌萧。

    他是她的毒,为他寝食难安,为他牵肠挂肚,为他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为他把自己送进监狱,换了一张脸。

    可是她还是逃脱不了。

    她站在水池里,隔壁的女孩一边洗衣服一边轻声地唱着歌,她把手泡在水里发愣。

    夜静下来了,她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在唱《漫漫人生路》,想起以前董明伟也很喜欢给柳云霜唱这首歌,他不虐待她的时候,就会抱着她给她唱歌。

    董明伟的声音很好听,却像幽灵一般。

    他等了柳云霜十几年,可是她却是为了利用他才回来,他在愤怒之下囚禁她,囚禁这个背叛他的女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疯狂爱她。

    后来陆佳期才知道,为什么当年董明伟要囚禁柳云霜,柳云霜在多年前和董明伟有过露水情缘,而她怀着别的小白脸的孩子嫁给了展宏,孩子出生后柳云霜就和小白脸远走高飞,后来小白脸做生意亏了钱,柳云霜又回到安海想周转一些钱,展宏把她赶走了,她出于无奈只好来找董明伟,却被董明伟发现她的动机,董明伟一气之下就把她囚禁了。

    他恨她吧,可能没有人比他更恨柳云霜。

    可是他爱她,哪怕他最后从监狱里逃出来,也是为了看她一眼,亲口问她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只是那时候的柳云霜已经疯了,没有人可以再回答他这个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追回。

    绝望的他选择了自杀。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董明伟当年的用心,他那样狠戾地让她离开展凌萧,他发现苗头不对,想要扼杀,可是她没有当回事。

    她用敌对背叛的方式结束了所有的一切,也结束了董明伟的梦。

    她记得董明伟在最后一刻和她说:“小舞,老爹终于解脱了。”

    这个从小像魔鬼一样训练她的人,从来没有怪过她的背叛,他这辈子狠戾决绝,也只是想活得快乐一些。

    可是快乐对于他来说,太难了。

    从被爱情背叛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快乐。

    他解脱了,可董小舞,却陷入了痛苦的挣扎里。

    一切像是宿命般的安排,从一开始就想摆脱的男人,因为他的迟疑,懦弱,把她送到了监狱。

    他真的爱她吗?

    十几岁的背叛,二十几岁的重遇,他对她的承诺和痴恋,都敌不过对权势的贪念吗?

    这样的爱,算是爱吗?

    陆佳期从床上偷偷地爬起来,铁窗外有一缕霜白的光,她趴在上面。

    他要结婚了,要和另一个女人手牵着手,要和另一个女人睡一张床,要和另一个女人生孩子,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像董明伟,像徐琳那样,等在小小的房子里,却等来那个人的薄情寡义。

    不,她不要做那样的人。

    她不甘心就这样消失。

    陆佳期紧紧地握住铁窗,把自己缩得小小的,一点点地钻了出去。

    她自幼学习这些技能,最擅长的就是在层层密闭的空间里逃脱。

    她越过层层的防线,爬到了监狱外。

    监狱里面警铃大震,她先飞奔到距离监狱不远处探头拍不到的一棵树下,趁着夜色去挖树下的泥土,果然树下埋着一套衣服和车钥匙以及几万块钱。

    这是陆竟夕走之前给她留下的,他在鹭宁的各大定点都留了东西给她,以备给她不时之需。

    他们干这行的,随时都要给自己留后路。

    陆佳期很快地换上衣服,乔装打扮了一下,再把原来的衣服烧毁。

    9

    第二天,警方发现陆佳期逃狱之后,开始实施抓捕行动。

    鹭宁四处都贴着她的照片,她失踪的消息一遍一遍地在新闻里播放。

    这则消息在鹭宁引起轩然大波,特别是她的身份,她想展凌萧他们应该也知道了。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安心筹备婚礼。

    她就是要他和林笑笑生活在惶恐中。

    她没有着急出门,而是住在郊区的一间小石屋里。

    那间小石屋是陆竟夕盖的,没有住人,位置非常隐蔽,一般人找不到,当初是建来给他们避难用的。

    陆竟夕离开前在里面放满了水和食物以及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陆佳期在石屋里整整睡了三天三夜,醒了看看书,听听歌,饿了就吃点干粮和水,外面的人满世界都在找她,她不闻不问。

    那几天她在看《安娜》,把这本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她发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牢笼,无论她身在哪里,都无法逃脱。

    她知道逃狱会对很多人造成恐慌,不只是警察,还有展凌萧和林笑笑。

    展凌萧和林笑笑原定在三天后结婚,现在她失踪了,对林笑笑来说,犹如一个炸弹。

    有时候她躺在床上,会悲伤地想,展凌萧还是选择了有助于他的女人,尽管他不爱她。

    他甚至没有来这里看她一眼,他做得可真绝情。

    可是她千方百计地逃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在展凌萧的婚礼上大闹一场?让他们不能安生?还是静静地看着他娶别人?

    这些都不是她想做的。

    她最想做的,是要令展凌萧惶惶不安;她最想做的,是要让他这辈子都觉得亏欠她。

    展凌萧的婚礼并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取消,婚礼准备了半个月,还是如期举行了。

    陆佳期在他结婚的那天,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会让你永远记住我。

    展凌萧很快把电话打过来,他的声音焦虑又焦急:“佳期,是你吗?你在哪儿?”

    “你听,是我们初遇的声音,是我们告别的声音。”陆佳期把手机丢到铁轨上,不再去听那个令她心碎的声音。

    她躺在铁轨上,冰冷的铁轨触碰着她的身体,天空是蓝色的,下着蒙蒙的雨,仿佛这个世界都在她的眼中。

    风吹动着周围的草木,呼呼地灌入她的耳中,冰凉刺骨的。

    她选择在展凌萧结婚这一天死去,既然她忘不了他,就让她死在他永恒的记忆里吧。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董明伟当年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困住我们的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而是我们爱一个人的心。”

    爱一个人的心,她收不回,又控制不了。

    那就碾碎吧。

    让列车从身上碾压过去,将心狠狠地碾碎吧。

    她不知道躺了多久,终于听见远处火车缓缓驶过的声音,她听到鸣笛声。

    “再见了。”陆佳期闭上眼睛。

    “小舞!”

    她的身体突然被人拽了起来,拉到了一旁,火车司机这才发现有人冲了过来,赶紧刹车,可是已经晚了,车子开过展凌萧的身体,把他撞向远处,才停了下来。

    陆佳期眼睁睁地看着展凌萧腾空飞了起来,血混在细绵绵的雨水里,漫天地飞舞。

    展凌萧为了拉开她,自己撞上了火车。

    陆佳期发疯似的跑到展凌萧的身边,他的身上,全都是血,那张漂亮好看的脸被血覆盖。

    “展凌萧,你怎么样了?”陆佳期一把抱起他的身体,她从来没看到他这个样子,气若游丝,像一个木偶。

    展凌萧伸出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脑袋贴在她心脏的位置。

    “小舞……对不起……这次又让你失望了……”

    “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

    陆佳期想抱起他,可是他的身体太沉了,她根本抱不动。

    “对不起……我又……错了……”

    陆佳期整个人都在发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展凌萧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只带着锁的手镯,他把手镯放在陆佳期的手心里,轻轻地笑着说:“真想锁着你一辈子啊。天涯海角,都不让你再离开我身边……”

    展凌萧的手渐渐下垂:“为你死……我没有……害怕过……”

    手镯落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闭上眼,嘴角还带着淡淡笑意。

    他害怕了一辈子,可是只有在为她死这一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害怕过。

    “展凌萧,你醒醒!你不能死,你这个浑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有。展凌萧,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陆佳期的眼角有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来。

    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她仰头看着天空,抱着展凌萧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号。

    10

    当警察赶到铁轨旁的时候,看到的是陆佳期抱着展凌萧的尸体。

    她像是大哭了一场,又像是没有哭,她的脸紧紧贴着展凌萧的脸,久久不愿意分开。

    林笑笑和展宏一行人也赶到现场,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林笑笑像发了疯一样大哭起来:“陆佳期,你把凌萧怎么了?你这个杀人的魔鬼。”

    展宏悲伤得差点没有站住脚,还好旁边的展凌杨扶了他一把。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展宏从林笑笑那儿得知陆佳期就是当年的董小舞,也知道展凌萧为了陆佳期不惜放出私生子的消息离开家,虽然展凌萧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心里对展凌萧还是有着一份牵挂,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展凌萧跟一个这样身份背景的女人在一起,所以他联合林笑笑以陆佳期的身份和案件作为威胁,让展凌萧就范。

    在展凌萧一直难以取舍的时候,他们报警抓了陆佳期,他以为这样做都是为了展凌萧的前途,殊不知却把展凌萧推入了绝境。

    而林笑笑呢,她亲手计划了这一切,千方百计地扒出陆佳期的底,让展宏做恶人,在陆佳期被抓之后去找展凌萧告诉他只要他和自己结婚,她一定有办法保陆佳期平安。

    他们以为自己费尽心机换来了自己想要的,可是展凌萧的死,给了他们一个沉重的打击,把他们所有美好的想象都打碎了。

    他心甘情愿地为陆佳期去死,完全不眷恋这个世间的任何东西。

    在和陆佳期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比谁都更加煎熬,展宏得知了她的身份,掌握了她的犯罪证据拿这个威胁他,他没有办法,只好跟展宏回家,本来想说服展宏再借机跑出来和她远走高飞,没想到展宏早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报了警,他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这时候林笑笑说可以帮他救陆佳期,只要他愿意和她结婚,他明明知道她的话不可信,可是当时的他,只能赌这一把。

    他甚至天真地想,只要陆佳期能出来,他们还可以远走高飞。

    可是在陆佳期逃狱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这样的背叛换来的安全?他不想继续进行那场滑稽的婚礼,可是一切的局势已经不受他掌控了,他被展宏关起来,不让他离开展家半步。

    所有的一切都晚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当他听到电话里陆佳期绝望的声音时,他知道她要用结束生命的方式令他后悔,在展凌欢的帮助下,他从家人的看管下逃了出来,拼命赶到他们曾经来过的铁轨上,救下了她。

    如果命运注定了要他们分离,能死在她的怀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从小他父亲就不疼他,哪怕他努力做到最好,父亲也从来不会夸他一句。从他知道自己私生子身份的那天起,他每天都活得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被人讨厌,更害怕父亲失望,他把自己变成一个表面阳光亲切的富家公子,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古怪扭曲,他甚至讨厌家里的每一个人,厌恶方方面面都优秀的展凌歌。

    可是他遇到了董小舞。

    她出身贫瘠,坑蒙拐骗,可是她依然可以活得坦荡而骄傲。他是那么欣赏她毫无畏惧的样子,他渴望靠近她,渴望变得和她一样勇敢。

    因为她,他不再害怕人生里任何的失去和一无所有。

    他更不怕,为她去死。

    他的一生从遇到她开始,都在赌,赌她会不会爱他,赌自己能不能救她。

    十年前他没有做到,十年后,他还是输了。

    他让她坐了两次牢,他是一个罪人。

    11

    最后是罗菲把陆佳期带走的。

    展凌萧的尸体被抬上了救护车,她抱着他从温暖到冰冷。

    在救护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知道,她永远地失去了他。

    那个爱她爱到像发了疯一样的男人。

    他永远地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她没有哭,她出奇地平静,当她知道他去往一个可知的地方,她却感到万分平静。

    罗菲给她找了律师,她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来之不易,她不能再轻易地放弃。

    她供出了所有盗窃来的宝贝的收藏地点,警方根据她的供词把东西都挖了出来归还给那些富商。

    罗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游手好闲的好朋友,竟然是鹭宁警方一直在找的神偷“飘”。

    展凌萧火化的前一天,展凌杨和罗菲一起来看她,给她带来了一堆手账本。

    他们说这是在展凌萧的抽屉里找到的。

    陆佳期把手账翻开——

    “冰激凌一次吃两个。”——胃口真大。

    “初花家的握寿司,调料要有酱油和芥末。”——排队要1小时以上。

    “束水街的白色连衣裙。”——先买了以后送给她。

    “白色的文鸟。”——差个鸟笼。

    “不会跳舞。”——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

    ……

    他在手账里记录下董小舞的每一个爱好,每一个记录旁边都配上一张照片,有些照片都已经发黄了。

    陆佳期紧紧地抓住那个手账本,仿佛捧着的是展凌萧的一颗心。

    “这里面写的东西他统统都给你买了,吃的就经常买了自己吃,物品买了堆在房间里。”展凌杨缓缓说道。

    “你们恨我吗?”

    “我记得十年前,你被抓到警车上去的那一天,凌萧也问过我,她会恨我吗?那时候他还小,他以为父亲会找律师把你救出来,可是你拒绝了一切的帮助,出狱之后消失了。他发了疯一样地去找你,再也找不到你了。后来我们离开了安海来到鹭宁,这么多年虽然他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说,总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可是我知道他只是用这些来掩饰心里的痛苦,在重新遇见你之后,我才看到他有真正的笑容。被爆出他是私生子的那天,他没有一点难过,走的时候我去送他,他问我:‘哥,这一次,我会赌赢吗?’那时候我听不懂他的话,后来当我知道是他自己放料给记者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明白了,他把自己推到一无所有的境地,只不过想靠近你。作为家人,我恨你的出现把凌萧带走,可是作为家人,我也知道,只有你让他觉得这辈子没有白活。”

    他这辈子都在渴望一份爱,从小渴望父亲的关爱,后来渴望她的爱。

    可是所有人都在伤害他。

    她对展凌萧的不信任和猜忌,亲手葬送了他们的爱。

    那天晚上,陆佳期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回到十七岁的那一年,两人在街边同吃一盒炒饭。

    大榕树的枝蔓垂落在他们的眼前,他拉着她的手,在树下跳舞,她不停地旋转,旋转,快要摔倒的时候他用力地抱住她。

    他们在树下接吻,她听见他温柔的声音问道:“小舞,嫁给我好不好?”

    夜里有暖风,有雏菊的香气,许多白色的鸟在他们周围飞舞,她穿着白色的长裙靠在他的怀里。

    那是她一生最美,又最好的年华。

    那是她来不及开口,却永远逝去的梦。

    ——End·2016年10月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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